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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63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个问题,太容易了。文箐笑了,心道:幸亏自家老爸以前从事文学类的,要不然,今日难也。

    此时她刚要起身进行驳斥,却听到书生那桌有一位老秀才突然有些喜出望外地叫道::“商兄,商兄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怎的来了站这口上喝风了?快,快,咱们文会可就差你了”

    文箐看过去:原来楼梯口立着一位年纪甚轻,身材颇为颀长书生,丰神俊朗,满面笑容,眼下被其他几个书生围着,甚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文箐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再仔细一瞧,便有些愣了:这商秀才有三四分象前世的未婚夫尤其是那双眸子……

    正文77 人善被人欺

    那位商姓书生被几个书生迎了过来,推却道:“我才从家来,欲向先生再告假的,先时之约只怕今日多有不便。又怕失礼,听得各位在此处,便前来告罪一声,只怕呆不得多长时间……”

    “那不行,那不行,这文会自然是为商兄开的。商兄既来了,焉有放过之理?”旁边有书生忙热情道。

    文箐松口气,心想,这商秀才也不知何许人也按自己以前了解到的,淳安的商姓人家也只有里商村人才姓这个。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自己以前在书上看来的那位。不过,不管如何,他这一来,倒也好,至少气氛不象刚才这么剑拔弩张的了。她拉了小黑子道:“黑子哥,茶也凉了,时辰也不早了,在此废话又如何?真争个曲直黑白出来,又何必?咱们走吧。”

    小黑子忿忿地道:“庆兄弟,你莫要怪我鲁莽,先时答应你的忍为上策,只是被再三讥讽,再平白被一帮秀才欺辱,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口都说干了,才喝得一口呢,这桌上果子都没动过,不成,点了茶,都没喝,钱不是白付了?”

    文箐指着包,意思让他提起来,叹道:“走吧,何必在这与人厮缠。咱们是赶路为紧,稳妥首要……”

    小黑子站起身来,看了眼庆弟,无奈地道:“不是我说你,兄弟,打从上回,我发现你是想息事宁人,只盼少点儿事。可这回人家是惹上咱们,恁地由他们欺负了去。我们要这么一走,岂不是说我们理亏?被人辱骂,这口气你能咽下,我可受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更不可这么缩头缩脑的没出息……”

    说归说,不过他仍是听从庆兄弟的话,拉开椅子,准备往外走。

    不想,史胖子那边同商秀才他们叙了旧之后,则觉得自己这边来了个大的助力,作甚么也不能把刚才受的气吞下来,见人要走,哪里肯轻易放了。大声讽道:“哈哈,你们三个无知小儿,莫不是说不过了,晓得理亏了,便要开溜了不成”

    小黑子闻言听得,双目怒瞪,只被庆兄弟示意往外走。可是他们才迈开一步,却被史胖子挡了道:“还没给我们赔礼道歉呢,就想走哪里有这等便宜之事”

    商秀才明明自己站在楼梯口听得,这下也只好拉住史胖子道:“克朗兄,人家是外乡异客,奔波在外不易,咱们何必同他计较诗文呢?他们要走便是了,咱们且这厢品茶就是了。”

    “正是,正是。”那个年长的老秀才此时亦劝道。

    可是史克朗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占了上方,没想到来的商秀才顶着个神童名号便自视清高,自己往常拉他结会,他却惯来推却,此时又见他欲帮外人,这等于是把胳膊肘往外拐,便心生厌恶。只是碍于他的名声在这一群书生中有些份量,不敢得罪。便没好气地发泄到旁边老秀才身上:“乌兄,你莫也要帮衬着外人不成?小弟今日做东,难不成你这是想撂我的脸子我见你这把年纪了,中举也无望,平日里只要我在的文会,向来份钱也就免了你的,你莫要再……”

    乌老秀才气得够呛,其他秀才一见窝里要斗起来,便劝阻。

    文箐这时格外瞧不起这史克朗来,这人,也实在上不得台面了。只怕亦不得众人心。既然都不理论了,那便走罢。

    可是史克朗却挡在那处,硬是不让小黑子出得桌来,且哼得一声,装作宽宏大量道:“想走,也容易。轻的么,要么你给我们几位赔礼道歉,说三声你犯了我们,不尊不敬要是不识相的,你也吟出半句诗来,让我们也品评品评。三么,我适才出的题,你能答上来,我自不为难你”

    小黑子正是有气没发泄完,此时,也不再顾忌言语,嘴上说的比脑子里想的更快:“你莫要欺人太甚?谁给谁赔礼道歉?你说清楚了你个草包,作诗不行,辱人你第一你辱我兄弟在先,如今反咬一口,真是岂有此理听你这番话,我真要替你脸红”扭头对文箐道,“兄弟,你莫要再阻我了。适才听你的话,我没说他了,如今人家又不自在了,又开始疯狗 乱咬人了”

    那厢,史克朗终于被商秀才等一干人劝离开文箐他们一桌。双方僵持着,文箐哄了弟弟文简,正要回答史克朗的问题,而书生那边却又公推出年长的乌秀才出来做和事佬。可这乌秀才是个讷言的,从来不太会说话,他站出来,对着小黑子这边,略一拱手道:“这位小友,言词莫要如此激愤。你适才亦说是小友,想来也是知书识礼,有话好好说,何必如粗人一般,道理又岂是能说得清的?”

    小黑子见他有几分客气,虽没有胖子那般恶模样,先前见他劝胖子,以为他是好的,也想到要好言与他。可是听完这老秀才的话,又觉这人不说公道话,唯指责自己激愤,却不说那秀才伤人在先,本是自己占理的,却被他这一说,倒是落实了自己是寻衅挑事的。

    心生暗气,只是见他老迈,也不好明着抹了他面子。却是眼珠一转,道:“不知您老是淳安教谕还是这县学里的督导先生?眼下既然未在学上,只看你这年纪,同你这装束,倒也同其他生员一般,我便依例称您一声老先生。您若说我激愤,我是认这个错,确实怒火难消。只请老先生、阁下试想——某日阁下正读书,却被路人指着脊梁骨笑话一句‘酸腐秀才留笑柄’。是不是也觉得无中生有而受辱?当然,此句不是指您,仅是一个比方,小子粗人,不有我家兄弟,既是无知,懂得不多,举例不妥,老先生多多包涵。”

    那老乌秀才又哪里是教谕或者督导?否则也不会被秀才他们叫“乌兄”了,而小黑子亦是明明晓得,却故意刺他,连削带打不让他再说半个字,便将他堵了回去。

    乌秀才本来不情愿出头,只因年长才被其他秀才推将出来,先时被史克朗说得气了,如今又被小黑子气得张口结舌,喉咙里一口痰儿堵得慌,憋得便喘不过气来,只是紫涨着脖子,伸出手指着小黑子这个方向。幸而旁边一同来的生员忙扶住他,道:“且消气,且消气,乌兄快喝口茶水……”

    这时又有一个秀才,觉得老秀才受了气,便有几分不满,只是仍是顾忌着斯文面子,微作礼,却用打抱不平的语气道:“足下是否太过于伤人了?乌兄不过是好言相劝,你怎么能如此不讲理”

    小黑子本来想敬老,但奈何那老秀才偏颇一方,让他不满,此时见得他不适,也没有多大同情,反倒是觉得自己也有口才了,能制住一个秀才,不免更是相逞口舌之能。“在下受不起你的这个礼你莫要同我客套。本来此事我只找那出言相辱的人,不想同你们其他人发生口角,以免误会。好,你说要讲道理,那我也且与你理论理论。只是,阁下你同那位乌老先生,这回既出首,是做公裁呢还是其他?若是公裁,你且也评评,那‘无知小儿论世说’可说得通?是不是轻慢于我们兄弟?此其一。其二便是,你说我伤人,试问谁伤人在先?难道真的只许你们放火,不许我与兄弟点灯不成?你们能中伤我三人,我可未曾半点说老先生的不是?如何就伤了他?你若是出首为其他,我只问你:作为年长的生员,见得其他人有何妥与不妥,是不是就必须出口相辱?难道没读过《礼记》,不会好好说话了?再者,我们所言何事,你们又何曾听得明白,便判我们一个‘无知’?我无知不要紧,这话却不能用在我庆弟身上我庆弟要是无知,那作这诗的更是屎脑壳一个”

    大家莫要怀疑小黑子的口才,任谁天天在船上,日日耍嘴皮子,磨上两个月,也能成为一张利嘴,尤其是经过文箐的打压和锻炼得以提高。

    文箐这时才听明白,原来是小黑子替自己打抱不平。他不是计较自己被人指为无知,而是受不了兄弟被人当无知,当傻瓜心里实在感激不已。冲小黑子这份爱护之情,便也舍了先头闪人的念头。

    那出首的秀才,这时便“支吾”起来,“这个,这个,兄台也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至于兄台指责克朗兄作诗是作难于两位,要依在下来看,不过是凑巧罢了。克朗兄也未必是着意指几位,不过是由此而想到,略泛指而已。”

    他这话本来是要让双方歇歇气,哪里想到史克朗不承情,在一旁叫道:“我便是指的他们,非泛指。”

    小黑子一抬眼,眉毛竖立,眼见就要发怒冲上前去与史克朗动拳脚,文箐见得,忙拉了他道:“黑子哥,我来你说得对:人善被人欺如今再是忍不得也!”

    正文78 文斗,谁怕谁

    文箐缓缓起身,把弟弟交给小黑子,冲众书生还有一众茶客,皆拱手作礼一圈,方才慢慢迈步道:“在下杭州人氏,姓周,路过宝地暂来饮得一盏茶,哪里想到受到史家老友这番评论。在下虽不曾聘师,可也自幼受家训,谨遵家师与先祖教导,故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人若犯我,也绝不能甘于受辱既是读书人,当有气节在先士可杀而不可辱。而德行,便不论是否读过圣贤书者,都应以此为先——为老者,当公正;为尊者,当爱幼;为幼者,当敬于人所谓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也。”

    说着说着,已经慢慢走至乌姓老秀才面前,鞠一躬,认真道:“故此,我为幼,阁下为长,我与兄长理当敬长尊贤。我兄弟脾气大,但是绝不招惹人,性子耿直,不擅婉转,冲撞到了阁下您。小子在这里代兄长道个歉,请阁下万勿见怪。”

    文箐这段话,由始至终都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可是他的尊幼亲长之论,却是无不指摘一众书生,丝毫没顾及自己为人之尊长,欺辱几个外地弱小,却又要求人家尊他敬他。

    老秀才姓乌,名和,听到“为长者当公正”这番话,早就羞好一张老脸,这时只略点一下头,便将脸扭过去。

    文箐既然走完过场,也不管他了。径直缓缓走回史克朗身边,徐徐打量对方,发觉他年纪其实也不大,约摸二十四五岁,只是这人长得实在不好看,这要是老天不幸能让他秋试入闱,只怕在长相上亦过不了关。真难为他还有颗向学的心。她挑眉道:“阁下,我们要走,你开出来的三个条件都好办。我自认为无难事。只是,在此之前,你还没答我兄弟的疑呢。其一,我们在那角落处品茶,怎么就成了我们喧嚣闹事扰人一说了?”

    “我等此处吟诗附和,你们却在那里拍桌子肆意大声嬉笑,自是影响了我们。”其中一个嫌吵闹的秀才认为那大的少年郎不好说话,小的童子好似十分有礼,只怕是个怕事的,故此也存了轻忽之意,说出一句来。

    文箐拱手道:“原来是我们声音大了,打扰了各位雅兴,那真是抱歉得很。只是,正如贵友所说,有话便可以好好讲,又何必出言相讥?这本来是茶楼,又无雅间,自是不隔音。你能听到我们的笑声,焉知我亦能听得你们讨论甚么二苏何等出名,却为何后代名不见经传之类的话题?若是我能答出此题,是不是我也该大声在楼里讥讽以加?”

    史克朗满面讥讽道:“凭你?你能答来?真是笑话黄口小儿真是敢信口开河我便不信了你要能说出来,且得了大家公认,也算我是白长这么多年我这‘史’字反写。”

    文箐等的便是这句话,她看一眼众人,见其他书生都有点看热闹的样子,倒是商秀才听得他说能答出题来,却是眉尖一动,十分认真地看向他。文箐故作沉吟道:“如若未曾记错,东坡居士一生先后娶二妻一妾,曾得四子……”

    有秀才指证道:“错,是三子周小友,我看你……”未尽之言中颇有点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

    史克朗见自己这方有人出声,闻言,便是哈哈大笑,道:“你也好意思说晓得答案?便连人家生得几子,都不清不楚,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我看你们,还是乖乖给我等赔礼道歉吧,要是赔礼说得好话,我也不计较于你们”

    商秀才初时觉得吵闹,又想着自家有事,不欲参与其中,可又因被众人拉住,脱不得身。此时见周小友要反驳史克郎的话,道是从诗文下手,毕竟自己也年少,一时也有了看个热闹的心理。便也认真打量起对方来:显然是个不同于自己的有钱人家的童子,长得十分出众,言谈并不畏手畏脚,反而举手抬足有礼有节,落落大方,神情亦是匆容,颇有些名士战群雄的味道。只是他年纪这般小,能斗得过自己一众同窗?

    他这厢仍在寻思着,却听得周家小郎笑道:“秀才说的没错,我说的更加没错。各位可是听得我道‘曾得四子’中一个‘曾’字?只因四子中有一子为妾室朝云所生,奈何早年夭折。故而,成年只有三子于世。对否?”说到这里,偏偏看向一众书生。只见商秀才同那几人都点头,其他人亦小声议论,适才出言指证的此时亦红了脸。

    可史克郎却尤自嘲道:“谁晓得是不是你随口捏造出来这个籍口?听得我等说三子,才说夭折一个吧。这人,夭折不算,你怎么就晓得只夭折了这一个?可惜你姓周,要不然,你姓苏,再诳我你是苏家嫡子嫡孙那倒是有可能。自不量力,莫在此强辩了,快道歉吧,爷我就放过你们。”他这番话好得好刁钻,人家先前明说是姓周了,他偏把人改姓苏,这岂不是再一次折辱人家忘祖吗?这罪过可大了。

    文箐听得他这番话,硬生生把心里的火压下去,暗吸一口气,用调侃地语气道:“哦,我忘了,在苏轼家谱中,老泉先生的夫人本姓史,难不成同阁下有何渊源,故此,只有你能说得出来夭折是一个还是几个?”这话反讽意味极其浓重,让史克朗气得哑口无言。

    文箐却不理睬他,继续道:“阁下如今既是持怀疑,便是诸多不信,我说甚么也枉然。你们同窗中,必然有晓得的。只是我不明白,阁下既说熟读诗书,想来了解东坡居士之平生经历,奈何却提这般问题——为何他后代名不见经传?在下也不扯东道西说那两百年前的典故,只举一有据可查之事例,由此便可窥知其中情形。居士曾作诗《洗儿》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有茶客不懂这些,可亦有人懂得,听得这段,都点头。原来以为人家不过是小孩牙尖嘴利,不想人家是有点儿学问的,难怪了认为那诗是对自己的侮辱了。

    此时,书生那一桌,闻得后,虽亦晓得有答案的,却也被震了一下,毕竟是年轻书生,自负甚高,哪里想到自己高谈阔论之下的一个话题,并未曾重视,只是略一扯而过,却被一个小童逮着,一时成了痛脚,给个下马威,不禁都开始正视眼前人来。

    商秀才此时也是惊异状,以为小童会长篇大论,没想到人家直接一诗来例证,轻轻便翻了过去。当即刮目相看。

    史克朗满脸通红,没想到隔墙有耳,心中亦是极度窝火,觉得这小童的反诘格外刁钻,那一句问话便是陷自己于极度难堪之中,让自己丢脸如斯。可是听完答案,见自己这边人赞同,要让自己服输,那是万万不行的,便死鸭子嘴硬,道:“不过一首诗罢了。却不见得便是这般。”

    小黑子不满,骂道:“你自己都不晓得的事,我兄弟说将出来,你还不承认?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自称读圣贤书的你那个‘史’字我看不用反着写,便是僵人下添个‘米’字好了”小黑子骂人也会拐弯了,明明是“尸”,他却硬要道“僵人”,旁人不知,可读过书的都明白那是何字。

    史克朗闻言,自是难堪至极,道:“我看你等才是脑子进了屎,又臭又朽……”只是等他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反被小黑子在姓氏上便骂了祖宗,越发气急败起来。

    文箐不想与史胖子进行言语上讦击,那是下乘,只轻轻道:“阁下,我脑子里是否正常,却非阁下能诊断的了。既然你要问个究竟,我也与你答来。常言道:父贤子孝。既是居士所言,难不成当儿子的敢违命不成?各位都周知,居士晚年既有归隐林间之意,作为孝子又岂能违命?你硬要说居士之子孙为何不出名,那尚且有另一说:‘严师出同徒’——因为老泉先生(即轼轼他爹苏洵,号老泉)对二子皆为严厉,可居士兄弟对子孙皆慈爱。于是,严子作文章成功名,爱子修品德全家业。如此罢了。”

    此话一出,却让那乌秀才愕然,张大了嘴,半天方才合拢来,慨然叹气,自忖不如人也。

    文箐见史克朗无言,却不想过份得罪于他,怕他事后报复,便正色道:“既是讨论诗词酬和,那咱们还回归旧题。”

    她这话才出口,一众秀才听得这小童子要与自己理论诗文,便觉其不自量力,就算他再天才,又哪里能与自己这一干读了十来年书的人相较。商秀才也觉这童子颇为不智,不过既然被他引起了兴致,也不着急走了,反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敢如此在人前放言。

    文箐却根本不停顿,直接向史克朗反问:“在下再请问阁下,如我大哥提出来的问一致,这,‘无知小儿’怎论世说?”

    史克朗愤而道:“既是无知小儿,自是只拿本书作样子”

    文箐轻笑一声,道:“我适才同我家大哥逗乐,确实是未曾好好研读此书,只拿此书作样子,阁下眼神倒真是贼尖得厉害,一眼就看个明白了。不过,阁下用的是一个‘论’字,而非‘翻’、‘诌’等。莫不是说这书只配我等无知小儿翻阅讨论?请阁下阐述这‘论’字作何解?”

    商秀才听得“世说”,却是眉头一皱,心想自己上午才给书铺送去一本手抄本,换得钱钞,怎么在这里便听得这书来?

    “便是信口胡诌难不成你还能论个什么出来?”史秀才本来还没想出来,没想到这傻小子自己倒是提出一个“诌”字出来,便自认逮住了错处,马上就接口道。根本没注意到前面一个小问题,也浑忘了这小孩居然一个字一字字地在此与自己讨论。

    文箐点点头,道:“阁下如此作诗,倒是令在下开了眼界。在下只会背死书,却不懂吟诗,不知先前各位欲作何韵,只是这里既有一炉红火,又是茶楼酒馆,再加一室飘香,腊月风声,不禁想到香山居士有《问刘十九》,极为应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

    史克朗听得他不会作诗,立马觉得有机可乘,得意地打断对方道:“我道你会甚么,原来不过是背他人的诗罢了。便是这般,也拿出来,真是丢人啊。你要是真能作诗,也不说别人,你要能赢得过商兄,那才叫本事。”说着,便瞧向商秀才。

    正文79请君入瓮(精)

    众人皆愣:商兄自然是这里最擅长作诗之人,史兄却偏偏让他出来做这事,这明显是不会轻易放过邻桌了。

    商秀才被史克朗这一说,面上略一红,道:“史兄,此话差矣。我虽同周家兄长差不多年纪,可是同周小友相较起来,却仍是大出不少。再说,以他这般年纪,只怕是开蒙才未多久,我要同他相论,便也是于理不公,实是不妥。”

    史克朗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来求他一回,哪里想到他竟直接给推却了,一时失了面子,颇为不郁,恼道:“商兄是说我以大欺小么?没想到,商兄竟然也有怕的……”

    小黑子在一旁听得他们又要窝里斗,讽道:“你现在才晓得你以大欺小啊?先前怎么没有自知之名?屎脑壳,你自己不会,便找他人来。那要是再论不过,是不是你们一桌子各个皆要轮番来与我兄弟论战了?这不是那个甚么车轮战?你们这算甚么英雄好,号称读书人难不成不知‘光明正大’四字如何写的?”

    文箐拉住小黑子,扫了一眼商秀才与其他书生,她眼见那一众人对商秀才极为客气,只怕这人必是有过人之处。可是见他身上袍子半旧不新,也不过普通的布料,想来不是因家世的缘故,那必然是在学业上有所突出。自己可不能以鸡蛋去碰石头,便是要找个对家,也只能是史克朗这般的蠢人才行,要是其他秀才也参加,那自己必然处于下风了。故此,冲史克朗故意扬着小脑袋,睥睨(bi,四声)道:“阁下,是你先找的事由,现下要论诗文的自然也是你我,与他人何干?你又何必强拉同窗来?阁下莫不是怕了?”

    史克朗被他一激,更是没了理智,道:“好,便是我来。你既说我的不好,那你且作上一句半句来莫要在这里空口而谈”

    小黑子想到庆兄弟上回在歙县说过不太会吟诗作对,当时作得一句联,后来听他说是背别人的只不过是没被掌柜的发现罢了。此时要在一干秀才面前吟诗,要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岂不是立马就让庆兄弟下不来台?颇为不放心,尤其是看着庆兄弟手抚额头拧眉状。

    文箐放下心来,面上依然作痛苦状,放下手来,皱着眉苦着脸道:“阁下此言,甚为让在下为难,我确实为家父家母处听得吟诵诗句一二,哪里晓得诗文。只是,今天我不说得半句一句,阁下也必不放过我。香山居士的诗,已成绝句,我是没法再续接,若是眼前此景要再仿居士,却也太过于刻意。在下便就阁下的‘无知小儿论世说’这半句,大胆改一改。且容我想来。”

    史克朗见他不退让,还要改自己的诗,一则自己无颜,二则不相信他能作得出来。便再次嘲道:“可真会夸夸其谈,你可莫要从今日想到十年之后。古有七步吟诗,你若能七十步吟得一句,便也算你过得此关,只是再不能背别人的诗来”

    文箐推开一边的椅子,迈开步来。史克朗见他真走,便故意大声地报数:“一”

    “二”

    “三”

    哪里想到他“三”字才落音,人家已停步,说将出来:“曹子建被逼能七步得绝句,在下弱龄且才智低下,自是比不得。如今,我是被阁下催着数步子,也是难堪。纵是时间再多,奈何才不如人,也只勉强想得一句为:‘二三垂髫嬉世说,千万俊秀评新语’。如此,我同兄弟学识浅薄,不过拿世说新语作一乐罢了;不说天下,便是两浙生员评读过此书的又何其多?在下才疏学浅,自是不敢在诸位面前卖 弄,也只是穷于应付阁下之议。此一句也算不得诗,更无居士之雅,难登大雅之堂,唯其求个通顺,不落个大病句罢了。”

    真是高下立判

    众秀才闻得他说话里好似自卑不已,可越是这般越发将史克朗衬得更为不齿。且不说,他先前引证苏东坡的诗来作答,后又背得白居易的诗来说眼前之景状,便果然如他所说的“只会背诗”,可这背诗却是信手捏来,以他年纪来说,也属不易了。眼下,除了能将一病句推陈出新,平仄皆对上,押的是居士的韵脚,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情景交融。三步而得半首,不曾作伪,并未曾从哪本书上可背来,果真是了得。

    乌秀才这时心中叹一声:周小童有容人之雅啊。想来,史兄讽他无知,可是他回诗却是“俊秀”二字,真是让自己这一干人等汗颜不已。

    商秀才认真听完,这《世说新语》,被史兄拆成两半,如今周小友吟得,书名终于得全。而且,“无知小儿论世说”同“二三垂髫嬉世说”相较,一个‘嬉’字,念书多少已无关紧要,着意的是道出其中的意趣。原来他还推却着不去与小童一较高下,此时亦是年轻仍是压抑不住好胜心理,颇有些跃跃欲试。想完,又觉得自己有此相法实在对周郎颇为不公平,忙打消这心思。最终只在心里感叹一句:相识恨晚,可惜,今日气氛不佳,否则定要与他论上一论。

    小黑子听完,欣喜地大叫一声:“庆弟,神童也屎脑壳,如今我兄弟既作出诗来,你还有何刁难的?”

    这时,其他几位书生都点头称是,并且低声品评,也暗道一声“好”,这个好字不是好在诗如何,而是三步便得,实属难得。并再次庆幸未曾出面去与他斗诗,否则现在难看的是自己。

    史克朗自是不愿说好,挑刺道:“就你这也叫诗?根本不曾压得我们适才的韵脚”

    文箐装傻道:“哦,适才阁下可未曾提及韵脚,只道让我随意说得一句便成,我既提的居士的诗,则按居士的韵脚来。若是非要按阁下你们先时讨论的韵,这也好办,只那‘评新语’三字随便改成与韵脚相符便是了。既不是难事,阁下想来必有极妥当的了。我这是抛砖,阁下掷出金玉来便好了。”

    史克朗被他反将一军,以他那点本事仓猝间又哪里能想得出来?更别提什么好韵脚来。耳闻旁边一干文友都窃窃私语,更是觉得面子丢大了。便是再想辩几句,却奈何被对方气势所压,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被对方一一轻易化解,想责难亦没了籍口,只着急着穷找主意。望向其他秀才,有人也起了文斗的心思,只是不乐意出面,尤其是万一要是这小童真与自己没分出高下来,传了出去更被人笑话。

    小黑子见状,在此时亦是在一旁不停地嗤笑道:“不是说我们无知吗?既然我庆弟张口便能将你的问题都解答了,你还挡道作甚?你是要给我们赔礼么?我们年幼却大度得很,你也不用说错了,只道声:‘周郎好本领’,我们便妥。”说完,得意洋洋地看向史克朗

    史克朗得了他的挑衅,却也是怒目而视,只是被一众书生劝回座位上。

    文箐见他还欲纠缠下去,不给此人一棒子,下一剂猛药,这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只怕自己出得店门,他后脚跟上,仗势便在暗地里动了手脚,害了自己或小黑子,岂不是今天这场争论,让自己惹祸上身?

    突然想到适才收书时翻到的一页,记得那一段来,也拿来为难为难他,讽他个三岁小都不如,如何?神思一定,便拱手客气道:“阁下想来是不服,这毕竟是在下一时运气,偶然碰上罢了。既如此,在下也就不谈其他,只就此事源头提一问——【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这句又该做何阐述。有请阁下一述高论,周某洗耳恭听。”

    史克朗何曾详细看过《世说新语》?他连生员都还没考下来,不过也只是童生罢了。却是常以生员自居,偶尔一赴文会诗会,便也着件生员服,今日得知县里有生员于此处有文会,便赶来凑个热闹。哪里想到自己作句诗,被个小孩逮到错处?

    史克朗听到这题,差点儿咬牙切齿。这小童问得好生刁钻,说话亦是滴水不露。他前一个还没想好呢,这下,文箐再问他,自是答不出来。

    其他人开始想出处,想答案,亦有人小声交头接耳起来。商秀才那双长凤眼却是盯着桌上茶盏,不吭声,反倒是乌秀才拉了他道:“上回我似乎见商兄抄过《世说新语》?这周小友真看过不成?若是这般,诗文杂记皆能随手捏来,也实是了得。我辈不如啊……”

    文箐见史克朗面红耳赤,便嘿嘿一笑,抿了嘴,道:“阁下这是不乐意作答,还是不屑作答?抑或是根本不知道其出处?”

    史克朗似是得了台阶,红着脸道:“谁个屑于答你这黄口小儿之问?”

    文箐道:“只是,阁下适才让我赔礼道歉,让我尊师重道敬重贤长,在下提的问再是浅薄,不过阁下既然作为长者,也有解惑之责啊。既为贤长,总得指点一二与在下,不是?否则这万一不小心传出去,误传是在下诘难住了阁下,只怕坏了年长者的名声,岂不是小子我的罪过又加一等了?”

    史克朗听到对面小童这般威胁之语,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砸出去,将这小子赶出客栈粉尸碎骨亦难消心头之恨。暗悔适才不该中了他的激将法,早知不同他们理论便是了。

    这时,史克朗身后有人同商秀才说得一两句,然后小声提醒史克朗。

    此时他得了别的秀才帮助,略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越发装作不屑,却也掩盖不住喷火的怒意,斥道:“你出这种题来,真正让我等笑话。岂不知,作八股,所论皆出自五经之上么?想来你必是先时翻得《世说新语》罢了,我本是不屑于作答的。不过你既然非要问,我便好心指点于你,不过是:‘人之心性,譬如泄水……注地,正自……纵……略无方圆者’。”因为是人家转述,他一边听,一边说来,自是结结巴巴。

    文箐笑道:“不错,我正是适才无意打开时见得这一段,心中有疑惑,正好想借此机会向阁下讨教。四书五经中字句为题,却是要旁征博引,论证起来耗时耗力,此时却是不宜。只是,阁下果然是好眼力,好心力,便是背得书甚是快,其中居然还带省略的。莫不如我替阁下补充全,如何?”她连讽带刺这两句后,并不待对方接话,马上背道,“‘人之心性,譬如泄水著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她背得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这下子,谁个最熟,谁个最懂,便是寻常茶客看个热闹的,这时也甚是分明。

    她背完后,也不多停顿,只接着道:“适才我问的题,与阁下所答,这正是适才我与大哥讨论的《世说新语》中简短的一段原文。故此,阁下背出来的高见,乃是刘真长所语,实非阁下个人之领会,还请再细细品评。”

    有茶客“哦”了一声。原来人家兄弟是读过此书,并非作个样子而已。史克朗作诗讽刺,却诗句不通,肆意刁难于人,哪里想到人家一一将他的题全给破了,如今反过来出得一题来,史克朗却也只是照本宣科,尚且背得不利落。这才真正叫:有眼不识泰山,错把英雄当狗 熊。

    其他一众秀才听到此,已知对方是刁难了,便开始在心里筹划着如何论证。

    商秀才却是蹙眉紧盯着周郎看,欲想透过对方表情看出其意图来,奈何对方只是面带笑容,一脸虚心接受指点的模样。他再次琢磨对方出那题是否另有意图,难道仅仅是为了证明他自己能识字,能懂其中道理、非史生说的胡诌?让史兄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若只是这般简单心思,那先前的背诗,与适才的吟诗,都已达到目的了。为何还反出题来了?

    史克朗却是不动脑子,没有想得这般深,只狡辩道,“虽是前人之言,却也是至理名言,更是克朗所感。”

    正文 80 掉脑袋的至理名言

    文箐抚掌,笑道:“好丹阳刘尹(官职称,丹阳尹刘惔字真长)所答确实好,精妙。阁下说得极对,此乃前人之言。”末了,这次是她走近书生这一桌,用极低极缓的声音意味深长地问了众书生一句:“诸位既今日也适逢其会,我与史秀才之论,想来诸位都旁听得一清二楚,甚或参与其中。只是诸位不觉得殷中军所言有误么?”

    众秀才听得他话中似亦有话,不由一愣。商秀才和乌秀才凝眉苦思。却听得对方继续道:“方才,我只请史秀才阐释殷中军那一句,可并不是讨论丹阳刘尹的答言。故此,就原题而言,试问诸位,天下人怎能是恶多善少呢?要真是如此,那还了得?便是三岁孩儿亦晓得背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六字,怎么阁下反而忘了?”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反诘史克朗的。

    她这话才出口,史克朗亦只简单听得其言,便狂怒道:“好啊,你个小贼,竟是在此题上给我下绊,暗讽我连三岁小孩也不如么?”

    文箐却不惧他,反而昂起头,轻蔑地看他一眼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阁下多想了。”

    小黑子听得,隔了桌为庆弟呐喊助阵:“你才晓得你不如三岁小孩,真是……”见到庆兄弟背着众人对自己做了一个手势,便没再说下去。

    其他秀才没想到他是在论题上下绊子,确实是适才未曾细想,只想着出处,以及刘真长的后续回答了,尤其是适才提醒史克朗的那位秀才面色有些发红,亦偷偷看一眼商秀才。

    商秀才正在将文箐原来的提问再次细细琢磨,此时,突然感到不妙。如果先时他对周家小郎的机敏有过惺惺相惜,也有过感叹其年少轻狂,或有过一试高下的之感的话,那么,现在却是觉得这小童太过于狡诈,真正是杀人不用刀心思太过于狠毒了……只是这一问,哪里是简单率人性善恶的话?倘若他不管不顾闹开来的话,便有可能要给自己及这些同窗带来一场祸事。

    思及至此,立即紧张起来,转过屏风,察看厅中其他人动静。发现其他茶客都在观望这边。一转头,又见得周小郎却好似心生退意,正转去到旁边桌上,拉了他家小弟欲走,想着他幸好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想来是不愿同自己这帮人再深较,看来人心也不至于歹毒若此。果然是对他低估了,商秀才再次觉得对此人看不透,既认为他用心难免阴狠而有些嫌恶,可如果他只是用来吓嘘史兄的话,也真是好计策一条,不免又暗生佩服。

    史克朗是怒火中烧,几欲骂人,却听得商秀才过去拉着姓周的童子低声且郑重地道:“周小友,我等多有得罪,但罪不致死适才不敬之处,还望海涵。小友既说是品评探讨,此时多谢手下留情,未曾刀笔吏以候。”

    有秀才已经琢磨这题是否有其他问题,等再次反思”恶多善少”时,也觉不过是说人性善恶本始的问题罢了,实在不明白,为何商兄要对周小友如此客气。

    文箐文箐这才听得他的发音,低沉有力,更是有几分未婚夫当初的味道。虽然见他先时不出头,且他既与史克朗相熟,明哲保身自是算不得他有何对错。愣了几愣,可是被商秀才认为他是犹疑。而对于商秀才来说,他要是打抱不平,先时着急出手相帮于周家小童,便是得罪了史克朗;若是帮史克朗,在公道上说不过去,于良心上不安。

    文箐被他一句“刀笔吏以候”提醒,这才意识到这茶馆里仍有其他人,少不得就可能有密探类的。那自己想要吓一吓人,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自己来说其实也没半分好处。长叹了一口气:“今日事至此,非我所愿。我只求平安离开贵地罢了。”既然商秀才已想到,何必自己再开口?她便将此问题轻轻推了过去:“要不,还望阁下帮着解这围,你们同窗私下里论此题,我走我的,各不相干,如何?”

    商秀才被她反将一军,没想到事情终落到自己头上,他叹口气,亦回视文箐一眼,这般小小年纪,却懂得这许多,真是让人讶异。

    文箐突然觉得对方这一眼,便同记忆中某个午后与未婚夫闹不愉快之时对方怨恕的场面相吻合了,一时心软,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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