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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不善1第16部分阅读

    妃子不善1 作者:rouwenwu

    他痛苦地朝我看一眼,我笑道:“第一,咳嗽。”

    “噗,咳咳……”他再也忍不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窃笑着看着他,半晌,他才喘着气道:“朕发现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臣妾不敢。”我垂眉瞧着他,听他又道:“第二是为何?”

    “第二啊,第二臣妾忘了。”

    他横我一眼,倒是没有追究。我扶他躺下,他拉我上床。我只胡乱地蹬掉了鞋子便爬上去,在他的身边躺下,他却不睡,又道:“朕愈发地好奇你那位先生了。”

    “好奇什么?”仰着脸看他。

    他低声道:“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学生,所以朕好奇。”

    我忙道:“那,若是有机会,皇上会让臣妾见见他么?”

    他低头瞧着我,不悦地拧起眉头:“你难道不知后妃不得私自出宫么?”

    往他身上靠了靠,我笑:“所以,才要问您啊。”

    他微哼着,却并不答话。

    过了许久,我甚至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又开了口:“据朕所知,你娘原是一个名妓,却嫁了你爹做妾。”

    他对我的事,还真是查得彻底。

    闭了眼睛,问他:“皇上嫌弃臣妾的出身么?”

    他却是反问:“你说呢?”

    我浅笑着不语,他若是真的嫌弃,便不会提及我的身世。说到底,他与我一样,不是正房所出。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当年的太后自己有子,还会否能接受这个府上姬妾生的儿子呢?

    不过说到底,他比我幸运的多。

    纵然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太后对他的关心,必然也不会少的。除了当年拂希那一桩事,相信太后定也没有做过其他让他伤心的事情吧?

    听我不说话,他倒是没有计较,又道:“既然桑府只有两个名额,你又是如何进宫来的?”

    他应该是不可能忘记,我曾经做过泫然阁的宫婢,我曾经,是我所谓的姐姐的婢女。

    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我只道:“有人不想入宫,有人想,不过如此简单。”

    他轻笑:“深宫真的如此可怕么?”

    是啊,可怕,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我却摇头:“其实,它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世人只能瞧见身为主子的风光,却不知这风光背后,步步惊心的算计。”

    “可朕看,你们一个个,都算计得得心应手啊。”

    我微微一怔,他果然,都是知道的。

    随即,不自觉地笑,真正得心应手的,不就是他夏侯子衿么?

    “笑何?”他问。

    我转过身,抱住他的身子,低声开口:“臣妾觉得,皇上似乎喜欢看这一场角逐,因为不管怎样,您都是最大的赢家。”

    他浅笑一声,伸手拥住我,开口道:“聪明的女子,总让朕,爱不释手。”

    后宫女子,聪明的,又岂止我一个。

    所以,我不过是他三千粉黛中,喜欢的一个。

    他总在让我以为几乎要触及他的真心之时,骤然退开,又与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的宠爱,让我渴望而心悸。

    我轻叹一声,鼓起勇气问他:“白日里那么冷,皇上何苦在婪湖上坐了两个时辰?”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开口:“朕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母后会不会同样的狠心。”

    我怔住,睁开眼睛抬眸瞧他,他却是自嘲一笑,开口道:“今日唯独未曾来的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她。”

    我才是震惊了,太后竟然未曾过天胤宫去探他么?可,我明明,在天胤宫的外头,碰见了太后的。忙道:“许是太后与臣妾一样,过了天胤宫,知道里头有人陪着您,没有打扰,又回了。”怕他不信,又补上一句,“臣妾回的时候,在外头碰见了太后的。”

    他嗤笑一声:“除了母后,你还碰见了裕太妃。”

    心下一惊,他居然,都知道?

    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紧,听他的语气带着异样:“朕还差点不知道朕的天胤宫外居然会那般热闹呢。只是朕寝宫里头,谁人都不曾进来!”

    裕太妃没有进去我是知道的,太后当场便命人将她送回了永寿宫的。我只是奇怪,太后居然不曾进去。

    缓缓地,覆盖上他的手,低声问:“皇上要试探太后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在冰冷的婪湖上待了那么久,能真的待到病了。

    而太后居然真的,不去探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很快,你便会知道。”

    他如此说,便是意味着在那之前,他不会提前告诉我。

    缄默了片刻,我开口道:“太后要臣妾明日搬去熙宁宫替她抄佛经。”

    他只浅浅的应了声,并未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听他又咳嗽起来。我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小声道:“皇上……”

    他咳了好久,闭着的眼睛却并未睁开,我只以为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说话。

    良久良久,才感觉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喃喃地开口:“五年了……”

    我只觉得一惊,他忽然说五年了,什么五年了?

    再看他的时候,他依旧未睁眼,我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淡淡的。只是喷洒在我颈项的时候,依旧很烫。

    抬手,帮他盖好肩头的被褥,一言不发地看着。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话,让我忽然觉得,他和太后这次反常的关系,和千绿,并没有关系。

    千绿,她还不足以让他为她和太后对抗。

    想起这个的时候,微微有些放心。

    可是,又想起他方才说的五年,又会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才睡着的。

    又不知何时,发现身边之人起了身。猛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起身,李公公正半跪在床前帮他穿靴子。我吃了一惊,才知将近卯时了,他便是要去早朝的。忙爬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烧还未曾完全退下去。

    他不想我也醒了,回眸瞧了我一眼,低声道:“还早,你睡着吧。”语毕,便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屋内的宫婢忙上前,取了龙袍为他穿上。

    见他忽然圈起了手置于唇边,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公公吓了一大跳,忙道:“皇上,今日早朝不如……”

    他示意他噤声,半晌才道:“朕没事。”

    一切不过在一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

    直到众人拥蔟着他出门,他都未再回眸看我。

    我喟叹一声,纵然他和太后耍着脾气,可,即便病着,他都不会缺席早朝。他永远清楚,作为帝王,他要的是什么。

    他走了,我也睡不着,稍稍躺了会儿,便唤了外头的宫婢端了洗漱的水盆进来。

    洗漱好了,便见芳涵进来。想来,她定也是知道我未来十日要去熙宁宫的事情了。

    行至我的身边,问我:“娘娘,过熙宁宫去可要准备什么东西么?”

    我摇头,太后的宫里,难道还缺了我吃穿用的东西么?

    便朝她道:“姑姑便待在景泰宫,不必随本宫过去了。本宫只带了晚凉与朝晨过去便好。”

    “是。”她点头应了声。

    “这几日景泰宫的事情便要麻烦姑姑了。”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定会注意的。”语毕,她又道,“娘娘上回打发了两个宫婢去浣衣局,内务府又调来了两个新宫婢,奴婢还是安排她们在外头做事,里面的事情不许她们搭手。”

    “嗯。”我应着声,芳涵做事还是严谨的。她是怕有心之人借我此举,往我的宫里安插眼线。

    出门的时候,见朝晨跑来,小声道:“娘娘,惜嫔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我微微怔住,千绿?

    晚凉跟在我的身边,倒是也未说什么。

    三人出去,瞧见千绿只带了菊韵一道。见我出去,她二人忙朝我行礼。

    看了她一眼,我开口道:“惜嫔这么早来本宫这里作何?今日不必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

    她却是低头一笑:“娘娘不是也要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嫔妾过来,与娘娘一道走。”

    疑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居然说与我一道走。再看她身后,瞧见玉婕妤携了宫婢的手正过来。

    而千绿依旧笑着:“昨夜皇上带病过景泰宫来,这宫里头的人,可都瞧着娘娘呢。”

    心头一震,她这么早来,原来不过是想看看昨夜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作何么?呵,她以为,夏侯子衿是来兴师问罪的么?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我大步上前,抡起手臂狠狠地掴了她一掌,怒道:“此事惜嫔还敢提及,昨日天冷,你也敢拉了皇上去婪湖赏风景,皇上病了,你最该当罚!”

    身边众人俱惊,晚凉与朝晨忙低下头站着。连着路过的宫人们吓得呆住了。

    菊韵差点便要惊叫出声了,我挑眉看着她,她似是猛地吃了一惊,到底是不敢叫出声来。

    想必千绿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出手打她,一手捂着被我搧红的脸,惊愕地看着我。半晌,嘴角缓缓出笑,我知道,她是想看我如何下台。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动手打了皇上的宠妃。

    “娘娘……”瞧见玉婕妤跑上前来,拉住我道,“娘娘您弄错了,昨儿个,并不是惜嫔妹妹拉了皇上去游湖的,倒是惜嫔妹妹去婪湖劝了皇上回来。”

    收回了手,我瞧她看了一眼,开口:“哦?那是本宫错怪了惜嫔了?”顿了下,大声道,“混账,昨儿个是谁说惜嫔拉着皇上游湖才让皇上受了寒?”

    身后的晚凉马上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耳背,听错了话。娘娘恕罪!”

    “来人,将晚凉拖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三日不准给饭吃,只准喂水!”复,又转向千绿,低声道,“本宫一时错手,打错了你了,向惜嫔赔个不是。”

    千绿看着我身边的玉婕妤,眸中生气一丝怒意,咬着牙道:“嫔妾不敢,娘娘也是关心皇上龙体才会……才会一时错手。”

    宫里出来人,将晚凉拉了下去,只听晚凉求道:“娘娘,奴婢一时多嘴,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娘娘……”

    我未曾回头,只是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目光落在千绿的脸上,我冷笑一声道:“本宫手重,可惜了惜嫔这花容月貌了,若是留下些许印记,皇上见了,就不好了。朝晨,去取了上好的药膏来。”斜睨瞧了她一眼,朝晨已然会意,忙应了声下去。

    玉婕妤忙打了圆场道:“瞧娘娘说的,不过是错手罢了。惜嫔妹妹是聪明人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呢?”

    千绿的脸色愈发铁青了,只得咬着唇道:“是,嫔妾怎敢提及。”

    心下冷笑,掴你一掌,歉也道了,我看你也再无理由可搬弄了。

    玉婕妤又道:“娘娘,还要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呢,快些过去吧。”

    我点了头道:“那我们便先走,一会儿让朝晨追上来便是。”语毕,瞧了千绿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玉婕妤忙跟上来,千绿与菊韵也只好跟在我们后面。我不坐鸾轿,她也不敢,只让鸾轿跟着在后头走。

    玉婕妤走在我的身边,我略微侧脸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今日之事,先谢过姐姐了。”

    她抿唇一笑,从容地开口:“娘娘言重了,只是娘娘如何敢出手打她?”

    我浅笑:“不是瞧见了你在她身后么?只是本宫觉得奇怪,姐姐如何也及时出现在这里?”今日若不是玉婕妤来了,我还真不敢打她,免得打了,没个给我打错作证之人。

    她低声道:“娘娘失宠于后宫,昨日皇上病了,娘娘又不过天胤宫去探视,皇上连夜来景泰宫,嫔妾也是担忧……”

    她的话,说得我一震。

    真是没想到,昨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竞能传得这般快!

    后宫啊,果然最不缺的,便是口舌之快了。

    我失宠于后宫,想必人人,都等着瞧我的笑话吧?

    也幸得她担心,才会碰巧看见千绿。依照千绿的性子,是想激怒了我,只是她未曾想到,中途会出来个玉婕妤打了圆场。此事她若是再纠葛,便是她小气了只是千绿啊,这一次,我必不会让她那般轻易地抽身!

    以往,是我不小心,才会陷进她为我圈好的陷阱里面去,这一次,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玉婕妤抬眸瞧我一眼,又道:“娘娘,皇上的病如何?”

    她不问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为何,只问他的病如何。如今瞧见我无事,她定也是知道,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回头看向千绿,我开口道:“若不是惜嫔及时将皇上劝了回来,怕皇上的病情还没这么乐观呢。本宫如今觉得,本宫真是不应该了,还不慎打错了你。”

    千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唯有那被我打过的半边脸,透着不自然的红。

    她咬着唇道:“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我们的福气,此事是嫔妾应该做的。”她身边的菊韵,再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扬,只一味的低着头,连多瞧我一份都不敢。我想,她定也是怕了,千绿再爱宠,我都敢打,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

    到了熙宁宫,进去的时候,姚妃一眼望出来,她的眼睛真是好,立马就瞧见了千绿那被我搧红了的脸。才欲开口,便听得外头太监叫着:“太后驾到——”

    她忙噤了声,众人都起身,向太后行礼。

    宫婢扶了太后上前坐了,她才挥手道:“都免礼吧。”

    “谢太后。”众人谢了恩,才纷纷入座。

    姚妃的目光依旧朝千绿瞧去,抿唇一笑,起身道:“哟,惜嫔妹妹的脸是怎么了?怎么像是被谁掌捆了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朝她瞧去,千绿的脸上蒙上一丝惊讶。却听太后道:“如今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动得你惜嫔啊?”

    太后的话,明显夹杂了讽刺的意味。

    我知道,太后向来是不喜欢她的。

    从她甘愿做拂希的替身开始,太后对她,心里总是有根刺。更有昨日,若不是夏侯子衿突然来我宫里,说的那些话,我还不知为何他独自坐于婪湖无人敢劝。怕是人人都知,皇上与太后之问有事,不敢上前。偏千绿敢趟这趟浑水。

    算算,朝晨也该到了。

    我起身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时手快,打错了惜嫔。”

    此言一出,只听得周围一阵唏嘘声。姚妃的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来,倒是太后,依旧不见惊讶,只淡声问:“哀家倒是好奇,檀妃是如何错打了惜嫔?”

    低了头道:“臣妾以为是惜嫔拉了皇上游湖才致皇上龙体违和,却不想,倒是错怪了她。原来是她去劝了皇上回来的。”

    听我提及昨日之事,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微哼一声道:“檀妃倒是冲动。”

    “太后恕罪。”

    我正说着,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景泰宫有宫婢来,说是檀妃娘娘命她取了药膏来给惜嫔小主。”

    太后开口道:“你去拿进来。”

    “是。”宫婢应了声下去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取了那盒药膏来。

    太后叫了起,我起身接过宫婢递给我的药膏,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啊。”

    “怎么了?”太后皱眉问。

    我忙回身,将那盒药膏呈于手上,故意尴尬地道:“臣妾让宫婢去取上好的药膏来,却不想,那奴婢竟然取了这一盒。”

    语毕,太后的目光看下来,落在我手上的盒子上,脸色一变。

    我瞧见,千绿也看过来,她安放于膝盖的手,猛地收紧。我开口道:“这盒原是惜嫔送给臣妾的,臣妾看这盒子漂亮,便一直放在寝宫内,却不想今日让臣妾宫里的宫婢错取了来。用惜嫔送臣妾的药膏送与她,倒是臣妾叫人看了笑话了。不如臣妾再差人去换一盒。”

    姚妃也精明之人,瞧见在场多人变了脸色,便知这药膏有蹊跷。却是起身笑道:“檀妃妹妹此言差异。这药膏不就是拿来涂惜嫔脸上的伤么?还管谁送给谁的,眼下先涂了再说。”

    她说着,接过我手上的盒子,抬手揭开那盖子,忽而皱了眉,回头朝太后道:“太后,这……这盒药膏怕是不能用,是清凉的呢,皇上最忌讳了。”她还不忘回身打趣道,“怎么惜嫔妹妹宫里还有这样的药膏么?可千万用不得啊,否则皇上可再不去你那里了。”

    她的话音才落,便引得众人轻笑起来。

    我浅笑着,悄然看向太后。

    只见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看下面的千绿,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千绿不是想让夏侯子衿以为我是顾荻云的人么?那我不如,将她是顾荻云的人之事搬上台面来,给太后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今后在这后宫,还能如何行走!

    若不是她那一招,我今日,还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她。

    姚妃重新盖上盖子,将那药膏置于千绿面前,笑道:“这药膏盒子虽漂亮,可本宫劝你啊,还是藏好了才是。”她的话里,皆是得意。

    她只以为,我故意将那药膏取出来,是因为药膏中含有清凉味,却不知,这药膏,另有出处。

    不过她不知道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太后已经知晓了。

    此贡品特殊,南诏送来的啊,相信皇上和太后的印象都会很深很深的。

    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檀妃都让人将药膏送了来,惜嫔就先擦吧。”

    姚妃似是吃了一惊,猛地回头道:“可是太后……”

    太后低咳一声,打断了姚妃的话,说道:“哀家以为,惜嫔那如花似玉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底下众人皆敛起了笑意,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

    千绿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太后唤了外头的宫婢道:“还不帮惜嫔上药?”

    宫婢忙应了声,取了药膏上前,小声道:“小主请侧身,奴婢好为您上药。

    瞧见千绿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可是她的身子却是丝毫未见移动。我正思忖着,难道她还敢公然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么?

    这时,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荣妃娘娘,您慢点儿!”

    心下一惊,千绯此刻来做什么?心念一转,定是外头的菊韵去请了她来。不过纵使她来了,也无济于事。只要太后认定千绿是大学士的人,难道千绯还脱得了干系么?

    即便她腹中怀有帝裔又如何?这后宫谁都知道,太后更偏向于姚家的势力。

    正想着,见千绯已经进门来,猛地朝太后跪下道:“太后……”

    太后却不起身,只朝边上之人道:“还不扶荣妃起来?”

    宫婢们上前去扶她,她却道:“太后,惜嫔送给檀妃的药膏是臣妾给她的。

    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居然说是她给的?

    千绿的脸上,也分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样子来。

    “哦?”太后那长长的护甲轻轻敲打着桌面,淡声问,“荣妃竟为了此事匆忙而来?不过一盒药膏而已。”

    的确,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盒药膏而已。只是千绯与千绿皆心知肚明,那是顾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本不该拿出来的,只是千绿自作聪明,想拉我下水,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绯的脸色一变,忙道:“臣妾也是才知惜嫔送给檀妃的这盒药膏竟然有清凉的味道。”

    真好啊,直接推说她来是因为知道药膏里有清凉的味道才急急赶来的。看来这是皇上赏赐给大学士的东西她是想假装不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这药膏本是上回臣妾不小心跌伤了,臣妾宫里一个小宫婢借机来讨好臣妾的。恰巧惜嫔过来探视,臣妾也因着宫里有药,而惜嫔一向喜欢梅花,臣妾瞧着这盒子上恰好雕刻着梅花,便转手送给了惜嫔。”她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

    我着实有些吃惊了,她以为,将此事退至一个宫婢的头上,她们姐妹就可以脱身了么?真是可笑,太后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果然,太后闻言,并不为所动。千绯说是她宫里的宫婢,那么想要栽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事她做的,真是不漂亮。

    冷眼瞧着,不过凭千绯的心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难为了她了。

    姚妃瞧了太后一眼,转而向千绯,俯身去扶她起来道:“荣妃还是先起来吧,你如今可怀了帝裔呢,有什么话也站着说便是。不过是一盒含了清凉味的药膏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其实不必如此。”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太后低笑一声道:“那哀家倒是好奇了,这药膏是上乘之货,你宫里一个小小宫婢如何会有?”

    “太后……”千绯低了头道,“此事原本臣妾也是不知的,方才才找了那宫婢问话,她原还想糊弄臣妾。臣妾让人打了她几板子,她才说了实话。”

    “嗯?”太后瞧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千绯忙道:“那宫婢说,这药膏是宫中一个侍卫给的,她有一次扭伤了脚,那侍卫送于她的。她还说,那侍卫早就钟情于她,所以才会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她说……侍卫!

    脑海里猛地闪过顾卿恒的脸来千绯她难道是想……

    忽然见面前的千绿猛地起身,拉住千绯的衣袖道:“姐……”

    “没事的,只要将此事和太后禀报清楚,太后自会明察的。”千绯适时打断千绿的话。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开口问:“你说的侍卫是谁?”

    千绯正色道:“臣妾不知,臣妾宫里的宫婢只唤他‘顾侍卫’。”

    “姐!”千绿惊呼出声。

    瞧见千绯猛地握住她的手,只需瞧着,便知有多用力。她是不想,让千绿说破了嘴。她是,要将责任全部推回顾家去。反正,这药膏本来就是顾府的东西,相信太后只需听得一句“顾侍卫”,便已经将一切了然于心。

    多好的一步棋啊,顾卿恒将药膏送给了她庆荣宫的宫婢,那宫婢为了讨好她,又献给了她。接着,她再转手送给千绿,而千绿又给了我。

    好长好长的一条线,她又干净利落地绕了回去。

    千绯千绯!

    我终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绝不可能会想得出这样妙的法子!

    可,看着千绿的神色,她定是不知晓的。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

    见太后招手让一个宫婢上前,附于她耳畔轻言了几句,那宫婢点了头便跑出去。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大概知道了那宫婢去做什么。

    咬着牙,宫婢与侍卫有染,那是罪无可恕的。

    我始终想不通,千绯为何要这么做?将线索又绕回顾家去,又用这样的方式无非是连累了顾卿恒。她和千绿不是顾大人的人么?如此一来,又如何向顾大人交待?

    况且,她也许还不知道,夏侯子衿早就知道她们姐妹是顾荻云的人。

    她这么做,给人的感觉,便是要极力地,和顾府撇清关系。

    她,和千绿,皆不是顾府的人。

    是这样么?

    千绿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来,而千绯,则朝我看来,眼底全是得意的味道宫婢去了很快便回,附于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见太后的脸色微变,挥手示意她下去。继而转向千绯道:“宫里侍卫和宫婢有染此事哀家自当要管,如若真的如荣妃所说,哀家定不轻饶。荣妃,你便将你宫里的宫婢宣来,待哀家问个清楚明白!”

    千绯忙道:“太后恕罪,那宫婢不老实,臣妾命人打了她几板子,谁知她身子骨那么弱,竟然……竟然一命呜呼了。请太后治臣妾的罪!”语毕,她又跪下去。

    握紧了双拳,真好啊,她分明是要死无对证啊。

    可,顾卿恒呢?

    果然,太后蹙起了眉头,倒是没有先追究她的责任,只道:“来人,替哀家将顾卿恒找来!”

    心被猛地揪起,瞧见千绿的脸色较之方才更白了。

    我怎想到,千绯一来,竟然将此事巧妙得转化成了侍卫和宫婢有染的事情来。想必此刻,太后早已经忘记先前还怀疑她姐妹二人是顾荻云的人之事了。

    更是千绯一下子将顾卿恒拉出来,便愈发地洗去她们身上的嫌疑了。

    宫婢和侍卫有染的事情,在后宫还是为数不多的,此番有场好戏看,屋内之人皆露出期待的神色。有几个已经知道顾卿恒身份的嫔妃很是惊诧地不能自已。我的身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怪不得顾大人的公子好端端的要进宫来,原来竟是看上了一个小宫婢!”“可,那顾公子真会是那样的人么?他难道不知,私通宫婢是要处以死刑的?”

    “兴许,就是那宫婢嫁祸的也不一定。”

    我一句不漏地听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处以死刑啊……

    时间感觉过得好慢,我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顾侍卫来了。”

    “属下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小主。”他的声音淡淡的,我看出去见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顾侍卫。”太后起了身,姚妃忙上前扶她。

    顾卿恒道:“属下在。不知太后找属下来有何事?”

    太后上前,立于他的面前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情,故而叫你来问问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不单不亢:“太后请问。”

    我瞧见千绿欲上前,却被千绯挡住了身子,只见她拿了那放在桌上的药膏盒子,行至太后身边道:“太后。”

    抬手接过那盒子,递至他面前,开口道:“不知顾侍卫可曾见过这药膏?”

    目光落在桌上那落下的盖子上,我只觉得心都被揪起了。

    他已然抬头,眸子骤然一紧,握着佩剑的手猛地收紧,可是他的身子依旧不动。他是知道的,我也在场,却可以忍住不看我。

    我欲上前,却被身边的玉婕妤拉住了衣袖,她皱眉道:“娘娘,此事既然已经变成宫婢与侍卫私通的事了,您就不必插手了。”她不知道我和顾卿恒的关系,只以为我还想管这事才要上前。

    这时,听千绯急着开口:“太后,臣妾宫里的宫婢已经死了,此事单凭顾侍卫一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千绯是怕顾卿恒否认,只因她最是清楚,千绿的那盒药膏并不是顾卿恒给的而我担心的是,顾卿恒看不见那盖子,他定会以为那药膏是送与我的那一盒太后却并不理她,只朝顾卿恒道:“哀家听说,这药膏是你送给一个宫婢的?”

    他复又低下头去,我只觉得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直立地看着他。

    不要承认,卿恒,不要认……

    咬着唇,我本该,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啊!可,此刻我若然出来说话,那么侍卫和嫔妃私通,便不仅仅只是死罪的问题了。

    那会,株连。

    “是。”

    一个字,说得坚定不移。

    他终是,承认了。

    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我几乎要站立不住。

    卿恒,难道你不知,与宫婢私通是何罪名么?

    为何,还要认?

    千绯的脸上,先是微微的讶异,而后,露出释然的神色。她必是想不通,顾卿恒怎么就承认了?

    太后将手上的药膏交给一旁的宫婢,语气已有了怒意,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和宫婢私通,就是死罪!你身为羽林军,竟然敢在宫中作出此等事来,来人——”

    “太后!”我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太后请息怒,方才荣妃不也说了,单凭顾侍卫一人的话,还不能全信。”

    太后回眸瞧了我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檀妃是以为他在包庇什么人么?

    闻言,底下之人急声道:“太后,属下并未曾要庇护谁,此事是属下一人所为。也请……请太后放过她。”

    他只说“她”,想必便是要指那宫婢。傻卿恒,他根本就不知自己口中的“她”是谁啊!他定是听闻太后所言“包庇”二字,情急之下才要将所有的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他是怕,此事与我有关啊!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此事不要我再开口,不要我惹祸上身。

    卿恒……

    太后冷声道:“你也不必替你那心上人求情了,你们若是想作对亡命鸳鸯,哀家今日便也成全了你!来人,将顾卿恒给哀家拉下去……”

    “太后!”一抹身影瞬息之间跪在她的面前,我瞧清楚了,竟然是千绿!她的脸色煞白,急声道,“太后请息怒。顾大人是天朝的功臣,此事还请太后手下留情!”

    “千绿!”千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忙上前去拉她,她却执意不肯起身。

    众人俱惊,姚妃浅笑着看着这一出戏。太后斜睨瞧了眼脚下的女子,讥讽道:“惜嫔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与顾侍卫私通的人,其实就是你惜嫔!”

    “太后!”千绯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根本不会想到千绿会突然跑出来惹祸上身。

    顾卿恒的脸色一变,沉了声道:“此事与惜嫔小主无关,请太后明察。”

    千绿咬着唇,半响,才道:“臣妾与顾侍卫,清清白白。只是药膏到底是从臣妾的手上传出来的,如今已经去了一人性命,臣妾觉得罪过,还恳请太后,饶了他性命。”

    太后冷冷的看看底下二人,她也是在思忖着。顾荻云是大学士,内阁首府这一层关系她不可能不去考虑。不过顾卿恒既然承认自己与宫婢有染,太后统领后宫,此事也必不能不管。

    千绿此番求了情,相信也是给了她台阶下。

    太后迟疑了下,终是开口道:“也罢,哀家念在你初犯,顾家又是忠臣,便给你网开一面。来人,拖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谢太后。”他谢了恩,便被人带了下去。

    我猛地退了一步,却听众人惊呼一声,定睛瞧去,见千绿身子一软,昏倒在当场。

    千绯慌慌张张地吩咐了宫女将她扶下去,太后冷眼瞧着,低哼一声道:“这点惊吓都经受不住么!”她转身坐了,命人将桌上的药膏收起,又唤了人来,开口道,“将这药膏送去顾府,也顺便和顾大人提提此事。”

    “是。”太监接过了药膏便却步下去。

    太后又挥挥手道:“好了,今日折腾的也够了,没事的,都回吧。”

    众人闻言,才一一福身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我与太后二人,她睨视着我,开口道:“怎的檀妃还有事么?

    我咬着牙,低头道:“太后您忘了,要臣妾留在熙宁宫替您抄佛经。”

    “哦,瞧瞧哀家这记性,还真的忘了。”她复又轻笑起来,唤了人来道,“带檀妃去东暖阁先歇下,一会儿哀家派人来唤你。”

    “是,太后。”我细细地应了声。

    宫婢已经上前来,恭敬地道:“娘娘请随奴婢这边走。”语毕,她已经径直上前。

    我跟了上去,出到外头,朝晨见了我,忙迎上来。瞧得出,她有话要说,却碍于身边还有外人,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去。

    宫婢将我带至东暖阁门口,推开门道:“娘娘先进去休息下,太后一般要午后小憩醒来才开始诵经的,届时会有人来叫娘娘您。暖阁里头的东西都收拾过了,娘娘您若是觉得少了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们。奴婢眷儿。”语毕,又朝我福了身,方退下去。

    我与朝晨进了里头,她忙关上了门,回身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荣妃也来了?奴婢怎的瞧见惜嫔昏了过去,还有一个侍卫被带了下去?”

    我摇摇头,此事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我只是担心顾卿恒,那一百大板也不知他是否,承受得住!

    想到顾卿恒,忙拉住朝晨的手道:“你去给本宫打听那侍……不。”骤然顿住,我怎能让她去打听顾卿恒的消息呢?

    朝晨见我犹豫,欲开口问我,我却抢先道:“你去打听荣妃最近与谁人走的近?”

    方才的事情不过是千钧一发之间,决不可能会是千绯想得出来的。千绿既能站出来为顾卿恒求情,也必然不会是她所为。

    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脸来,倏然心惊!

    可,夏侯子衿还未解去她的禁足今,她是不可能出得了玉清宫的。

    但,今日在熙宁宫里,一直未露脸的,也就她舒贵嫔了!

    舒贵嫔……

    我想不通的是,她和千绯不是有着解不开的过节么?如果真的是她,她又为何,还帮她?

    风荷的事情,如意的事情,究竟又是什么时候被解决的?而我却不曾听到过一丝的风声?

    太过悄无声息了啊。

    “娘娘……”

    朝晨瞧着我,我颓然笑一声,开口道:“你去打听打听,荣妃最近可有与舒贵嫔联系。”

    朝晨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

    她似又想起什么,忙道:“娘娘,芳涵姑姑说有话要与您说,她已经等在熙宁宫外多时了。”

    我一惊,芳涵来了?

    忙起身出去,朝晨跟上前来为我开门。我大步出去,行至熙宁宫门口时,瞧见了侯在外头的芳涵。她见了我,忙道:“娘娘。”

    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舍意,退开几步,站远了些。

    我忙道:“姑姑怎的来了?”

    “娘娘请这边走。”她说着,引我往前。我也不说话,毕竟这里是熙宁宫的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太后的人。

    她边走边说:“娘娘,今日之事奴婢也听朝晨与晚凉提及,奴婢想劝阻娘娘,此事到此为止,娘娘您不便再插手。”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日她便知道另两盒药膏另有出处,想来此刻,她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它们的来历了。今日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所以她才要急急来劝告我此事吧?

    我不语,她又道:“娘娘今日不过是错手打了惜嫔,从而引发了此事而已。

    至于多嘴的晚凉,奴婢会代您处罚,娘娘这几日在熙宁宫也不必挂心。”

    “姑姑。”我瞧她一眼,愧疚道,“晚凉的事情,你手下留情。”

    她点头。

    我知道,晚凉是必然要罚的,不然,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个道理,我知道,芳涵知道,而晚凉从站住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

    对她,我终是心存愧疚的。此事过后,我也,定会好好地,补偿她。

    芳涵为我调教的两个宫婢,当真可以,以一敌百啊。

    “方才奴婢听闻太后已经派人去将此事通知顾大人,不过此事既然顾公子已经承认自己确与宫婢有染,即便顾大人知道,他也只会哑口无言。至于皇上是否也决定同开一面,那便是他们前朝的事情了,更不便后妃插手。”

    她是要告诉我,此事在夏侯子衿面前,我也不能再提及。其实,她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夏侯子衿上回便怀疑过我与顾卿恒在假山洞里幽会,我哪里还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顾卿恒啊?

    只要我提,非但不能帮卿恒,定只会害了他。

    今日之事,终是我冲动了。我想借机除掉千绿的,却不想,倒是拉了他下水想着,心头恨起来,千绯是歪打正着,若不是顾卿恒真的送过我同样的药膏他何苦会承认?

    谁会比我更加清楚,他认,皆只是以为那药膏与我有关啊!

    “娘娘。”芳涵朝我看了一眼,又低了头道,“奴婢私自做主,处理了您寝宫里的那两药膏,还请娘娘恕罪。”

    我怔住,芳涵她想得果然周到。此番事情出了之后,若是再让人知道我的宫里还会出现这样的药膏,那我便是百口?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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