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 作者:都灵

    “晚安。明早我还要公干，就不送你们了。”

    “这些天已经很是打扰，改天回上海，再好好答谢季灃兄。”高锦杰脸上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等起身离开后，他在心底长长嘘了口气，难怪那晚周佛海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原来李士群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了。没有比这好的结果了，只要他们别怀疑到自己身上就万事大吉。不过，唐生明今晚这番话，到底是出于关心自己，还是有别的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谁都知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但对手是个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贸然进攻只怕破绽，以后还是见招拆招安全。也许，真不该把傅翊君也卷进来，不知道现在让他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回到房间，高锦杰看见傅翊君个人坐在黑暗中，靠在床头竟然也抽起烟来，他打开壁灯，从对方指间拿下烟头按灭：“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对嗓子不好。”

    “你说的，男人就该抽烟喝酒。”傅翊君反驳了句。高锦杰不客气地在他头顶拍了下：“就记得我说的这些了，我还说让你好好吃饭呢，你怎么不听？看你瘦的。哎，有件事，我直忘了问你，医生说你严重营养不良，到底怎么回事？”

    高锦杰躺下去好半天了，看傅翊君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他把把他拉进怀里：“好吧好吧，想抽烟就抽吧，反正你现在也不唱戏了。”

    过了好长时间，高锦杰几乎以为他都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小声说：“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什么也吃不下。我对自己说，个汉奸而已，犯不着，可我没有办法。还有，高锦杰，如果不是那晚无意间撞破了你的身份，我们之间大概早就完了。再想想又非常后怕，如果那天我没跟你去，你现在会怎么样。”

    三十、高锦杰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他跟傅翊君的关系从来就算不上平等，自己开始的动机便不那么单纯，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占有还是爱恋，哪个成分些。他侧过身，在傅翊君的腰上轻轻掐了把：“我警告你，下次你再敢扔下我个人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傅翊君不屑地冷哼了声。高锦杰这次直接掐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打断腿都是轻的，下次再跑，让我抓回来便把你绑在床……”

    他的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傅翊君重重咬了口，他呀呀了两声，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想谋杀亲夫啊你，傅翊君你今晚完蛋了。”

    高锦杰咬牙切齿的威胁只换来对方声嗤笑，他还想进步有所动作，傅翊君轻声道：“还是安生点，说不定唐生明还在院子里。”

    高锦杰想到刚才那番谈话，顿时没有了任何欲望，躺平身体，给两人盖好被单。过了阵，傅翊君支起身，附到他耳边问：“你说唐生明，会不会和你样，也是重庆的人？”

    高锦杰连忙捂住他的嘴：“这样的话，千万不能乱说。”

    傅翊君笑起来，眼睛又变成了两个好看的月牙。高锦杰松开手，悄声说：“翊君，有些话，心里想着就行了，说出来就是祸。”

    “可见你也这样想过。”

    “你还说，是不是想我收拾你？”

    傅翊君轻轻笑：“高锦杰，我发现了，你越是声色俱厉，就越是心虚，不过是外强中干。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

    又被对方压在身下，傅翊君赶紧讨饶。高锦杰没有打算饶过他，他甚至已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该重振下夫纲了，否则哪天被人家反攻都说不定。

    在外人眼里，高锦杰和傅翊君是旅行了圈回来后，关系变得融洽的，难怪西方人说，旅行是最好的感情粘稠剂。到了八月，傅翊君又重新回到了工厂，还是做以前那个职务，给高锦杰当助理。助理上了老板的床，在上海滩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这个助理是个男人就另当别论了，尤其在那些比较保守朴实的女工眼里，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于是，在很长时间内，傅翊君都是厂里女工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

    等夏天过完，高锦杰带着傅翊君，开始起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不管是日军俱乐部的舞会，还是汉奸们聚会的家宴，傅翊君都应付得很自如，似乎已经适应了目前这样的身份，还有别人鄙夷斜视的目光。

    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1942年都是不平静的年，战火还在蔓延，数以万计的士兵在死亡线上挣扎，平民百姓生计艰难，勉强度日。而对于高锦杰来说，这年算是过得比较平静，尤其是下半年，那些老狐狸之间的倾轧没有再波及到自己，赵纬也没有再干过塞给他打火机之类的事情，只是在高锦杰每次社交活动回来，会问他些场合里观察到的情况，其余时候都做好他仆人的本分。于是高锦杰常常在想，有时候，防守是最好的进攻，尤其对于他这种没有任何政治嗅觉的人来说。

    当墙上的月份牌换到第十二个月的时候，1942年已经走到了尾声。从十二月中旬开始，傅翊君便开始盘算送高锦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眼看就要到正日子了，他依然拿不定主意，关键是高锦杰什么都不缺，和阿芬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亲手做顿饭，又贴心又实惠。

    西餐本帮菜之类的，傅翊君也做不来，他想起去年戈登路那间老北平火锅店，虽然没有东来顺那么有名，但味道还不错。于是某天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跟高锦杰去工厂。中午他和阿芬起去了火锅店，打算偷师。吃火锅的时候，他们有句没句地和那里的伙计搭话，询问锅底和蘸料的配方什么的。火锅店的伙计倒也爽快，告诉他们北方的火锅没那么复杂，鱼汤骨头汤做锅底都行，蘸料就简单了，麻酱腐乳韭花，根据个人口味准备。

    伙计上完菜，打开包房门出去。开门的瞬间，他瞥见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闪而过，连忙追了出去，只看见那个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到了生日那天，傅翊君亲自下厨操办的北平风味的火锅，确实让高锦杰大大惊喜了番。外面寒风阵阵，餐厅里热气腾腾，两人紧挨着坐在起，相互给对方涮菜，其乐融融。美中不足的是，傅翊君有几次都走神了。

    “你没事吧？” 眼看傅翊君把蘸料碗里的白菜快要搅到糊状了，高锦杰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 傅翊君连忙若无其事地把那口白菜吃了下去。

    高锦杰以为是他想起薛明骅了，毕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