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缠 作者:rouwenwu
颗心像是掏空了一样,眼看着就能拿到玉玺,坚持了二十几年的努力,却全部都白费了。
汐奚想要用手肘撑起,刚动下,全身却像是撕裂般的疼,她缩在墙角,难受地呻吟出声。
老太君听到这一声呢喃,目光阴鸷而来,她跌跌撞撞向前冲去,望见她眼中的恨,汐奚竟觉有些害怕,她蜷缩起身子,不远处,景瑟面目双睁,死不瞑目。老太君上前,二话不说就重重踢了汐奚一脚,那一记用力,正好踢在她腰部,疼的汐奚当即倒抽口冷气。
“当初,为何要留下你这个祸害,你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充满愤怒的双脚错落有致落在汐奚身上,她双手抱住头,无助而痛苦,殿外,侍卫们闻讯前来,却谁也不敢踏进去一步。
此时的玄衅,就如同石雕一般,站立在榻前动也不动,伸出去的手,犹豫再三后落在事妃娘娘的袖口上,轻轻扯一下,那灰烬便散落开,凄凉无比。
男子喉间抑制不住地梗咽,他双眼通红,五指紧紧捏住那衣角不松开,低低的咆哮,带着哀痛无比,犹如失去母亲的幼兽,“娘,娘——”
那一声娘,他就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叫,日思夜想,他和殿泽最大的希翼,就是在李妃娘娘醒来之时,亲口唤一声娘亲。
老太君打得累了,便跪下身子,双手不断捶向汐奚,她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后背已经缩进墙角。
“来人。”许久后,就听得一阵虚弱的声音传出去,守在外头的侍卫忙踏入内殿,“属下在。”
“将这贱人送入死牢,”老太君不愿再多看一眼,她撑着墙壁站起身,挥挥手,“给我大刑伺候。”
那侍卫闻言,不敢立马答应,而是偷眼瞅向玄衅。
“还不快去!”老太君勃怒,振袖走出几步,“难道你们还以为,王爷会护着这个,这个——”她咬着最后的尾音,急地掉出眼泪来。
守卫见玄衅始终背对诸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得立马领命。
122 暴室酷刑
积压的雨水,透过囚牢上头唯一的天窗渗透下来,滴答,滴答落在本就潮湿的稻草上,只有沉闷地撞击声。
下首,女子抬了抬头,天窗上水雾氤氲,外头,定是雨水潺潺,双眼被亮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她眼皮勉强轻阖,水滴像是断了的珠帘般掉落下来,遗漏的那一颗,落在她嘴角,渗进嘴中。
龟裂的双唇得到溢澜,女子喉间干涩,这一滴雨水,就像是久旱连甘露般,令她眯起的两眼变得些微有神。她推开手掌,用脏污的双手去接那雨水,待到手里微微盛满,也不管是否干净,就那么凑上去喝了好几口。
唇畔干裂,遇水就生疼无比,死牢里面阴森寒冷,囚柱上,十步之隔挂着的纱灯透出昏暗诡谲的光芒。
远处,咣的一声,百斤重的大门吱呀被打开,地牢里面死气沉沉,有些人听惯了这些声音,索性翻个身,重新睡去。守卫挑起夜灯,左右两名狱卒手持长鞭,凶神恶煞前来d有些被关押的人盘膝坐起,反正都要死的人了,也就不觉畏怕,“我说你们这些黑白无常,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遭殃啊?”
“去,找死!””靠近右侧的一名狱卒长鞭一甩,击打之时,牢笼发出几下剧烈的摇晃,将那人的声音给抽了回去。
汐奚喝了几口雨水,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见一双双脚已经靠近,站在自己的牢笼前。她单手拨了拨略显凌乱的碎发,“我要见王爷。”
“呵,你还真当你是主子吗?”领头的侍卫朝着身后摆摆手,站在他左侧的狱卒立马上前,拿出钥匙将囚门打开。
“将她拖到暴室。”此言一出,立即有人抽气不已,只要是关在死牢里的人,都知道,一旦进了暴室,即将面临的,就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折磨。
汐奚被两人左右钳制,她试着挣扎下,想要甩开,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早知道汐主子武功不凡,只是,饿了两天,你还有力气吗?”侍卫大笑连连,朝着那两名狱卒递个眼色,“走。”
双脚几乎是在地上被拖着向前,汐奚四肢疲软,没过多久,就被扔进了暴室。
双手掌心,定是因刚才那用力噌地而擦去了皮,这会,疼的像是被火烧一样,汐奚蜷缩起双腿,抬起的视线,逐一扫过挂在暴室墙壁上的那些刑具。冰冷的器具,被归类摆放,每一样看在眼中,都令人不寒而栗。
“老太君令我好好“伺候”你,快说,是谁指使你夜盗明珠的? ”侍卫踩着暴室中的水渍上前,恶狠狠问道。
汐奚背抵着墙壁,有气无力抬头,她唇角惨白,眼睛轻阖道,“何不,一刀杀了我痛快?”
“呦,你倒还想图个痛快?”侍卫弯下腰,用那只粗大的手将她下巴钳住后抬起,“只要你承认,接近王爷是为了明珠,我明日就将你放了?”
“呵—— ”汐奚浅笑,嘴角凄楚而悲伤,“是老太君的意思吧? ”
那侍卫见她满面不屑,当即便两眼一瞪,怒火中烧,“敬酒不吃,有你还受的,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何不不给自己留个全尸?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伤,不还是要死。 ”
汐奚无语凝噎,是何,反正都要死。自己一早便说过,没有了玄衅的庇佑,她哪儿都去不了。
抬眸望了望上方,这儿,已经与世隔绝了,哪还有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唇畔,微勾起的弧度,也充满苦涩。
“来人,将认罪书拿过来。”侍卫见她不予理睬,便从墙上顺上抄下一根长鞭,对着汐奚大声说道,“只要在上面画押,就可免去你一顿皮肉苦。”
看来,老太君的意思很明白,是要她承认二次接近玄衅是为了明珠,只要她画押,就能令玄衅对她彻底绝望。
侍卫将长鞭握在手中,边上,一个搪瓷的盆中盛满盐水,他将长鞭放入浸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汐奚靠在墙壁上,冰冷的寒意,通过石面传透进全身,她轻仰起下巴,将两眼轻轻阖上。态度不屑,姿态藐视,侍卫不禁冷笑,“刚进这间暴室的,一半以上都有你这身傲骨。只不过,这儿的刑具轮番用上,没人能扛得住!”
说完,一鞭子已经伴着呼啸的狂怒抽打出去,汐奚十指用力掐入双臂,单薄的衣料伴着鞭子的收回而被撕卷成片,那侍卫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接连几鞭下去,且,都是打在肩膀的同一个地方。
累累血渍顺着肩押流淌,那鞭身,已经分不清沾了多少人的血,汐奚双手护着头部,汗水,流过前额,压得眼皮沉重无比。
她想起了春暖花开,想起那次荷花塘,想起外面自由的空气,想起她和玄衅泛舟时的惬意,想起玄衅说的,帝位,是他不得不为的一件事……汐奚慢慢停止了挣扎,她四肢蜷起,想起前一世,那一碗将自己推入死地的剧毒,想起侍卫将她押下去时,玄衅漠然的背影。
暴室里面好冷,冤魂太多,将本该存在的阳光都吞噬在乌云背后,侍卫见她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下手便更狠了。“我索性将你打个半死,再来画押!”
几鞭子下去,那侍卫也是气喘吁吁,他目不斜视睨向汐奚,将鞭子往地上一扔,“让她画押。”
两名狱卒见汐奚已经动也不动,对望一眼后,上前抓起她的身子,将她拖向前,右侧那名狱卒提起汐奚的一手,地上,认罪书已经准备齐全,他将汐奚的大拇指按入玫红,如鲜血一般红色的湿澜令原先差点陷入昏迷的女子迅速醒来,就在狱卒掌握着她的动作,想要画押之时,却被她用力挣开,将两手握成了拳头。
“快,将她双手掰开。 ”侍卫坐在前面的长凳上,边说,边喘。
“到了这里,脾气倔讨不到好处的。 ”其中一名狱卒开始相劝,一边,用力椅着汐奚的手掌。双手,青筋直崩,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汐奚声音虚弱,只是,那一字一顿却尤为清晰,“就算砍了我的手,我也不会认罪。”
“嘿,我就不信还真有骨头硬的!”侍卫噌得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步上前,一把推开那名试图将汐奚手掌掰开的狱卒,他大脚用力踩在她手背上,这一用力,脚下的拳头明显松动几分。侍卫却并未松开动作,脚踩着后,反复展踏,直到在看见脚底下有涔涔血渍冒出,他这才满意地收回腿。
五指弯曲,动一下,就疼的如入骨髓,汐奚几近全力紧握,那两名狱卒费了半天劲,还是没有办法。
“算了,今日先将她拖回去,再饿她两天后关进暴室,我看她是否还有像今日般的傲骨铮铮。”
被送入死牢的时候,汐奚已经慢慢失去意识,唯有那两个拳头,还紧紧握着。
眼皮隙开一道缝,这牢中的灯火,为何一天到晚亮着?她轻咽下口水,嘴巴里面干涩的疼,这样的话,她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了。眯着眼睛望向那扇天窗,这儿,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地方。
上面,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咕,咕 ——”
汐奚强忍着痛翻过身,将小脸朝上,她艰难地眯了眯眼睛,总算看清,是一只麻雀飞累了,停在天窗上歇歇脚。小鸟…她微微勾起笑,要是她也能和鸟儿一般,飞出去的话多好?散下的头发遮住了她血迹斑斑的小脸,汐奚躺着动也不动,每呼吸一下,就感觉自己虚弱一分。
“ 她怎么了,是不是死了?”边上,有好奇之人把着拦杆张望。
“ 死牢内死人很奇怪吗?切,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亦有人满不在乎,语气冷漠道。
“哎,刚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牢内,陷入一片死寂,没有谁再开口,汐奚微张着嘴,天窗上,那麻雀扑扇下翅膀,歇的够了,便振翅而去。
“不要,不要走 —— ”她抬了抬右手,朝着那扇天窗的方向伸出去,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垂直于头顶,再,重重跌落下来,“带我,一起走吧……”
她真的累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席卷而来,令她招架不住,身,心,都垮了。
老太君病了,一病不起。这样的打击,虽然过了几天,却还是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底下伺候的丫鬟们均是战战兢兢,就连资格老练的嬷嬷们亦是。
穿过九曲十八弯,这儿,是僻静幽深的养身之处,此时,守夜的侍卫们一个个肃静庄严,整个五月盟,陷入死气沉沉之中。
李妃娘娘的榻前,跪着一名满头银发,有着诡异紫晶色眼眸的男子,榻上,还是维持着原状,那件华服依旧顺着人形摆放,外头,似乎起风了,有风从门外吹进来,轻拂下袖口,也将榻上那些尘屑吹散些许。
玄衅见状,一声勃怒,“谁将殿门打开的,拖出去砍了!”
门外,侍卫们大惊失色,忙掩上殿门,不让风漏进去一丝一毫。玄衅双手掩面,再次睁开的双眼,有冰凉滑落,那一滴眼泪,仿佛都成了紫晶色。
王爷已经只身呆在寝殿内好几天了,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去劝一句。
西宫内。
惜翎端着托盘来到内殿,前几日发生的事在园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她连着几天没有睡上一个好觉,死牢那边,也不让人探望,急的她几次掉下了眼泪。
殿泽背对大门,单手放在身侧的桌子上,背影挺得很直,微耸的双肩,似在隐忍着什么。
“少主——” 她轻唤一声上前,在他身侧站定。
男子沉默相对,俊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眼圈有些红肿。
“少主 —— ”惜翎尝试轻唤,压低了声音。
“我不想说话。 ”男子依旧压着脑袋,黑色的身影显得压抑而沉闷,他吐出这样几个字来,便闭了唇。
“少主! ”惜翎闻言,突地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求求您,救救汐奚吧,我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可我相信她,听说汐奚被关进了暴室,少主…… ”
男子的眼皮,适时抬了抬,“这个时候,你还敢替她求情?”
他的声音,冰冷而寒彻,惜翎抬了抬头,目光有些胆怯,却依然坚定,“少主,我不敢去求王爷同老太君,我只能求您了……”
“下去。 ”殿泽轻叹一声,单手撑起前额,神情,倦怠至极。
“少主——”惜翎跪着上前,握了握拳头,生平第一次,提起那般勇气说道,“我不知道汐奚究竟做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样的人,只有一个,一旦失去,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叮——”
一声脱响,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二人不由望去,见是汐奚原先送给惜翎的那支步摇,竟不知何时竟从袖中掉了出来。
殿泽视线定在那步摇上,纯净的眸子,支离破碎,他胸口一阵窒闷,难受极了。
惜翎顾不得心中的苦涩,连忙急急哀求,“少主,那暴室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我怕汐奚已经撑不下去了。”
123 设法营救
阴雨绵绵,凉风乍来。
“站住!”死牢门口,两名守卫手持长刀,伸出手挡住女子的去路,“这儿是死牢,不能探视。”
惜翎手里挎着一个食盒,忙从袖中掏出那块殿泽的腰牌,“二位大哥行行好,我进去一会就出来。”
“原来是新夫人,失礼。 ”守卫将腰牌送还给惜翎,并令人打开囚门。
绣鞋踩着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前”发出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声音,“啪搭,啪搭——”
“呦,这死牢里何时来了个美人啊?”一侧,有尖锐的嗓音传出,一双黝黑分不清原样的手从囚柱间伸出来,差点够到惜翎的袖子。她吓得急忙甩开,人朝着中间走去。
在前面带路的狱卒走了几步,一手指指旁边囚笼,“就是这了。”
“谢谢,”惜翎忙点头,并从袖中掏出几许碎银交到他手中,“这些,就给底下的人打些酒喝。”
“多谢新夫人赏赐。”那狱卒哈腰点头,忙将那些碎银接过去。
待到脚步声消失老远后,惜翎这才在他所指的那间牢笼前蹲下身,轻唤道,“汐奚,汐奚 —— ”
一阵微乎其微的窸窣声传来,原先蜷缩在墙角的身影轻挪动下,惜翎看的并不真切,只是试探开口,“汐奚?”
“惜翎。 ”破碎虚弱的声音传来,汐奚爬跪着来到囚笼前,满身血渍,已经干涸在脏污的囚衣上。
惜翎双目难以置信地圆睁,双手忙掩住嘴中差点逸出的惊呼,她只觉心口一阵抽痛,大滴大滴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汐奚双手攀住囚柱,衣衫褴褛,隐约可见里面伤痕累累,她喘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惜翎哽咽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几次欲要开口,都被那股酸涩给憋了回去,汐奚将手落在女子的柔荑上,轻轻握住。
“是少主给了腰牌… ”惜翎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她低着头,不忍去看那满身的伤。
“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这样。”汐奚收回手,整个身子支撑不住,滑落于地,惜翎注意到她牢中同别人并不一样,竟连一个盛放食物的碗都没有。再看汐奚这幅憔悴而几欲崩溃的身子,她紧咬住下唇,将眼泪憋回去后,从食盒中拿出几盘点心放到女子手边,“汐奚,你快吃吧。”
惜翎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她手里,看着汐奚张嘴咀嚼,用力咽下去。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惜翎靠着囚笼坐下来,同汐奚双肩轻抵,“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
汐奚原先吞咽的动作因她这句话而顿住,她忙咽下嘴里的糕点,急欲阻止,“不行,惜翎,这儿是死牢,插翅难飞的。 ”
“汐奚,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如今,园里的事物都是贾官家在代管,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我就连求情都找不到地方。”
汐奚知道,玄衅这时候定是守在李妃娘娘的榻前,“惜翎,没有用的,现在……谁都救不了我。”
“不,我偏不信,” 惜翎跪起双腿,一手穿过囚柱握住汐奚的手掌,“你再坚持下,我和少主回去商量下,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惜翎,”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守在少主身边,我的事,谁都没有办法的。”
望着汐奚眼中黯下去的光翼,惜翎并没有再坚持什么,然而,她的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任谁也劝不回去。
过了不久,外面的狱卒便在张着嗓子催促,惜翎将剩余的糕点全都塞在铺砌的稻草堆中,这才拿起空食盒起身,“汐奚,一定等着我。”她擦擦干净眼泪,在狱卒进来之时,便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出去。
一路恍惚,惜翎不知是怎样回到西宫的,她放下食盒走入内殿,只见一抹男子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她深呼出口气,脚步放得很轻,来到榻前后,将手里攥着的那块腰牌小心翼翼递出去,准备系在殿泽腰间。
就在即将触及之时,却见他突然转了个身,惜翎反应过来时,殿泽已经半坐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她大惊,忙双膝跪地,“少主饶命。”
殿泽睨着她手里的腰牌,怒火中烧,一把抢过去后将惜翎挥出去老远,“饶命?你十条命都不够赌的!”
惜翎脑袋撞在椅子上,疼的眼冒金星,她一手摸着头,另一手撑在地上,“少主,妾身知道不该私自窃取您的腰牌,可是汐奚被关在死牢里,没有腰牌,我就连想见一面都难……”
殿泽见她双眼肿如核桃,显然是痛哭过,大掌将腰牌紧握起来,掌心,被那雕刻的纹路给刺得生疼。他垂着头,耳边传来惜翎轻微的啜泣声,过了许久,殿泽才忍不住开口,“她,怎么样?”
不开口还好,这样一问,惜翎原先屏住的痛哭这才放声,她跪到殿泽身前,连磕三个响头,“少主,您再不救汐奚,她就没命了。”女子双肩压在地上,男子闻言,心口一窒,“怎么回事?”
“他们将汐奚拖进了暴室,”惜翎抬起头,眼泪流个不停,“她身上全是伤,有些较深的,深刻见骨,那件囚衣布满血渍,我已经分不清楚,她究竟受了多少伤,汐奚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听那些狱卒说,明日还要行刑,我怕,我怕她真的会过不去……”
殿泽轻阖上双目,似是不忍再听下去,他双手撑在身侧欲要起身,却是一个趔趄,重新跌坐回榻上,“如今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
惜翎摇着头,双手小心的轻扯住殿泽的袖口,“少主,您一定有法子,我想去求王爷,可就连他在哪我都不知道…我只能求您。”
“这次没有用了,”殿泽勉强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他站在桌前,声音幽冷道,“汐奚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何谓不可饶恕?”惜翎并不死心,以双膝代为行走,来到殿泽身后,“只要王爷肯,汐奚就能被放出来。”
“你不会懂的。 ”殿泽顺势坐下来,清澈的眸子望向外面。
“难道,王爷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吗?”惜翎双目含泪,这样的想法,令她心中一惧,难以回神。
殿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撑起前额,须臾后,这才开口,“衅,不会要她的命。”
“可事到如今,汐奚她已经快没命了。”
“那,被她害死的人又该怎么说?”殿泽忽地开口,语气饮恨,“已经没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了。”
“汐奚,她究竟害了谁?”惜翎睁大双目,她隐约知道事情的重大,却不知汐奚犯了何人。
“这同你无关。”殿泽的语气分外漠然,他将那支金步摇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你喜欢跪么?”
惜翎双手摆在膝盖上,双肩轻挺,强提起勇气道,“少主若不答应,妾身就一直跪在这。”
“那你就跪着吧。”男子看也不看一眼就站起来,将步摇放入袖中后,径自朝着外面而去。
踩着月色上前,空气中,有柳絮飞扬的细碎,一抹白色在夜间漫无目的行走,如今的五月盟,已不复往日的喧嚣热闹,令人不免心里哽塞。
殿泽站住脚步,下意识抬头,只见上面书写的“汐苑”二字刚劲有力,他久久端详,仿佛看见那名同样坚毅的女子就站在自己跟前。
“奴婢见过少主。” 凝神间,一名丫鬟站在身后。
殿泽收回神,抬起腿迈进汐苑,那丫鬟一怔,忙提裙跟了进去,园内冷清不已,少了主子的庇佑,这些下人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只能留在屋内相互安慰。远处的凉亭内,摆着一架古琴,殿泽巡阶而上,在桌前站定。
“这是汐主子最喜欢抚的琴。 ”画束站于凉亭下,物是人非,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她吸了吸鼻子,却觉更加酸涩。
殿泽抬手轻拨,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他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心里,也随着琴音而悸动。“在出事之前,她可有何异样的举动?”
画束擦拭下眼角,细想片刻后,摇摇头,“没有,少主……汐主子她,还能回来吗?”女子的声音,充满小心翼翼,微抬头问道。
殿泽放眼望去,那一片波光帮帮的水面,刺眼的令人目眩,他只字未说,收回手走了下去。
回到西宫的时候,惜翎还是跪在原先的地方,殿泽瞅了瞅,越过她身侧径自躺在榻上,惜翎转过身,跪着上前来到他榻前,身子挺得笔直。
“你跪着也没有用。”
惜翎不说话,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殿泽旋身,将背影正对着她,自顾歇息。
死牢内昏暗无光,汐奚张着双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她转个身,连眼睛闭上的力气都没有。
“喂,吃饭了吃饭了——”外头,狱卒给每个囚牢分派食物,脏污的桶内,木勺舀起一勺扔进去,也不管是否落在牢中的碗内,在他们眼里,进了死牢的,就不再是人,甚至连狗都不如。
汐奚闭上眼睛,只听得叮咚一声,狱卒将一个碗放在她牢内,并舀上一勺白粥,“快吃了。 ”汐奚秀眉轻蹙,莫不是对方发了善心,那狱卒见她不动,便没好气道,“快吃,吃完还要押你去暴室。”
她挣扎下走过去,那狱卒蹲在她面前,看着汐奚将那碗粥拿起来,一口口喂进去,“你就不怕有毒?”
汐奚喝了几口后抬起头,虽然面目脏污,却仍能辨析出她眼中的坚韧,“到了这里,命还不是你们的,就算是毒药也没有办法。”
狱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拎起木桶转身走了出去。
一碗粥下肚,人也觉得有力气了许多,她背靠着囚柱坐下来,今日的暴室,不知道还要承受怎么的刑法。
汐奚蜷缩着身子,才不过片刻功夫,就觉腹中疼痛如刀绞,她双手按住小腹,身子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她张下嘴,却是疼的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涔涔冷汗顺着脊背淌落。脑中猛地忆起狱卒方才的话,汐奚伸出手去抓着囚柱,一张小脸瞬间煞白。
胸口越来越闷,她喉间一动,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紧接着,大口大口的血顺着衣襟落到了胸前,犹如那绚烂多姿的牡丹,花开妖娆。
“啊,死人啦——”这是汐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倾倒在地,没多久便失去意识,闭上了两眼。
死牢内一时像是炸开的锅,狱卒匆匆赶来的时候,汐奚已经咽了气,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其中一人打开囚柱,几步上前,蹲下身后,探出一指放在她鼻子跟前。
狱卒抽回手,朝着身后的另外几人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可是,那认罪书上还没有画押呢!”
“ 人都死了还画个屁, ”那狱卒一脚将那碗踢开,“索性拖到乱弃岗埋了就是。”
“这,恐怕要禀报王爷一声。 ”
几人面面相觑,先前走进囚笼的那名狱卒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事是老太君吩咐的,若是告诉了王爷…”
“对,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
“还是拖去乱葬岗吧,待会让仵作来验尸,确认无误后就拉出去,到时候,派个人给老太君禀报一声就成。”
“这倒是个办法,”一名狱卒瞅了瞅牢内的尸体,“事不宜迟,快让仵作过来。”
验完尸后,几名狱卒合伙将汐奚抬上一副竹架,白布蒙上之际,也就证明了仵作所言,此人已经死亡。
抬出地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看守的侍卫率先拦下,将白布掀开,在看了仵作出具的单子后才肯放行。
两名狱卒循着以往的路走向五月盟的后院,那儿,是通往乱葬岗的捷径。
“可惜了,据说这主子之前也是风光无限的——”
“老李头,我说你今日怎这么多的感慨,” 走在前面的狱卒忍不住取笑几声,“这死个人还不是常事嘛。 ”
二人说着说着便来到了后院,负责看守的侍卫已经将门打开,见竹架让开,赶忙让开身子。
两名狱卒面露不满,这些侍卫明摆着就是怕沾上晦气,二人故意放慢脚步上前,就在即将踏出院门时,却听得一道声音幽冷而来,“站住! ”
124 骇人真言
身后的狱卒率先回过头去,在看清楚来人后,陡地一惊,忙将竹架放在地上,“参见王爷。”
来人正是玄衅,他双足站于石阶上,黑色的袍角扬于身侧,跪着的两名狱卒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抑制不住惊恐起来。玄衅一头银丝披肩,眸子已经恢复成墨色,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幽魅般诡谲,二人齐齐压下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男子走上前,脚步踩着落叶,视线落在那具竹架上,“这是什么?”
其中一名狱卒不得已抬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回王爷,是死牢内的一名囚犯突然暴毙,奴才这就将她丢到乱葬岗去。”
暴毙?玄衅的眉头忽然皱起,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散不去的忧伤,那两名狱卒见他不说话,便要起身将竹架抬出去。
盖在上面的白布因二人起身的动作而扬起,露出女子一条腿来,玄衅眼见他们抬着竹架走出去,那腿上,伤痕累累,血渍斑斑,更不用说身上了。
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异样,他陡地出声制止,“站住。”
二人再度一惊,放下竹架。
“既然是暴毙,先抬回死牢去,令人打一副棺木后,再将她送出去找个地方埋了。”
听了玄衅的话,两名狱卒只得压下满腹讶异与不解,而此时的汐奚,因药性过去了一半,除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已渐渐恢复知觉。玄衅的声音,那么熟悉,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天,隔了一层白布,便成陌生人。
“奴才遵命。”二人领命,抬起竹架朝着死牢方向而去,汐奚想要动下手指,这才发现四肢酥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可,玄衅的声音明显就在耳边,她听得真切。她不想这样被动的任人宰割,竹架在玄衅身侧经过,一阵风吹来,将汐奚身上那层白布骤然掀在地,男子转过头去,可惜那张脸,却被狱卒的身子给挡着,只看见一身褴褛的囚衣。
“ 你们不要命了,也不怕这晦气脏了王爷的眼。”原先看守后院的侍卫见状,忙讨好上前,将白布捡起后重新盖在汐奚身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两名狱卒惶恐惊惧,忙抬着竹架小跑着离开。
汐奚顿觉心凉无比,哀戚非常,自己沦落到这一步,玄衅,你当真不闻不问吗?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露出来,那份绝望掩藏在心底,却是谁都看不见。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前面的狱卒见四周无人,骂骂咧咧道。
“就是,也不知道吹得什么鬼风。”另一名狱卒只觉后背脊染上窜起冷汗涔涔,他一缩脖子,瞅了瞅那白布下的尸首,“对了,方才王爷问起,我还以为你会说出这主子的身份呢。 ”
“人都死了还说个屁啊,”那狱卒一瞪眼,扭过头来,“要是王爷念旧情,她也不会被拖进暴室惨死,进了死牢的,你还以为她能重新得宠不成?”
“是,是,”身后的狱卒忙不迭点头,“大哥您说的是,瞧我这木鱼脑袋,什么都看不透…”
“呆在死牢久了,你自然就能明白,那儿啊,是一个抛弃了人情的地方,当初侍卫在暴室逼供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主子要是画了押,一样逃不脱个死。所以说,得宠一朝,失宠一时,失了宠的女人那,比那外面的狗还不如……”
男子的话虽然粗鲁了些,可听在汐奚耳中,却触动极深,眼睛里面,一片黑暗,又酸又涩。
不远处,赤金色的擎天铜柱后头,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二人抬着竹架走远后,惜翎才探出一张惨白无色的小脸来,乱葬岗外她已经派了人接应,可这儿,怎会出此意外?
汐奚被送回死牢内,原先看守的狱卒不无奇怪道,“怎么送回来了?”
那两人将尸首扔回牢内,擦了把汗,有气无力道,“嘿,别提了,就在出后门的时候遇上王爷,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思赐就落在了这死人身上,王爷说,让我们给她准备一副棺木,再好生安葬了。 ”
“什么? ”先前发话的人抓抓脑袋,“还没听说过,进了死牢的人能用上棺木的。”
“可不是嘛。”狱卒靠在囚柱上,“白费我哥俩跑了这一趟。”
“各位狱卒大哥。”诸人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惜翎走入死牢,手里还椅着个食盒。
“呦,是新夫人。” 几人忙行礼,其中一名狱卒抬起头来,“这位是?”
“哦,这是一道前来探望的, ”惜翎瞅向身侧的王煜,“各位行行好,我进去一会就好。”
“哎!”那狱卒面上带着几分可惜,摇摇头道,“不是小的不肯成全,只不过……”
“不过什么?”惜翎陡地一惊,连眼圈都红了。
那狱卒竟觉有些难以启齿,吱唔了半天,这才说道,“那囚犯已经死了,仵作都来验过尸了。”
“什么,死了? ”惜翎声音咻地拔高,颤抖不已,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怎,怎么会这样?”
狱卒不好说是受了酷刑,乃至内脏俱损,只得回话道,“新夫人还是请回吧。”
“不,我不回去,”惜翎手一抖,那食盒顺势滚落到地上,她魂不守舍地拉住那名狱卒的袖子,“让我最后再见见她。”
见她如此执意,那些铁石心肠的狱卒均有些动容,男子点了点头后,将她和王煜带到汐奚所呆的那间囚牢,“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进去吧。”
惜翎感激不已,从袖子内掏出一包银子,塞到那狱卒的手里,“让她好好地上路,我不希望她穿着那身破旧的囚衣走。 ”
那狱卒手里一掂,沉甸甸的,“新夫人放心,我们还会给她备上一副棺木。”
惜翎闻言,越发感激,狱卒难得近人情地走开,见他走远后,惜翎这才同王煜对视一眼,大步跨入了囚牢内。
“王大夫,”她率先蹲下身,摸着汐奚冰冷的小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真的有事吧?”
王煜就势盘膝坐在汐奚身侧,敏锐的两眼不时瞅向囚牢外,“新夫人放心,只要在明日正午之前将汐主子送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惜翎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俯下身,将汐奚遮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凑近她耳边说道,“汐奚,明天出去之后,再也不要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 ”
她闭着双眼,听的清楚,惜翎视线不舍地划过她脸庞,陡地发现她眼角还未来得及干涸的泪渍,惜翎神色大惊,“王大夫,这…”
王煜凑近一看,忙抬起袖口帮汐奚擦拭干净,“在药性未过之前,她应该不会有知觉才是。 ”
“ 那怎会这样?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惜翎语气紧张不已,吓得眼泪簌簌往下掉,“怎么办,怎么办呢? ”
那温热的泪水打在脸上,是让汐奚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暖入心田。
“新夫人不必着急,属下把上一脉看看。”王煜说完,便掳起汐奚的袖子,食指轻落于静脉,才不过片刻功夫,惜翎就着急问道,“王大夫,怎样?”
“汐主子的脉象,有些奇怪。 ”
“ 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惜翎急得不知所措,隐约已经有些后悔,王煜示意她不要慌张,压低了声音说道,“自从上次在汐苑查出了桅子后,汐主子体内不应该再有这种东西。”
“王大夫所言是何意思?”惜翎想了下,不解问道,“什么是桅子?”
王煜放下手里动作,睨向伤痕累累的女子,有些惋惜“是一种能令人不能生孕的药,汐主子体内,残余着大量残留物,估计是很难……”
惜翎睇着王煜眉间的叹息,她小嘴轻张,声音干涩道,“你的意思是…
…”
见王煜点点头,惜翎忙的双手掩住小嘴,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怎么会这样?”命途多舛,却为何还要令她孤苦伶仃,连个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要。“汐奚一向谨慎,再说之前已被搜出桅子,怎还会有这样的东西在体内? ”
惜翎的疑问,也正是王煜所意想不到的,“食物中是不可能的,上次的桅子就藏在那些香料中,故而,可能性也不大,新夫人说的不错,汐主子为人谨慎,断不会随意相信身边之人,唯一能接近之人……”
惜翎见他不再说下去,心里就越发焦急,“是谁? ”
“她体内的桅子积累深厚,莫不是……”王煜神色大惊,惜翎见状,赶忙追问,“王大夫,你察觉到了什么?”
男子眼眸稍黯,睨向汐奚那张安静的睡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吸入如此多的桅子,只能说明,汐主子的身边就有这样东西。而在此之前,亦有很多先例,男子为了不令那些不得自己宠爱的妻妾受孕,会将桅子放入随身携带的腰包内,睡觉安寝之时,亦放在室内。”
“你是说……”惜翎睁大双眼,眼泪流的更急,“可是,王爷为何要这么做?不,不会的!”
王煜见她弯下腰双手轻拭着汐奚脸上的灰渍“王爷,不可能让别人轻易生下自己的孩子。”
惜翎动作怔了怔,双肩瑟缩发抖,她擦着汐奚的前额,一边嘶哑着声音哭道,“所幸,汐奚你听不见,这样的话,你永远都不要听见,我不要你再受到伤害。”她依偎着汐奚躺下来,两手紧握着女子的柔荑,“一定要记住,好好的生活,再也不要回来,这样的回忆,并不美好,汐奚,你活的太累了,不要回来,知道吗?”
他们都以为汐奚听不见,却不知,她心如明镜。这会,居然哭不出来了,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给压着,她奋力想要推开,却不知,越压越重。
一直以来,她都想给玄衅生个孩子,却忽略了,玄衅从未说过,他需要一个孩子。她所认为的,原来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身心俱疲,汐奚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中,无力挣扎,只能随波逐流,任由海浪将她吹往东,吹向西。她迷茫、失落、惆怅、绝望,哪儿,才是她该靠岸的地方呢?远处,明火通亮,此起彼伏的灯,有的昏暗,有的璀璨,却没有一盏为她照亮上岸的路。
迷失了方向……
心里的痛,透过四肢百骸传
夫妻缠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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