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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独不见第13部分阅读

    清穿 独不见 作者:肉书屋

    ……”心头的委屈一阵阵袭来,终于再难说出一句话,十四拉我到假山后面避风处站定,低声说:“在远处就看到有人靠着假山发愣,正纳闷这大冷天的,是谁啊!没想到,真是你!这是怎么了?”

    我艰难的开口:“弘昱……死了。”十四愣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太过遥远,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面露不忍,轻轻握住我的手,小声说:“个人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过伤神。情深不寿,须得顾及自个身子。”

    我点点头,缓缓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转身看着风雪中的楼阁,喃喃说:“这座紫禁城,真的很冷……”十四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正色道:“如意,你不要这样子。”

    我轻声笑了起来,侧头看着十四,问到:“不要怎样子?这么些年,我害过谁?姑姑和弘昱又害过谁?可是结果呢?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个样子?!”十四被我问的一愣,渐渐面露凄色,垂下眼眸。

    我缓缓转过身,抬脚要走,胳膊忽的一痛,待醒过神来,人已经被拉进十四怀里,我本能的抬手推他,十四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如意,难过就哭出来,不要苦着自己!”

    我渐渐没了力气,胤禛喜欢说‘如意,不要哭’,十四却说‘如意,难过就哭出来’……额头抵在十四肩上,泪水无声的流出来,喃喃说:“十四,这里真的好冷,我好恨这个冷酷的地方……”十四紧紧抱着我,良久,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我坐在屋里,看着桌上的笛子发呆……今天的我是太脆弱,才会在十四怀里哭泣,那今天的十四呢?他是因为什么,才会不顾一切的拥抱我?

    回来的一路上,我知道他都在背后看着我,隔着风雪那关切的眼神,隐隐带痛的面容,竟像极了胤禛!和十四相识这么多年,印象中的他,总是那样歪着头,戏谑的看着我的样子,今日深情,起于何处?……他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十三,如今的他,对我是什么心思呢?不是不明白十四对我的好,只是他和胤禛之间的恨已经足够多,没必要再加上一个我!

    三月,萍儿偷偷告诉我,姑姑的病已经好起来,我无奈的笑笑,死亡毕竟无法阻止,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生活……

    八月,边疆传来消息,举国震惊:准噶尔再起叛乱,大军侵藏,康熙派去的色楞和额伦特两军,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康熙勃然大怒,宫里顿时一片低沉,逢此惨变,哪个敢在这当口儿去触霉头。我和众人一样,终日低调的近乎哑巴,心中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次重创大清的巨变,将给十四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他即将走进自己生命里,最最精彩的华章!

    十月初,康熙昭告天下,以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率领大军援藏。胤礽被废之后,朝臣们和宫里的人已经很久不敢议论立嗣的事,十四这些年深得康熙器重,这次又委以军国大任,嗅觉灵敏的人们似乎闻到了来日顶戴花翎的味道,纷纷转向十四,百般迎合。

    十四走之前来见过我一面,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只是微笑,康熙当年的期望,终于成真,十四真的成了大清的将帅之才。十四俯身看我,轻声问:“我要去打仗了,难道你没有话对我说?”我抬头看着他,缓缓说:“盼十四爷平安归来。”

    十四不禁哈哈大笑,指着我说:“如意,你这些年在宫里是怎么混过来的,别人多少还会说个祝我凯旋而归之类的话,你就这么淡淡一句?”我笑着回他:“好话尽有,未必真心。盼你富贵的人,自然也是图你的富贵。”

    十四渐渐止住笑,上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盼我平安的人,却只为我好,别无所求。”

    我缓缓抽出手,低头不语,十四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又转过身道:“忘了十三哥吧,我今日先走,他日定会带你离开。”我叫声“十四爷!”他也不回头,挥挥手,大步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十四,相伴数年,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只是我先遇到了胤禛,已经牵了他的手。

    战事一始,军饷军粮的事,全都落在了户部上头,胤禛监管户部,想也知道是忙的头昏脑胀。五十八年夏天,高福儿来御药房要解暑的汤药,说是要带到户部去。我跟在他身后出去,远远就看到胤禛站在墙边,刺眼的日光射下来,我竟有一刹那的恍惚,第一次见到他,他才19岁,现在却已到而立之年,我们已经相识了二十多年,竟还未走到一起。

    胤禛拉我走到一旁,两人同时开口道:“你瘦了!”他叹口气,皱眉看着远处,轻声说:“若来日十四弟继位,想他倒是不会为难你,总算是有件让我放心的事。”我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小声说:“别这么说,最后赢的一定会是你!”他微微一笑,轻轻握住我的手,柔声说:“如儿,对不起,害你等了我太多年。”我微微摇头,轻声说:“你我之间还要说对不起吗?无

    论多久,我总是等你。”

    胤禛手微微一紧,高福跑过来小声叫:“爷,该走了。”胤禛轻轻拍拍我的手,缓步离去。我慢慢转身回去,能见便见,我早已放弃了心中的妄念。

    康熙五十九年初,萍儿说外头有人找我,待出门一看,竟是数年未见的月蝉!

    再次来到钟粹宫,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日在这里与我相依相伴的人们,温宪、冬雪、十三、十四,此时都已经离我而去,月蝉也已经从当初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

    走进内堂,一眼就看到端坐正中的德妃,多年未见,她也是老了,俯身请安,德妃缓步走过来,亲自扶起我,拉我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我赶忙低头说:“谢娘娘抬爱,奴婢不敢!”德妃笑道:“你是我这里出去的人,怎么也如此生分了?!”

    我看她面露不快,只好慢慢坐下,一颗心忐忑不安,她把我找来,为的是什么?

    三六九等

    德妃吩咐两旁的人下去,轻声开口道:“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此番找你来,是嘱咐你,用心帮我照顾十四阿哥。”

    我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德妃握住我的手,说到:“十四在西北病倒了,身边那些嬷嬷笨手笨脚,一个可心的人儿也没有,他给皇上上折子,特别提到要找陆济民陆太医到军中去,给我这儿的倒是没加掩饰,说明了就是找你去!”

    我心中一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德妃伸手理着我的头发,轻声说到:“你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十四这孩子实心眼儿,他对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既然他敢求,我这做额娘的,没有不帮的道理。你好好照顾十四爷,将来一定不会辱没了你。”

    我犹豫着喊:“娘娘……”德妃不理会我,接着说到:“万岁爷已经许了,明日一早,你就和陆太医一道启程。以后只管用心照顾十四阿哥,过去的人,不管是谁,该放下就放下,否则,枉费我疼你一场!”说到后面,她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手上微微使力,握得我有些疼。

    我乖乖磕头退下,德妃又换上笑容,一路目送我出去。确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大家都是在宫里那么久的人,事情到这个份上,意思再明白不过,德妃摆明了威胁我:十四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如果敢在我的儿子之间玩劈腿,就别怪我心狠。

    过去的恩义不是不在,德妃真的疼过我,她只是更疼自己的儿子;德妃不是不疼自己的大儿子,她只是更疼自己的小儿子。

    回到御药房,上头的旨意已经传了下来,果然是够快的手脚。没多久,陆师傅便来领我出宫,衣物本就不多,几下拿完,大步走出去,再不回头,御药房没有值得留恋的人。我割舍不掉的,是我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在太医院跟着师傅收拾了半晌,捡些必须的器材药物装好,陆师傅嘱咐人给我腾了间清静的屋子,嘱咐我好生休息,说明日一早回来叫我,我点点头,送他出去。

    在屋里呆呆坐了一会儿,心中烦乱不已。十四终于把我带离了紫禁城,却是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其实早就知道我和胤禛的爱情已经拖得太久,老天很早就给了开始,却迟迟不肯给个结局,缘分早已冷透,我们只是紧紧痴缠着不肯放手。胤禛,我说‘无论多久,我总是等你’,却不是‘无论多久,我总是嫁你’,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我只能许你一世的真心。就此分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我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去,会伤了你。

    正在呆呆坐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猛地转身,一个熟悉又生疏的身影站在门口,我打量一会儿,欣喜的扑过去叫道:“惠兰,怎么是你?!”

    惠兰解下披风,拉住我的手道:“小姐,陆师傅来家里说您又要去西北了,我心想您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就溜出来见见您。”我拉着惠兰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惠兰,十几年了,我真想你!”

    惠兰笑着点点头说:“是啊,十几年了,自从四十年小姐进宫,就再没见到您。”我抱住惠兰道:“惠兰,离家之前能再见到你。真好。”惠兰温柔的揽住我,轻声说:“当初小姐离开家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和雅音小姐一般,是大美人了!”

    我轻轻靠在惠兰身边,这个在我来到这里的最初几年,给过我母亲般关怀的女人,竟然在这一刻,又回到我身边。

    和惠兰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话,天色渐渐转暗,我望着外面的雪花,不由得叹口气,看来真的要和胤禛不告而别。

    惠兰缓缓走过来,揽住我道:“小姐望着窗户发了好久的呆了,以前您盼着承庆少爷回家也是这个样子。”我回头问她:“是吗?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惠兰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姐可是有想见的人还未来?”我叹口气说:“他是不会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我要走。”惠兰接口说:“既然这人这么要紧,小姐该去告个别才是。”

    我站起来摇摇头,看着窗外喃喃说:“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奉命离京,太医院不是我想离开就离开的了的。晚上他们见没有人在,陆师傅要如何交代呢!”

    惠兰拉起我的手,温柔的说:“小姐自管穿了我的披风出去,我在这里候着,反正这些人也不认得您,有人来,我就推说不舒服睡下了就是。”

    我摇摇头说:“不妥,这样会连累你的。”

    惠兰也摇摇头,直直看着我眼睛说道:“小姐和我还要说这些吗?雅音小姐待我如亲姐妹一般,说句僭越的话,您在我心中和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我心中感动,握住惠兰的手叫道:“惠兰!”

    惠兰接着说:“当年老爷离家去东北之前,雅音小姐碍着大奶奶的面子,没敢去送行,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成永诀,小姐死前,一直盼着能再见老爷一面,却最终是含恨而终。小姐,千万莫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啊。”

    我想起娘死后阿玛在灵堂对着牌位低声哭泣的样子,心不由得揪紧,我和胤禛怎么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惠兰把披风塞在我手里,缓缓说:“小姐,去吧。”我点点头,进里屋换了男装,走到惠兰跟前冲她跪下,惠兰赶紧扶起我说:“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我郑重向她磕了个头,抓起披风走出门去。大恩如此,我已不知如何言谢。

    凭着记忆来到雍亲王府,大门紧闭,心砰砰直跳,强自镇定伸手去拍门。

    一个瘦削脸的家丁来开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请问小爷有何事?”

    我犹豫一下,答道:“我是十三爷府上的,奉了福晋的吩咐来找四爷。”那家丁摇摇头说:“四爷在户部还没回呢。”

    我从怀里摸出锭银子,塞给他道:“麻烦小哥通融一下,我真的有急事!”

    那家丁赶紧摆手拒了,说道:“小爷可别为难小人,四爷府里不许随便收人东西,四爷真的不在。”

    我叹口气问:“那高管家呢?我见见他成不成?”那家丁答道:“高管家带了轿子去接四爷了,四爷没回,他自然也没回。”

    我无力的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那家丁看我一眼,说道:“小爷等会儿再来,四爷这些日子都忙,兴许晚些就回了。”说罢关了大门。

    我退到门外,心想前方打仗,胤禛在户部当然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到底要多晚才会回来?别说我不知道户部衙门在哪,就算知道,也不能去找他,那里那么多朝臣命官,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想来想去,到门边上的台阶上坐了,心想就这么等吧,他总是要回来的,还好我今天穿的够体面,不会被当成乞丐撵走。

    把手揣在怀里,看着天上的雪纷纷扬扬飘落,不由得笑了,十二岁的时候,在大阿哥府上,他被我冒冒失失的撞倒在地上,板着一张脸,满眼的无奈。二十岁的时候,在御花园里,他偷偷在梅花丛中亲吻我的脸颊,满眼的爱恋温情。二十七岁的时候,在咸安宫的门房,他抱着痛哭失声的我,满眼的痛惜……我和胤禛一路雪中同行,如今却要离他而去了……

    不知道在雍亲王府门口等了多久,只觉得脚渐渐冷了,手也冷了,胤禛却迟迟不回来……对面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笼,瞅着那几点橘黄|色的亮光,只觉得那灯笼下一定很温暖,想站起身来,却已经动弹不得。

    终于听到官轿“咯吱咯吱”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高福正扶他从轿子里出来,两个家丁过来推我,一边推我起来,一边说:“去去去,别在咱们王府门口坐着啊!”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脚却不听使唤,眼看他要走到门里去,心中一急,使劲喊道:“胤禛、胤禛……”

    梦也须留

    他转过身来,脸色先是疑惑,接着变为惊慌,大步跑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声音夹杂着惊喜与疼痛:“如意,怎么是你。”我靠在他毛茸茸的皮裘上,缓缓闭上眼睛,终于等到了,他的怀抱真温暖……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淡蓝的帐子,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屋里生着炭火,烛火昏黄,照的一室暖融融的。掀起被子想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已经换了睡衣。

    正在四处打量,门“吱呀”一声开了,胤禛端着药碗闪身进来,见我醒了,脸色一喜,接着眉头微皱,走到床边,把药递给我说:“喝了。”我看到黑糊糊的一碗,皱皱眉头哀求的看着他,他也皱起眉头,说:“听话。”

    我端起药咕嘟咕嘟喝下去,他面色渐渐转好,把空碗从我手里接过去,叹口气道:“这辈子,早晚被你吓死。”

    我看着他无奈的样子,冲他微微一笑,他瞪我一眼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我深吸口气,缓缓开口……未待我说完,胤禛霍的站起身来,满脸惊怒,冲着我道:“额娘真的让你明天一早走?”我点点头,小声说:“皇上许了的。”

    胤禛狠狠把药碗摔在地上,紧皱着眉头,恨恨的说:“额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军中那么多人,就差你一个?太医院那么多老的少的,就非得你去?!”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握了他手,默默的看着他,胤禛板着脸看了我一会,忽的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从床上跳起来,叫道:“胤禛,你去干什么?”

    他看我一眼,一字一顿的说:“去畅春园,求皇阿玛给我们指婚!”我冲过去抓住他,说:“你疯了?!不许去!”他转身看着我,缓缓说:“我把你放去西北十四弟那里才是疯了!我让你在这大雪天千里奔波才是疯了!”说完推开我的手,拉开门就要出去。

    我不再拦他,幽幽的说:“听我一句话,再去不迟!”胤禛转头望着我,我看他停下,缓缓开口说道:“你这半生,步步为营,刻刻隐忍。这么些年,你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取得皇上的信任,你要就这么毁了它吗?若是你输了,十三又会怎样呢?”

    胤禛呆呆的看着我,眉头紧皱,猛的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摇晃。

    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温言道:“佛家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切都要随缘,你本就比我更明白。”

    他默默伸手关住门,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我靠在床上看着他微笑,胤禛,果然不会为一个女人舍弃天下,还好我明白的够早,否则心存妄念,怎么会不难过。

    两人无语对视良久,他伸手抚着我的脸说:“这次大军最近处的粮草军需供应,是陕甘总督年羹尧掌管,军中有他的人,我总是要他们护了你的周全。”我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他深深叹一口气,紧紧抱住我,叹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聪敏?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我恍若未闻,静静靠在他怀里,问道:“这是哪里?”他答道:“你的屋子。”

    我嗔怒的看他一眼,说:“我问你正经话!”他看我一眼,答道:“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抬手轻抚着我的头发,缓缓说:“这屋子自四十四年就备下了……一直空到现在,我常一个人站在这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娶你回来,天天晚上回到家里都可以看到你。”

    我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看我不说话,柔声问道:“如意,怎么了?”

    我低声说:“不许你说这么好听的情话,我会全部当真的。”

    他扳过我身子,略带恼怒的看着我说:“你当我说着玩的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他紧紧抱住我,说:“记得那年夏天,在延禧宫遇到你和十三弟,你一边唱着曲子,一边伸手去抓飘飞的落花,我在侧面看你,一身素衣,眉目如画,声如夜莺,真真似天人一般,似在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当时就在想,我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不要你归去,不许你归去。”

    我痴痴的望着他,眼泪溢满眼眶,我已决意离去,你又为何说出这般动人的柔情?爱可以是昨日的狂喜,也可以是今日的磨难。爱已深到无怨无悔,再踏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胤禛轻轻吻去我的眼泪,凑在我耳边说:“我们的路还没到尽头,你这辈子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出了泪水,既然你许我这么美的梦境,我沉迷一次又何妨?

    胤禛的体温隔着单衣传了过来,心跳如鼓,我们等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像今日一般,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坦然拥抱吗?为什么人们偏爱说偷欢?也许只有偷来的,才特别刻骨铭心。

    胤禛轻轻拉开我,脸色竟微微有些泛红,薄唇微启,吐出闷闷的声音:“你好生休息,我……”我笑着吻上他的唇,这个府邸,住满了她的女人,而我,自有我命中注定的男人,这个想法萦绕于脑海,真是让人绝望的想笑。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忘情的回吻我,唇齿相交,甜蜜的几乎要滴下泪来,我们一直在等着别人赐予的欢期,等过了所有如花的年华,等出了万般缠绵的相思,却依旧是两手空空,月老大概早就忘了我们,他抛下了太多红线,这一根,忘了收。

    胤禛的手探入腰间,薄衣微掀,肌肤相贴的触感让我微微颤栗,轻轻吻上他眼角的细纹,为什么在肆意的年少,错过了那么多亲吻。每一道细纹都提醒我,我们错过了太久。他的额角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我轻轻抬手去擦,又落下手,去解他颈间的盘扣。

    手却被他一把抓住,迷离的眼眸中残存最后一丝清醒,我再次吻他,嘴唇划过他的脸颊,轻声说:“只要你舍得,随时可以走。”

    胤禛的身体明显一颤,他长出口气,抬手扯开自己的衣服,低下头吻我,我紧紧闭着双眼,感觉他的吻落在唇上、脸上、颈子上……胸前微微一凉,知道衣服已被解开,更是不敢睁眼,他的手自腰后游移向上,划过我的脊背,一阵颤栗传遍全身,我微微发抖,胤禛嘴唇贴在耳边,颤声道:“如意,看着我!”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微红的脸颊,如水的目光……抬手轻轻拥住他消瘦的身体,他再次吻我的耳垂,悄声问道:“怕吗?”我轻轻点点头,脸上一烫,又缓缓摇了摇头,他一手支起身子,一手盖在我的眼睛上,柔声说:“傻瓜,怕就闭上眼睛。”感觉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身体贴近,我紧紧闭上双眼……痛也为君,爱也为君,此身此心,均托与君……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我靠在胤禛胸前,看着这个男人,很瘦,真的很瘦。他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嘴角微翘……原来他睡觉的样子这么温和,如果可以从此相伴,夜夜看他入睡,我又有何求?

    他微微一动,把下巴埋在我颈间,手臂再次环上来,闷闷的说:“真想每夜都这么抱着你……”额头轻轻与他抵在一起,双双沉默,一生一世的诺言不是不敢许,只是许过之后,如何让自己坚信?

    眼看天要蒙蒙亮,我要起身离去,他却抱着我不肯放开,眉头紧紧皱着,像个任性的孩子。我拗着他起身,他起身下床,拿过我之前的衣服,握住我手说:“我帮你穿”。

    待两人都穿好了衣服,胤禛坚持要亲自送我回去,我舍不得他,微微点头。两人都穿着男装坐在马车里,谁也不说话,我靠在他身前,听着马蹄“踢踏踢踏”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们都不敢开口,生怕扰了这片刻的相依,时间不会在这一刻停止,前路总有尽头。

    听见外面“吁”的一声,挑开帘子,太医院的灯笼已在不远处。

    胤禛跳下马车,又转身抱我下来,轻轻帮我系好披风,柔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我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回头!我怕我一旦回头,就再没有勇气离开他。

    走出几十步,听见身后一声沙哑的“如意”,我腾的转身,胤禛大步急走过来,抱住我,忘情的吻起来,几乎要把我的最后一口气也夺到他那里去,直到我气喘吁吁,才放开,胤禛抬手撩开我额前的碎发,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道:“我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说罢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我抬手按着心口,看着他渐渐远走的背影,好想跟上去,紧紧抱住他,再不分离……不敢再看下去,猛的转身,大步往太医院跑去……

    休说相思

    车外是大片满布白雪的田野,远处有零星昏黄的灯光,遥不可及。师傅在一旁轻轻打着鼾,我帮他盖好身上的披风,慢慢靠回在车窗上,此刻车外的景色,像极了以前放学回家路上所见的那般。寒冬的夜晚,火车停靠在某个不知名的小站,车窗外的荒野上,遍地冬雪,寒冷孤独不可名状。那时年少的我敢于一路前行,只是因为路途尽头父母那双期待的眼睛。知道穿过那些荒野,会有人一直一直在尽头等待。如今这漫漫长路的尽头,没有亲人,没有胤禛,可是我却不能停下脚步,要一直走下去,这是我无可更改的命运。

    终于再次见到十四,他瘦多了,一身战袍衬得人高大威武,嘴唇却显得苍白,西宁的日子,想来必是十分清苦。和师傅一起跪在帐下,十四笑着让我们起来,未说两句话,就不停的咳嗽起来,我皱着眉头走过去,轻轻为他拍背,他却转过身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师傅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为十四诊脉,十四笑着放开我的手,师傅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十四爷的病并无大碍,只是调理不当,微臣开个方子,回头让如意给您煎好药送来。”十四点点头说:“有劳陆太医,如意一个姑娘家,跟您过去住也不方便,我想让她住在我侧帐里头,也好就近照顾我,您看成吗?”师傅连忙低头答道:“当然成,在军里,一切听大将军安排。”

    十四笑着示意师傅下去,转身对我说:“让别人去熬药吧,你大老远赶来,想是累坏了,我让张嬷嬷带你去休息。”一个面善的婆婆闻声进来,示意我跟她走,我冲十四行个礼,低头出去了。

    我洗过澡,张嬷嬷站在旁边,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笑着说:“大将军病了好些日子了,从未见他像今天这么高兴过。姑娘果不是一般的人物,难怪会得到大将军倾心。”我低头笑笑,答道:“嬷嬷过奖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平时还算细心,宫里才派我来的。”

    张嬷嬷看我不愿多说,轻声退了出去,我走到床上躺下,很快进入梦乡,这一路走来,真的很累,见到十四,心中竟是感到踏实。

    夜里十四派人把我叫过去,我走进大帐,他看着我笑的一脸诡异。我疑惑的望着他,他轻轻牵住我的手,说道:“带你去见个人,包你喜笑颜开。”我跟在他身后茫然走着,走到个军帐前头,十四停住脚步,冲帐前的侍卫摆摆手,又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一阵,冲我指指里面,示意我自己进去,我看他笑的一脸开心,也心生好奇,挑帘走了进去。

    帐中站着个中年男子,闻声转过身来,我大步奔过去,扑在他怀里,泪水涌出,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抬臂抱住我,泪水也是缓缓流出,哑着嗓子喊道:“如意,我的好女儿,阿玛总算见到你了!”

    我倚在阿玛身边,轻声问道:“阿玛,您刚刚讲到您因为战功,又被提了参将,然后呢?”阿玛拍拍我的肩,笑着说:“然后噶尔弼将军率军进藏,我就一起来了十四爷帐下了。”我点点头,轻轻给阿玛捶着腿,叨念着:“您也一把年纪了,打完这一场仗,真的要回家歇着了。”阿玛抬手点着我的额头,笑道:“鬼丫头,刚见面就管我!不把你许个好人家,我怎么能安心回家歇着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有低下头去,阿玛握着我的手说:“你和十三爷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孩子,过去的事,让它去吧。我看大将军对你是真心实意,你也别太死心眼儿了。”我不接他的话茬儿,详怒道:“才刚见面,您就巴不得把我嫁了,一点儿都不心疼人!我哪也不去,谁也不嫁,以后天天粘着您!”

    阿玛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粘也没几天了,过些日子我们的队伍就要先行西进。阿玛先打到拉萨,在那等着你!”我抱住阿玛,小声说:“我不舍得您走,您把我带去吧。”阿玛拥住我,轻声笑了:“小丫头片子,这么些年了,一点儿长进没有!”我不服气的冲他做个鬼脸,阿玛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我轻轻闭上眼睛,痴迷的闻着阿玛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身边终于又有这种正常的人伦亲情了,真好……

    十四的病在师傅的调养下,慢慢有了起色,有时候夜里还是要不停咳嗽,我常常守在他边上,给他拍背擦汗。十四虚弱的时候一点大将军的样子都没有,像当年一样任性的缠着我,让我给他喂药、念书、削水果。有时候拉着我的手不准我离去,非要我在床边守着,我拿他没有办法,看他病的可怜,只好什么都依他。

    白天他们都忙,我倒是可以补觉,但是多半睡不安稳,于是夜里又趴在十四床边睡着,感觉脸上酥酥痒痒,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十四睁着眼睛,笑着看我,修长的手指停在我脸旁边,指尖有厚厚的茧子,触到皮肤,涩涩的,微有些痒。

    帐子里的烛火已有些昏暗,外头除了巡逻将士的脚步声,再无声息,十四还是不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眸光流转,温柔的就要滴出水来。我不敢和他对视,侧过头去。那双眼睛,太像胤禛,我怕我在里面看到爱情,更怕我的眼睛流露出深藏的心事。

    爱情一向美在将生未生之时,妙在脉脉含情之间,若无前番姻缘,此刻帐内也可以是情丝流动,风光旖旎。并非不解君子深情,只是我的爱情早已开花结果。

    夜里自己慢慢在营里散步,一个面熟的侍卫追上我,我认出他常常在十四帐前走动,疑惑的盯着他,他拿出个信封塞到我手里,小声说:“京里主子给姑娘的信。”

    我低头接过,缓缓抽出信纸来,折的干干净净、四四方方,很像胤禛一丝不苟的风格。展开去看,胤禛刚劲的字体映入眼帘,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只有八句诗规规矩矩的写在正中: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我把信纸捂在胸口,那侍卫小声说:“小人是年将军手下,就在大将军帐前当差,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点点头,他默默退了下去。

    回去细心把胤禛的信收了起来,反复默念几遍,渐渐满心温柔。有人说“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可是恰恰是这想见难见,鸿雁传情的信签,才最惹人相思。提起笔想写些什么,终是一无所获,胤禛,怎么办?我不会写好听的情诗,我只会思念你。

    无心之错

    春尽夏至,十四身体终于全好,前方又有捷报传来,说噶尔弼将军和阿玛他们已经攻克察木多,十四闻言大喜,当晚吩咐人准备酒菜,拉着我陪他喝酒,我看他兴致好,又听说阿玛在前线捷报频传,心里也十分高兴。

    两人边吃边聊,十四吃的是津津有味,我却看着满桌的油腻,没有胃口,十四看我不吃,拿着酒杯走到我身旁说:“如意,前些日子劳你费心照顾我了,敬你一杯。”我胃里不适,看他一脸真诚,不好拒绝,也端起酒杯喝了,酒一下肚,更觉得难受,口中发酸,忙站起身,刚跑到帐边就俯身吐了起来,十四疾步走过来扶住我问道:“怎么?不舒服?”我掏出帕子擦干嘴巴,摇摇头说:“没什么,估计是这两天有些累了。”

    十四一脸的关切,小声说到:“都是照顾我累的”。我笑着摇摇头,十四命人撤了酒菜,扶我到侧帐躺下,我觉得胃里仍是难受,便也顺从了,休息了一会,觉得好些,正想坐起,陆师傅挑帘走了进来,向十四磕头行礼之后径直走到我身边,我向他一笑说:“竟还惊扰了师傅,我不碍事的。”十四摇摇头说:“还是请太医看看,才好安心。”我不再说话,静心等师傅诊脉。

    师傅闭着眼睛把了一会儿脉,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我,又瞅瞅十四,我和十四都是一头雾水,相视一笑,又都茫然的看着他,师傅又把了好一会儿,轻轻把我手放下,大步走到十四跟前跪下,小声说道:“恭喜十四爷,如意姑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话音刚落,我和十四同时大呼:“什么?!”

    我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想着:不会吧,算着也不该啊,宫里那么多人天天求子不得,我和胤禛怎么一次就……不知道老天是太仁慈还是太残忍。陆师傅自然不知道这一层,他只道我和十四夜夜相处,总是难免有儿女私情,谁知道他这句话就是把我推上了死路啊。

    抬头看看十四,他脸色苍白,绷着脸不说话,陆师傅不明就里,只觉得气氛不对,跪在下面大气也不敢出。良久,十四抬起头缓缓说道:“多谢陆太医,都怪我不细心了,您先下去歇了吧。”陆师傅抬头看看我,又不敢说什么,磕了个头出去了。

    十四见帐中再无别人,大步走到床边,冷冷的看着我,我也面无表情的回望他,对峙了很久,他狠狠的问道:“是谁?”

    我垂下眼睛不说话,他猛地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大声吼道:“是谁?”我低低说:“十四爷想杀便杀,奴婢没有话说。”十四猛地把我推倒在床上,狠狠道:“你不说,我自有法子知道。来人!”两个侍卫应声而至,十四指着我说:“如意姑娘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你们和张嬷嬷好生伺候了,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望,也不许姑娘出去见任何人,明

    白吗?”两个侍卫应声出去。十四狠狠看了我一眼,也转身走了。

    我无力倒在床上,身子不住打颤,想不到自己一时任性,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十四会怎么查?让八爷九爷他们去查?惠兰会被发现吗?会不会连累胤禛呢?想到胤禛,忽的生出一股勇气,无论如何,绝不能连累他,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有了主意,便不再那么怕,手下意识搭在腹部,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怀孕的感觉吗?一个孩子,我和胤禛的孩子,心中不禁又喜又痛,现在的状况,这个孩子,有命活下来吗?如果胤禛知道消息,会怎么样?盼着他能救我,盼着能和他一起看孩子出世,又觉得不能让他为我犯险,思来想去,终是一团乱麻,昏昏睡去。

    十四再没来过,那个年羹尧手下的亲信也再没看到,每日自有人伺候我饮食起居,但是却哪都不能去,谁都见不到,我被困在帐中,天天转着脑子想法子,装病想见陆师傅,结果十四早料到我要耍花招,自是派别的大夫来诊病。无可奈何之下,索性静观其变,等着十四来找我,到时再见招拆招。

    这样过了十几日,十四终于再次来看我,我见他进来,故作坦然的跪下恭迎,他大步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抬头看去,一双眸子里还是怒气,我直直看着他问道:“十四爷打算怎么处置奴婢?”

    十四不回答,在帐子里来回踱步,我还是直直看着他,忽的他转向我,问道:“你有个叫惠兰的下人?”我心中一惊,终究还是被他们查到了惠兰!心中担心惠兰的安危,急急问:“你们把她怎么了?”

    十四低下头去,不带任何感□彩的慢慢答道:“想来想去,还是怀疑是十三哥,九哥在京里派了人去查,却得知十三哥从未从监禁处出来过,也没见过任何人。后来在太医院查实,你来之前,一直和她在一起,是不是?”

    我心中担心惠兰,更担心胤禛,心里极怕会听到那个残酷的答案,嘴上却只是重复:“你们把她怎么了?”

    十四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不忍,依旧慢慢说道:“九哥想法子抓了她问话,谁知道那妇人性子硬的很,侍卫逼问的紧了些,她说要写下那人名字,谁知侍卫一放手,她竟然自己在墙上撞死了。”

    我脚下一软,颓然坐倒在地,觉得心口像被人猛击了一拳,惠兰、惠兰,我终究还是害了你吗?一切都是因我任性而起,我和胤禛一段痴恋,谁知道就陪上了你的性命,对不起……

    心痛如刀绞,泪水簌簌流下,十四走到跟前,张口想说什么,我抬头恨恨的看着他,他避开我的眼神,侧过头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如意,你是绝不肯说的了?”

    我心中知道是自己连累死了惠兰,又觉得一股恨意无处宣泄,抬头看着十四,冲他凄然一笑,说道:“十四爷不妨逼得我也撞死。”

    十四脸色大变,俯身瞪着我,我觉得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可怕,坦然回望他,他神色渐转柔和,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我呆呆坐在地上,觉得死也好,监禁也好,都没什么,心中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悲痛。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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