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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红第24部分阅读

    捕红 作者:肉书屋

    还会有谁。他比我还惨,不但没有美酒佳肴伺候,还必须站着,不过,我远远看着他站立地笔挺地样子,觉得倒还是这样的姿势更加适合他。

    金国使节应该是喝了不少,说话时,舌头有点不知该放在何处,叫人忍不住想过去帮他把舌头往外拉拉整齐。他在说:“听闻王爷府中有一绝世地舞姬。璇华之舞乃至当今圣上的后宫都无人可及,不知在下可有幸一见?”

    不知为什么。赵脸上的表情,我看到这样分明,是因为角度安排地好吗,那种确凿的,似乎等着的就是金国使节地这一句话,由始至终,酒宴佳肴都是虚的,他在等的只有这一句话,他卷起的嘴角,自信的眼神,华贵的气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男人,只是这种英俊叫人不寒而栗,因为不知道他腹中到底有多少盘算,多少陷阱,对方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他地算计之内。

    这一切,金国使节是不会察觉到地。

    我轻轻在心里暗道一句:尔乃蛮夷。

    不能算是种族歧视,蛮夷之地的人,文化学识地好坏还在其次,只说心眼这一块同中原人是远远不能比拟的,也可以说就是将太多精力放在心眼之上,朝廷才会渐渐走上腐朽之路,有位名人怎么说的,人与人斗,其乐无穷,再想分心思来抗衡外族的侵入,反而力不从心了。

    小小王府中的一名舞姬,金国使节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在这都城之中,金国的大王究竟布署了多少眼线,多少暗探。

    赵依旧在笑,眼角寒光一现,仅仅是一现,即便是看到,也不过是错以为自己眼花。

    不过他的笑容实在是很诱人,金国使节望着他,不过是摸摸自己的头,呆呆一笑道:“美人儿艳名远播也属常事,谁让王爷上一次……”

    赵的手在半空中不知做了一个什么手势,我没有看清楚,更没有听到金国使节所言的下半句,上一次是怎么回事,上一次又是谁到清平王府做的客。

    屋子里头的光线逐渐暗下来,四角的灯盏被一盏一盏地吹熄,仅仅留下悬在屋中大梁的那一盏,在不知不觉之间,灯罩被换成一层曼纱状,灯光透过其在落下,变得迷迷蒙蒙。

    雾里看花,越看越美。

    叫人心痒痒的,存着期盼。

    轻灵的角铃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短促异常,像林子间某种叫不出名字的鸟雀,在空中边唱边飞,一时在左,一时在右,让人忍不住想用耳朵去捕捉,去聆听。

    一道忽尔亮起的灯光束从哪里飞起时,身着华美舞衣的女子似乎凭空而落,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因为分心去听前头的角铃声,再见到她出现,内心颇有种惊喜之感。

    这位清平王爷真会揣摩他人心思,一层一层都跟着他安排好的来,可见这样的布置已经经历长时间的磨练,熟练到家,效果自然也是最最到位的。

    我震惊在帘子后面。

    舞者穿一袭鲜红的舞衣,那样热闹繁荣极致的颜色,四周的摆设都为之暗淡无光,裙摆是订制而出的宽大弧度,不知是什么料子,烁烁地闪着光,旋转时的姿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如果她是一朵花,那便已经完完全全绽放开来,盛华在枝头,顾盼生姿,美不胜收。

    然而,舞蹈固然令人惊叹,我所瞩目的焦点都在舞者的脸上。

    她是莺歌夫人。

    主角终于在适当的时间出现。

    我应该能猜到,觉得即在意料之外,又合情合理。

    她让我看的,应该就是这一场戏。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2:阴暗背后的龌龊

    乐曲中不知何时起,参杂加入强劲的鼓点,不是常见的大鼓的那种沉闷,而是类似花腰鼓的乐器,小棒子挥舞,轻快明朗,让人心境愉悦,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舞者已经踏着螺旋的舞步,转了不知多少圈圈,令观者目眩神迷,不能自持。

    我终于明白,这舞蹈为何起名为璇华。

    满屋满目,剩下的都是莺歌夫人的丽影,一个叠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再也看不见其他。

    我看不见,其他人也看不见。

    那一边,金国使节放下手中的酒杯,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鼓点掩埋住他说话的声音,明明能看见对方嘴唇开合,我这边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见,赵的笑容渐渐收敛,金国使节已经两大步跨出所坐的包厢,他根本没有看到赵在他身后露出的神情。

    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边。

    假如此时,金国使节回一个头,他的醉意怕是会被赵那种骇人的神情惊到一点不剩。

    这屋子里,此时看着赵的人,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人。

    虽然中间相隔一定的距离,还隔了几层的帘子。

    我还是觉得冷,冷意泠泠,恨不能爬回自己的屋子,不再看这一场戏。

    可惜,来时容易去时难,我连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都不甚清楚,又怎么能离开,又怎么敢离开。发出丁点儿的声音,赵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吧。

    接下来呢。

    我双手紧握住拳,不敢往下再想。

    鼓点声小,像是缓缓远离地足音,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那一束紧随舞步的光线暗下来。暗下来。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莺歌夫人的舞蹈停留在她折下柔软的腰肢。双臂轻展,脸颊依偎在地。

    撩人心思。

    不知为何。我想起庭院中那株被伐地海棠,艳丽最宜新着雨。妖娆全在欲开时,颤吻而启,销魂胭脂。

    她地红衣,她的妩媚,她地勾魂夺魄。

    在这一刻。已经是极致。

    莺歌夫人未再动,保持着最令人遐想的姿态。

    屋子里头地绯靡之色却似乎浓郁起来,金国使节站在她的身前,这一次,我听到他口中喃喃似自语:“如此舞蹈,如此佳人,真正是潋滟之姿,尤物之色。”看他接下来的动作,倒像是要弯身去抱莺歌夫人。

    我以为她会反抗。至少会避让而开。毕竟她是清平王爷的爱妾,并非寻常家养的歌舞伎。然而我完完全全地猜错了,莺歌夫人非但没有躲避,而是慢慢地支起上半身,转瞬已经柔若无骨地扑在金国使节地怀中,一脸娇笑,眉梢眼角俱是化不开的浓郁风情。

    金国使节先是一怔,但是美人在抱,又是这副姿态,即便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双臂紧拥,已经一把将莺歌夫人打横抱起来。

    这种非常时刻,他倒是回头看了赵一眼。

    像在询问,更像是在试探。

    赵在看的是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酒杯比对方怀中的美人要好看上数百倍,他没有抬起头,身体语言已经说明一切。

    金国使节欢喜地什么似的恨不能再抽出一双手来作揖谢礼,匆匆一句:“多谢王爷款待。”而莺歌夫人的脸,整个埋在他的怀中,依旧是一动不动,露出小截的手臂,雪肤胜雪,有识趣伶俐地丫鬟过来领路,两个人消失在帐幔地后面,想必是前往另有早已准备好的香艳之所。

    格格,格格。

    这是什么声音。

    我侧耳去听,才发现是自己地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架,想停都停不下来。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没有丝毫的温度。

    屋内的光线被调节到正常的亮度,赵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很满,清酒从杯沿往外溢出,他都没有察觉到,等收手的时候,案几已经淌出很大一滩亮晶晶的水渍,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执起酒杯,倒十分干脆地一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第二杯,第三杯。

    他何时会离开,而那个带我过来的巧儿又何时会来接我离开。

    我不是真正的花蝶舞,不是莺歌夫人的妹妹,即便如此,我还是明明白白知晓了她的悲凉处境,她素面朝天,冷冷地背过身去对我说,蝶舞,你可知这近十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不是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初出进府时,看到的那个华贵而高高在上的莺歌夫人又在哪里,那些都是假象吗,阴暗背后的龌龊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能力。

    花家送女儿进入王府,是为了一族的荣华富贵吗。

    但是,就我所见,并非如此,花莺歌已经沦陷,而花家早早地败落,除了剩下的所谓一对姐妹,我不知道还剩下了什么。

    赵还坐在那里喝着酒,我没有算过他到底喝了多少,阿北更加不会说,你喝得太多,不能再喝了,赵的身边没有一个会阻止他任何行动的人,或者说,他一直就是一个人。

    寂寞如君王。

    酒杯被重重一声,磕在案几之上。

    “你在那个帘子后头,还准备要看到几时!”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原来,他早已知道我坐在那里,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躲不起,也藏不住。

    我将双腿倦起,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人还在帘子后面,口中出声答道:“王爷是何时发现小女子的存在。”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3: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没有回答我,又低头喝酒,喝了这许多,怎么也不见他醉,至少握杯子的手指依旧很稳。

    如果醉了,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悄离开。

    赵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自己。

    “璇华之舞跳到第二段第十七个音节的时候,你轻轻啊了一声。”他没有看我,可能也根本看不到我,良久以后,我听得他在说:“经年落红,已成半灰。”

    一连说了两次,一个字比一个字落音重,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轻。

    那个时候,莺歌夫人的舞步正达到最热闹的顶点,急速地旋转之中,她猛然晃动,我以为她要摔倒,不自觉之间才会发出那般的轻呼,其实不过是她吸引某人眼球的另一种手段。

    阿北从他身后走出来,径直走到我所站的格子间前面,不用赵开口,自动自觉地动手将一层厚帘子卷起来,再是一层细细的竹帘子。

    中间再没有其他的阻隔。

    阿北退到一边后,赵抬起头来,我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我没有刻意地避开,不知为何,在经历过今晚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不再害怕他。

    是,原先,我隐隐地有些怕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份,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你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坐在那里了是不是?”他问道。

    “是。”我很干脆地回答他。

    他没有再问是谁带我来,带我来做什么,想必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不必再问,不必。

    我从阴影后面,慢慢地走出来,香气很浓很浓,想来是很贵重很值钱的香料。我却心生厌恶。想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想着这会儿莺歌夫人与金国使节会做些什么。本来晚饭也没有吃两口,这一坐差不多倒有一个多时辰。胃里头地空气与胃酸交杂在一起,往喉口翻腾,硬生生忍下去,才没有当着赵的面吐出来。

    不过,我的脸色应该是很难看了。我发现阿北的身子微微侧过一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当抬眼想去再看赵时,才发现自己的视线被遮挡住大半,想必赵想看我,同样也有所遮拦。

    阿北,他是在担心我吗。

    我发现了清平王府最阴暗地,最不可告人地秘密。

    “阿北。我有话要同她说。”赵比我更早察觉到阿北的意图。倒也不点破,懒散散地挥一挥衣袖。示意阿北不要再挡着我们之间,“你过来一些,不用离得这么远,我不会咬人。”

    他,已经喝多了。

    虽然,外观上看不出来。

    我静静走到我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你居然不哭不闹,一个多余地字都没有,我起先倒有些小看你了,也是也是,花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寻常地女子呢,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这算是什么眼神!”他徒然生出恼怒,抄起酒杯对着我砸过来。

    我没有躲,也避不开,这酒杯真不小,被砸中脸上任何一个位置,估计都不会好看。

    以后都会很难看。

    在最后一秒,衣袖骤然飞舞,将酒杯一卷一收,很是清脆的声音,劲头减缓,落下一堆瓷片,赵掸一掸袖子,长身玉立而起,好似发火的人不是他,救火的人也不是他。

    “我这会儿才相信,你是真正的花蝶舞,花家地女人都是铁石心肠,冷静异常,莺歌如此,你也如此,有时候,我想,你们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不是比帝王家的更要冷酷无情。”他一大步上前,人与我贴得很近,姿态暧昧,赵俯下身子,在我耳朵边上继续道,“你不用在心里头暗暗骂我,这一切都是花莺歌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强迫一个女人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对她,对你都是一般的。”温热潮湿的气息带着酒气喷在耳朵里,很不舒服,依稀都能感受到他嘴唇的碰触,我只能忍住,他可以放过我一次,不能再放过第二次。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赵竟然在这一刻才相信我是真正地花蝶舞,只因为我地冷然,我的漠视,他为何不曾想到,正因为我不是真正地花蝶舞,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样的闹剧,不知如何收场。

    这个秘密的确够阴暗,我想挖掘的却是比这更大,更黑暗的秘密,手指隐在长长垂下的衣袖中间,紧握成拳,掌心是空无一片。

    我已经感到摸索到些许的线索,虽然还不明确。

    “你先回去休息,不是说昨天高烧了一整晚,怎么还巴巴地跑到前院来。”他见我迟迟不动,疑惑了,“要是,你还有话要说,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尽管可以说。”

    阿北,不是其他人。

    “我不认得回去的路。”很老实地给出这么一句,我真的没有其他话想对他说,更没有对一个有七分醉意的人说什么,没一定,等他酒醒过后,一切都已经忘记,而我尚在耿耿于怀,那便太不合算了。

    赵定睛看我三秒钟,只有三秒钟,随后伏案大笑,我都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但是笑着笑着,听起来更像是在哭,放肆到无边际的哭声。

    待他再抬起头时,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冷冷淡淡的,他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平王爷赵,声音又低又沉稳:“阿北,你送蝶舞回沁芳阁,动作利落些,不要让旁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阿北不会像赵那般姿势放任,不过,他很是尽职尽忠地带我走到门口,在跨出去的一刹那,我就着外头的新鲜空气,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将肺里头先前吸入的浓香排斥出体外。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4:泥沼中沦陷

    骤然一身轻松。

    好似将那些积存在体内,让人郁闷到极点的东西都随着一呼一吸之间甩出去,不复存在。

    阿北微微地向后退出去一点,在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后续动作前,他伸出手指,点了我的|岤道,我是没有武功,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某个位置轻微地麻木后,身体变成不像是自己的了,眼睛可以眨,手脚却不会动。

    他的脸上清楚地写着三个字:得罪了。

    我被他像个麻袋布那样甩在肩膀上,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眼前的景色来个上下颠倒,而阿北的速度很是惊人,那种双脚腾空的感觉象是倒悬在行驶的车中,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树木花丛已经落到了后面,赵的那一句不要让别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句子真是肯定地好,即便是有哪个一时兴起摸黑跑出屋子,大概也不过是看到黑影一晃,待揉揉眼睛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明日一早,绘声绘色地变成另一个魑魅魍魉的故事。

    一个紧急刹车过后,停下来,将人放下,他的手指像变魔术似的又是轻轻一点。

    血脉恢复畅通,手脚又恢复原状。

    我费力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还好还好,至少没有披头散发成疯婆子状,手再摸过去点,好像少掉一支簪子,我不确定地又在满头摸一遍,那支簪尾曲折成蝴蝶展翅型的簪子果然已经不在了。

    阿北还未离去,他跟随着我的那只手。视线在移动,然后缓缓做了个手势。

    我看不懂手语,不明白他地意思。

    他很耐心地又做了一遍相同的,大致是在问我:有东西掉了吗?

    黑灯瞎火的,这么细巧的物件。去哪里找。我摸着自己耳朵:“没事,是一支簪子。明天白天再问问看。”

    他看着我,这次没有做手势。

    “你不回去吗。王爷那边?”那个七分醉意的男人,再继续喝下去,等十足地醉了,怕是要上房揭瓦,不知为何。我想到赵地样子,觉得,还是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

    “姑娘,你回来了?”菊儿大概一直在等门,听见我说话地声音,赶紧光脚趿着鞋出来,小脸皱成一团,没有形象可言地仰天打个长长的哈欠。

    “那我先进去了。”我对阿北点下头。

    阿北很轻地笑一下,对着我又做个手势。

    我侧过头去。依旧是看不懂。

    “姑娘。他说地是我们主仆一对还真般配。”菊儿对着阿北吐吐舌头,“赞我们还是贬我们呢。”

    “菊儿。你还没有睡吗。”他的意思是说我们同样懒懒散散,和这王府里头地其他人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这沁芳阁今儿个古怪了,自从姑娘出去后,一个人都不见,夫人没在,巧儿没在,铃儿没在,连两个面生点的小丫鬟都不见,冷冷清清的,怪吓人,我哪里睡得着,也奇怪了,听风居时,也不过是我同姑娘两个,我倒是没觉得清冷,而此处。”她抱住双臂,原地跺跺脚,“让人觉得心里头不安,咦,阿北已经走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形容的便是他这种人。

    “姑娘,你有瞧见他是怎么离开的吗?”

    “没,我不是背对着他,正与你说着话。”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花,明明他刚才还站在这里地,姑娘,门口风大,我们进屋。”两个人边说话,边向客房走去,“姑娘,巧儿带你去了哪里,是王府的宴席吗,是不是很热闹。”她微微倾身,鼻尖凑到我肩膀的衣服上,吸两下,“姑娘身上很香,是在那里染得吧,我都想跟着过去瞅两眼,王府设下的宴席都是在前院,后院的丫鬟不得王爷之命是不允许去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去的。

    一进门,让菊儿给我取来自己的旧衣服换起,将换下的扔给她:“这几件,你给我拿出去,不要放在屋子里头。”

    她双手捧住,还不舍得地在那里闻着:“这香气真好闻,倒像是多闻会上瘾似地,姑娘下次也问夫人讨一点来,我们在屋子里头熏熏。”

    我没有搭她地话,窝到床上,将被子拉起,盖住自己。

    像是做个噩梦,梦境又是如此清晰,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往深不可测的泥沼中沉沦,却没有伸出去拉一把地念头,其实,我是害怕,害怕伸出手后救不得,然而把自己都搭进去,只能硬着心肠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赵反反复复说着花家,花家的女儿,花莺歌,花蝶舞,又说什么都是命里头早早注定好了的,难道说,我在帐子里,惊恐地睁大眼睛,蝶舞来到王府,走的也将是同莺歌一样的道路,以色侍人,沦陷其中。

    如果说花莺歌有美艳的姿色,有超群的舞技,那么蝶舞又有什么,我不知道,顾连山没有告诉过我,蝶舞,她到底有什么。

    菊儿取来彩罐,让我又吃下一颗药丸:“姑娘,客房外头有个小榻,我去那里睡,你要是有事,轻轻唤一声便成。”

    屋子里头,剩下我一个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户纸已经透出隐隐的晨曦之光,我微微咪一下眼,耳朵里听到很细微的敲击声,一下,两下,我留神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披衣起来,将窗户打开,外面没有人,只有窗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细簪子,蝴蝶展开双翅,似乎随时随地会得飞走。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5:带血的金步摇

    直到第二天晚饭的时候,莺歌夫人着巧儿过来说让我过去一起吃,巧儿又送来新衣,柔软的料子,簇新的纱衣:“王爷也会过来,请姑娘换好这些。”她昨日送我过去以后,又到了哪里,我盯着她看几眼,她完全像没事人一般,客气地笑着道,“姑娘可是要我帮着梳头。”

    我一肚子的问题,没有办法问出来,只得顺水推舟地应和:“也好,菊儿也不会这些,有劳了。”

    “菊儿。”她眼中的鄙夷根本藏不住,“她不过是王妃以前拾回来的一个废物。”

    那这个废物的运气还不是普通的好。

    灵巧的手指头在发顶翻飞,一缕一缕的头发被相互纠缠出好看的图案,我将妆台前的匣子打开,里面躺着几支簪子,巧儿随手在里头挑一挑,忽然,她惊慌失措地发出很大的惨叫,帮我整理头发的手松开,眼见着已经快完工的青丝再一次披散下来。

    待我想回转头看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巧儿的手指指着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她没有在指我,她指向的是那个木头匣子,似乎里面藏了只死老鼠,鲜血淋漓,叫人毛骨悚然。

    “姑娘,怎么了,怎么了。”菊儿听闻声响,赶紧过来看,巧儿一把将她推开,夺门而出,似乎在这屋子里头多待一秒钟,就会死于非命似的,“姑娘,巧儿她是不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将那个打开地匣子翻动看看。并没有异常。

    “这个不是姑娘的呢。”菊儿将其中一支拿起来,“我昨天才给姑娘整理过,没有见过这一支。”

    我示意她将东西递过,是一支普通的金步摇,细细的金丝。镂空出宛如鸟雀的形状。鸟嘴中含着一颗小指头大地浑圆珠子,卡得真正好。掉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我随手摇了一摇,珠子中间应该还有什么,发出细微地碰撞声。

    “会不会是夫人看我没什么首饰,让人送过来的?”我将它拿在手中把玩。

    “夫人是送过两次,但都是我亲手收下整理好地。并没有这一件,而且这个不是新东西,像是有些年头的,尾巴地部位都磨平了。”菊儿努力地想一想,“而且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怎么想不起来。”

    我又摇了两下,珠子在雀嘴中,颠两下。换了一个位置。我呆住了,珠子的另半边并不是一色的纯白。而是红色的。

    不是鲜红,而是暗朱色,像是血迹干涸后的那种颜色。

    血迹。

    我心下微微一动,将金步摇凑得离眼睛更近些,想看得更清楚些。

    “姑娘!”菊儿莽撞地一巴掌拍过来,正击中我地手背,一个没有抓紧,金步摇被拍落在地,菊儿的神情虽然没有巧儿那么惊骇,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姑娘,你不能去碰这个。”

    “这个究竟是什么?”

    “是,是王妃身前最喜欢戴的。”菊儿努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我都能看到她咽喉处的皮肤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仿佛她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都竖了起来,“王妃去世时,这支金步摇随着王妃一起封棺入土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弯身想去捡起来:“可能只是长得差不多的物件,既然王妃有,那莺歌夫人可能也会有,姐姐将自己的旧物送与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地事儿。”

    “姑娘,据说王妃之所以特别喜欢此物件,因为那是王妃地陪嫁之物,是她娘家的东西,莺歌夫人怎么会有,王妃所有地首饰都会刻个小小的容字,那是她的闺名。”菊儿如数家珍地样子,到底在王府也算是老人,知道的事儿不算少。

    金步摇再一次捏在手心,翻来覆去,这次看得更加仔细,细处更用指甲抠动,在雀嘴下面的凹槽处,的确是有个字迹,磨损地厉害,我拿到窗口的光线下面:“菊儿,真的是个容字,下面是个口,上头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合在一起来看,确是此字。”

    “姑娘。”菊儿脸色苍白的,嘴唇簌簌发抖,“姑娘你怎么不害怕,这是死人的东西,已经落了葬的,怎么能出现在这里,是鬼魂作祟,一定是鬼魂作祟。”

    “菊儿,你怕不怕?”我反问她道。

    菊儿咬着下嘴唇,像是考虑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道:“王妃生前对我极好的,若非她将我捡回来收养,还留在王府里做活,或许我早死了,虽然我是怕鬼,但如果那鬼是王妃,我不会害怕的。”

    “说的很是道理,我连王妃生前都没有见过,她化成鬼更不会害我,所以我也不害怕。”巧儿怎么又会怕成那个样子,那一声凄厉的惨叫,真是像见了活鬼一般,而这沁芳阁中,居然连个出来看眼热闹的人都没有。

    真不知是教养太好,还是人情太过于淡漠。

    我将金步摇往木头匣子里一收,随便又取了那支蝴蝶簪子插进发中:“菊儿,这金步摇还是收起来的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此事。”

    是逝世的王妃想通过这旧物告诉我些什么,或者是有心人要告诉我些什么。

    清平王府里头藏着的秘密,实在是数不胜数。

    “姑娘我帮你整理一起,让王爷久等总是不好的。”菊儿的手指还在抖,替我挽两次头发,顺滑的发丝都从手指缝里滑走,她下了狠劲,我的头皮差点被她整个揪起来。

    头发是梳好了,我已经疼得哎哟哎哟唤了好几声,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她手背重重拍几下:“菊儿,要是,你每天给我梳头,怕是不用一年半载的,我都成秃子了。”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6:第一功臣

    待我疾步走进前堂时,只有莺歌夫人一人坐在桌边,还是花容月貌,还是妆容精致,穿一袭粉色的软纱衣裙,娇艳无比,听见我的足音,一双美目缓缓抬起,菱形的樱唇轻启道:“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

    我竟然不敢去正视她传递过来的目光,因为在对视之间,我会不由地想起昨天看到那一幕,翩然若蝶的仙子,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已经凋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样一个金国的使节便值得你们两个人大费周折去讨好,你们难道已经忘记,自己是宋人的真正身份,其中一个还是堂堂的清平王爷。

    “姐姐。”我嗫嚅出两个字,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笑起来,是真正的美,白玉雕成似的耳垂下头带着一副翠绿珠的坠子,随着她的笑,前后晃得像荡秋千似的,说不出的娇俏:“真正是好睡,我才起一会儿,王爷说要过来用饭,便唤上妹妹一起了。”

    我的脸轰地红成一片,双手在身前相互搅着,不知她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暗示我,她与金国使节春宵苦短日高起,还是……

    那个使节,这会儿已经回程了吗。

    “王爷这会儿还没有过来,怕是前头有事儿耽搁住,菜都要冷了,铃儿去前头看看,要是王爷不来,我们姐妹便先开吃了,都饿得狠了。”她过来握着我的手,让我在她身边坐下来,“妹妹的手,冰冷冰冷的,是还没有恢复好吗,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至少天亮以后是睡着了。

    “是不是,昨晚吓到妹妹了。”莺歌夫人笑着凑过来,旁人见起来,不过是姐妹亲热,她伏在我耳畔在说,“妹妹可知昨晚那个金国的男子是谁?”

    我根本是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接这个口。

    “妹妹真以为一个寻常的金国使节能让王爷如此另眼看待吗?”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些被封存在她心里头的阴暗时间长了,慢慢腐烂,流出黑色的恶水,她如果不将恶水倒些出来,怕是要憋屈了,“要不,妹妹这么聪明的人,也猜猜看,猜中了,王爷没准会给妹妹个好彩头。”

    这话好笑吗,为什么她笑得前仰后翻,似乎再没有比这个更像笑话的笑话了。

    “你们姐妹两个说什么悄悄话,说得这般开心。”赵眉目清朗地站在门前,背着光,穿一袭湖蓝色的袍子,玉冠束发,面如敷粉,好一个翩翩公子。

    “我们两个在猜谜呢,王爷要不要也一起来猜。”她恍若无事地信口开河道,我都暗暗替她拿捏把汗,看着赵昨晚的样子,并不想过多的人知晓他暗地里头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大概是后院私人之地,赵瞧着格外轻松,连阿北都没有带着,长袍一撩,人已经挨着莺歌夫人坐了下来,“沁芳阁的私房菜怎么还不端上来。”

    “不见王爷过来,怎么敢上菜。”莺歌夫人半偎进他怀里,似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子,两个人像扭糖麻花似的,赵大笑着拦臂轻搂,将她拥在胸口,如果不是我昨晚见到了实情,会不会错觉他们是豪门贵族中不可多得的甚有情调的一对爱侣。

    “王爷心情大好,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成了事?”他们两个依旧旁若无人地亲热着,我被远远地隔离开来,静静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喝一口香茗。

    赵咬着她的耳朵,不知对她说了两句什么,莺歌夫人的眼睛渐渐亮起来:“可是真的,王爷,这事可算是大成了。”

    赵边笑边点头,伸出两只手捏住她的鼻尖,宠溺地捏一小把:“这事儿成了,美人也是第一功臣。”

    “那王爷答应过我的承诺呢?”她像个无邪的小女孩在问,你答应过要给我买糖,我要的是玫瑰松子糖,你可不许忘记了,一派天真。

    赵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扫了一眼,只这一眼,瞧得我心跳面赤,他酒醒后会把那些事情都准确无误地想起来吗:“美人,本王答应过你的事,怎么会反悔。”

    “王爷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莺歌夫人探出一双玉手在半空中轻击两下,“摆宴。”

    接下来,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放了满满一桌子,很多食材是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面前的碟子堆得小山一般,我尽量不去看他们两个人,尽量将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将注意力只关注在吃上面。

    我是想当透明人,却有人不肯放过我,莺歌夫人又着人取出来一坛子美酒,外头的封泥才拍开,我已经闻到酒香,她指着我道:“拿过去,给姑娘也斟一杯。”

    不是寻常小酒杯的一杯,这杯口直径足足有三寸,杯身又是三寸,斟满一杯叫我喝下去,怕是要醉过去了,刚想用手去推开,赵笑着开了口:“今儿个是好日子,蝶舞不要让你姐姐失望。”

    即便是好日子,那也是你们两个的好日子,又扯上我做什么,你们打的是同一副如意算盘,我却是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心里头是这般想,面子上头还是接过满杯的美酒,凑到唇边,不知是花香还是酒香,一下子充盈进身体之中,忍不住低头喝下第一口。

    捕红第二卷 第三卷 47:好事成双

    人,有时候是不能贪杯的。

    喝过第一口后,这酒里头像是被施了魔法,让人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待我呆呆捧着空掉的酒杯,一眼看到杯底时,才晓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喝过了头,脑子还是清醒的,手指尝试着去握桌上的象牙筷子,明明,眼睛看到的位置是这个,手伸出去却摸了个空,在桌面像弹钢琴那般,弹出几个琴键才摸到我要的东西。

    “蝶舞,你吃吃看这个,鸽蛋圆子,很补身的。“是谁在那里说话,叫着别人的名字,蝶舞,蝶舞又是谁?

    想着,想着,已经将句子从嘴里问了出来:“蝶舞是谁?”

    “王爷,你看看她,醉得厉害,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个女子边吃吃地笑着,边说着话。

    我的名字不叫蝶舞,我的名字是,用力扶了一下重得要掉下来似的脑袋,怎么把自己的名字都给忘记了,我的神情再认真不过,我的名字应该叫作洪青廷,洪——青——廷——

    也不对啊,还有个名字,似乎藏在记忆更深更暗的地方,它不肯出来,我试着叫它,它躲避着,像在同我捉迷藏,我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里面或者写着花蝶舞,或者写着洪青廷,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都不是我。

    退出来,再退出来,我一直在往外退着,意识还是清楚的,人已经向着桌子下面。慢慢地滑落,另一个声音在耳畔说道:青廷,你看你,脸都红了,不能再多喝。他又是谁。为什么,他也在唤我青廷。

    以为身体会滚落在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来,我觉得光线刺眼。嘤咛一声,将面孔转向里面,对着那人地胸口,清洌而陌生的味道,这个男人不是在我耳边对我说话的那个。他是谁,我又是谁。

    “王爷,既然好事已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依旧是带着笑的,笑声里面藏着冷冷的味道,我听出来了,其实也不是醉得太厉害,只是手脚不停使唤。

    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身子被放置在柔软地床榻间。被子香香地。我却不太喜欢这个香气,甚至下意识地讨厌着。因为一点力气都是不上来,唯一能做的是将眼睛睁开,放大地,男性的面孔占据在整个视线里。

    这个人,他是清平王,赵。

    他怎么会在我地床上。

    “王爷,好事成双,你可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我扭过头去看到的是莺歌夫人,她在不远处看着我,姿态雍容华贵,“妹妹今晚就交给王爷了。”

    不要走,你不要走,挣扎着,还是说不出话来,不仅仅是不胜酒力,那坛花香与酒香融合的酒里头还藏着其他的古怪,而我中了招。

    莺歌夫人退出屋去,还很是贤惠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地。

    赵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集,他伸出手来,摸着我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意似挑拨:“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一切的结果,你该早就预料到的。”

    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姐姐是小老婆,没说过妹妹也是来做小老婆的命,而且这个王府里头的小老婆还不止要服侍王爷一个人,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应该也明显察觉到了,柔柔地笑着道:“你不用害怕成这个样子,我不会让你难受的,会让你觉得很舒服,很舒服,飘飘欲仙。”

    他地手在摸哪里,放开,给我放开。

    衣领处地搭扣已经被灵巧的手指解开,肩颈间一大片地皮肤露了出来,他低下头,嘴唇印在锁骨的位置,用力吸允亲吻,发出暧昧的啧啧声,我恨不能一脚将他踹下床去,但是我做不到,我连拨开他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谁,谁来救救我。

    他亲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那双狭长的凤眼,说不出的邪恶:“你和莺歌是不同的,她应该有同你说过,等他日,我荣登大宝,我不能给莺歌的都可以给你,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

    我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幕。

    赵并非是要通敌叛国,他的野心比顾连山大人想象得更大,他要做的是取代当今的天子,取而代之。

    他像是心情大好,也或者是料定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倒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身子翻转过来,靠在我身边,一手摸着我散开的头发:“到底是亲姐妹,你和莺歌一般,有把好头发,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比你年纪还小,雪肤花容,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最美丽的女子,你也没有好好地去珍惜她。

    “昨晚,你在席间看到的金国使节,对,他表面不过是寻常的金国使节,实际上,他真正的身份是金国皇帝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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