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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缠第36部分阅读

    夫妻缠 作者:rouwenwu

    妻吗?那是命,若两人真有夫妻之命,不论兜兜转转错过多少次,最后还是会到一起的。”

    “夫妻?”汐奚抬起身子,将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可惜,我们之间是回不去的。”

    “汐奚啊,”施大娘轻叹了口气,将她的一只手拉过去,“娘心里,其实也存有私心,娘一直都希望你能做娘的儿媳妇,可有些事怎么能勉强的来呢?越是在乎,就会对对方越苛刻,心里面容不下一粒沙子,那样的话,只会变成互相折磨。也许,你可以找个人平淡过一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争吵一句,可要是让娘选的话,娘情愿选择那种苛刻,至少,心里还有在乎,心还是活的。”

    “娘,我们之间,太多的事已经解不开了。”汐奚两手捧住小脸,神色倦怠。

    施大娘将她拉过去,脸轻蹭着汐奚的头顶,“不要想了,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哪算得过老天呢?”

    “娘,我要找娘——”边上的孩子哭闹不止,汐奚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等到天明,你就能见到娘了。”

    她靠在角落中,无力阻止,玄衅明显是有备而来,这次出动的并不是黑暗势力,而是军队。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的厮杀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悲戚哀痛的痛哭声。汐奚扶着施大娘站起来,原先繁华的街道,如今堆满了死人,血流成河。女人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丈夫,可那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一时间,惨不忍堵,血腥味催人欲呕。鲜艳的血有些已经干涸,顺着狰狞的泥土蔓延进砖缝间,身边的孩子哭着上前,拉住一个女人的手臂,“娘,娘,爹没有了——”

    施大娘流着眼泪,用袖子不断擦着眼角,汐奚不知,若她知道下令的就是玄衅,她还会同自己说起先前的那番话吗?

    巡查的士兵察看着地上的尸体,发现还有一口气的,就补上一刀,有些女人孩子上前拼命,均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开。

    人群被圈围在中间,汐奚和施大娘任由推搡,剩下的人均被带到了城楼下。

    惨绝人寰的屠城,却独留下毫无抵抗力的妇孺。悲恸久久无法散去,哭声更是令人心碎。

    汐奚抬头望去,堆尸如山他脚踩千万杀戮,那双邪恶的眸子穿过人群,“躲够了么,出来吧。”

    人群中,只有哭泣声不断,直到男子开口,那喧闹才慢慢平复下来。

    人们抬头望去,想看看这个下令杀了自己丈夫、儿子、父亲的人究竟是谁。孩子们看清楚后,有的直接钻到了母亲的怀里,那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很是可怕。

    “妖怪——”汐奚的身边,孩子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她心里陡地一惊,忙将那孩子揽到自己怀里,并用一手紧捂住她的嘴。心,在听到那个词后,狠狠的一抽。

    城楼上的侍卫一个个煞白了脸,侍卫首领凶恶吼道,“刚才那话是谁说的?”

    底下,鸦雀无声,汐奚急的手心里面全是汗,双手用力捂着那孩子的嘴不让她再说一句话。

    汐奚低下头去,只听得他阴魅启音:“你们谁要敢藏着她,我便扒了谁的皮。”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对方要的是谁,边上,施大娘突然抓紧汐奚的手,将她藏到自己身后。众人惶恐不安,玄衅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目光一一掠过人群,身侧的阿蛟依旧面无神色,只是眉目间,隐约能瞅出几分紧张。

    “来人,准备!”侍卫首领突然下令,只一瞬,城楼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无数弓箭手,明晃晃的箭头,开始瞄准人群。

    “是谁,他们要找的是谁?”有人慌了,乱作一团,“究竟是谁?”

    “娘,我不想死,娘,我怕——”

    刚受过惊吓的孩子们又开始哭闹起来,场面陷入混乱,玄衅负手而立,银丝随风舞动,在弈弈升起的暖阳照射下,更显邪佞残酷。

    弓箭手拉开架势,随时都有攻击的可能,汐奚双手放开怀里的孩子,她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汐奚。”施大娘拉了下她的手,女子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娘,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

    她笑着拨开施大娘的手,从汐奚的笑眼里,却能看出泪的晶莹,施大娘不舍,追出去几步,边上的人群眼见汐奚走出去,都将路让了出来。她,就那么站在了城楼下,抬起的视线,与玄衅俯瞰的目光相遇。

    有人认出了汐奚,从二人的对视间,察看出些许端倪,丧夫丧父之痛再度被挑起,“难道如此的杀戮,就是为了她吗?”

    汐奚如芒在背,单凭玄衅的一句话,就能将她逼入死角,她回过头去,看见相邻们一双双仇恨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有人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冲破士兵们的人墙。那么多熟悉的人中,汐奚唯独看见施大娘擦着眼泪,脸上,只有疼惜,没有责备。

    她轻轻喊了一声娘,毅然转过头去。虽然隔得那么远,玄衅却还是能看到汐奚眼中的悲戚,他喉间轻滚下,朝着城下说道,“你们都是邻国逃来的人,在这私自圈拢建城,未免节外生枝,难道不该杀吗?”

    士兵们将尖锐的长矛指向众人,心里虽然有恨,却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站在玄衅身侧的阿蛟手握长鞭,眼角轻眯,手指紧了紧。

    “自己上来。”男子目光落向远处,没有看着汐奚,这话,却是对她讲的。

    “害人精!”人群中,有人唾骂道。

    汐奚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她抬了抬腿,走向城楼。粗麻布的裙摆在石阶上一级级拖过,她双眼平视,面色平静。玄衅眼见她步步接近,跟在背后的阳光,耀眼的令人睁不开眼。汐奚站在他面前,当真正面对之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抬起头,四目相接,却谁都不知该怎样开口。

    眸中,只有玄衅那头灼人视线的银丝,那双眼睛,在看见汐奚后转为诡谲的紫晶色,阿蛟胸口顿觉窒闷,一旦遇上她的事玄衅的眼睛都会有所变化。

    她瘦了很多,落在身侧的手,也能看出粗糙不少,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简单束成一束,玄衅抬起手,想要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开。然,手掌还未来得及触及,汐奚便下意识侧身,避开。

    眸光一暗,玄衅走上前,大掌落在了汐奚的肩头。她垂着眸子,目光,平静如水。

    玄衅一手突然勾至她脑后,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过去,汐奚被迫向前走去,男子伸手一推,让她站在城楼的最前面。

    首先触及的,便是城楼下施大娘那双焦虑的目光。

    脖子被玄衅的手给钳住,他微用力,使得汐奚不得不弯下腰,整个上半身已经露出城墙,他大掌攫住汐奚的下巴,迫得她将视线定在前方,“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可以重新生活了。”

    汐奚面露痛苦,用力挣开玄衅的束缚,“放开我。”

    望见她眼中的排斥,玄衅眸色再度沉下去,他手一压,汐奚上半身差点坠下城楼。

    “汐奚——”施大娘大惊失色,从人群中跑出来,“汐奚——”

    “娘 —— ”

    汐奚大口喘着气,冲着下面的施大娘摇摇头,以唇形说道,“我没事。”

    玄衅闻言,手掌一收,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叫她什么,娘?”

    汐奚从他眼中看出了危险的端倪,她一手忙握住玄衅的手腕,“她只不过收留过我,同我没有一点关系。”

    132 如何还命

    玄衅充满疑惑的目光从施大娘身上扫过,手里劲道微松,“将她带下去。”

    “是。”两名侍卫上前,将施大娘从人群中拉出来,汐奚看着她步履蹒跚,便硬着声音说道,“我说了,她同我没有一点关系。”

    玄衅走上前一步,前胸紧贴着汐奚的后背,“这么急着想要撇清关系?”

    侍卫二话不说,已经将施大娘押了下去,玄衅俯瞰向下方那些再无反抗力的妇孺,“即刻起,驱逐出城,今后,这儿是将士们驻扎的地方。”

    “这怎么可以——”

    “我们并无犯法,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怎么活啊——”

    百姓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刚要接受丧夫丧父之痛,转眼间,又要流离失所。剩下的妇人各个神色凄哀,将人逼入了绝境,反倒没有了那么多的畏惧。她们不约而同地冲开人墙,没有功夫,便手脚并用,恨不能和对方拼了命。

    有的士兵被几人推搡着,脸上挂了彩,孩子们抓着亲人的裙摆,娇小的身子被推来推去,显得越发无依无靠。士兵举起手里的长矛,锋利的武器,毫无顾忌向百姓挥去。

    “不可以,”汐奚望向城楼下,“她们只是些没有反抗力的百姓,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阿蛟睨着身前的二人,她见玄衅并不说话,再看城楼下的情势,眼看就要失控,她示意弓箭手准备,“底下的人若再敢动,就乱箭射杀,一个不留!”

    冷冰冰的声音从白净的面纱边沿泄漏出来,汐奚一个吃惊,望向玄衅,只见男子面容平静,似是同意阿蛟的做法。

    “不可以!”汐奚竭尽全力,几乎是怒吼出声。

    然,那发号施令的女子却只是侧着身体,她小脸转向汐奚,掩藏在面纱下的唇畔轻微勾起,带着几许只有汐奚才能意会到的嘲讽。阿蛟的意思很明显,玄衅没有阻止,那便表示,他的决定,她已经可以代为执行。

    城楼上,嗜杀成性的弓箭手蓄势待发,孩子们还小,虽不懂事,却已经知道死亡的可怕,那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将亲人的理智全部拉了回来。她们不再做声,只是将孩子护在怀里,悲伤的眼泪吞咽回去,不远处,还躺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等着她们,去收尸。

    汐奚看着那一个个颤抖的身躯,就和她小时候的一样,虽然不知死是什么,但已经能明白,自己的爹爹,再也见不到了。

    今日的太阳出奇的好,绚烂多姿,阳光下,一张张布满泪水的脸犹如死灰,谁也不能料到,这一夜间,竟让白天变成了永远的黑暗。这个时候,本该是林城最热闹之时,可那往日最寻常的叫卖声、亲切的郁里问候声,已经再也听不见了。整条街上,都是血,像是亲人的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尽。

    人群中,一片死寂,士兵们开始将剩余的百姓驱逐出去回首望去,曾经的家园,已经烧得只剩下木屑残骸,“让我将我家相公的尸首带出去吧。”

    一名妇人不甘心硬是收住脚步总不能死了还没有个安生之处吧?

    “到城外去领吧。”士兵亦有恻隐之心,反正也是要处理掉的,自己亲人收了去,也省的他们麻烦。

    士兵们将尸首用板车拖着扔到城外,剩下的妇孺也全部被驱逐出去,她们等在城门口,一见尸首出来,便涌上前去。有些,已经血肉模糊,只能靠身上穿的衣服认出来,如此场面,惨烈之极。

    国事,她不懂,她更不懂玄衅为何要这般残忍屏城。

    “权倾王——”边上,侍卫首领望着那些孩子,忽然,心里有所担忧,“他们亲眼目睹今日的一切,为防隐患,属下认为,应该全部处理掉。”

    阿蛟能感觉出城楼下,那些百姓们的恨意,况且玄衅露了面,今后,难免会有人来报仇,“主子,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不留隐患。”

    什么?他们居然连孩子都不打算放过!汐奚胸口顿觉一阵紧窒,闷堵的难受,她刚要开口,但见玄衅转过身来,阴柔的面容布满阴鸷,“想要找我报仇的人比比皆是,怎么,你们连保护我的自信都没有了?”

    男子说完,径自向前走去,阿蛟面色一阵难看,尾随其后。

    汐奚杵在原地,玄衅并未相催,却是料准了她会跟上,施夜和施大娘都在他的手上,就算能走,她也走不了。

    下了城楼,侍卫将备好的马匹牵过来,玄衅同阿蛟相继骑上马,汐奚跟在身后,只能步行。

    一路上,玄衅只是绷着俊脸,边上的随从不敢问,只有阿蛟心里明白。

    汐奚整宿没睡,如今跟在队伍后面,只觉举步维艰,脚底痛的厉害。回到李府,已经日上三竿,李老爷命人准备好了午膳在前厅等候。

    阿蛟跟在玄衅身后,男子入了座,对着她轻声说道,“你也坐吧。 ”

    初闻此言,阿蛟面露惊讶,并没有想到会有此殊荣,玄衅令边上几名将士一同入座,唯独,将汐奚仍在了门外。

    模样可人的丫鬟给每位主子斟上酒水,众人皆有忐忑,只是不敢言,全都低着头用起午膳,气氛一时显得颇显怪异。汐奚张望下四侧,施大娘和施夜应该就被关在这里,除了后院她熟悉外,这儿高墙深苑,一时很难找到他们的下落。

    抬头看去,见玄衅双目低垂,正用着午膳,她脚步试着轻挪下,只是才走出去不过两三步,便被一道冰冷的声音给喝住:“你去哪?”

    汐奚站在门口,一桌子的视线均投射过来,她目不斜视地对上玄衅,“我娘在哪?”

    “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玄衅放下银筷,举起酒杯轻啜,“为了你,他倒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

    “你把他怎么了?”汐奚声音急迫问道。

    玄衅目光抬了抬,阴戾的视线突兀而来,那双墨色的瞳仁,顷刻间变色,“死了。”

    “什么?”汐奚语调拔高,两手在身侧握成拳,她欲要上前一步,身子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挡住,玄衅见她神色紧张,便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掷在桌上,“带她下去。”

    “是我欠你的,该还的我来还!”汐奚推开上前的侍卫,冲进屋内,阿蛟率先拿起桌上的长鞭站起来,白色衣袍再动之时,长鞭早已飞舞而去。汐奚侧身避开,手臂顺着鞭尾缠绕上去,她足尖轻稳,与阿蛟形成对峙。

    长鞭被拉成一线,阿蛟目露杀气,五指微松后紧握,眼锋已经转为犀利,汐奚亦不松手,二人刚要打斗,却见眼前一亮,玄衅手里的酒杯竟不知何时脱手,精准地打在了汐奚手背上。她陡的一震,阿蛟见状,腕部轻甩,那鞭尾趁机抽向汐奚,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

    吃惊,远大于手上的疼,火辣辣的蔓延至胸口。

    玄衅目光轻扫向阿蛟,一个凛冽的眼神暗藏杀机,女子见状,适时将长鞭收起。汐奚手上的血顺着指缝渗透下来,玄衅抬起眼帘,面无神色道,“还,你怎么还?”

    右手轻轻颤抖,有的不光是疼,还有屈辱,“我已经忘了,如今跟你并肩而立的人,早已不是我。”

    玄衅微怔,待反应过来时,眼神愠怒。

    “将我的亲人放了。”

    “亲人?”玄衅站起身,站在边上的阿蛟及时退开,他踱步来到汐奚面前,“哪些才是你的亲人?”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事到如今,你有何资格要求?”玄衅冷冷睨着她,“如此铁石心肠的你,竟会在乎什么亲人?”

    面对他的质问,她突然哑口无言,也不奢望解释什么。

    汐奚握着受伤的手背,转过身去向外走去,门口的侍卫忙押住她双肩,将她带下去。

    随桌的将士识相离开,阿蛟握着带血的鞭子,站了须臾后,准备离开。

    脚步才走到门口,便觉身后有所异样,她警觉地侧身避开。杀气太重,碎裂的杯沿差点毁了她的脸,幸亏躲闪及时,只是削断一缕碎发。

    “主子——”她心有余悸,面纱外的双眼圆睁。

    “阿蛟,再有下次,我不会留你。”玄衅几步来到她面前,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阿蛟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一道浅色血痕隐隐泛着疼,玄衅出手如此狠辣,竟连犹豫都没有一下。

    环顾四周,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般不堪,汐奚坐在桌前,虽然同为禁锢,这厢房却是比阴冷潮湿的大牢要好上千万分。

    大门被打开,几名丫鬟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丫鬟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上面,盛放着一套换洗的衣裳。

    汐奚头也不抬,一名丫鬟上前,欲要给她将伤口包扎起来。

    “让开。”汐奚将手抽回去,既然感觉不到疼,包扎还有何用?

    几名丫鬟面面相觑,将东西一一放下后,便都离开了。

    想起上一次,她逃离五月盟被抓回去后的那次侍夜,汐奚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寒意,自脚底直窜至头顶。

    133 换你坚强

    丫鬟陆续送了些吃的和用的过来,汐奚身上脏污不堪,只是洗了个澡,别的一样未动。

    阳光,顺着窗子慢慢西斜,拂照在脸上时,只留下残红般的余晖。周边的血腥味犹在鼻翼间,阵阵惨叫声历历在目,扰得人不能安生。

    汐奚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手背上,血渍已经干涸,留下一道狰狞凸起的血痕。

    门被推了一下,她将手缩回袖中,视线犹定在别处。

    静雅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酒味,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汐奚抬眸,只见玄衅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正一瞬不瞬睨着她。

    汐奚定了定神,不安的从凳子上坐起来,玄衅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他两眼迷离,双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外袍轻褪,他除下长靴,将内衣脱下后径自朝着汐奚走去。男子的步找有些趔趄,她杵在原地,本想避开,却被对方快一步,大掌禁锢在她腰里,用力一带,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灼热的呼吸声,暖暖生情,烧得汐奚半边脸滚烫。

    她背对着躺在玄衅怀里,手脚蜷起,男子大掌握住她左肩,将她身子板了过去。四目相接,汐奚却从他眼中看出了朦胧。玄衅俊目半眯,也许是酒喝多了,老是觉得头疼,他轻摆着脑袋,像个孩子般找不到一个舒适的睡姿,神色间,懊恼不已。

    汐奚任由着他,高床软榻,只是曾经的那份亲近,早已疏远。

    最后,玄衅将脸埋在了汐奚的颈间,闻着那股熟悉的芳馨,他很快就安定下来,沉沉睡去。

    酒香醇厚,只是,人醉了,真的就能逃避眼前的一切吗?玄衅知道不能,可他还是选择了酩酊大醉。

    汐奚身子向后轻退,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俊脸,满头银发下,五官依旧出众,却仿佛沦桑了许多。

    她翻个身,尽量与他拉开距离,避免接触。

    五月盟内,夜已深,惜翎站在屋外许久,今天总觉得不对劲,眼皮老是跳。

    推门进去,殿泽还未歇息,见她进来,只是示意惜翎将殿门阖上,待到她走近后,这才语气清冷道,“汐奚,落在了衅的手里。”

    “什么?”惜翎大惊,面色瞬时失了血色。

    殿泽将桌上拆开的书信放在火烛上,看着它点燃后被烧成灰烬,惜翎走上前,焦急问道,“这可怎么办好?”

    “觅娘对汐奚成见颇深,他应该不会将她带回五月盟,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惜翎担忧不已,双手紧张地绞着衣摆,“可是,王爷若知道汐奚假死骗他,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害怕了?”殿泽不以为然地取过放在一边的熏炉,将烧成灰烬的书信放入其中,“若是害怕,当初就不该趟这趟浑水。”

    “我没有害怕,也不会后悔,”惜翎双手放在桌沿,“我怕汐奚又会像之前一样,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再救得了她第二次吗?”

    “你同她是什么关系?”殿泽抬起俊目,眼神间有些疑惑,“当初在北荒营时,你们只是同时被选中为奴而已。”

    “对我来说,汐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惜翎垂下两眼,眸中,有着一种坚定,“我也想要保护她,哪怕以卵击石,也要试试。”

    殿泽睇着女子白皙的侧脸,细看之下,她好像不再是那个一味怯懦忍让的人了,眼底,波光潋滟,倒也显出几分明艳。

    月上凉稍,殿泽处理干净那封书信后,便起身来到榻前,他和衣躺在榻上,惜翎见状,转过身走向了外殿。

    自从李妃娘娘一事后,老太君的身子便一直不见好,她半躺在矮榻上,一侧,尚云正端着个瓷碗,给她一勺勺喂粥。

    “老太君,您要多吃些,忧心的事,别再多想了。”

    老太君显然是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将尚云递过来的手推开些,她摇摇头,边上的嬷嬷见状,从尚云手里将瓷碗接过去。“景瑟肚子里那孩子要是还在,这会,园里就热闹了。”

    尚云神色黯了黯,眼眶一酸,突然就跪在她面前,“老太君,都是妾身的错。”

    “你这孩子,怎么了?”

    “妾身没用……” 尚云噙着泪,眼里面,蓄满的冰凉淌落下来,“您的心愿,妾身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傻孩子,”老太君知道她所指什么,她弯下腰将尚云搀扶起来,两手覆住她的手掌道,“要说亏欠,是我亏欠了你的,要不是当初……哎,害了你一辈子。”

    “老太君千万别这么说,”尚云泪眼婆娑,抽泣道,“这是妾身心甘情愿的。”

    “你放心,”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背,“觅娘知道你委屈,可再怎样,你都是泽的正室,现在只盼惜翎快些生个孩子出来,到时候,我来做主,将他过继给你养。”

    “真的?”尚云难以置信地擦着眼泪,一时不敢相信。

    “她那样的身份怎配亲自养育,”老太君靠在床架上,轻声安慰道,“好了,莫哭,有了孩子,你还怕别人能抢了你的位子?”

    尚云面露几分欣喜,来不及高兴,便又担忧道,“可是惜翎侍寝都这么久了,且夜夜留在西宫,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老太君闻言,脸一沉,“前些日子我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有对这事上心,听你这么说来,是有蹊跷。”

    “老太君……”尚云欲言又止,面色为难。

    “怎么了?”老太君见她那副样子,便有些急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

    “有些事,我不知该不该讲,只是我和惜翎一个园子住着,我又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尚云故作为难。

    “快说,什么事?”

    “好几次,我都看见惜翎在吃饭时,偷偷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汤里,”尚云压低声音,“起先妾身并不知道,直到方才才有所疑惑,少主独宠她一人,怎么她会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放在汤里?”老太君心里咯噔一下,“现在是何时辰?”

    “回老太君,正是用午膳时。”边上,嬷嬷答道。

    惜翎坐在桌前,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肚,她吃了几口饭刚要端起场碗

    就听得外面一道声音气势汹汹而来,“慢着。”

    惜翎放下碗,见是尚云搀扶着老太君而来,后头,跟着另外几人,她心有疑惑,自从李妃娘娘的事后,老太君已经很久没来西宫了。她慌忙放下碗筷,起身行礼,“妾身见过老太君、新夫人。”

    “这是什么?”

    惜翎直起身,声音不解,“回老太君,这是妾身用的汤。”

    边上,一名老嬷嬷上前,将汤碗拿到鼻子跟前轻嗅几下她面色微变

    回到老太君身边,“是桅子。”

    “你这贱人!”老太君怒不可遏,一巴掌重重捆在惜翎脸上,“白养了你这些日子。”

    惜翎满是懵懂,嘴角溢着鲜血,小心翼翼道,“老太君,妾身不知所犯何事。”

    “泽已经被你毁了,我原想留着你,没想到你知恩不图报,竟会做出这等下贱事情来,说,这药是从哪来的?“老太君气得身子发抖,愤怒的眼神,恨不得活活扒了她的皮。

    “我……我不知道什么药,”惜翎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君明鉴,妾身真不知道……”

    “哼,不知道?”尚云扶着老太君在边上坐下,“桅子可是避孕之药,你这样做,不是成心要断了少主的后吗?”

    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君越发来气,“我让你到西宫服侍泽,不是让你这样害他的!”

    “妾身没有…”惜翎白口难辨,急的眼泪直掉。

    “既然没有,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尚云不依不饶,一手指着惜翎说道,“亏老太君百般信任你,竟做出这等昧良心的事。”

    惜翎跪着说不出话来,她和殿泽之间,除了第一次,便再无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老太君,妾身知道医善堂有个下人和她关系甚好,说不定,那药就是他给提供的。”尚云见惜翎不说话,便凑近老太君耳边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既然如此,将他带过来。”

    惜翎没有想到此事会牵连到顾济世,更不知,尚云怎会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

    没过多久,侍卫就押着同样满脸疑惑的顾济世来到西宫,一同被扔在老太君面前的,还有一包药,“回老太君、新夫人,这是在他屋内搜出的桅子。”

    顾济世学医,自然知道桅子的危害,他欲要站起身,双肩却被身后之人押住,“小的冤枉,这药不是我的。”

    “在你屋里搜出来的,还能有假不成?”尚云走上前,语气咄咄逼人

    “说,惜翎的药,是不是你提供的?”

    顾济世望着地上的桅子,再望了望同样跪在身边的惜翎,他顿觉脑中一记轰鸣,隐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惜翎跪上前一步,抢在他跟前回话,“老太君,妾身冤枉,妾身从未服过这种药,他虽是妾身的同乡,可此事,同他没有一点关系。”

    尚云噙着笑,站在顾济世面前,“惜翎,你这话说出来谁相信,物证俱在,你想狡辩也没有办法,说,是不是你和这下人串通好了,桅子,是他给的吧?”

    “不,”惜翎毫不犹豫地否认,她语气坚硬,垂着的小手握成拳后,鼓起勇气抬头,“少主并未碰过妾身,我为何还要服用桅子,老太君,妾身真是冤枉的。”

    “你夜夜留于西宫内,还有脸说这话?”尚云气结,“老太君,妾身已经和下派人查实过,惜翎和这下人青梅竹马长大,小时候,还许过亲。”

    老太君一手撑着额头坐在桌边,想起殿泽,心头便一阵绞痛。“给我拖下去,不贞的东西,两个都浸猪笼!”

    “老太君,少主可以证明妾身的清白,”惜翎爬跪上前,两手抓着老太君的衣摆,“我真的没有服桅子……”

    “这种事你竟还有脸让少主知道?”老太君气恼万分,一脚将她踹开,“来人,拉下去。”

    所谓的浸猪笼,就是将人捆在竹笼中,再放入水里活活淹死,惜翎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中,她欲要争论清楚,却是百口难辨。

    顾济世同惜翎被押着来到河边,任她怎么解释,老太君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虎子哥,”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湖水,惜翎满面愧疚,也没有了先前那样的害怕,“是我连累了你。”

    “惜翎,”顾济世双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他面色平静,“能让我找到你,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今后,你要好好活下去,惜翎,你太善良了,可是在那种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别人,就是别人吃你。”

    “虎子哥,”惜翎摇了摇头,双目露出苦楚,“下辈子吧,这辈子,已经来不及了。”

    顾济世两眼直盯着惜翎,脸上露出些许动容,“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虎子哥,真希望,我们一直都只是呆在那个小乡材里,从来都没有跨出过一步。”

    男子笑了笑,面色温和醇厚,他说,惜翎,不要怕。

    二人被推到河边,冰冷的湖水已经没过鞋底,惜翎闻到一种腥威的味道,她转过头去,清风将她简单束起的长发吹散,“我不怕。”

    顾济世望向女子的侧脸,在他的眼里,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而有些胆怯的惜翎,一点没变。犯了错,总是喜欢躲在他的身后,仿佛,他就是她一座最安全的靠山,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会害怕。

    侍卫将竹笼放在河边,抓住惜翎,想要将她推进去。

    “慢着!”在尚云嘴边的笑来不及扬起之时,顾济世忽然出声制止,“那药,是我的。”

    “虎子哥——”惜翎大声喝住,“既然都要死了,为何还要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让他说下去。”老太君示意侍卫放开手里动作。

    顾济世站在河滩上,他转过头去望着惜翎,“新夫人说的没错,我和小夫人从小青梅竹马,我也一直喜欢她,后来听说她在五月盟,我就想尽办法湿了进来。那桅子,是我偷偷放进小夫人汤碗里的,她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想她生下少主的孩子,所以……”

    “虎子哥!”惜翎断然不会相信,她踉跄着冲上前,却被身侧侍卫给及时拦住,“你不必为了我这样抹黑自己,我不信。”

    “那桅子,你是从何得来?”老太君拉着拐杖上前。

    “是我出去采买药材时,偷偷在园外买的,我不敢在医善堂拿,生怕会被察觉。”顾济世说的有条有理,他望着惜翎,最后,以唇形说道,“坚强的,活下去。”

    直到这一刻,惜翎才真正懂了所谓的坚强的二字,她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逆来顺受,像汐奚那样遇事反抗的作为,她曾经连想都不敢想。她图的只是吃饱穿暖,却不知到头来,反倒害的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

    “来人,将他拖下去浸猪笼!”老太君冷声下令,余怒未消。

    侍卫们放开惜翎,将顾济世双手双脚捆绑严实后塞入竹笼中,惜翎吓出一声冷汗,忙挣扎着跑到老太君面前,“求求您放过他吧,老太君…或者将他逐出园中,饶他一命吧。”

    “他这样残害泽的骨肉,你居然还敢替他说话!”

    “老太君,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济世身子蜷缩在笼中,圆形竹笼被侍卫们顺着河滩推出去,他两眼穿过间隙望向惜翎,嘴角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推入了河中。

    “不——”惜翎毫不犹豫地冲出去,边上侍卫见状,忙钳制住。

    竹笼并未立马沉下去,而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顾济世由于四肢被绑,只能徒做挣扎,老太君见惜翎满面泪水,便狠下心道,“让她在这看着,要再有下次,这就是她的下场。”说完后,便带着尚云离开了。

    “虎子哥 —— ”惜翎大声哭喊,喉咙嘶哑,无以名状的悲痛令她疼的弯下腰去,“救命,救命啊——”

    尚云搀扶着老太君回去,“就这样放过她吗?”

    “哎,”老太君重重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这辈子,泽的女人只有她啊。”

    尚云故作无奈地点下头,只是握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

    那竹笼渐渐被卷到河中央,顾济世筋疲力尽,只是仰躺着大口喘着粗气,河水已经淹没他半个身子,男子知道挣扎也没用,他转过头,最后对惜翎说道,“我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

    惜翎痛哭出声,“那你呢?欠你的情,我要怎么还?”

    顾济世笑了笑,迅速的,河水蔓延至全身、头顶,那竹笼陡地一震沉入河底,只在湖面上留下几缕涟漪,便再也看不见了。

    “傻丫头啊,我的情,怎么会要你还呢?”那是顾济世最后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侍卫们见状,松开了惜翎,任由她跌倒在河滩上。

    河面,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惜翎两手插入发中,狠狠地揪扯,歇斯底里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难道都不行吗?啊——啊——”

    她仰躺在河滩上,人,非要被逼得失去了本性吗?

    痛苦的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汐奚猛地睁开双眼,吓得全身冷汗直冒,方才的梦境,太过于真实,要不是看见玄衅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她几乎就相信了自己已经回到五月盟。

    134 酸涩承欢

    汐奚陡地跌入那汪冥黑,半晌说不出话。他满头银丝,瞳仁,还会在黑色与紫色之间徘徊。

    玄衅睨着她,须臾后,手肘在榻上轻撑下,站了起来。

    汐奚望着他着衣的背影,低头瞅下,自己衣衫完整,她跟着站起身来,“施夜和施大娘,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他们回去?”

    男子扣着腰带的手停了下,声音依旧邪魅,“我没打算放。”

    “你想怎样?”汐奚急着绕到他跟前,“衅,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残暴。”

    玄衅落在手上的眸子阴沉下去,他放下手,抬起的视线充满戾气,“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残暴。”

    汐奚满面吃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以……”

    外面,适时地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阿蛟的声音,“主子,出事了。”

    玄衅大步向前,殿门从外侧被推开,只见阿蛟恭敬站在门外,“什么事?”

    “那些被遣散的妇孺去而复返,她们推着尸体,就聚在李府外。”

    玄衅眼中闪过疑虑,那些都是百姓,按理说,如今该是沉浸在哀痛中,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走,去看看。”汐奚想起昨日的屠杀,心里便惶恐阵阵,她赶忙跟上前去,守门的侍卫见玄衅没有说什么,也就不便阻拦。

    李府大门紧闭,李大人焦急地徘徊在门口,见到玄衅,慌忙迎了上去,“权倾王。”

    透过门隙,可以看见围堵在外的百姓,老弱妇孺相依在一起,而板车上的尸首,则用破席子遮盖起来。

    大门打开后,又再度掩实,管家出去安抚人心,“各位乡亲,都回去吧。 ”

    人群中,再度逸出哭喊声,妇孺们争相来到府门口,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边磕头边哭,场面极为悲壮。

    “这儿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快离开吧。”管家叹息一声,上前将几个孩子拉起来。

    “大人,求求您,让我们见见李大人一面吧,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啊。”一名老妇以双膝代步,挪跪着来到管家面前,众人见状,纷纷涌了过来。

    管家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门里面,侍卫首领抽出挂在腰里的长剑,“权倾王,属下这就出去,要是她们不肯离开,属下便“送,她们一程。”

    汐奚透过门缝向外瞅去,妇孺们一个劲磕头,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原先的伤心。被推过来的尸首,也都以席子盖住,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阿蛟见玄衅脸色难看,便请命道,“主子,还是属下出去解决吧。”

    此事并不棘手,只是甚为麻烦。玄衅点下头,便要离开。

    “将门打开。”阿蛟带着几名侍卫,站在门口。

    “慢着,”汐奚抽回身,挡在众人面前,“在没有确认草席下藏着的是尸体之前,谁都不能将门打开。”

    “你这话何意?”阿蛟面色微恼。

    “我只是谨防小心罢了,”汐奚并未将身体让开,而是冷静地端详着身前每一位将士,“昨天,各位只是将尸首运出了城,试问,在一夜间,谁能弄来这么多的板车?况且,要闹的话,早就闹过了,不会到现在还来送死。

    死者为大,就算有再深的仇恨,谁都懂入土为安的道理,试想下,外面那些毫无反抗力的妇孺,行为是否算得上反常?”

    众将士闻言,皆觉有几分道理,就连欲要离开的玄衅都站住了脚。

    阿蛟小脸铁青,她没有争辩,深知,一旦被汐奚说中的话,自己方才的义无反顾在玄衅眼中会有多么鲁莽。

    李大人两手紧张地来回搓着,玄衅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声,只见李大人点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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