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帝 作者:淘肉文
顿地走进那一堆堆已经烧成灰的废墟之中……
整整一个夜晚,倾狂在已经烧了大半的偏殿废墟里呆了整整一夜,除了叶影,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夜里做了什么,其实叶影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这一夜里,她有大半的时间是对着原本存放皇帝和贵妃的废墟发呆,却不知她在想什么。
寒冷的风扑到脸上,让人从身体直冷到心里,倾狂负于背后的双手渐显僵硬,发丝上,肩膀上覆盖着层层的雪花,初晨的阳光洒遍人间,驱散了点点寒冷,却驱不散她发自内心的冰冷。
叶影见她一整夜吹着冷风却没有释放护体真气,任由自己被冻着,不禁紧了紧眉头,几次三番都想上前劝劝,但最后都忍住了,心下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却捉不住这种感觉是什么,正当他失神想去捉住这种感觉的时候,倾狂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老大……”微摇了摇头,叶影赶紧迎了上去,如鹰眸般的双眼略带责怪地看着满身雪花的倾狂。
倾狂无表情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后便装傻充愣地一笑,伸手将身上的雪花拂开,拍拍叶影的肩膀浅笑道:“咳……我错了,别生气了!”
无奈地回以一笑,叶影边帮忙拂开倾狂发丝上的雪花,边禀报道:“老大,方才暗阁来报,莫倾廷已经醒了,不过也只剩一口气而已,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神秘人,看起来是个高手,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护住心脉,朱雀员暂时还没查到他的资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莫倾廷此次的所有行动都跟这个人有关,他……”
“影,你是不是想说,莫倾廷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给予我这么重的打击,有可能不是因为有内j出卖我,而是因为有这个人的帮忙,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魔圣天的人,在魔圣天在策划着这一切,所以这一局莫倾廷那个愚蠢的家伙才能布得这么高明。”倾狂笑笑地接下叶影未说完的话道。
叶影一愣,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老大呢!何况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事,只是……罢了,老大心里自有明镜,无须他多说。
微仰起头,倾狂红唇轻勾,未痊愈的咽喉使得出口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知道我是女儿身的,除了你们,就只有魔圣天知道,也只有他才会派出那么多高手来帮助莫倾廷这个蠢才,而若是莫倾廷真能成功的杀了我,当上龙麟皇帝,那么,最终的得益者将会是魔圣天…影,你猜测很有道理,只是……”
摇头苦笑,然而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幽若深潭的眼眸,负手直朝前走去道:“只是影,如此想虽然很能说得通,但是同魔圣天交手了这么久,对于他的行事作风,我们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没错,那群高手极有可能是他的人,但是莫倾廷知道我是女儿身这件事,我相信不是他揭穿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任魔圣天有通天之能,也根本不可能轻易地将玄武他们一网打尽,影,你连自己都骗不了的事,又如何能用来安慰我呢!影,很多事不是我们不去想,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的。”
魔圣天的本事是很强,明里暗里的势力无孔不入,但是她莫倾狂建立的天极门又岂是他能渗入得了的,对于敌人,她从来不手软,也不会掉以轻心,然而对于自己人,她也……从来不防范,所以只要有心,想要从她的举动中察觉什么,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从看到《伐狂檄文》的时候,她就心里有数,不是吗?
“老大,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支持你。”重重一叹,叶影深深地望着倾狂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老大,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我,还有凌公子,云玄天他们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回眸一笑,刹时积雪尽融,更胜春暖花开,叶影整个人都呆住了,心脏一阵强烈的撞击,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倾狂早已走远了,远远只传来一声沙哑却已不再低沉的声音:“影,还傻站着干什么……”
涮地一下,叶影刚毅的脸上浮满了红云,直红到耳根之后,就跟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般,哪里像是沉稳内敛的天极门圣使啊!
再次出乎叶影意料的,倾狂离开偏殿之后,并不是去审问莫倾廷,而是去了杨府,只是这一次,叶影没有再跟在她身边,而只是随着她到杨府门外后,便离开去办倾狂吩咐的事。
经过了一场惊变之后,杨府更显寂寥,除了杨文鸿父子和几个粗使下人之外,再无他人,因而倾狂一路走来,竟没有碰到半个人,更显得杨府没有一点生机。
虽然极少来杨府,然而倾狂还是很清楚地记得杨文鸿居住的院落在哪里。她莫倾狂从来不逃避任何问题,只是前进的步伐却是那么地沉重。
杨文鸿所居住的院落前种着一片梅花林,倾狂一踏进来,意外地见到本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人正独坐在梅花树下,手执着一壶酒正在独酌,微眯着双眸也不知他到底醉没醉,只是从他身边躺着的数瓶空酒壶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喝了很多酒。
听到脚步声,杨文鸿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正向他走过去的倾狂,既没有显得意外也没有显得欢喜,只是缓缓地放开正要将美酒往嘴里倒的手,轻扬起嘴角轻笑道: “你来了!”淡娜鲎痔怀銮樾鳎拖袼撬降薏u乃话悖萌擞涝恫虏煌杆谙胄┦裁矗坪跚憧窕崂凑宜缭谒囊饬现校菜坪跞绱饲榫耙丫涎萘宋奘兀允悄敲吹刈匀弧?
当年桃花树下,执书细读的翩翩少年,今日却在梅花树下灌酒狂饮!不知为何,倾狂的眼眶显得酸涩起来,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却真真实实的不同,同样是狂妄自信的笑容,却带上了点苍桑。
“嗯。”轻轻应答一声,倾狂走至他的身边,撩袍坐下,径自拿起旁边的另一壶酒,仰头豪迈一饮,清醇的美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只是随意一抹,赞道:“好酒。”
听到她嘶哑的声音,杨文鸿执酒壶的手轻颤了一下,迷离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情绪,却很快便掩去,不再往嘴里灌酒,执着酒壶晃了晃,淡淡道:“倾狂来此,不会是来跟我抢酒喝的吧!”
以食指轻勾着酒壶在指间把玩,倾狂漫不经心道:“相处十年,我倒从来不知道文鸿哥哥这么喜欢饮酒。”答非所问,明显有着压抑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淌着。
“呵呵…倾狂你是天下第一神人太子,是天纵奇才,是一代传奇,但是有很多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杨文鸿迷离的双眸倏然一凝,显得幽深莫测,似有千言万语蕴藏心底,呼啸着要冲出来。
清晰地感受到杨文鸿表面平静,实则气息已经开始絮乱,倾狂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翘,轻笑道:“是吗?那么,文鸿哥哥愿意为倾狂解感么?”
喃喃低语着‘不知道’的杨文鸿也转过头,看着早已深刻在心底深处的容颜,如昔的笑靥让他心里那燥动的因子平息了下来,执酒壶往高处向下倾倒,酒泄如泉,倾入口中,没有理会嘴角边的酒迹,清雅一笑道:“当然,从小到大,只要是倾狂的话,文鸿哥哥有哪一次让你失望了。”
说着,嘴角的笑意一变,满是讥哨之意的浅笑浮现于俊脸上,道:“龙麟国上上下下,包话倾狂你,全都知道当今皇上与出自青楼的芸贵妃突破重重难关而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人故事,但是,世上又知不知道,当芸贵妃同皇上相知相爱的时候,有一个男子自青楼惊见疑为天人下凡的楚芸烟后,便背弃了自己的妻子,在默默地爱着她,只是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于是自己将这份爱情埋于心底,然而他又怎么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妻子呢!”
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件事不关已的故事,但是倾狂知道,他故事中的男子指的是谁,心下微叹,其实这是个老套到极点的故事,只是因为故事中的人物与自己有切身的关系,所以这个只开了个头的故事深深地扯动了她的心。
倾狂突而觉得有点烦燥,大口畅饮,浑然不顾胸襟尽显,热酒入喉,热血激涌,耳边继续响起如清泉滴石般的声音:“他的妻子虽然知道丈夫已经不爱他了,但为了儿子,她将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退步只是一场笑话,在芸贵妃生下了小皇子,被接进宫里后,这个男子终于真正地死心了,在心灰意冷之下,抛妻弃子,以修书游学为名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留下妻子日日以泪洗面,呵呵……倾狂,我的太子,如果是你,看着自己最为敬仰的父亲为了别的女人抛弃你,日日看着最爱的母亲活在痛苦之中,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会有怎样的感受?”
这一声平淡却如重斤般重的询问让倾狂瞳孔一阵紧缩,她会怎样的感受?呵呵,他还真是问对了人,想不到有人的童年经历同她的前世何其相似。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无论他有多么的聪明,多么的坚强,被父亲所抛弃,母亲日日苦着脸垂泪,就算爱着自己,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心思来照顾自己吧!这么大的阴影压在心里,无人可倾诉,无处可发泄,很容易造成心里扭曲,轻则孤僻自闭,重则深陷极端偏执,难以自拔。
前世若不是从小有她爷爷陪着她,恐怕她会变成心里扭曲的变态,但即使如此,她还不是常常沉浸在血腥黑暗中孤独地舔着伤口。所以问她会有怎样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了。
“呵呵,我怎么会问你呢?你怎么会明白这种感受呢!你怎么会明白这种感受……”自己问完之后,杨文鸿又劲自自嘲地低笑起来,喃喃地重复着后面的话,清雅的脸上渐渐迷乱。
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倾狂没有注意到杨文鸿神色的变化,只听得他这一声接一声呢喃,低低地回了一句:“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
话还未说完,‘砰’地一声响,脆响声中,酒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杨文鸿信手将酒壶用力地往前一掷,嚯然站了起来,绝美的脸庞几近扭曲,迷离的双眸蕴含着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通红着的眼眶盈满着无尽的风暴,颤抖的手指直指着倾狂,嘶声大吼道:“你以为天下人称你是神人太子,你就真的是神人吗?你明白?哈哈……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莫倾狂从小就是上天的宠儿,龙子龙孙,要什么有什么,皇上和芸贵妃将你视为心头肉,棒在手里怕掉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他,也为了你,重新回到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你会明白,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你,从来狂妄的你,从来都站在世界巅峰的你,会明白我怎么感受,哈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
虽然心中有底,但见从来清雅淡泊的杨文鸿竟然失控到几乎巅狂的地步,倾狂的心里终究还是一惊,眉头深深蹙起,但随即便释然了,憋了快二十年的情绪一朝爆发,便如溃堤一般,只有让他尽情地发|泄了。
发| 泄了半响,杨文鸿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强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见倾狂对于他的怒火无动于衷,眼神倏然一冷,晨光下的肃杀霜寒之意,越发浓得化不开,带着火气的声音却有种冷凝的冰冷:“莫倾狂,你真的很聪明,很强大,所有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就算天塌下来,你从来都是如此的自信,乾坤在手,但是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恨的人不是抛弃我的父亲,不是害得我家无宁日的楚芸烟,而是你,是你……我恨你,在我孤独地躲在暗处哭泣的时候,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却无人敢责备你一句,我恨你,我同母亲苦等了九年的父亲回来,不是因为我这个儿子,而是为了辅助你,我恨你,无论我是什么神童,无论我有多努力,他从来都不会赞我一句,他口口声声说的人是你,口口声声赞的人也是你,我恨你,从他回来后,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嘱咐我要如何如何地照顾你,如何如何地辅助你,如何如何地引导你,我恨你,他总是那么疼爱你,将你视作亲生儿子般对待,却从来也没有看到站在你身边的我,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就因为杨太傅,所以在我们还没见面的时候你就恨我?相处的这十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恨我?……”听着杨文鸿的一声声控诉,倾狂依旧没有显得激动,平静地问道,心里的某一处却在刺痛着:恨我!呵呵……除了皇帝老爹和娘亲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放进心里,发誓要保护的人,却原来一直一直都在恨着我!恨我啊!真的有那么浓烈的恨吗?真的就因为这个原因,而恨不得……我死么?
“难道你不该恨吗?凭什么,就凭你是皇帝的‘儿子’,所以我就该为你鞠躬尽悴死而后已,放弃满腔的抱负陪你这个‘草包皇子’玩闹,就凭你是楚芸烟的‘儿子’,所以我父亲就无视我的感受,将我送到你的面前,凭什么……凭什么……”杨文鸿已经完全失控了,伸手将倾狂手中的酒壶拂掉,在脆响声中,将她拉起来,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双肩,声声质问,强烈复杂的情感清晰地在那双迷蒙的双眸里涌现,多年来的委屈,多年来的恨意,多年来压制的情感在这一声声质问中爆发出来。
任他发|泄,任他摇晃,任他怒吼,倾狂如玉般的脸上不再平静,却不是恼羞成怒或沉痛难堪,深邃幽黑的双瞳射出睿智的光芒,反手覆上他的手臂,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嘶吼声而响起:“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处处护着我,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我,陪伴我,包容我,宠溺我,为什么在我 ‘闯祸’的时候,一门心思地要为我背黑锅,为什么每次我出了什么事,你比我自己还要紧张我,为什么你处处给予我这个别人看不起,而你最恨的‘草包皇子’关爱温暖,为什么……你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父亲的嘱咐,更不要跟我说,你所做的一切,你所有的关爱都只是为了迷惑我,以待有朝一日在我背后捅上一刀,并不是出自真心的……你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愚庸之辈,让一个恨我入骨的人陪在我身边十年而一点都没有察觉。”
她莫倾狂不是蠢人,更不是两眼一蒙就什么都察觉不到的人,她可以很自信地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她身边伪装那么久,别说十年,就是一年,一个月都不可能,任他心思再深沉,任他再能隐藏住自己的情感,任他伪装技巧有多深都好,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他无波的双眸令人无法窥探到他的情绪,然而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思再重,却也不可能全然逃过她的双眼,所以在当日,她就觉察到他对她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后来,她的多番作为也有试探和耍着他玩的意思,只是,当他第一次给予她关爱温暖,她说出要罩着他的话后,她就给予了他全心的信任,将初次见面时的敌意当作不存在,不去探查,不去追究,她坚信自己的感觉,从桃花树下开始,他对于她的所有好,所有关爱都是出自真心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或做作。
巅狂的情绪在倾狂一声声低沉的反问声中,渐渐冷静了下来,杨文鸿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倾狂,最终却突而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明明应该恨你的,我也确实是恨着你的,但为什么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对你好。”一顿,面目变得狰狞起来,继续道:“为什么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却又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你还要欺我,瞒我呢?为什么呢?”
反问来反问去,这倒真是一道似是纠缠不休的线团!倾狂莫名地暗自自嘲一笑,定定地迎视着他充满强烈情感的双眸,沉声道:“你的背叛,就是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真正实力而没让你知道?”
第两百一十六章 背叛原由(下)
“呵呵……”冷笑了一声,杨文鸿没有立即回答倾狂的问题,酒意似是在这时候涌了上来,身子摇晃了几下,抓着倾狂双臂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向后退了几步,正好靠住身后的一棵梅树,微低下头,以手抚了抚额,幽幽的声音不再是充满满腔的恨意或阴冷地能冻死人,倒像是仿佛来自遥远的古钟,那样的悠远:“呵呵……我的背叛是因为什么?让我想想,哦,对了,倾狂,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人格魅力,让每一个见到你的人都滩蛔∥闼闼鄯?
顿了一下,又道:“你不是好人,但是你却是天下间最护短的人,你以自己瘦弱的肩膀为身边的人撑起了一片天,你狂妄,你冷血,你狠毒,敌人伤你一分,你必还以百倍,但是对于身边的人,你都从不怀疑,防范,哪怕是责备一句,你宽容得如同菩萨一般,这样的你,如何不让身边的人都想要永远留在你身边,爱护你,宠溺你,无论你是草包皇子,还是天下第一神人太子,就连如此恨你的我,也不例外……”
听着他幽幽的仿佛隐在自己思绪里的话语,倾狂没有去打断,即使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静静地听着他继续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但……我更恨我自己,在没有成为你伴读之前,我真的恨不得你死,你一定不知道,当时年纪轻轻的我已经暗中定下了多少杀招,随便哪一条都能让世人眼中的‘草包皇子’死得不明不白,但是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呵……我就将多年的委屈,多年来的痛苦全都给忘了一干二净,甚至在皇上让我当你的伴读的时候,我的心底竟有着从未有过的开心,‘草包皇子’莫倾狂的伴读?这本来应该是我最厌恶,最觉得羞辱的事,那一刻我却觉得开心……”
幽幽的声音渐渐地透着痛苦的自嘲,倾狂的心底也随着难以平静,当知道身边有人背叛了她,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她的文鸿哥哥的时候,她虽表面平静,实则心底的某一处却在时时刻刻地扯痛着,尤其听到皇帝老爹和娘亲他们……离自己而去的时候,她心底的恨意便一股脑儿了全涌了上来,那一刻,她只想将所有害死她双亲的敌人碎尸万段,包括她想保护的杨文鸿,就算是方才,在她来到杨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股恨意依旧未消,但是现在,她却又觉得无比的心疼,复杂的思绪让自己的脑袋一团乱。
黝黑难懂的星眸透着莫名的情绪看着依旧低头抚额似是在自言自语的杨文鸿,倾狂突而感受身子一虚,悄悄地往身后的梅树一靠,顺手捞起另一瓶酒壶,看也不看便往嘴里灌。
杨文鸿低头抚额,像是完全将倾狂当成隐形人一般,在这一刻,他似是才鼓起勇气将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不为外人所知的心底话挖出来,不敢稍有停顿,怕这一停,便会让这好不容易涌起的勇气消散,继续低低地诉说着:“只是当我恍过神来的时候,却是痛苦万分,尤其是回到家里看到憔悴的母亲,我真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给了结了,我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一遍遍地回忆因为你们母子的存在而让我们母子过着怎样痛苦的生活,呵呵……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再大的恨意到了你的面前就自然烟消云散,再多的告诫也抵不过你那一句句的‘文鸿哥哥’,你知道吗?当你那小小的手掌拍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兄弟,你会罩着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大笑,但是笑不出来,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于是,我告诉自己,父母辈的爱恨恩怨跟你没有关系,你是无辜的,然后自然地忘记所有所有的一切不幸,真心真意地当你的‘兄弟’,甘心站在你背后,当你的伴读,陪你一起玩闹,爱护你,疼爱你,便是我全部的人生。”
渐渐的,幽幽的如梦呓般的声音透着欢快,透着温暖,似是随着回忆,当时的那种温暖与心情浮上心头,低着的头也缓缓地抬起来,转过头,看着倾狂的双眸盈满着倾狂从未见过的单纯的快乐,清澈纯洁的如同婴儿一般。
“倾狂,你可知道,当我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在别人说我一句坏话就跳出来为我抱不平,把别人整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我虽然表面责怪你,其实心里是十分快活的。你可知道,当我站在你身后,看着你明明聪慧异常却总是不把聪明用在读书上,而是用来捉弄莫倾乾和莫倾廷这些人的时候,我虽然表面上总是在尽侍读之责督导教育你,其实心里是在为你叫好,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当个‘草包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可知道,当你闯祸,不好好读书,没有完成父亲留下的功课而累得我为你‘受罚’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么地幸福,我总想着,一辈子就跟你这样过下去,当你的保护伞,为你挡开所有魑魅,让你可以尽情地玩乐下去……”
灌酒的手一顿,倾狂的脸上也渐渐是浮现了笑意,显然随着杨文鸿的话,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了,她知道虽然羿轩和若夕常常把杨文鸿叫做书呆子,每次他们做‘坏事’的时候,他都要出来阻止或泼冷水,但最后总是随着他们闹,甚至每次也陪着他们玩,还帮忙出主意呢!她知道他经常尽皇子侍读的责任,督导她读书,甚至是‘强逼’她背诵诗词,不过最后处处帮她‘作弊’,写功课的还是他……
突而杨文鸿如梦呓的声音似是回到了现实,带着压抑的嘲弄,嘴角扬了扬,定定地看着倾狂道:“只是,我这个人生最大的梦想,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是不是?”
杨文鸿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倾狂从回忆里恍过神来,脸上的笑容一僵,顿了半响,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真的是这么认为吗?”
“是,我是这么认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你最亲近的人,关于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更明白你。然而当元都发生惊变的事传回来,我才如遭雷击地意识到,原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以为是,我杨文鸿对于你莫倾狂来说,什么也不是,我根本就一点都不了解你。”苦涩的笑意从他的嘴角边溢出来,看得倾狂眉头深深蹙起。
“文鸿哥哥……”文鸿哥哥,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亲人,不是什么也不是,不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不是因为没把你放在心上,而是,不想你为我担心,不想你不快乐,不想你卷入其中,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永远当个让你们操心而无奈的‘草包皇子’,大家在一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玩闹,而不是成为什么天下第一神人太子,然而生在乱世,生在皇室,你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成为强者,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这些话,倾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到了这种时刻,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而杨文鸿也不见得是想听她说这些话。
果然,似是没听到倾狂那一句‘文鸿哥哥’,杨文鸿自顾自地说下去:“呵,惊才艳世,智盖天下,文武双全,天下第一神人,这么一个经天纬才的绝世奇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整天只会胡闹,除了上青楼,逛赌场,斗鸡遛狗,打架搞破坏,连一本诗词背了十年都背不出来的纨绔皇子?真的是吗?我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得到的答案除了羞辱就是羞辱,哈哈……如此厉害,如此强大的你,我还自言不惭地要保护你一生,如此有计谋,将所有人,包括我都玩弄于股掌间的你,我还恬不知耻地自认自己是最知心的‘兄弟’。假的,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胡闹是假的,你的无知是假的,你对我的好也是假的……”
真的觉得都是假的吗?虽然那些胡闹,不乏是故意做给别人看,或是为了某些计划,但其中也多是她一时玩心一起而做出的胡闹的事,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她从来没有将他或是羿轩、若夕他们算进计谋里,凡是她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不会设什么计谋。她不信,聪明的杨文鸿会感觉不到,只是他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
“你一定在想,我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吧!呵呵,没错,我当时是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些我自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其实只是被我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它从来都没有从记忆里消失,它随时都有可能跑出来,当时我真的又惧又怕,我怕自己会失控对你做出不可弥补的事来,虽然你很强大,但是我却很清楚你的弱点……”
听到这里,倾狂的星眸闪过一抹暗光,很快便消散无踪,杨文鸿虽然一直看着倾狂,却没有注意到这抹暗光,继续苦笑着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终还是没有失控,你对我来说,比命还要重要,我做不出伤害你的事,单是想像会伤害到你,我就浑身发凉,只是……”
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杨文鸿才重新鼓起了勇气道:“只是,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地扎在我的心里,时刻地提醒着我十年的梦也该醒了,但我却固执地不想醒,只要不醒,我就可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永远永远……但是,你太出色了,一个个人中之龙出现在你的身边,先有叶影、云玄天,后来还有凌傲尘,柳剑穹,尤其是凌傲尘,为什么你从来不用看凌傲尘的眼神那般看着我,为什么在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他们可以陪你出生入死,而我不能,就因为我不会武功,不够强大,所以不配再站在你身边吗?倾狂,你知道我的心有多苦吗?……”
“对不起,文鸿哥哥,是我太粗心了忽略了你,但是,文鸿哥哥,你跟凌哥哥不一样,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大哥,也同样是我最重要的人……”倾狂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道,心下除了无奈就是无力。
他虽总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但她莫倾狂是何许人也,身边的人是快乐或是不快乐,她岂会不知,所以有一些事,她其实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了解得多,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当他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却有太多太多的事分去了她的心神,而且自她向世人展露头角以来,总是来去匆匆,所以有些事,有些变化,她还是忽略了,比如他那脆弱的心灵,比如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质的一一感情。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她身边的美男虽然不断,还有所谓的男朋友,但实际上,她从未体味过恋爱的滋味,也或许因为她爸爸妈妈的关系,所以她并太想去触碰什么爱情啊婚姻的。在这一世,这种情况虽然好多了,但也只是不排斥,至于这情商嘛,虽不至于是冠上‘爱情白痴’的称号,但基本上跟智商比起来,就是小学生的程度了,何况,爱情对于她来说,从来就不是生命里的唯一,除非特别有感觉,否则她更喜欢他们当她的兄弟。
对于杨文鸿,她真的从来只当是兄弟,只当是死党,只当是大哥,只当是亲人,而他也本就是善于隐藏自己情感的人,所以她竟是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变质了,直至在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些事。
“哈哈……兄弟?大哥?可是倾狂,我太贪心了,我不只想当你的兄弟啊……”仰头苦涩大笑,即使明明白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止不住地心痛难当,但就算听到自己的想听的话,又能怎么样……
“文鸿哥哥……”看着这样的杨文鸿,倾狂的心里真的不好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呢!
“嘘……”修长的食指抵在嘴唇,杨文鸿怪异一笑,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倾狂的身边,温柔地轻抚上她如玉的脸庞,在这一切都将摊开之际,他已不想再辛苦地隐藏住自己的情感了,就让他好好放任一次吧!
满满地令人心酸的爱意自那双如拨开云雾初见骄阳的双眸里倾泄而出,温声细语地倾吐道:“倾狂,相信我,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只把你当成心爱的‘弟弟’般来疼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兄弟’的感觉就变了,或许是看着你渐渐长大,越发地潇洒迷人的时候,或许是你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照顾我的时候,或许是云玄天对着你的痴缠时心底会控制不住涌起酸涩的时候……当我察觉到自己有这种心态的时候,我开始怕了,开始痛恨自己,厌恶自己,我怎么能对同是男子的你有那样的想法,你可是一国皇子,也是我的兄弟啊!我努力地压制自己这个禽|兽的想法……”
倾狂能想像得到,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时,那种慌张无措,尤其他还是接受儒家礼教思想长大的古代人,那无异是在他阴暗的心里又添上一笔。哎,像他这种不懂得排泄自己情绪的心理病人,这一笔一笔加起来,当爆发的时候,却是足以毁天灭地。
这一笔一笔倾吐出来,也带动着他埋在心里的火气,抚着她容颜的大手渐渐地滑落到她的脖颈,语气依旧的温柔宠溺:“倾狂,你真的感受不到我的痛苦吗?我为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而痛苦,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笑话,呵呵……莫倾狂,当今龙麟国的太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第一神人,原来是个女子,是女子啊!知道么?在知道你真身的时候,我没有开心,我没有觉得上天是在眷顾我,我只是觉得好笑,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地冰冷。倾狂,当我再次躲进黑暗的时候,你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将我拉出来,因为你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草包皇子’,你要为你身边的人去努力,去战斗,同凌傲尘他们共同撑起一片天地。当时,我在黑暗中,看着你神采飞扬地一步步走向世界的顶端,看着你翻手覆云间将南渭城控制在手里,看着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真想真想,折断你的羽翼……”
说到后面,放在倾狂脖颈间的手倏然加紧。呼吸渐难,但倾狂没有做出什么阻止的动作,她只感觉到那只掐在她喉间的手是那样的冰冷,那样地颤抖。
直到此刻,她似乎才全然明白过来,他的背叛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从小自己与母亲所受的苦而埋在心底的恨?是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的实力?是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性别?这些原因都有吧!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想独占自己,他天真地以为,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皇子”,那么,她的身边就只有他,他可以继续宠着她,将她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他们可以像以前一起快乐地在一起,所以他要椎毁她的一切,折断她的羽翼……
闭了闭眼睛,倾狂很有种抚额的冲动,更有种仰头苦笑的冲动,哎,太强大了,不仅让敌人看不过眼,就是自己人也看不过眼了。
冰冷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指下的温暖与血液的流动,杨文鸿溢满爱意的瞳孔阵阵紧缩,手下的力道慢慢放轻,改而轻抚起来,语气不变道:“我想折断你的羽翼,但是你太强了,你的武功,你的势力,你的智慧,你的人脉,你的坚强洒脱……这些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折断的,你更是一个王者,一种发自灵魂的强者气势更加不可摧毁,更重要的是,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依然不忍心,我怕到最后你会怨我,恨我,直到我接到母亲的死讯……”
果然,杨夫人的死是最终的导火线!倾狂睁开眼,抬起手,握住抚着她脖颈的那只冰冷得不似活人的手,那强制压抑的颤抖,让她心疼,心底迷雾也渐渐地散去,星眸快速地闪过一抹睿智的精光。
一想起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母亲,杨文鸿还是止不住地心底发凉发颤,直至手上传来的温暖,缓缓地将目光移到那只柔嫩的手上,一直以来强撑着的理智终于还是溃散了,温热又转瞬冰凉的液体溢出清眸缓缓地滑下脸庞。
两行清泪悄然落下泥土,杨文鸿顺着倾狂的手缓缓下滑,跪到了地上,哽咽声渐起:“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终日郁郁寡欢,父亲心中有愧,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便多起来,母亲以为父亲不再爱着芸贵妃,心下郁结渐散,但是想不到,因为你的涉险,芸贵妃受寒病倒,父亲急得失了方寸,母亲看到眼里,终于对父亲绝望,而我又因为你而离开,所以母亲在生无可恋的情况下……自杀了……”
杨夫人是自杀的?倾狂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倒是愣住了,其实这样的家庭悲剧,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时有发生,她前世的家庭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她妈妈比杨夫人要强悍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杨文鸿自小就压抑着自己的七情六欲,这一经爆发,所有的情绪都以最强烈程度展现出来,清眸如同水龙头一般,径自流个不停,双手如捉住救命稻草般紧抓着倾狂的小手,带着鼻音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泣音了:“当我知道这个真相,我对父亲的恨,楚芸烟的恨,对你的恨噬食掉了我仅余的理智,我发誓,要让你们永远痛苦,你是如此骄傲的人,如果让你失去所有,成为只能任人摆布的傀儡,你一定会痛苦,楚芸烟那么爱你,你痛苦,她就一定也会痛苦,父亲也会因你们的痛苦而痛不欲生,所以当莫倾廷不知是怎么察觉到我的心思而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他对付你……”
“莫倾廷!几次三番,我真不该放虎归山……”黑瞳里充满冷酷的杀意,倾狂眼若寒星,射出两道冷电。
她三番四次地放过莫倾廷和莫倾乾,是看到皇帝老爹的面子上,毕竟他们是皇帝老爹的儿子,虽然父|子之情淡薄,但若他们真的死在她手上,皇帝老爹多少会伤心的,所以她只是收他们的权,将他们投闲置散而已,若他们是聪明人,就该收起自己的野心,好好地做他们的皇子,享清福。但显然,是她太高估了莫倾廷的智慧,也低估了他的胆量了。
“呵呵……什么要为母报仇,什么要你们永远痛苦,什么要你们为我所受的苦付出代价,这一切都只是借口而已,都只是我为自己下定决心斩断你的羽翼,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借口……”吸了吸鼻子,杨文鸿自嘲地苦笑,猛然抬起头,绝美的脸庞上泪痕斑斑,说是梨花带雨亦不为过。
双手狂乱地紧抓着倾狂的手臂,双眸渐渐地涌出痛苦而悔恨的光芒,绝望地看着倾狂道:“倾狂,对不起,对不起,我醒悟得太迟了,太迟了,莫倾廷已经动手了,我阻止不了了,倾狂,对不起,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原因都只是借口,都掩盖不了我背叛你的事实,都改变不了皇上和芸贵妃……倾狂,我辜负你的信任,你……杀了我吧!”
等了这么多天,他不是不想去探望她,守着她,而是他早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但他相信,她会醒过来的,所以,他一直都在这里自我惭悔,然后等着她来杀他!今天她终于来了,十多年的压抑向她倾吐是他最后的任性,能死在她手里,他可以瞑目了。
皇帝老爹和娘亲!倾狂闻言浑身一颤,眼底的杀意更深,面若冰霜,嘴唇紧抿,没有被杨文鸿捉着的手缓缓抬起……
第两百一十七章 登基大典(上)
皇帝老爹和娘亲!倾狂闻言浑身一颤,眼底的杀意更深,面若冰霜,嘴唇紧抿,没有被杨文鸿抓着的手缓缓抬起……
杨文鸿含笑闭上眼,等待那一掌的解脱,然而等了许久,那雷霆的一击却总是没有下来。俊眉微皱,缓缓地张开眼,却见倾狂面无表情看着他,眼底的杀意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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