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以候 作者:毕于易

    交，那样全力以赴，功夫和心思全花在些无用的地方。可也正因其无用，没有半点功利的目的，才能达成种相通，便是我们称之为暧昧的东西了。他们的约会生出了少暧昧啊。王灏发现，暧昧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逞时痛快，又没有任何责任。当然，你也可以说这痛快来得不够彻底。但是没关系，他想要的恰好是这样的不彻底。至于说为什么想要这个不彻底，要来何用，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时候，王灏的心是连他自己也搞不太懂的。他想，管他呢，沈淳不急，他急什么。他笃定的知道，他在沈淳面前总是来去随意的。所以，深究起来，王灏的心原来直是很清醒的！这清醒带着天真的面目，其实是故意不把事情往某个方向去想。毕业实习期间，当油田高耸的钻井，递给王灏个面目惨淡的未来。他当机立断的想到了个人。刚搬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还没有退休。每天放学后，他去政府大院等外婆下班，总有个女孩，也是外婆同事的小孩同行。那个年纪的男生要是给人发现和女生作伴，是要落人笑柄的。他厌恶的快步走在前头，女孩就撒开两条小腿，在身后撵他。她是他众仰慕者中的个，根本不入他眼的。但是现在，她用她的父亲为他搭建起条坦途，那就是去部队呆两年，然后转业回来市政府做公务员。这选择是见机行事的结果，又似乎是早就埋好伏笔，只等他去衔接。这样想想，这个样貌平平的女孩也就变得可亲。王灏到她的身后，置身事外的回头看去，学校、篮球队和沈淳都远远的退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每年的六月，都是属于毕业生的月份。媒体教室挂起毕业答辩的会标。林荫道的两旁，现在是毕业生的跳蚤市场。每天下午，床床凉席在地上挨个铺开，堆起书本、衣服、日用品，杂七杂八，是做二手交易，也是他们大学生活的纪念展。然后学校西门前支起高高的拍照台阶，穿着学位服的毕业生们到台阶上拍大合照。那气势不像是即将离开，倒像是刚刚凯旋归来。他们拍完合照还不够，又三五成群的散开，到图书馆、教室、田径场，各种标志性建筑前留影。他们嘻嘻哈哈做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无论老师、同学遇见了都要给他们让路。他们才是这学校名正言顺的主人。学校甚至都有些盛不下他们。他们等不及天黑就漫出校园，在大排挡里喝啤酒，吃烧烤，说着掏心窝的话。酒喝干了，话也说尽了，这夜晚才刚刚过去半。于是到ktv唱歌，专拣煽情的、应景的唱。唱歌的和听歌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千言万语尽在歌声里。曲唱罢，唱歌的回头看，却有人已经睡着。他也不管，自顾自继续唱下去。后来，连他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了，还是服务员进来叫醒的他们。走出ktv，只觉得阳光刺眼，原来天已经大亮。他们懒懒的踱回宿舍补觉，口气睡到午后，再去林荫道摆摊。摆完摊呢，又有另个夜晚开始了。这毕业生活真是场声势浩大的欢宴，节目个接着个，□□波连着波，仿佛永远不会散场。

    接到毕业典礼的通知，他们才顿然醒悟，原来离开的日子就要来了！他们难得的起个大早，以班级为单位，在田径场参加毕业典礼。这是少年没有过的事了。到底是少年呢，其实就是四年。上次这样在这里，是军训结束那天的阅兵典礼。想到这里，他们都有些伤感，时间过得么快呀，眨眼功夫就有四年过去了。意识到时间紧迫，他们越发要把这最后的日子过得精彩。他们变得放肆起来，深夜在校园里大声喧闹，把写了临别宣言的床单挂到宿舍窗外——提醒学校不要忘了他们。最后的最后，毕业晚会和欢送宴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吃完这餐，第二天就要领毕业证走人。之前那些道别的夜晚，他们其实都有些作态，依依的话完别，照旧起回到宿舍楼。但今晚以后，他们是真的要天涯海角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天？他们终于体会到毕业的蚀骨，还有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没有时间了。

    为了方便毕业生，学院四个辅导员各领了部分证书分头发放。王灏的证书恰好是沈淳负责。他从他手上拿过证书，先检查无误，再在签领表上签字确认。王灏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原来沈淳真的是辅导员呢。他很想和沈淳说点什么，见他忙得不可开交的，只得调头离开。这天下午，王灏接到沈淳电话，请他吃饭，还叫了镇江男生。镇江男生已经在学校旁边租好房子，计划再战年继续考研。王灏要去的部队也在本市。大家都没有走远。这送别餐，就没有太离愁。他们菜没上齐就开始吃饭，吃完好去帮镇江男生搬家。镇江男生的宿舍已经走空，只留下废弃的书本和杂物满坑满载的摊了地。他们在上面踩来踩去的收拾好行李，赶紧离开。这毕业生的宿舍是最呆不得的，稍微久会，就要叫人伤心。

    他们推自行车的推自行车，手提肩抗的手提肩抗，把镇江男生的行李送进租屋，又帮着收拾出大概。王灏忙着这些事情，心里生起些时光倒流的迷糊。从租屋出来，他忍不住说给沈淳，回我们的租屋看看吧。他们说走就走，从仪表厂的小门穿进去，路灯下的场景熟悉得叫他们立即叹了口气。只是没了门禁卡，进不去楼里，他们就坐在楼下花园的凉椅。说起各自的打算，他几号去部队报到，他继续考研。又说起当初打错电话的情形。王灏感叹，真的是缘分呢！搭公交车和轮渡环游这个城市，在租屋客厅靠着门框聊天，当时曾以为会直这样亲密下去吧。王灏撩起额前的头发说，我后来发现那次水痘还是留了个疤，就在这里。沈淳低头笑着，并不凑过去看。王灏又说，有阵子，我还怀疑自己喜欢你呢。话及出口，他马上感到了不妥，正不知如何补救，却听见沈淳坦然的说，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女生。王灏不由得愣，意识到沈淳的变化。原来沈淳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王灏起身告辞，沈淳坚持要送他。快要走到车的时候，正好看见趟公交车到。王灏赶紧往车跑，上车、刷卡，再回头看，怎么沈淳也跟上了车来。沈淳说，我送你到轮渡。两个人会心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在码头告别的时候，他们都感到，有时间从他们身边淌过。时间原来就是催人上路的汽笛声，是这夏日微醺的晚风，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感知的双手。现在，这双手把他们个人推上轮渡，个人留在岸边，时间便从他们中间分出岔道，领着他们各自向前。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观看好作品

    第4章 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