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出身将门,如今怀了帝裔也是动不得真格的。千绯便更不必说了,那么,她们一个个,必然只能留于观看席上远远地看着了。
芳涵说,女人在后宫,要是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必须要生下一位皇子。可我现在却觉得,有孩子,有时候也未必会是好事啊。
报唇,笑起来。
听见我笑了,他才开口问:“笑何?朕发现你,很喜欢笑。”
抬眸看他,他也是浅浅地笑着。我凑近他,低声问:“臣妾不过想起方才皇上问臣妾的话,臣妾倒是想问问您,您喜欢孩子么?”
他也被我问得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孩子于朕,有的,是责任。而有的,却是一种期待。”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着我。目光直直地看着头顶飘逸的慢帐,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空洞。
我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
他作为帝王,自然是要让后宫的嫔妃们雨/露/均/沾,这就是责任。纵然他贵为天朝的皇帝,也依旧需要周旋在众多妃子中间辗转,以此,来巩固夏侯家的势力。
而他口中的期待……
如果,我理解的没有错,那便是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夏侯子衿,是么?
瞧着他,这话我却没有问出口。
可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是的,一定是的。
他爱拂希呢,可拂希早已经不在了。那么,谁的孩子,他还期待呢?
我正想着,听他忽然又道:“历来,后宫之中,四处危机。朕自然也是担心……”他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我。
我哪里会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只是,我却忽然又想起拂希,据说她也是怀了帝裔之后疫的。相信夏侯子衿也和我一眼清楚明白,后宫的女人,站在圣宠的鼎端,光芒万丈的同时,所要承受的危险,也不是一日可语的。
如今天朝后宫之中,千绯和姚妃都怀了帝裔,我深知,很多双眼睛,看着她们。
“纵然只是一种责任,朕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这一次,他把话都说得明了起来。
我才是,怔住了。
玉婕妤告诫我说,千万碰不得千绯。而他此刻,却能够如此明白地和我说出来,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比起她们腹中的孩子出事,他似乎,更怕是我动手。
所以,才要如此急切地说出来。
心头感动着,我知道他的意思。
笑一声道:“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我虽然厌恶千绯,可额一开始便说过的,从未想过要去害她的孩子。
他抬手,缓缓拂过我的脸庞,低笑着:“朕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满足。
我还想开口,他却侧了身,阖上双目道:“朕睡一下。”
反应过来,忙应了声。他已经放开拥住我的手,又侧身向内。伸手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想了想,便起了身。一会儿朝晨和初雪回来,必然是要叫我的,免得,吵醒了他。
他倒是没有叫住我,我转身,朝外头走去。
才出到外头,便见李公公追上来道:“娘娘。”
我瞧了他一眼,才又想起孙太医的事情来,便问:“孙芮的事情办妥了么?
他许是想问夏侯子衿的事,却不想我先问了孙太医的事情,一怔了下了,才点头道:“是,办妥了。”他瞧我一眼,终是道,“皇上还好么?”
我应了声道:“在里头休息,你去外头守着,皇上若是有事,你便进去。”
“是。”他点了头,便回身站于门口。
我向前走了几步,便见晚凉与一个宫婢迎面走来,见了我,忙侧身让至一边行礼道:“娘娘吉祥!”
我停了脚步,侧脸瞧了晚凉一眼,她看起来还不错,微微放下心。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在她的面前走过。她一直低着头,未曾抬眸瞧我一眼。芳涵教导的她那样好啊。
走过了,才听见身后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我并不回头,嘴角微微一笑,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我知道。
隔了一会儿,便见朝晨从外头回来。见我在院中,有些吃惊,却依旧快步跑上前来,在我的耳畔小声道:奴婢去打听过来,说太妃的情况比昨日好了很多了。”
我只问她:“退烧了么?
她点头:“退了。”
如此,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时,见芳涵过来,她朝朝晨道:“你先下去,我和娘娘有话要说。”
“是。”
朝晨退了下去,才听芳涵道:“奴婢昨日听朝晨说娘娘宣了孙太医去永寿宫,便想到娘娘定的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孙太医被拖出去的时候,奴婢也出去瞧了,确定他真的被赶出皇宫了。而且,皇上也说了,此生都不会录用他。”
听她如此说,我愈发地放心,淡笑一声道:“如今荣妃没了孙芮,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腹中的帝裔是否真的有问题。”
如果孙太医是一开始被千绯买通的话,那么下一个会去给她请脉的太医,她应也是不知道是谁。她总没有那个能耐能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一买通吧?
到时候,倘若真的如我和芳涵听到的传言那般,那么我倒是要看看,千绯还能有什么对策。
芳涵浅声道:“娘娘此计果然妙。太医需要每日早膳后去给荣妃请脉的,那么明日,便可知道结果了。’
是啊,明日,那我可真是要好好地等着。
忽然又想起,如果千绯腹中的帝裔平安无事,我,会失望么?
蓦地,转身看向寝宫,耳畔响起夏侯子衿的话。
我说过,不会动手去害他的孩子。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我与芳涵听到的谣传是不是真的。
不管千绯腹中的帝裔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此事,我什么也没做。我不过是,说了裕太妃高烧不退的猜测,至于后面的一切,皆不过是孙芮自己会错了意。
回了身道:“庆荣宫的人知道孙芮被革职的消息了么?”
芳涵淡淡地道:“该是知道了。”
我又问:“可有动静?”
她点了头道:“惜嫔去了庆荣宫,至于其他,倒是还没有任何动静。”
微微握紧了双拳,千绿过庆荣宫去,想必,便是给千绯出主意的吧?这又让我,愈发地觉得千绯腹中的帝裔真的有异。
站了会儿,便听初雪在身后唤我道:“娘娘。”
转了身,见她朝我走来,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我道:“娘娘您瞧瞧,用这条流苏可以么?”
接了过来,细细瞧了一眼,很精致的流苏,明艳的颜色,中间一颗剔透的碧玉珠,陈色很足。芳涵上前来,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问:“这条流苏哪里来的?
我一怔,不明白芳涵为何突然这么问。
初雪似吓了一跳,忙低了头,支吾着道:“是奴婢从库房找的。”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芳涵大步上前,抬手甩了她一掌,厉声道:“景泰宫的库房从来都是我管,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流苏。在娘娘面前,你还敢说假话!”
芳涵的口气,我已经听得出来,这条流苏根本不是我景泰宫的。那么
瞧着面前宫婢惊慌失措的脸,心里隐隐地,已经知道了些许。
初雪猛地跪下道:“姑姑恕罪,奴婢只是……只是……”她低看头,一时间倒是说不出话来。
我轻笑一声,又仔细端详着玉佩下的流苏,走上前,半蹲下身子,开口道:“初雪,本宫以为,你的手艺很是不错啊。本宫之前竟还不知道,原来你做的流苏这般好看。”
她的身子一颤,头低得愈发往下了,咬着唇道:“娘娘,奴婢是……是……
“是怕本宫库房里的流苏皇上不喜欢?”我接过她的话,冷冷地开口,“真是难为你想得周到。给。”将手中的玉佩给她。
她哆嗦看看了我一眼,不敢伸手来接。
我笑道:“皇上此刻便是本宫寝宫休息,本宫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亲手将这玉佩交给皇上,如何?”
“娘娘!”她惊呼一声,朝我磕头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斜睨瞧着她:“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了你。将这条流苏送给皇上,不是你一直想的么?如今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怎的又不去呢?”
一旁的芳涵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初雪颤抖着身子,重新低下了头,摇头道:“娘娘,奴婢……奴婢不去。”
“不想,还是不敢?”
“不……不不,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她又磕头道,“求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
直起了身子,我重重哼一声道:“记得你刚来景泰宫的时候,本宫就和你说过,在本宫身边做事,千万不要出差错!只可惜,你似乎没有听进去。还有一点,本宫要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玉佩可不是皇上的东西!”
她果然是,想用自己的手艺去吸引夏侯子衿的目光。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猛地,又想起初进宫的那一晚,撞见如梦的夏侯子衿的事情。那时候,他便是不相信如梦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他口口声声说她是故意打听了他的出去,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梦已死,当日她究竟是不是蓄意,我也无从查证。可,目光落在底下的宫婢身上,我没想到的是,如今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的宫里。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呵,她以为,我是傻子么?
她终于震惊地抬眸看着我,我嗤笑一声道:“这可是姚妃的东西,难不成你还想讨好姚妃?”
“娘娘!”她惊叫着。
我却不看她,只大声道:“祥和!”
祥和很快便跑过来,我指着地上的宫婢道:“将她拖下去,先关静闭!”
祥和怔了下,芳涵喝斥道:“愣着作何?还不快去!”
“是。”他这才应了声,伸手将初雪拖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她叫,我也不会放了她。
我似乎隐隐地,有些理解当日舒贵嫔所为了。如果连着自己身边的宫婢都管不住,那还真是失败。
回神,见芳涵在我面前跪下道:“奴婢请娘娘降罪,是奴婢识人不清,才会引发这桩事。”
我叹一声道:“姑姑请起来吧。”她一开始就嘱咐过,对初雪要留神。况且今日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这流苏的问题。
有些奇怪地问她:“可是姑姑,若是这真是给皇上的东西,凭这样一条流苏皇上瞧得出不是宫中之物么?”
她谢了恩,才起身,点头道:“自然。娘娘,宫中的流苏,皆坠以两颗珠子,上下各一。而这一条,却只一颗。皇上必然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初雪只放了一颗珠子上去。不过这珠子倒是好珠子,看来她是下了血本啊。只可惜了,他怎会因为这个就轻易动心呢?否则,也便不是他了。
只是,纵然如此,对于存了这样心思的宫婢,我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芳涵突然问:“娘娘,您为何突然要初雪上流苏?”
经她一问,我才猛地想起,要初雪去换流苏,我原本就是要留下那条旧的。方才在里头的时候,不便在夏侯子衿面前言明,不过既是宫里的东西,我也知初雪的不会随意丢弃的。
尤其,她还以为是夏侯子衿的东西,她便更不会丢弃了。
可眼下,那条旧的流苏,我还未曾拿到手。
才要说话,便听李公公突然大叫着:“奴才在!”
回头,远远地便瞧见李公公推门进去。隔得有些远,我倒是未曾听见夏侯子衿的声音,只是那李公公喊得也未免太过大声了。好像唯恐谁听不见似的。
忙将玉佩交给芳涵道:“劳烦姑姑再去换一条流苏,想必皇上醒了,本宫去瞧瞧。”
她点了头,拿看玉佩转身便走。
我又不自觉地朝后院看了一眼,东西应该还是初雪手里,只要待会儿再去拿了。想着,便抬步朝寝宫走去。入内,见李公公正扶他起来,上前开口道:“皇上要起了么?”
他轻笑一声道:“朕未睡着。”
睡不着,定是想的事情太多了。
行至他的身边,笑道:“皇上有何心事?不过臣妾方才出去的时候,听闻裕太妃的病情好转了,烧也退了。”
他的身影微微一怔,倒是没有再问我有关裕太妃的话。只道:“朕在想你那宫婢装条流苏的速度也太慢了,朕原本想等拿来了再起,却不想一直等到了现在心头微动,我忙道:“哦,方才臣妾见您睡下了,便让她先去外头了一趟回来,所以耽搁了。”
闻言,他倒是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便听芳涵在外头唤我。我出去,她将玉佩交至我手上,低头一看,果然如她说的,流苏上置了两颗珠子的。
回身,将玉佩递给他道:“此事就有劳皇上了。”
他应着声,将玉佩收入怀中,便起身道:“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语毕,见他已经大步出去。心下不免一笑,亏得初雪还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去准备那流苏。我将玉佩给他的时候,他甚至连瞧都未曾瞧上一眼。
出去的时候,见芳涵等在门外。我朝她道:“带本宫去见初雪。”
芳涵有些疑惑地看我一眼,却不问,只点了头道:“是。”
她在前引路,我边走边道:“昨日裕太妃在婪湖边上与姚妃起争执的时候,她的手上紧紧地攥了方才的那玉佩。这玉佩原本是太后送与皇上的东西,后又被皇上转手送给了姚妃。本宫曾以为,是太妃潜意识里对太后也有成见,所以才会见了这玉佩发狂。却不想,原来太妃并不知道这玉佩是太后送给皇上的。可今日,皇上却说,这上头的流苏被人换过。本宫以为,太妃突然发狂,或许和那流苏有关。”
芳涵的眸子一紧,低声道:“所以娘娘才要命人去换下那流苏?”
我点点头,颓然笑道:“只是方才出了一些事情,本宫居然忘记了问初雪要那条换下来的流苏。”
闻言,芳涵也为再说话。
二人进了后院,见祥和还守在那问用来关押犯错宫人的房门外。而里头的初雪,还哭着求他道:“和公公,求求你去和娘娘说说,我真的知错了……”
我微微皱眉,祥和回头的时候瞧见了我,忙上前道:“娘娘。”
我挥手示意他把门打开,他点了头,将门推开。突然间有光线进去,初雪本能地伸手挡住了眼睛,片刻,才放开来,瞧见是我,忙跪看上前道:“娘娘,娘娘您总算来了。”她满是泪痕的脸上,隐隐地,有了笑意。
芳涵扶着我进门,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
才发现,里头地方不大,整问屋子是没有窗户是,只上头一个很小的开口,关起门,里面就一下子暗沉下来了。我忽然想起上回,将晚凉关在了这里三日的事情来。心头有些难过。
呵,目光又落在底下的宫婢身上,对着她,我却觉得并不难过。
嘴角牵笑,我总来都是恩怨分明之人。
见我不说话,初雪又道:“娘娘,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日后定当还还服侍娘娘,必不敢再有他想。奴婢……奴婢不想离了娘娘身旁。”
她以为,我会罚她和晚凉一眼去外头做粗使宫婢么?呵,她又哪里知道,那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干得来的。对于这些在我面前都敢耍花样的宫婢,我从来不手软,更不会再留她们在我的身边。想必她也该知道那两个因为多嘴而被我调去浣衣局的宫婢。
不过在那之前,自然要先拿回我要的东西。
伸手道:“换下的那条流苏呢?”
她怔了下,抬眸瞧了我一眼,朝我磕头道:“娘娘请扰了奴婢这次!”
“那流苏呢?”我又问了一次。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隔了半晌,竟咬牙道:“娘娘若是答应放过奴婢,奴婢再给您。”
一旁的祥和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景泰宫还从未曾有过宫婢敢如此和我说话的“放肆。”芳涵喝斥了她一声,厉声道,“谁准你这般和娘娘说话!”
她依旧低着头,身子还是不住地颤抖着,颤声道:“奴婢恳请娘娘开恩!”心下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什么救命稻草都乱抓了。朝芳涵看了一眼,示意她退下,我淡声道:“你想让本宫怎么放过你?”她猛地抬眸瞧了我一眼,眼底染过一丝欣喜,忙道:“娘娘让奴婢去浣衣局吧,奴婢心甘情愿!”
皱眉道:“可方才,你不是说还继续留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么?”
她脸色一变,忙又俯首道:“奴婢……奴婢深知没有福气伺候娘娘……”
冷冷地哼了一声,直直地看看底下之人。她也是个聪明之人,知道这样的人我不会再用。她也算主动,自己开口要调离我的身边,还主动说去浣衣局。
她是怕,我会要了她的命。
看来,如梦的事情,也在私下传递开了吧?
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要人性命的。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微微拨弄着手上的镯子,我笑着问:“初雪,你可曾识字?”
她许是未曾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怔了下,不明所以地摇头。我朝芳涵看了一眼,附于她的耳畔轻言几句,她从容地点头,而后下去了。
初雪大约感到事情不妙,有些惊恐地看着我。
她到底是做过我的贴身宫婢的,出去了,免得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后宫看着我的人,何其多?我不得不小心,初雪啊初雪,你也怪不得我。
芳涵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药。
“娘娘!”初雪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退去,摇头道,“娘娘您不能这么对奴婢!您……您不是要那流苏么?您饶过奴婢的性命,奴婢马上拿出来给您!”
浅笑一声:“还从来没有宫婢该和本宫做交易的。那流苏,横竖不过在蒂泰宫里,本宫难道还怕找它不出来?本宫又何必和你做这样的交易?”
“娘娘!”她终于真正地恐慌起来。
我朝祥和看了一眼,沉声道:“压住她。”
“是。”祥和点了头上前,紧紧地将初雪压在地上。
芳涵端了药上前,初雪还要挣扎,奈何力气没有祥和大,什么都挣脱不了。她突然吓得哭起来,紧紧闭着嘴巴,不肯松开。
我冷声道:“如今知道怕了?你放心,本宫没有要你的命,只是怕你出去乱讲话而已。”语毕,微微侧了身。
芳涵已经上前,伸手用力捏开她的嘴,将手上的药直直地灌了下去。
祥和放开了压住她的手,她忙将手指伸入嘴中,欲吐出来,自然,已经晚了带了芳涵出去,丢下一句:“本宫如你所愿,把你调去浣衣局,你可得好好干了,否则小心自己的命。”
浣衣局,在官人们的眼中,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做事的,全是身份最低下,很多都是因犯了错被各宫主子罚去的人。所以,谁都不会怜惜他们,稍一不留神,打骂都是常有的事。命薄一点的,活不过几日。
而初雪方才主动要我调她去浣衣局,只是怕我对她起了杀心,想我饶她一命。所以,即便是浣衣局,她都去了。
芳涵跟在我的身边,小声道:“娘娘,您既然不用她,如何还能留着她的命?”
我不语,若是方才我问她,她说识字,或许我还真的不会放过她。
芳涵识趣得没有再突击初雪的事,只道:“奴婢一会儿和朝晨二人去她的房间找那条流苏。”
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不,你先去她的身上找。”
芳涵一怔,忙点了头道:“是奴婢这就去。”
回了寝宫,等了一会儿,便见芳涵进来。
她取了那流苏给我道:“娘娘可是这条?”
定睛一瞧,点了头道:“正是。”接过来,又是细瞧了一眼,忽然皱眉。照方才芳涵的话,那么这一条,也不是出自宫中?
只因,它也只有一颗珠子,倒不是碧色的,颜色竟是赤色的,这种颜色的珠子并不多见。流苏是坏了,可珠子并没有破损。
朝芳涵看了一眼,问道:“姑姑可识得这条流苏?”
她摇头:“方才来的路上奴婢便仔细瞧过,并不曾见过。”
不是出自宫中,她未见过也属正常。便让她收起来。
芳涵却并为退下去,只道:“娘娘,如今初雪犯错,您罚她去浣衣局,正好寻了时间将晚凉调进来。”
闻言,我心中一喜,问道:“真的可以将她调回来了么?”
她点头。
我忙道:“朝晨!”
隔了会儿,听她跑来的声音。我道:“你去外头,告诉晚凉,本宫念她这段时间勤恳的份儿,准她回来伺候本宫。”
朝晨的脸上一片欣喜,笑道:“奴婢先替晚凉谢谢娘娘的恩典,奴婢这就去!”语毕,又是飞快地跑出去。
我一直知道,初雪代替了晚凉的位置,朝晨一直耿耿于怀。只不过在我的面前,她不多说一句话而已。如今,我罚初雪去浣衣局,她定也是听闻了。不过最让她高兴的,自然是晚凉回来的事情。
其实,我也高兴。
不免又皱眉道:“姑姑,外有的事解决了么?”
她的脸色微变,开口道:“细作似乎不是景泰宫里的,所以奴婢想,先将晚凉调回来再说。”
如果真的不是我宫里的,倒也叫我放心。
朝晨很快便带了晚凉来,她朝我跪下,笑道:“奴婢谢娘娘宽恕之恩。”
我亦是笑:“还不快起来,这都在屋子里呢,都是自己人,你还行这些虚礼作何?”
朝晨终是露出讶然的神色,此刻也不顾礼数了,咬着牙道:“原来要晚凉出去,娘娘您是故意的?”
晚凉起了身,朝她瞪了一眼,开口:“瞧你的样子,娘娘是不是故意,你会不知?”
她的话,说得朝晨不好意思的笑。她是知道当日晚凉出来故意说是她听错了话的事情,只是我突然罚她去外头之事未曾告诉她,她也没有问过。她不问,自然也不代表不知。
朝晨行至我身边,小声道:“娘娘和姑姑也把我们都骗惨了。亏得瑞公公还一个劲儿地替晚凉求情呢!”
我浅笑着:“好了,此事也不必再说。可别到时候祥瑞觉得,求本宫的口水都浪费了呢。”
语毕,引得三人都抿唇笑起来。
这日,听闻夏侯子衿去了储良宫坐了会儿,便又出来。径直去了御书房处理政要。
我才又想起离三月初九又近了一日的事情来。
他生辰,我一直想找点什么东西送给他的,可那日在上林苑,他却说,他要我礼,是将来我在上林苑的猎物。
恰巧逢芳涵进来添灯油,我忍不住便问:“姑姑,今年三月初九去上林苑狩猎的会有哪些人?”话问出口的时候,连着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日便觉得夏侯子衿说的猎物并不是真正的猎物,可,我如何以为他说的是人来?
芳涵不明所以,只开口道:“届时王公贵族,还有大臣及他们的公子都会去。一些出身将门的小姐也是可以参加的。”
怪不得啊,夏侯子衿会教我射箭,原来,也是有女子可以参加的。可,我终究是后妃身份,真的妥当么?
想着,又想笑,妥不妥当那都看夏侯子衿怎么说,又何必我去烦恼?
芳涵接着道:“娘娘,今年是皇上二十五生辰,还会有别国的贵宾前来。奴婢听闻,许还是他们的国君。”
此事,我早就听说了。
天朝乃泱泱大国,天朝的天子寿辰,引得四方来贺自是再正常不过。更有一些国家,趁此机会,与天朝结交友好之邦,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天朝江山尚未易主之前,我便听闻西部那一片国家曾经动荡不安,如今算是稍稍停歇下来了。还有一个叫做南邬的国家甚至覆国,而它一半的领土既是被南诏国君所占。那时,嘉盛帝病重,天朝局势有所动荡,听闻那时候的南诏皇帝,还将矛头转向过天朝。呵,只可惜,最终登上帝住的,却是夏侯子衿。
这些,我都是听苏暮采讲起过的。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姑,你说,若真的是别国的国君亲来,他们也会参加那次狩猎大会么?”
她点头道:“这个自然。”
“每个国君都是能文尚武的么?”我又想起夏侯子衿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轻轻皱眉,那可真累啊。
芳涵浅声道:“骑马射箭定是人人都会的,娘娘可有听说过一句话,江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
马背上的江山。
心里默念着,继而不自觉地笑:“姑姑,本宫有点期待三月初九快些到来。
她也笑了,开口问:“为何?”
此刻手上没有弓箭,我起了身,比划了几下道:“姑姑知道皇上那精湛的箭法么?他能百步穿杨,本宫也能五十步,呵呵。”提起射箭,明明肩膀还是酸痛着,可是心里却激动起来。
芳涵一怔,却是问:“娘娘何时练的射箭?”
我吐吐舌头:“就是和皇上去上林苑的时候啊,可惜本宫还太嫩了。”我不过是练过一上午,虽然很努力,可,终究只是一点皮毛。
顶多只是,知道了如何举弓、开弓、靠弦罢了。那靶子禁止在我面前的,我都是要勉强才能不落靶,更别说真的等到那一日,要我射那林子里活动着的猎物了。
芳涵却是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我皱眉道:“怎么,姑姑有心事?”
“没有。”她摇着头道,“奴婢只是觉得皇上突然教您射箭,该不会是要在那日也去涉猎吧?娘娘,后宫的嫔妃怎么能上去么?怕是太后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她的话,说得我有些丧气。果然,后妃和那些出身将门的女子还是有所差距的。虽然夏侯子衿说过那样的话,可我也知,到时候太后若是有微词,我也定不能如愿的。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坏人情绪的事情。又回身坐了,支颔靠在桌上,轻笑道:“姑姑,你可去过上林苑?那里可大了,本宫还瞧见了观兽台,听说里头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可惜本宫没来得及进去瞧瞧。”
她浅笑一声道:“娘娘,您此刻真像个孩子。”
我怔住了,瞪着她道:“姑姑,你第二次说本宫是个孩子了。”
她已经添完了灯油,将灯罩罩上,回身道:“奴婢弄好了,娘娘请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事等着您去做呢。”
经她一提醒,我马上想起千绯来。
是呀,是该养足了精神等着看明天的好戏的。
房内的灯被吹灭了,只剩下角落里那一盏小灯,并不亮,却能隐约瞧得清房里的东西。
上了床,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这一夜,我想的最多的,并不是孙芮和千绯的事情。
我单只是想着即将到来的三月初九。
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一日,好像会发生一些事情。会让我紧张,却又像是会让我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动,好好地等待吧。
翌日,天色甚好,不过清晨,便觉出了空气里的暖意。
我才真正觉得寒冷的冬季快要过去,天气渐渐回暖了,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算算时辰,过度荣宫给千绯请脉的太医也该去了,我在宫里安静地等着,千绯腹中的帝裔是否真的有异,一会儿便见分晓了。
遣了朝晨出去,一有消息立马回来通知我。
又待了会儿,隐约听得外头有人急急跑过的声音。我似乎还听人在说……说谁流产了。
猛地起身,真好啊,事情瞒不过去了,她想先下手为强么?
第008章 出事
猛地起身行至门口,见芳涵恰巧朝我走来,我低声道:“姑姑,听见了么?
她点头:“娘娘,我们怎么办?”
我冷笑一声道:“不急,我们且在宫里头等着。”消息若真的是从庆荣宫传来的,那么我只要稍微等一下,朝晨也该回来了。
芳涵点了头,又道“既如此,娘娘先请进去吧。”
我想了想,又回身入内。
隔了会儿,听得有人跑进来的脚步声,朝门口瞧去,果然是朝晨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异样,仿佛是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朝晨。”我唤她。
她急急跑上前来,抚着胸口急喘着气,一面道:“娘娘,出事了,姚妃腹中的帝裔,没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撑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宫婢,她说什么,姚妃的孩子没了?
芳涵也是脸色一紧,上前一步道:“朝晨,你说什么?”
她与我皆清楚,朝晨是不会弄错的,她不可能把千绯和姚妃弄错。那,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原以为,出事的会是千绯,我以为只是我将孙太医赶出宫去,千绯怕事情败露,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原来,竞不是么?
朝晨还是大口喘着气,半晌,才又道:“娘娘,奴婢没有弄错,奴婢原先是去了庆荣宫外头的。可,一直到那太医出来,都未曾瞧见有什么动静。奴婢瞧着,那太医的神色也算平常,奴婢当时还思忖着,莫非荣妃腹中的帝裔真的无事?可,当奴婢回来的路上,瞧见太医院很多太医都在奴婢面前跑过,那从庆荣宫出来的太医,也急急跟了上去。奴婢问了才知,是姚妃娘娘出了事情。”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无比。
我面色一冷,这一场戏,连我都瞧不懂了呢!
沉声道:“皇上知道了么?”
“肯定有人去禀报皇上的,此刻想来,定是知道了。”朝晨看着我道。
我才要开口,便听晚凉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从内务府取了东西来了,听闻……听闻……”她看起来跑得很急,进门的时候,瞧见我的样子,一时间怔了下,接着道,“娘娘您知道了?”
我点了头,看来她也是听闻了此事,才急急赶回来的。
“娘娘……”芳涵低低唤了我一声。
握紧了手上的帕子,朝外头走去,沉声道:“备轿,本宫要去储良宫。”
“是。”朝晨忙先我一步跑出去。
她才出去,便听得外头有人道:“玉小主。”
心下微动,玉婕妤来了。
她见了我,朝我行礼道:“娘娘,看来您也知道了。”
我轻笑:“这宫中的消息传起来真是快啊。”
她这才淡淡出笑:“嫔妾想着先过娘娘这边来瞧瞧,娘娘您怎么说?”
“本宫能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事没事的,总要过去瞧瞧,姐姐说呢?”边说着,边扶了晚凉的手往外头走去。
玉婕妤跟上来,淡声道:“这个是自然,嫔妾与娘娘一道过去。嫔妾来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太后的轿子,想来是过储良宫去的。这个时候去,不早也不晚,想来,刚刚好。”
我不免回头瞧了她一眼,看来她知道这个消息比我还早,真是小心啊,还知道来我宫里转一囤。姚妃流产,此事最终定论还不知为何,的确,去早去晚,都不妥。
出到外头,鸾轿已经备好,朝晨见我出来,忙帮我掀起了轿帘。我跨了一步,瞧见玉婕妤正朝自己的轿子走去,想了想,便道:“姐姐不如与本宫共乘吧。”
她迟疑了下,随即笑道:“那嫔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转身过来,与我一道上了鸾轿。
落了轿帘,鸾轿便起了。
我侧脸问她:“本宫不过刚刚听闻此事,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她回了神,才开口道:“嫔妾听说今早姚妃娘娘用早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腹痛如绞。此刻请脉的太医恰巧过去呢,据说太医一把脉,脸色都变了。”
突然之间……
细瞧着玉婕妤的神色,继而,又想起她那时候说的话来。动不得千绯,那么如今姚妃也是一样的道理。夏侯子衿昨日还特意告诫过我的,从他的字里行间,我也不难听得出,如若真的有谁动了他孩子的主意,他是,定不会轻饶的。
浅笑一声的哦啊:“那么姐姐以为,此事是意外,还是其他?”
她的脸上略微闪过一丝惶恐之意,低了头道:“此事嫔妾不敢妄自揣测。
我不语,回眸,目光透过漏空的窗帘瞧出去。瞧见外头匆匆走过的宫人们,这一清早,仿佛一下子变得忙碌。
嗤笑一声,眼下,天气总算回暖了,姚妃却又在这春回大地的时刻,出了这等事情。
且又是在夏侯子衿生辰在即的时候。
不管如何,这一次的事情,必然会彻查。
太后会。
夏侯子衿会。
姚家的人更会。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心里有些微微的难过。姚妃纵然不受宠,也还是有家人依靠的,一旦出了事情,还是会有她的父兄肯站出来为她讨个公道。缓缓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帕子。而我呢?谁都不会帮我,在宫里,我只能靠着自己,步步为营,保全自己。
夏侯子衿说,封我为妃,只是为了让我活得更加长久一些。他还说,我不能出手去动他的孩子。
呵,嘴角不自觉地牵笑,我隐隐地,理解他的苦心。
不知怎的,我竟然又想起那日在上林苑,我独自在御驾上睡着了,隐约听见的那番话。
就算是梦啊,我都清楚地听见他说,他也没有能力,可一直护得谁周全啊。
想着,不免又有些心酸。许是,我的潜意识里,已经了解了万般无奈的他所以才会惶然地梦见这样的话来。
鸾轿停下的时候,又听见旁边另一顶轿子落轿的声音。出到外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千绯和千绿。
身旁的宫婢忙行了礼。玉婕妤地朝千绯行礼。
她扶着千绿的手上前,朝我芙道:“妹妹好快的速度。”
她旁边的千绿瞧我一眼,低了头道:“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我咬牙看着她们姐妹,千绯的脸上,又见了红润的样子。仿佛那时候的苍白不过是一阵过眼云烟。我又想起方才朝晨说,给她请脉的太医从庆荣宫出来的时候,脸上并未见异常,那么就是说,一切正常。
如果说孙芮有问题,那不可能所有的太医都有问题。
我正想着,便听玉婕妤小声道:“娘娘。”
回神,才见千绯和千绿已经上前入内。彼时,也不多想,只朝她道:“我们也进去。”
她点了头,跟在我的身侧。
才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公公尖声叫着:“皇上驾到——”
怔了下,未曾想,他居然比我还晚来。
忙与玉婕妤侧身让至一旁,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听到他大步进来的声音,我低着头,只瞧见他的靴子在我面前飞速而过,连丝毫的停留都不曾有。此刻,他根本顾不上叫起了。
待他走过,我才抬眸寻着他的身影瞧去。
走得真急啊。
孩子于朕,一种是责任,另一种则是期待。
他的话,犹如在耳。
我如何不明白,纵然不爱,他也不会允许他的孩子出事。
微微摇头,与玉婕妤二人进去。
在门口的时候,瞧见安婉仪。她见我们过去,忙侧身让开道:“嫔妾见过娘娘,见过婕妤。”
我也顾不上看她,只座了声,便八内。
一屋子的嫔妃都怯生生地站看,独千绯坐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的脸阴沉得厉害,底下的太医都俯首跪着。
未曾瞧见夏侯子衿的身影,想来,是进了内室去了。
妃子不善1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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