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以候 作者:毕于易

    朱丹丹闭着眼睛，半响才抽动嘴角，却道，为什么要提前换届？沈淳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好像朱丹丹这场大醉都是提前换届闹的。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朱丹丹不过是要佯作不知。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另个男生难为情呢。他顺着朱丹丹的话往下说，为他撺掇着刘老师提前换届的事情道歉。沈淳番话说完，朱丹丹也没个表示。换班的女同学却来了。朱丹丹还需留院观察，沈淳便先回学院上班。

    朱丹丹酗酒当然是因为候丽浦和沈淳。只是，朱丹丹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呢。沈淳说起这心头疑问，候丽浦才解释，其实他们在起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跟朱丹丹说清楚了。沈淳急了，我们的事瞒都瞒不及，你怎么能告诉她。候丽浦正色道，对她坦诚是我们唯能做的补偿。候丽浦还说，你不觉得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吗。朱丹丹早就看出来了吗？细细想来，还真是有迹可循。原来感情的事，从来都只能对自己保密，落在旁人眼里，总是清清白白、览无余。沈淳突然又想到另个问题，朱丹丹尚能洞悉切，那么王灏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11王灏的心

    王灏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淳的心思呢。或许沈淳自己都还不够肯定，王灏就已经提前看懂了。像王灏这样标准的帅哥，从小学开始，女同学明里的情书、暗里的示好就没断过。中学老师里面对他另眼相待的也有好几个。这些经验给了王灏颗敏感的心。沈淳对他的喜欢又是那么明白的写在脸上，还有什么不好猜的呢。水痘期间，他让沈淳照顾，是顺水推舟，也是仗着对沈淳有把握。王灏没有告诉沈淳，他小时候就住在他们去拍照的条老街，正儿八经的西洋老房子，挂着保护建筑的铭牌。然而说是保护建筑，从不见谁来实施保护。门洞的雕花窗户摇摇欲坠，木楼梯已经给踏得凹陷歪斜，走廊墙上石灰剥落，公用的厨房和厕所脏得吓人。他家住二楼临街的间。楼下的饭馆早晨卖面，中午卖盒饭，晚上又抬出烧烤来，整日烟熏火燎的。他们二楼的住户连窗户都不敢开。每层楼共用个厨房做饭，旁人看着是乐也融融，实际他们连各自的水龙头都得上锁。楼下饭馆油烟扰民，王灏家和其他住户都写过举报信到街道办。写便是好几年，终于把别人的生意搅黄了。事后大家在楼道里遇见，还得笑着问好，彼此都是面和心不和。总之，这老房子除了破败，还攒着无数是非。其实到了九零年代，还住在这里头的人，大绕不开下岗、无业、吃低保，再不然便是独居的老人，进城务工的租户。因为生活不宽裕，凡事必得计较些，个个都是半点亏不吃的精明人。王灏在他们中间长大，也养成了颗精于计算的功利心。就像他打了这许年的篮球，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热爱它。要不是想着考大学有加分，就业又占着优势，恐怕他早就放弃了。但不管怎样，在王灏的记忆里，老房子里的童年总是快乐的。晚上和爸爸妈妈挤在张大床上睡觉，早晨坐爸爸的自行车去幼儿园。周末到公园划船，大大的盒雪糕化成了水还没有吃完。直到小学二年级那年，爸爸在工厂出了事故，要拄拐杖走路。又开始酗酒，跟妈妈两天小吵三天大吵。家里淤塞着刺鼻的白酒味、爸爸妈妈的对骂声、还有开水瓶摔在木地板上那砰的声巨响。很快，他搬到了外婆家。再后来，妈妈也走了。很少有人知道，王灏的爸爸到现在还住在那老房子里头，吃着可怜巴巴的点退休金。妈妈嫁给个做服装生意的男人，王灏全靠她和外婆供养。妈妈再婚不久的天，学校开运动会，要大家缴钱买运动服。他急冲冲跑到妈妈的新家，妈妈刚巧不在。叔叔，他是叫继父叔叔的，在家里开了桌麻将打着。他远远的坐在旁边等妈妈回来。叔叔打完局，扭头问他，要少？他怯怯的开口。叔叔从桌上抽出张钞票丢给他，严厉的说，你花了我少钱，自己心里要有数！他领了教诲，赶紧往外跑，从此再没有跟叔叔要过钱，因为上次欠的债他还没有还清。说起来，王灏的功利心也是颗公平心，讲究你敬我尺我还你尺，再额外添上两分作利息，好叫彼此都不吃亏。

    王灏同沈淳要好，就是从这样的颗心开始的。不过，沈淳的情况有些特别。生病的日子，沈淳明明是给他熬汤，却说是自己要喝。帮他洗衣服，也是因为自己要洗，刚好起丢洗衣机。沈淳这些藏着掖着的做法看在王灏眼里，很新鲜，也很动人。小女生给他写情书，还等着要他封回信呢。沈淳的照顾却是无所求，甚至都不要他知道的。王灏不由得想法设法要补偿沈淳。他请沈淳去吃这城市最好的西餐，他自己其实也只是跟着妈妈吃过次。沈淳却硬把他拉进了便宜的小吃店。后来，他给沈淳买手机，自觉这份人情总算偿清。沈淳又在合租的水电费、日用品、准备聚餐等等事情上抢了先。王灏再赶紧追上去，你来我往中难免生出误会来。王灏暗暗叫苦，这样下去，日后怎么收场？女朋友在这个时候的加入，少是替王灏解了围的。但是，人的惯性显示出惊人的力量，他竟然已经不习惯没有沈淳的日子。在沈淳以各种借口不回租屋的夜晚，即便是和女友缱绻着，他仍时不时要翻翻手机，检查有没有沈淳的短信。等到沈淳正式搬离租屋，他临别那句话玩笑话自然只是开玩笑，沈淳拂袖而去的样子倒叫他有些怅然若失。王灏不由得吓了跳。他跟自己解释，定是因为他不够爱现在这位女朋友。他换了女朋友，住回脏乱的学校宿舍，和室友联网打游戏到熄灯，再支着充电台灯，用温吞的开水泡方便面充饥。这时候回头想想在租屋的日子，真是要美好有美好。他约沈淳见面，约着了不安，约不着又不甘心，忍不住要再三的打电话过去。偏偏那阵子沈淳横竖都说没空，简直叫王灏下不来台。王灏不免也有些着恼，负气的断了联系。

    两人这僵持的局面，直持续到王灏在沈淳宿舍撞见候丽浦。候丽浦当家作主的样子，叫王灏心生妒意，甚至还有点怨恨。这情绪来得突兀，又十分自然。它直潜伏在王灏的心底。沈淳前阵子的刻意疏远，在此时的王灏看来全是事出有因。王灏在这个时候放下架子，主动约沈淳逛街，是有点不怀好意，把候丽浦当作假想敌的。他再三提出去沈淳宿舍，也是为了检验沈淳的诚心，要沈淳在自己跟候丽浦之间做出取舍，至少是分出排名。沈淳迟迟不肯接招，他便加倍的对他好。这好也带有督促的意思。所以，你又不得不说，王灏的心其实是很天真的。他和沈淳这容不下第三人的约会，像是孩童时期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