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 作者:肉书屋
道。
她还记得韩嫣当时听过之后很不满意,向自己抱怨说他还没娶妻呢,听了这种可怕的故事,以后的新婚夜可要怎么过啊!
正在奇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纬衡遮掩着冲她使了个怪怪的眼色,但是又认为自己肯定是看错了,陛下的侍从没事对着自己使什么眼色?
等等!‘洞房惊变’!!!
陈娇差点没跳起来去敲自己的头,不带这么迟钝的啊!关键时候迟钝那可是要误大事的。
立刻堆起满脸的微笑接口道,“近来长安城中好像是挺风行这个的,韩王孙说的轶闻我也在母亲家里听一个家人说起过,那家人管着我母亲府中的一应采买,经常会去在长安的街市上走动,所以城中有什么新鲜事他都能最早听到。”
刘彻随口道,“那阿娇说来听听。”
陈娇高高兴兴的立即领旨开说。
这个段子是她那时闲着无聊,自己找开心事,为了吓唬芙楠,绿琥她们特意‘编撰加工’过的,细节处都活灵活现,生动细致。
特别是对那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断气却仍脸色艳丽,美不胜收的女子做了详尽描述,而新婚的男子在怀着满腔的兴奋喜悦之情进入新房,和美丽的新妇述说了半天柔情蜜意之后才发现不对的心里巨大落差,乃至最后见到了女子新婚吉服下惨绝人寰的恐怖身体后几欲发狂的反应那更是描述得极其到位,且悬疑之处环环相扣,单就故事情节而言,陈娇自认为还是非常引人入胜的。
平阳公主听得瞪大了眼睛,早就忘记吃饭,东方朔经过几次历练的,有一点耐受力,还能勉强吃两口,刘彻皱起眉头,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行了,阿娇别说那么详细,直接讲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好。”
陈娇只得意犹未尽的匆匆结尾,平阳公主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连连惊叹。
刘彻瞪了东方朔一眼,“这倒和你以前讲给朕听的有些相似,长安城中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东方朔你在外头四处乱讲,搞得现在街头巷尾都流传起来了,这些东西凶险竦闻,如何能够四处流传!公主和阿娇都是女子,也这么津津乐道,像什么样子,听了都不害怕的吗!”
东方朔大呼冤枉,心想罪魁祸首就在现场,您也不仔细查查清楚,怎么直接就怪到我的头上来了,连忙起身澄清,“陛下这可真是错怪微臣了,微臣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以前那也是听友人说的,这种传闻奇诡妙思,自然很容易流传,真的与臣无关那。”
平阳公主不知内情,也道,“想来这种东西是很容易流传的。”
暗自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她也要派两个伶俐的家人经常去长安城中比较热闹的街市上转转,负责给她搜罗点奇闻趣谈回来,这般有趣的轶闻自己竟然要从阿娇这个幽居在长门宫中的人嘴巴里听到,可也太说不过去了。
陈娇赔笑,“是我的不是,一时兴起,说得太过了。陛下要是不喜,那就多饮两杯吧,上古相传,美酒自仪狄始创之后,就一直有正气驱邪,健旺精神,开敞心胸之功效,陛下现在喝一点正好。”
东方朔转开头去趁着没人看见使劲撇撇嘴,心想这话乍一听很顺溜,好似什么古言警句似的,其实细细分辨下来,那就是胡诌,饮酒还健旺精神呢,萎靡精神差不多,陈娘娘可真是够能信口开河的,看她这样子,就是不想留下伴驾,这倒奇了,这于她来说明明是好事啊,难道心里还在恼着陛下不成。
暗自点头,认为以自己对阿娇的了解来看,此人非常的特立独行,风格迥异,还真有这个可能。跟着举起酒樽,“臣敬陛下。”
刘彻又被刚才阿娇的一通说辞给倒了胃口,不太吃得下饭了,十分懊恼,暗道下回再不能乱起好奇心要去听什么民间轶事了,没有一次听完舒服的。
好在还有好酒,他对美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此酒上次韩嫣进上了几坛,言道很是稀罕,就这么一点再找不到了,他喝过之后还惋惜了许久,不想今日又有了,自然要尽兴一饮。
…………
美酒醉人,刘彻痛饮了数盏之后,觉得晕晕乎乎百骸舒泰,耳边有人轻声劝慰,“陛下喝醉了,这就进去睡了吧。”听着应该是纬衡的声音。
点点头,伸出手去,“扶朕回去休息。”
56刘彻的心思(上)
虽然眼前的麻烦暂时被解决掉了,但陈娇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道理。
刘彻能当着平阳公主的面公然让她在宣室宫中留宿,那就证明陛下现在已经不太介意她冷宫废后的身份,或者说表弟是打算再给自己点‘好处’,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还能得到些他的宠爱。
那就算陛下已经喝醉睡觉去了,陈娇也不敢擅自走人。
刚才刘彻发话命她今晚留在宣室宫,她就得留下,看着纬衡领着两个小内监将刘彻扶了进去,她便另外叫过一个内侍来给她在宣室宫中准备一间住处,反正不能像上次一样再随意找个地方坐大半夜,那可太累了。
平阳公主眼看弟弟醉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便对阿娇晚上留下不再有意见,暗道今日先这样吧,看陛下这样子肯定也做不了什么,她留下也是白留,只是不知明日…明日……
深深沉吟,知道如果弟弟有了这个心,自己是绝对拦不住的,既然现在抓不出阿娇的什么大错处能彻底扳倒她,那就要赶紧改变态度,趁着还没有撕破脸,速速与她修好才是。
心思沉沉,默默不语,起身招呼了自己的侍从离去,心里万分希望今日这就是刘彻的一时兴起,等明天一早弟弟就能醒悟过来其实他自己还有年轻美女无数,赶紧把阿娇送回长门宫去,然后再像以前那样沉溺在后宫的温柔乡中,把这个‘老女人’忘个干干净净。不过平阳公主理智尚存,知道这个‘美好’愿望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东方朔一副旁观看好戏的嘴脸,笑眯眯的起身告退,陈娇现在没心情和他耍嘴皮子,又有点感激他刚才很有眼色,一路给刘彻敬酒的行径,倒是难得客气正经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待到东方朔也走了,这才转去休息。
宣室宫里伺候的内侍早就听见陛下发话留陈娇一晚的,所以不敢怠慢,给临时准备出一间舒适的住处,一群人在给准备被褥床榻,各色物品的同时,心里还都在暗暗的替陈娇不值,这位娘娘虽说以前骄横,最近来的几次可都挺温和守礼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这怎么陛下还给醉成这个样子了呢。世上时运不济之事不外乎是如此了。
芙楠和芙琴这次是一起随着陈娇进宫的,不过一直在外面等着,这时才被叫进来伺候。两人一起惊疑不定,“娘娘,这是…?那,那我们不回去了?”
陈娇愁眉苦脸,“你们两个别这啊那啊的,陛下留我在宣室宫住一晚。”
“啊?”芙琴诧异,“留宿?那陛下人呢?”
“喝了酒,大概是有些头晕,已经被人扶进去休息了。”
芙楠凭着她对陈娇的深刻了解立时起疑,压低声音问道,“娘娘,该不会是你特意劝陛下喝的酒吧?”
陈娇看着她和芙琴,十分老实的点点头。
两个侍女一起晕倒,“娘娘,你怎么能这样!”
芙琴心思比较灵活,“要是陛下明天还留着你,不让走,你怎么办?再灌一次酒?陛下又不傻,这招不能总用的。”
陈娇本就在为这个犯愁,也压低了声音反问,“怎么办?你们两个说呢?”
芙琴和芙楠对望一眼,然后一齐道,“娘娘,那你可就不能再任性了!”
陈娇有些怒了,“我任性!这个叫我任性!”伸手指指外面,“那个是男人,我是个女子,要被人…就要被人…,我不愿意,还不能反抗一下两下了?稍有不顺着他意就叫我任性!?”
芙楠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哄道,“娘娘,娘娘,你冷静些,我们跟了你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你的心思吗?可是这在陛下看来是对你的大恩典,你要是不知好歹的竟然推拒了陛下,那陛下一定会认为被你扫了颜面。万一陛下震怒,那后果真的就不好说了,搞不好连窦太主都会受牵连的啊,窦太主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为了此事让她担惊受怕吗?”
自然不能让母亲这么大年纪还要被自己连累,以前一直是她老人家照顾着自己,如今自己这女儿虽然没有大出息,不能反过来为长公主府撑腰,但也不能让家人受自己的牵连。
“唉,累了一天,睡吧,万事明日再说。”真盼这一夜越长越好。
芙琴和芙楠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的服侍陈娇睡下了。
第二日刘彻还有政事,不过果然也没有便让她们回去,一早就让人来传话让阿娇去一处陛下在后宫中新建起来的园林中赏玩,派了两个小黄门跟着伺候热汤膳食。陈娇带着自己的侍女索然无味且忧心忡忡的一直转悠到晌午过后,才又被传去宣室宫伴驾。
刘彻见了陈娇就笑,“昨日是朕不好,一时不查就多喝了两盏,阿娇可没有失望吧。”
陈娇对于他如此自我感觉良好的问话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强笑道,“怎么会,我这几年不都是一直自己一人过吗,也挺好的。”
“挺好?”这是阿娇在被贬之后第一次直言和刘彻说起自己的独居感受,“阿娇你在怪朕?”
“我……,”陈娇看着面前坐姿十份舒服放松的表弟,以她这么多年来对刘彻的了解,表弟现在这个状态是心情不错的,而且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正闲着,应该是有时间和自己把话说清楚的。
暗自给自己鼓把劲儿,心想要死要活的也得说个明白才好,莫要自己这边忍得苦不堪言,人家那里还以为是给了自己天大的好处,是为了给自己面子委屈着来吃老草的。
“陛下,我怎么敢怪你,我早就说过,是我自己以前不懂事,行为骄横偏颇,有失中宫礼仪,陛下将我贬去了长门宫,我心里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艾不满之情。其实现在这个样子是最好的,陛下你能在有空暇时来探探我,顾念一些以前的夫妻姐弟之情,还能准许我偶尔出宫来见见人,我就已经万分感激了。”
“阿娇说得可真可怜,朕听着都心疼了。”刘彻听了这番说辞,脸色甚和,“阿娇,你如今能懂得这些道理,说出这些话,朕心甚慰啊!”
“甚慰?唉,我其实还是有很多道理不懂的,长门宫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我要是一直在那里住下去,一定还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刘彻微笑摇头,“后宫女子的言行自然是要以谦恭为主才好,但是也不必太过了,特别是阿娇你,你不同的,只要别再像以前那般强横霸道就行了。朕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平日里说话不必这么恭谨小心,朕到现在都听不习惯,朕还是喜欢你真性情一些。”大概还是对阿娇以前的某些‘真性情’有些忌惮,又加上一句,“当然了,真性情也是要懂道理的。日后可不能时间一久,看朕宠着你,就又故态复萌了才是。”
陈娇都要彻底失望,快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哭丧着脸和表弟说话了,“宠着我?陛下做什么要宠着我,陛下现在对我就很好了,我真的不敢再奢求其它。”
“唉,阿娇,朕也是前些日才做下这个决定,就知道你肯定要大大的惊喜失态。这还真是的,你怎么连朕说的话都不明白了,朕的意思是要接你回朕的身边来啊。”
陈娇微微张开嘴,看着表弟,真的要哭出来了,却原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都不是自己咬牙让人吃两口,就当是被那啥啥咬了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57刘彻的心思(下)
刘彻看着陈娇张着嘴看他,表情堪称傻乎乎的可爱,以为她是太过惊喜所致,不由很是高兴,玩笑道,“阿娇还没明白过来啊,再搞不明白朕可就要改主意收回成命了。”
“那最好。”又快又轻的回答。
“啊?你在说什么,阿娇?”
陈娇这回真的是摒不住了,愁眉苦脸的问道,“陛下怎么会忽然做出了这么个决定的呢?我以为以前的各朝各代从来没有这种先例,犯错被废的后妃还能再被接回皇帝身边的,那成什么话,不成体统啊,朝中和后宫中难免都会有异议的。这只怕要有损了陛下的圣誉啊。”
刘彻反正最近就是越来越觉得阿娇懂事多了,非常识得大体。看看这表现,徒逢大喜还能有这般通情达理的说辞,后宫中再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得失,万事都先要先替他这个陛下着想的了。
安慰道,“难得阿娇能想到这些,这果然是会有些麻烦,不过有朕在呢,他们就算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想法,最多也就是私下传传,朕会事先命人在各处提点一下,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陈娇继续愁眉苦脸的‘操心’,“那不过是被陛下强行压下去而已,就算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异议,但万一要是因为我而让朝中的哪位重臣心中存有了芥蒂,那可也是我的罪过。比如…比如长平候卫将军?我和母亲以前实在是很愧对他和他的姐姐。这一次陛下要是一意将我再接回宫中,卫皇后岂不尴尬,卫候身为她的弟弟只怕心里也不会舒服。”
“阿娇,你想太多了,卫青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臣子岂能对朕的后宫中事指手划脚,那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阿娇此时是万分希望能找出几个胆大之人的,不过心思转了一圈,发现还真没什么人有可能对此事不满的。
确实如刘彻所言,这是陛下后宫中的事情,自己的母家逐渐式微,兄长无能,对朝中不会有任何影响,众人大可不必吃饱了没事干,自讨没趣,来管陛下的这档子闲事。
长长叹口气,“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陛下真的不必为我再费什么心。”抬眼直视了刘彻,“那陛下打算把我安放在哪里呢?”
刘彻有些起疑,阿娇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喜过望的反应,反而是有些忧心忡忡的神情,“阿娇在担心什么?朕打算接你回身边,你不开心吗?”
陈娇不敢说她实在是太不开心了,更加万万做不出假意欢喜的违心之举,只能避而不答,“陛下是准备再给我一个夫人或是美人的封号,然后也将我安排到永巷宫中去?”
这下子刘彻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了,安慰道,“阿娇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呢,你的身份不同的。只不过子夫她并没有什么错处,这些年她身居皇后之位,言行也一直是雍容大度,素来都能以德服人,上下内外几乎就没人说她不好的。所以你也别和她争了,朕另外安排一处宫院给你,供奉反正一直都是不变的,还和你以前一样,只是在名份上还有大礼祭祀的事情上你让着她些,要以皇后为尊,其它你都可以不管。”
刘彻说完之后停下来殷殷望着陈娇,只道这下子她一定要欢喜谢恩了,谁知等了半日却不见人做声,仍是顶着一张苦瓜脸,正在做冥思苦想状。
“阿娇,这样你还不满意?”
陈娇是一万个的不满意,要是这样能满意,她当初又何必煞费苦心,冒着天大的风险让楚服那件巫蛊案发生呢,那不就是为了要离开刘彻的后宫吗,现在这样降一级再回来那算是怎么回事!
“陛下,你能如此替我着想安排,我是很感激的。可是我真的不愿就这样回来宫中!”
陈娇咬牙说出自己的想法,心说死就死吧,等了一下,发现陛下并没有意料中的大怒,只是正色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解释。
陈娇稳稳心神,组织了一下说辞,努力想要说得宛转一点,“陛下,我当初犯了大错,不堪再任皇后,陛下贬我去长门宫,我甘愿领责,那是我自己言行失仪,我理应承担后果。可是你现在让我再回宫中以卫皇后为尊,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
陈娇点头,苦笑道,“我先是陛下的表姐,再是太子妃,皇后,身份总算一直当得上荣宠有加,这些年下来被宠惯了,难免会有些,唉,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请陛下赎罪,在我来看,有些事情是可杀不可辱的,所以我是宁愿这一世都幽居在长门宫中,也不愿再回来以旁人为尊。况且陛下将我放在宫中,独占一处宫院,再领一份等同皇后的用度供奉,那卫皇后她的颜面何存?既然她一直雍容有德,堪当皇后,那陛下也应对她礼敬一些才是。”
刘彻这一日貌似是心情很好,听了阿娇这一套士可杀不可辱,因此坚决不回后宫的想法竟然也没生气,还一起感叹了一下,“阿娇你从小就是这样,便是性子太骄傲了些,在朕跟前都不知道收敛的。”
陈娇得了这么个回答,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希望,“是我有负了陛下的心意!”试探道,“陛下,你看,我还是留在长门宫吧。”
刘彻摇头,“不行,太远了,不方便,那边又不比上林苑,朕不会经常去的。”这事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不过听听阿娇的说法,他又觉得这个反应是情理之中,阿娇可不就一直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吗。他刘彻的表姐,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之人,自然不能是一副懦弱没有气节风骨的样子。
“阿娇,朕知道你有些委屈,那这样,你不必搬回宫中,朕安排你住去上林苑好了,那边朕是经常会去的,还有,朕的私库也给你管,这下可能气平了吧,子夫她就算是皇后,朕的东西她也是没资格随便动的。”
皇帝也有私房钱,这听起来挺滑稽的,不过事实还真是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私库,有的规模还很大,这与各位皇帝的性情为人,和国家的富裕程度有关。汉代经过刘彻上两任皇帝的休养生息之后,传到刘彻的手里,正是国力充盈之时,因此他的私库规模可想而知。
造化弄人,这可真够讽刺的,当初刘彻为了怕陈娇拈酸吃醋,哭骂打闹得鸡犬不宁,曾将卫子夫藏在上林苑中很长一段时间,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她被藏去上林苑了。
陈娇欲哭无泪,她是挺爱钱的,但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打过表弟东西的主意。主要是没想到自己能在表弟这里获得如此的亲近和信任,她要感动一下吗?
“陛下,为什么要交给我来管?” 其实她更想问问表弟,真的这么信得过她?
刘彻自从王太后过世后,一直在感叹人世无常,身边的亲人留也留不住。身为帝王,享尽了世间的无上尊荣富贵,可就是难有几个亲近贴心的人。哪怕是那些和他有亲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呢,一举一动间也莫不牵涉到种种厉害得失,精明算计。
这么看来阿娇就难能可贵了,对他的心意数十年如一日,就算是被自己废了都没能让她真正的怨恨,对现在的刘彻来说,阿娇以前的那些骄蛮霸道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当时是拿她没办法,觉得受了欺负,所以才会那样不高兴,现在自然是谁也不可能欺负到他的头上去。
慢慢的,阿娇的那些真性情的优势就显露出来,盖过了以前种种失仪之处,在他烦闷无聊的时候,眼前经常就会闪过一张芙蓉秀脸,美丽清澈的大眼睛,气息温和,每次随意和他说些什么都不涉丝毫朝中政务,利益得失,让人感觉万分的舒服,刘彻心里明白,除了阿娇,再不会有人能这样对他了。
那就接回身边来吧,后宫中那些用来享乐的美女和身边的亲厚陪伴之人是不同的,况且阿娇她依然还是挺美的,并不比前些年差呢。
“阿娇你是朕的表姐嘛,我们的情谊自然不同一般,难道朕还信不过你。”
陈娇觉得陛下能这么耐心的把话和她说到这个份儿上,足见诚意,那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说不感慨那是假的,可惜这在表弟看来要算得上无与伦比的好意,在自己眼里却是烫手的热山芋,恨不得立刻扔出去。
“多谢陛下的美意。”勉强笑一下,“陛下,我昨日大概是受了点风寒,今天头痛眼涩,不宜多留在宣室宫中,还先回去了吧,过几日…过几日…,我,”看刘彻一脸不信的挑起眉毛看自己,不由得说了实话,“唉,今天陛下和我说了这些,我,我有些反应不及,想要回去静一静。”
刘彻点头,“嗯,这于阿娇来说也确实是件大事了,你想回去歇歇吧,朕这里命人去上林苑安排安排,正好也需要数日的功夫。”
58苦恼中
陛下想要将她接回身边,甚至为了维护她的颜面准备做出些许让步,允许她可以不必居住在后宫之中,屈居于皇后之下,而是准备在上林苑中另外给她安排长久住处。
陈娇知道上林苑是刘彻十分钟意的一处地方,日后他居住和处理朝中政务的中心都会慢慢转移到上林苑去。
所以不得不承认表弟这次在对待她的事情上态度十分认真,也确实很有诚意。
面对如此的圣眷,陈娇这个忧郁啊,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此时就万分的想念韩嫣了,她现在急需有个信得过之人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算来算去好像只有现在远在徐州的韩嫣能够‘当此重任’。
由于身份和环境的原因,陈娇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知心的朋友,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时除了她母亲馆陶长公主和韩嫣之外,就再没有人可以与之一起商量计议一下的了。
现在这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自然是万万不能拿去和母亲馆陶长公主商议的,陈娇很怕她一说完,母亲大人就会立刻大喜过望,然后赶在刘彻派人来之前,先自己动手把她打包好,然后直接送去上林苑中候着,再不容她有机会唧唧歪歪的废话不愿。
心腹手下陈娇也有几个,芙琴,芙楠,绿琥,还有两个跟了她多年的内侍,可是和这些人商量如何抗旨不遵,如何推拒陛下‘盛情’之类的事情也是没有可能的。
估计长门宫中的众人知道后会联合起来集体对她进行苦苦的劝谏和阻拦,越是忠心的人只怕越是会劝得卖力。
毕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抛却冷宫废后的凄凉身份,再回陛下的身边去,而且刘彻愿意给她的待遇还真不算低,对她这个下堂已久的下堂妇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在陈娇的心里,天大的好事等于烫手的热山芋——棘手啊;等于失去自由——不愿啊;等于不平等的一夫多妻乃至一夫无数妻的可怕婚姻——痛苦啊;等于她将来再也没有了私下去包养小白脸的可能——万分痛苦啊;等于她的生活又将再次被卷入那水深火热的后宫纷争之中——要命啊……
别的不说,就算她忍得了那些棘手啊,不愿啊,痛苦啊,万分痛苦啊,单单是这卷入后宫纷争一项,她只怕就搞不定,一个不小心真的会要了命的,陈娇现在可是惜命得很。
她一来太懒,二来年纪大了,自己觉得在后宫众女中实在没有什么竞争优势。
青春美貌一项上就大大落了后;卫子夫有皇长子,皇长女,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兄弟,再过不久之后,那个更加骁勇的外甥也会崭露头角,她有什么?她只有俩个惯会吃喝玩乐的兄弟(说起来,他们陈家兄妹三人在这方面现在还是很有默契的);她甚至比不上王美人,邢美人的娇柔婉转,能歌善舞。
陈娇觉得自己唯一的长处大概也就是她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姐弟亲情了。
要是凭借着这点情意做个翁主什么的,那她肯定是稳稳当当,没有任何问题,可要是凭此想在刘彻的后宫中长久立足自保,却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
平心而论,表弟现在也许真的是对她心生好意,也愿意为了她做些让步和回护,但是谁能保证他的好意可以维持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说实话,能有个三五年,陈娇都要夸奖他好样的,够长情。
说起来这可真是无心插柳的事情,上一世拼命的想要拉回他的心,可惜至死都没有如愿,刘彻将她关进长门宫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这一次彻底对表弟没有了兴趣,反倒是三天两头的能见到面了,见到还不算,看自己巴结讨好的功夫大长,那位竟然就开始琢磨着要把自己接身边去。
哼!别人对他有真情意的时候弃若弊履,别人对他虚情假意敷衍的时候他倒来劲儿了。对这种肤浅且没眼光的人表示深深的鄙视!
陈娇胡乱抱怨了一通,发现这可是想得太远跑题了,只得又将心思收拢回来先考虑眼前。
自己静坐苦思,颠来倒去的考虑了两日,最后万分失望的发现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她好像已经是无路可走,只能乖乖听从表弟的安排。
连忍痛放弃眼前的富贵生活,冒险逃跑都不行。
不光是因为逃跑太危险,被抓回来就会有藐视陛下,不尊圣意的大罪名等着她的问题。主要是陈娇还有个母亲留在长安,除非馆陶长公主肯跟着她一起跑,不然她老人家肯定要受到连累。
陈娇觉得劝母亲和自己一起跑那就是天方夜谭,她母亲拖家带口,年纪大不方便不说,还有个体弱多病的董偃在身边,住在长安城中的公主府里养尊处优的都经常要认为难以照顾得周全,更何况在路上车马劳顿的奔波了。
母亲从小将她宠爱到大,且不论那教育方法对不对,是不是溺爱太过,反正馆陶长公主对阿娇的那一片母女亲情是不做假的,因此阿娇万万不忍心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她。
上次被废一事已经将馆陶长公主吓得够呛了,这次要再闹出个自己抗旨逃跑的事件,那母亲还不得……
陈娇不敢多想,立刻放弃了跑路的打算,暗道先不要慌,此事还没有逼到眼前,陛下说要将自己迁去上林苑,那就算他速度快,也得先派人去选出一处合适的宫苑,收拾出来,再正式传旨意到长门宫中,找个借口,将自己以前的那个巫蛊罪名开脱一下,然后搬东西过去,自己的这些内侍宫女们也都要随行一起搬过去,如此算来,怎么着也要折腾个把月,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总能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
又过了两日,陈娇这里稳妥的法子还没有想出来呢,忽有平阳公主府派了人来,说是公主想请她过府一聚。
这也是上次刘彻自己亲口同意过的,陈娇没想到平阳公主还记着,正儿八经的还真要请她过府了,估计是想要再探探自己的口风。
陈娇现在对平阳公主没什么大反感,不想明里驳了她的颜面,因此便答应下来,带了几个宫女内侍前往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的府邸,陈娇很久之前曾经随着刘彻去过一次,后来因为实在看不惯平阳公主总是特意给刘彻准备各色歌姬美女的行径,就和她渐渐疏远翻脸,再也没登过平阳公主府的门。
多年之后旧地重游,她发现公主府比从前奢华气派了不止一点半点,看来有个皇帝亲弟弟就是好,平阳公主的日子是一直过得挺不错的。
平阳公主还维持着上次在宫中相处时的友善,堆起了笑容招呼陈娇,“阿娇来了啊,我早两天就打算派人去请你来的,可是你那住处实在是太远,我想你从宫中回去了总要先歇两日才好,所以就忍到了今日。”
陈娇过去跪坐下来,“公主客气了,我如今是个落魄之人,不比从前,难得公主不避讳,还愿意请我来府中坐坐,我心里可是感激不尽的。”
平阳公主做个不以为然的表情,“阿娇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你可也别太自谦了,如今你虽然不再是皇后,但大家都看得出来,陛下他可仍是将你放在心里的,什么事都记得你,这样的荣宠说是后宫女子中的独一份那是也不为过的。”
陈娇叹口气,“公主这么说可是太高看我了。”
平阳公主觉得她有些高深莫测,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阿娇上次介绍的美容养颜之法,阿娇上次在宫中告诉了她两个敷脸的法子,她回来一试,发现确实挺有效,此时便夸奖起来,顺便问问阿娇还有没有什么其它妙法儿。
阿娇对着平阳公主细细一看,不由笑出来,平阳公主明显是上次听了她的一席话后就十分受教,开始身体力行起来,此时梳了一个还算简单的压花百合髻,只簪了两件不太繁复的发饰,脸上的脂粉也淡了不少。
养颜美容的小方法没什么好藏私的,有人愿意请教,阿娇就乐得做个小人情告诉人家。
两人面合心不合的说了一会儿,气氛倒也逐渐融洽起来,平阳公主忽然轻咳一声,试探道,“阿娇,你那日真的是想到我府中来?”
陈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平阳公主是在问那晚刘彻命她留在宣室宫,而她却推辞说已经事前和平阳公主约好要来公主府的事情,估计平阳公主已经为此纳闷许久了。
这还挺不好解释的,“唉,此事说来话长,其中有些误会。”
阿娇恐怕自己不管怎么说平阳公主都会疑心重重,暗道还不如卖个关子,装装深沉,四处看看,“公主,我一路坐马车来,有些腰酸腿疼,想去园中走走,不知是否方便?”
平阳公主立即拍手命人准备,一边还道,“阿娇啊,我们也算是自小的姐妹了,以前因着些许误会而伤了彼此间的和气,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不该。如今你难得来一次,可千万不要见外,想做什么尽管说就是。”说着就站起身来,“这便去吧。”
“多谢公主的厚爱。”陈娇跟着起身。
她现在心里装着件天大的烦恼事,虽然不至于要命,可也委实焦躁得可以,耐着性子和平阳公主说了这半日的话也确实是需要起来走走散散心了。
平阳公主心里还在疑惑不定,暗道她把架子摆得这么大,该不会是弟弟刘彻已经向她许下什么愿了吧。阿娇的身份甚高,陛下要是再将她收归后宫,那必然要引起不小的震动。
这倒罢了,卫子夫做皇后已久,身后又有一个那么能干的兄弟撑着,应该能稳得住形势,用不着她去操什么心。现在平阳公主主要是要担心她自己,不知阿娇对她的怨恨可还有多少,别要因为拿卫子夫没办法,就把一腔的郁怨转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可吃不消。
正在斟酌着怎么再开口问问,只见迎面回廊里快步走过来一个少年,剑眉俊目,英气勃勃,有个十四五岁的年纪,看到平阳公主带着一群人在园中悠然漫步就停了下来,笑道,“我来看望公主,他们说公主今日有客人,我本想自己在园中先玩玩呢,没想到公主也出来了。”语气间很是亲近随意。
平阳公主看到他就笑了,“去病,你来了啊,这么有心,最近不是一直跟着你的舅舅在军中操练吗,竟然还记得来看望我。”
陈娇顿时瞪圆了眼睛,霍去病?号称战神的霍去病,饮马翰海,封狼居胥的传奇人物?老天爷,偶像啊(历史角度上的)!此时万分抑郁的心情也不禁被抛在脑后,忍不住对面前的少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
看了半日得出个结论:“唉,还这么小!”只不过她也绝不敢小看了这个小小少年就是了。
霍去病在平阳公主府中很随意,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他应该是听公主府中的下人说过今日公主的客人是何许人也,所以对平阳公主身边的阿娇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和平阳公主再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昂首转身离开,往公主府的马厩去看公主新购的几匹好马去了。
陈娇知道自己曾经狠狠欺负过人家的姨母和舅舅,霍去病肯定不会待见自己,也不介意,反倒是平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待霍去病走了之后告诉她,“这是卫皇后的外甥,从小就在我府中的,十分聪明勇武,陛下也很喜欢他。”
陈娇点头,诚心赞叹,“果然看着十分的精干机灵。少年不凡。陛下和公主都眼光不错,很有识人之明。”
平阳公主看看阿娇,实在是摸不清她的底细,只好接着逛花园,继续大谈特谈如何才能减淡眼角的细小纹路,好在这也是平阳公主非常在意的一个话题,所以能够投入相当的热情。
陈娇在平阳公主府中待到午后,日头稍显偏西时就起身告辞。临走时总算‘想起来’稍微提了一提陛下也许有意想将她从长门宫接去上林苑居住之事。
平阳公主惊讶无比,“上林苑!那,那,为什么不是后宫之中?”
阿娇揉揉额头,“陛下大概怕我回去后宫中对着卫皇后会有些尴尬吧,我本来说那我就还留在长门好了,反正我也已经住习惯,可是陛下不同意,嫌长门太远,他也不能经常去,还是上林苑方便些。唉,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也许只是陛下一时兴起随便说说的,过两日就忘记了也说不定。天色不早,公主,多谢你的款待,我这也该告辞了。”
“哦,好啊,阿娇你慢走,我派人送送你。”平阳公主乍闻了重大消息,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多谢公主,不必了,我自己的侍从们跟着就好。”陈娇婉拒。
坐上马车,晃悠出了公主府前的宽阔街道,转了弯之后芙楠就忍不住埋怨陈娇了,“娘娘,陛下的正式旨意都还没有颁下来,你急急的和平阳公主说这些做什么?万一她想从中作梗,阻挠一下怎么办?”
陈娇牛头不对马嘴的答道,“芙楠啊,我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别浪费,能多一份助力也是好的。只不过我有些拿不准,只盼别给自己惹了其它麻烦才是。”
“哎呀,我的娘娘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瞎折腾!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这要是被窦太主知道了还不得被你气死。”芙楠哀叹不已。
忽听赶车的内侍在外面一声惊呼,“停住!停住!快拉住你的马!”跟着大声呼喝拉车的马停下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呼喝声,马车跟着也乱晃一通之后才停了下来。驾车的内侍哎呦大叫,听声响大概是摔下去了。
看来是对面有人骑马过来冲撞了马车,陈娇和芙楠也差点被晃得扑出去,连忙扶稳了,拉开车帷查看。
车子下是抱着脑袋呻吟的车夫,车子对面是在平阳公主府中见过的英挺少年霍去病高高坐在一匹骏马上,身后还跟着几个家奴。
“没事吧?这马性子很烈,刚才跑开了就有点停不下,当真对不住……咦?怎么是你!”霍去病看清楚车上坐着的人是陈娇之后,立刻板起了脸,一番道歉之词也收了回去,扬扬眉毛一拉马缰绳,回身吆喝起一个正想去扶那车夫的手下道,“不用管了,走吧。”
陈娇也沉下脸来,“撞了人就想走?没有王法了吗?就算你是皇后的外甥那也不行!”
芙楠刚才在公主府中是一直陪在陈娇的身后的,知道霍去病是谁,这时就在身边轻轻拉她,劝道,“娘娘,算了吧,咱们就是被闪了一下,也没人受大伤,别和他多计较了。”
陈娇挣开她,提高声音道,“不行,撞伤了我的车夫,竟然掉头就想走,天下再没这个道理,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去我也要讨个说法。”
59陛下断官司(上)
刘彻是大汉的天子,至尊至贵,每日里忙的全都是一些开疆拓土,安邦定国的大事,他也堪称英明睿智,皇帝做到如今,越来越得心应手,运筹决断之间霸气彰显。
天下大事都能管得如此之好,那偶尔做些地方官才会处理的小
长门纪事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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