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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77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你想不想更深入地了解了解我呢?”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29章 两双情侣

    折子渝对杨浩的话似若未闻,她咳嗽一声,提马上前,用马鞭往远处一指道:“西北之地素称苦寒,然而那是对整个广袤的西北大地而言的。俗话说‘黄河百害,独富一套’,这片地方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只要少些战乱,有明主经营,就是塞外的米粮川,再往西去,又有绵延无边的草原,水草丰美,可以放养牛羊、战马,还能与大食、波斯、天竺通商,若是经营得宜,便能成为西域之江南”。

    杨浩暗暗叹了口气,一踹马腹跟了上去。

    折子渝又道:“从地形上来说,河西形胜,亦是英雄用武之地,河西之地夹以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西控西域,东瞰中原,居高临下,俯视河陇、关中,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太尉得了银州,银州芦州遥相呼应,横山南北已然贯通,又得麟府两州之助,西北诸藩中,有资格与李光睿一较长短,成为西北王的,唯有太尉一人。不知太尉得了银州之后,准备做些甚么?”

    杨浩略一沉吟,一字字地道:“息兵戈、睦四邻、修水利、兴农耕、开工商、广畜牧,招纳四方百姓入我府境定居。”

    折子渝欣赏地瞟了他一眼,赞道:“此言大喜。大乱之后,民心思安,你能这么做,必得拥戴。大治之乱,谁想使其大乱,便是你治下之民的共同敌人,那时你振臂一呼,亦可全民皆军。这么做,甚好。不过,最难征服的就是民心,尤其是西域,诸族杂居,各有统属,就算他们奉你为共主,彼此之间也难以像中原百姓那般容易相处。等到你治下之民多了,种种纠葛纷争起来,一个不慎,内乱便起,这一点不可不防。”

    杨浩的注意力终于全被她吸引到了公事上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对我来说,哪怕以后有再多的敌人,最强大的敌人也是这件事。解决这个困难并不容易,对投靠我芦州的百姓,我打算定户藉、纳税赋、通婚姻、设律法、兴佛教……”

    他吸了口气,侃侃而谈道:“这个问起,我早已想过了。西域诸族杂居,以前的上位者一向只控制、拢络各族各部的首领,这样一来固然省力,可是这些首领一旦起了异心,他们的部族百姓便也随之响应,遂而生起战乱。

    设立户藉,在不触及现在部族首顾太多权力的前提下直接管理到户,是加强对诸部族百姓直接控制的一个手段。

    纳税赋,哪怕是税赋定得再低,也一定要缴纳,这样那些百姓才会渐渐明确在他们的部族首领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权力。尤其是少年儿童和今后新生的婴儿,自小知道此事,就能潜移默化地树立节度使府在他们心中的位置,税赋,要按照户藉越过部族首顾直接征收到户。”

    折子渝轻轻叹了口气:“你的手段并不强烈,总在别人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你每一步举措,都着眼长远,让人不知不觉便着了你的道儿,有你这样阴险的首领,真不知是祸是福。”

    杨浩微笑着看向她,目光闪烁著奇异的光芒:“你不觉得这是天纵英明么?从根本上解决诸族间的矛盾和纷争,这不是造福千秋的好事么?说我着眼长远么,嗯……这个倒是没有错,我唯一优于别人的长处不是文治武功,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我所做的事总能比他们看的更长远,这个……是我的一项‘天赋本能’别人是学不来的,以后……你会越来越了解的……”

    折子渝被他奇异的目光看的好生不自在,什么“天赋本能”,杨浩话中有话……她突发奇想:“他对我……不会也利用那个什么‘天赋本能’预伏机心,着眼长远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未来的人生,都有可能被人规划好了,不知不觉间她就会按照人家的设计一步步走下去,折子渝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杨浩不像他外表表现得对自己那么无害了,骄傲的小狐狸有点炸毛了……

    杨浩却不知自己别有所指的一句话,会被折子渝理解到她自己身上,他又解释道:“设立律法,诸部诸族,不管汉羌蕃讫,司法大权一定要掌握在节度使府,如今诸部族刚逢大乱,正要倚赖我的庇估,多少会做出些让步,这一点他们会同意的。

    掌握了司法权,民事纠纷、刑事案件,关手百姓切身利益的诸多事务,就要受我节度使府的控制,这是树立节府权威的关键所在,这一点解决好了,纵然暂时节度使府不能取代部族首领对他们的控制,至少也能平分秋色。

    还有就是征兵。西北各部族百姓都是平时务农、狩猎、畜牧,战时集结为兵,西北的农业底子薄,要像中原一样建立一支数量庞大的常备军,领兵饷、吃军粮,那是根本支撑不起的,至少现在支撑不起。但是常备军必须要建立一支,这不只是为了抵御外敌,更是有效实施内部统治的一个必须保障。”

    他看来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侃侃道来极是流畅,说到这儿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兴修水利、发展农耕、开拓工商、畜牧,这个过程中,能够加强诸部诸族间的合作和融合,通婚姻、兴佛法更是解决他们生活习俗、文化观念不同的一个好办法。共同的生活、共同的信仰,很容易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认同感的。不过这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但是我有信心,许多劳人会走的错路、弯路,我会绕过去的,如果让我太太平平地实施治理,经过足够长的时间,这种局面就会完会改变。”

    折子渝幽幽地道:“只怕,不会有人坐视你强大如彼。”

    杨浩淡淡一笑,说道:“凡事一利,必有一弊,如果有人想发动针对我的战争,只会加强我的内部融合,怕他何来?”

    折子渝再度望向杨浩,眼前这个人时而浅如小溪,时而深如大海,她真的猜度不透,杨浩的志向气魄、心计才学到底有多少了。

    这时杨洁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可是,这么多事,说来容易,要做却并不容易。这不是我一个人做得来的,我需要人,需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大量肯听我所命、为我所用的人才,要不然,再好的经,碰上个歪嘴和尚,也要给我念走了调,人才啊……”

    人才当然有,不知就里的人常说西域苦寒之地,便以为那里尽是一片不毛之地,生活在那儿的人都是贫瘠、野蛮的,其实大不然,这要是秦文化和唐文化的发源地,自秦昭王设立陇西郡,这里就是西北重地,唐朝时陇西更是西出长安的第一大军事、文化重镇,人杰地灵。

    仅唐一代,自此入朝为仕的文臣武将就不计其数,然而文化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这些人大多是世家豪门子弟,这样的人杨浩不会不用,却不能只依赖于他们,否则就算他做了皇帝,出现在他面前的,也只能是一个个尾大不掉的门阀,后患无穷。

    人才啊……

    我又不是皇帝,不能开科举从民间取士,这些人才该从何处来?

    ※ ※ ※

    李煜一仰颈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醉醺醺地伏在案上,忽地放声大哭。

    曾经的一国帝王,国破了,家亡了,宗庙社稷都没了,江东子民尽付人手,被自己昔日的臣子堵门索债,自己的爱妻受人凌辱,这世上还有比他活的更憋屈的人么?

    那贱人自宫中回来之后,沐浴打扮一番之后还有心情去逛千金一笑楼,想到这里李煜又羞又愤,将案上的酒杯酒壶奋力一拂,拂到地上摔得粉碎。

    那晚,她还向自己解释,因为皇子德崇突然闯至,这才幸而脱身,不曾被人凌辱,这番鬼话去骗谁来?皇宫大内规矩森严,父子也是君臣,谁敢如此无礼?他在唐国后宫遍布御花苑的“锦红洞天”中临幸嫔妃宫女的时候,太子仲寓什么时候敢闯进来过?

    这些天她常去千金一笑楼,李煜曾经使亲信家人偷偷跟去过,她每次进了千金一笑楼的女儿国,都会无故消失一段时间,不知所踪,不知去见了何人。而且他又打听到,当今圣上赵官家,任南衙府尹时,就常去千金一笑楼,如今他做了皇常,行踪更加保密,谁知他会不会去?

    这样一想,难道女英不知廉耻,竟然早和赵光义芶合?

    李煜越想越恼,再想到小周后,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可是他不敢,杀了女英容易,他怎禁得起天子一怒?当他发现小周后常去千金一笑楼,而当今圣上也时常去那个地方的时候,他连派去跟踪女英的家人都唤了回来,发现了真相又能怎样?那个男人不是他能抗拒的,到时候还不是自己难堪?

    今天女英又去千金一笑楼了,想必官家也已去了吧,两人私室幽会,抵死缠绵……

    李煜越想越怒,猛地大吼一声,把面前的桌子一把掀翻,墨砚酒壶洒了一地,下人自门外偷偷摸摸朝里边看了一眼,见每日借酒浇愁,今日又喝得酩酊大醉的郡公爷正在发酒疯,便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头去。

    李煜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看着对面仕女年蝶的屏风,依稀似又回到了唐国的御花苑中,那春风暖雨,落絮飞雁的诗意生活。那时节吟花弄月,诵经礼佛,诗词歌赋、奕棋作画、赐酒赐宴、歌舞欢饮,好不快意,如今比似囚犯,只少了一副脚镣手铐,令人好生伤感,愁肠悲绪,涌上心头,不由放声吟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喃喃吟罢,合目垂泪,忽地一阵脚步声轻轻传入耳中,李煜大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这时他的鼻端嗅到了一抹淡淡的幽香,那是女英的味道,李煜如遭雷殛,脊背一下子僵硬起来,就像一只遇上了天敌的猫,他弓着背,呼呼地喘息良久,眼睛始终不敢张开。

    他不敢看女英那张娇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不敢看她那袅娜多姿的娇躯,那本该是他独享的尤物,现在却被一个比他更强大的、让他无从抗拒的男人夺了去,而他只能一筹莫展,他不敢再看女英,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耻辱,他只想逃避……

    李烛胸腔起伏,喘息良久,忽然拔身而起,踉跄地向屋后走去。

    “站住!”

    小周后断喝一声,声音中满是悲怆。

    这个人是她的男人,自她十五岁起,就陪伴至今的唯一的男人,在她心中,他满腹锦绣,才华惊人,是天下间最优秀的男人,可是自仓惶辞庙,北迁汴梁以来,他越来越叫她失望了。世上没有不败的英椎,遇到了更强大的敌人,他不是不可以亡国,不是必须得做天下间最强的男人才叫男人,可是就算败,也该活得有气节,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他的怯懦、自私、心胸的狭隘,都是以前她不可能看到的东西,而现在却在她的面前一览无余。

    李煜站住了,头也不回。

    小周后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跟我来!”

    李煜大怒,他敏感的才子心早已千疮百孔,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女英什么时候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莫非攀上了那个人,做了他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就这般威风?

    李煜把手重重地一甩,大吼道:“这里还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为什么要跟你走?”

    小周后一呆,泪水迅速盈满了眼眶,她泣声说道:“你整日宿醉不醒,除了自怨自艾,为这个家又做过什么了?不是你当初只图快乐,不知求治,致于国破家亡,被人构若囚徒么?你只知怨天尤人,可曾挺起腰杆儿为了这个家做过半点事情?”

    小周后一怒,李煜的气焰登时又消了,他愤然转身,拔腿便走,小周后急步追去。

    ※ ※ ※

    “你……你说甚么?”

    李煜惊骇地瞪大眼睛,背后全是冷汗,醉意都吓醒了:“潜逃出京?过……这些时日,你常去千金一笑楼走动,不是去与官家幽会,而是与人计议此事?”

    小周后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甚么?你……你以为我去那千金一笑楼,是与人芶合,行那滛浪无行之举?”

    李煜自知失言,唯唯不语。小周后瞪视他良久,冷笑道:“你好,你好,原来你把我周女英想的如此龌龊不堪。我道你怎么愁眉不展,每日都是宿醉不醒,原来你以为……嘿!你既以为我是去与官家幽会,怎生不拿出你一家之主、堂堂丈夫的威风来把j夫滛妇捉个正着?你的本事就只有借酒浇愁、在这斗室之间逞威风么?”

    李煜被她说的满面羞惭,哀求道:“你……你不要说了,你不知我这些时日受尽多少煎熬……”

    小周后见他憔悴的棋样,鬓边已露出丝丝白发,心中不由一软,当即闭口不言。李煜却又惊又喜地握住她的双手,感动地道:“女英,你处心积虑,想着逃离汴梁,看来你与官家真的没有……没有什么,是我错怪了你。”

    小周后幽幽地道:“你固然是喜极了我的,我知道。可是在你眼中,我与你珍爱的一副古画、一件珍本、一具古琴,一株奇芭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几时想过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我的想法,你几时了解过我的心。”说着,小周后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煜面红耳赤地道:“女英,为夫错了,都是为夫的错。那一天……你入宫朝觐娘娘,真的不曾被官家辱了你清白吗?”

    小周后大怒,甩开他的手喝道:“你在乎的,就只有这个么?我的生死安危,你可曾放在心上过?你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如何?如果我真的为赵光义所辱,你是要为你的娘子去讨还公道,还是一纸休书休了我?”

    李煜讷讷地道:“我……我当然是把你放在心上的,要是不在乎你,我……我又怎会追问此事?”

    小周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了,那一日皇子德崇不知何故,如发癫狂一般去寻他,宫中内侍都阻拦不住,赵光义无奈,只好放我离开,接了皇子进去,我才逃脱大难。”

    李煜大喜,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女英,我真的错怪你了。”

    小周后黯然道:“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躲得了今月,下个月又该怎么办?亡国之妇,贱若敝履。如果赵光义要对妾身用强,妾身一弱质女流,又如何抗拒得了?这才想办法逃走。”

    一说逃走,李煜又紧张起来:“当今天下,尽在宋室手中,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大理?契丹?亦或海外之高丽、东瀛?我们走得脱吗?官家一旦发觉,必使大军来追,我们插翅难飞啊,那时再落入官家之手,可是绝无生路了。”

    小周后忍着气道:“那么,夫君有何办法?等到入宫朝觐之时,妾身被赵光义凌辱,你便忍气吞声,继续做你的陇西郡公?”

    李煜羞得老脸通红,听她一提陇西,忽又想起一事,疑道:“不对啊,杨浩也是宋室臣子,他为何甘冒奇险救你我离开?唔……他慷慨解囊,资助于我,又早作安排,冒着杀身之祸让你我投靠,莫非……莫非……”

    小周后对此中缘由也是不甚了了,一听他似有所察,不由双目一亮,急忙追问道:“莫非如何?”

    李煜狐疑地道:“莫非那杨浩也是觊觎了你的姿色,要打你的主意?”

    小周后瞪大了双眼,脸上渐渐露出怒不可遏的神情,忽然扬起玉掌,便向李煜脸上掴去!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30章 乱纷纭

    那一掌眼看就要掴到李煜脸上,小周后又硬生生住了手,悲哀地道:“你……你的心胸,就只能想这些东西么。”

    李煜讷讷地道:“我……你怎能怪我有此想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杨浩有什么甘冒奇险来救你我?想那赵官家不顾体面,这般的下作,杨浩……又能好到哪儿去?”

    小周后缓缓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不知道,从十五岁,我便入了宫,整日接触的,只是针工女红、诗词歌舞,朝廷大事,不是我一个女流之辈所能了解的。杨浩为什么要救我们,或许不是出于义愤,却也绝不会如你想的那么不堪。”

    李煜妒道:“你怎知道了?”

    小周后道:“因为,天下间姿色殊丽的女子数不胜数,杨浩身边几位妻妾的姿容你也见过的,杨浩纵然贪恋女色,也不是一个色迷心窍、不计后果的人。因为,这些天我常去千金一笑楼与他的人相见,如果他对我歹意,大可使人把我掳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汴梁城丢了一个周女英算不得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丢了一个陇西郡公,对朝野的震动之大就算白痴也能想得明白,他又何必坚持要带上你和仲寓?带上我们一家人也就罢了,他又何必要我们带上徐铉、萧俨,尽可能多的忠于唐室之人?这种种作为,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做得出来的么?”

    李煜微微蹙起了眉,他虽然不理政事,整日耽于诗文玩乐,但是毕竟曾做过一国之君,经手过许多国家大事,而且林虎子那般忠义无双的直臣,就因为一幅肖像那么简单的计策,就被他中计杀了,此人可谓极为多疑。

    方才他只是妒火中烧,满脑门子想的都是又要换一顶绿帽子戴了,被小周后这一指责,才想起其中诸多疑点确实大可推敲,他沉吟良久,目中渐渐放出光来,惊喜地道;“杨浩有反心!”

    “你说甚么?”

    “一定是这样!”

    李煜越想越对,很笃定地道:“杨浩位至横山节度使,坐拥西北一州之地,纵横于诸藩之间,官家是鞭长莫及的,李光睿、杨崇训、折御勋三人名为宋臣,实则是一路诸侯,杨浩岂有不想起而效之的心意?他纵然没有夺取中原之意,必也存了割据西域的志向,他要救我离开,还让我带上忠于唐室的臣子,莫非……莫非他想扶我复辟,重振唐室?”

    李煜越想越是兴奋:“如今蜀国有人聚兵十万举旗造反,朝廷围剿颇费气力,这时候如果我能号召旧部,东山再起,到那时蜀地乱了,江南也乱了,杨浩在西北就能一身轻松,大展拳脚,他想利用我,他是因为我……才要救我们一家人离开。”

    小周后结结巴巴地道:“杨……杨浩……有这样大的野心?”

    李煜喜不自胜地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他要利用我,我何尝不可利用他。嘿,一旦离了这牢笼,说不定我真有机会光复唐国,再莅帝王。”

    说到这儿,他又患得患失起来,紧张地看着小周后道:“女英,你说……他……他真的有把握把咱们从汴梁城送走么?他如今远在西北,有兵有地,一旦事败,大不了与官家公开翻脸,可我们要是事机败露,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呀。”

    小周后恨恨地道:“那我们就老老实实留在汴梁?你甘心叫我受赵光义之辱?”

    “自然不肯!”一想到自己有机会重新做皇帝,李煜激动的双腿直打摆子,那帝王尊严也恢复了些,立即毫不犹豫地道,随即却又担心起来:“可……你说我还有机会么?肯追随我的旧臣所剩无几,江南已被宋军占据,朕……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热泪滚滚,哽咽道:“恨只恨,当初不辨忠j,宠信张洎、皇甫继勋之流,误杀林仁肇、潘佑、李平这些忠臣、贤臣啊,若是当初宋人兵临城下时,朕听陈乔忠言,死守金陵城,仗我六万精兵,可用二十年之存粮,静待勤王之师、忠君之百姓群起响应,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再想重招旧部,恐怕前路险阻重重,终难成事……”

    李煜泪水涟涟,越想越伤心,小周后却惊奇地张大了眼睛,李煜不同于常人的多愁善感,喜怒无常的个性,在蒙着一层帝王薄纱的时候,在她心中也得到了美化,只觉这是一个不同于古往今来所有帝王的皇帝,是一个性情中人的表现,如今看来,却是令人怒不可遏,他畏首畏尾一至于厮,哪有半点英雄血性?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居然在想……当真是迥异于常人。

    小周后额头青筋砰砰地跳了几下,咬着牙道:“我只问你,你走还是不走呢?”

    李煜迟疑半晌,把脚狠狠一跺,发狠道:“如今生不如死,有何乐趣可言?便豁出去,走了吧。”

    小周后大喜道:“好,那你听我之计,咱们如此这般,使个名义,邀徐铉、萧俨偕其家人过府饮宴,其他旧臣,也尽可招揽,但是……若有一丝不可靠的,那也万万不可相召,以免坏了大事!”

    ※ ※ ※

    宋皇后如今已搬离了皇后的居处,住在宫中一处偏殿里,这处偏殿平时少有人住,维修也不及时,里面的条件自然差了许多。在她搬来之前,这里做过简单的整修,如今宫殿中还飘着一股油漆味儿,混合着潮湿的霉气,十分难闻。

    宋皇后躺在榻上,花容惨淡,两眼无神。赵德昭、赵德芳、永庆公主三人围拢在她榻边,如今身边的使唤人少了,那些宫人内侍侍候这么一位皇后毫无油水可言,虽说奉了内侍都知顾若离所命,有暗中监视她的使命,到底不情不愿,所以被永庆一赶,正好下去歇息,母子四人这才得以单独相处,说上几句知心话。

    赵德昭红着眼睛道:“二叔已对我们起了疑心,如今我貌似自由,实则已被软禁,不管到哪儿,都有二叔的人跟着。与娘娘、德芳和永庆妹子彼此之间更难有机会相见,若非娘娘生了重病,我还没有机会与你们见上一面。”

    赵德芳恨恨地道:“何止大哥,就连我这样的小孩子,还不是被那班内侍宫人看得死死的,宫外我是去不成了,整日价都守在自己的院中,抬头就只见那一角天空,与囚犯无疑。”

    宋皇后苦笑道:“如今我倒是盼着生病了,唯有我生了病,官家才没有藉口阻拦我母子相见。”

    她拉着赵德芳的手,红着眼睛道:“幽禁宫中对我来说倒没甚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到哪儿去,可是你们年纪轻轻,可如何是好?德芳,我见到你们都还好生生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地方你们不可久留,官家对我们显是有所怀疑的,如果他对我们生了歹意,奇祸立至,本宫死不足惜,可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你们的爹爹。”

    说到这儿,她已泪水涟涟,永庆怒道:“说这些有甚么用,你们也罢了,他连我也看得死死的,我如今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如此这般,和已经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看了赵德昭一眼,说道:“本指望大哥能挥师返京,诛除叛逆,谁知正如杨浩所料,大哥根本指挥不动那些骄兵悍将,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杨浩了,他已去了西域,手中握有兵权,他这个横山节庆使是咱们送给他的,总该投桃报李才是。”

    宋皇后道:“可是……如今他在西北到底情形如何我们根本不知道,整日被一帮鹰犬耳目们盯着,我们不但打听不到他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更无法与他通些声息,困在这儿能做些甚么?”

    赵德昭和赵德芳相顾黯然:如今天下已尽在赵光义手中,他这个皇帝已坐得稳了,他们孤儿寡母的还有什么力量改变局面?

    默然半晌,永庆公主忽地跳了起来,目光闪闪发亮:“我有办法了。”

    宋皇后、赵德昭等人异口同声地道:“甚么办法?”

    “出家!”

    “什么?”几人大惊。

    永庆公主道:“前朝曾有多位公主出家之先例,其中不乏为避皇室内争之祸的,她们可以,我自然也可以。如今我被看得甚紧,如同一名囚犯,简直是寸步难行,可是如果我出家为尼,循着前朝旧例,就得离开宫苑,住进寺庙。

    他再了得,也无法使许多耳目整日价盯着我,你们也看到了,那些内侍宫人如今虽负有监视我们的使命,可是这样清苦的日子,他们一个个都不情不愿的,所以能偷懒就偷懒,如果我出了家,日子会更加清苦,虽说难免仍要有耳目眼线暗中监视着我,可是寺庙之中他们的行动终究要受约束,我的处境必然比现在要宽松许多,再者……有许多信徒香客来往不息,只要小心寻找,还怕找不到与外界互通声息的法子?”

    宋皇后惊道:“万万不可,官家正要将你大婚,将你下嫁魏相公第三子,如果嫁了人,成了人家的媳妇,你未必就不能恢复自由之身。这也就是眼前的事,我们难道还等不得?可是如果出家,你这一生,岂不都要青灯古佛,长伴经卷了?”

    永庆冷笑一声道:“奶奶给我找的好夫君!我听说魏相公那宝贝儿子,堂堂宰辅家的三公子,却是古今罕有的吝啬之徒,惜财吝啬的手段,远近闻名。六年前魏相公过世,遗下的房产田地,全被他仗着未来驸马的身份占了去,一点儿也不分给兄弟侄儿。

    占了遗产,他又只进不出,不肯供给族人生活,闹得家人到现在还在跟他打官司,邻里乡人,莫不鄙视他的为人,这样的货色,我本不甘嫁他。只是这桩亲事是奶奶亲口订下的,爹爹孝顺,不肯悖逆奶奶遗愿,总对我说,他纵对天下人不好,也不会亏待了我,不同意毁婚。

    那时我也毫无办法,总不成为此负气出家,如今却不同了,我一家人危在旦夕,永庆一人前程又算得了甚么?我出家正是一举两得。要不然,听说那魏相公家的规矩比皇家还严,我真个嫁去,嫁个人所不耻的丈夫也还罢了,在那样的人家又哪有机会与外人通些声息?”

    宋皇后和赵德昭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赵德芳年纪尚幼,对出家不甚了了,还不明白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听说那未来姐夫如此恶心,这又是能得到外界消息、与杨浩沟通的唯一手段,立即拍掌雀跃道:“我赞成,姐姐好聪明,咱们就这么办了吧。”

    北宋一朝,出家的公主很多,赵义义六个女儿中,就有两个出家做了尼姑、一个做了在家的居士,可是如今的历史显然已做了改变,永庆公主抢在那还未出世的赵炅长女邠国公主之前,成了大宋公主中第一个比丘尼。

    永庆公主主意已定,立即自床头妆匣中取出一把剪子,喀嚓一声剪去了一绺秀发,宋皇后失色道:“永庆,你做事怎么这般莽撞,咱们再好生商议一下。”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秀才坐而论兵,终究难成大事!”

    永庆公主沉声道:“我就对他说,爹爹驾崩,永庆悲恸不已,本有出尘之想,尔今娘娘沉疴不起,永庆更感人生无常,愿就此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为爹爹诵经超度、为娘娘诵经祈福、为天下万民祈太平。不管他应是不应,永庆从现在起,就是出家人了!”

    说罢又是一剪下去,又是一绺秀发飘落地上……

    ※ ※ ※

    “投靠本帅的羌、吐蕃、回纥、契丹、还有汉人部落村寨,依其人数多寡、生活习惯,或牧或耕,尽快划定区域,同时登记造册,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

    杨浩说完,又有些不安地道:“大哥身体不便,如此奔波……”

    丁承宗微笑道:“这样很好,越是忙碌,我才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无用的废人,何况这是为我自家兄弟做事。”

    他的气色果然甚好,神情举止也渐渐恢复了昔日那个丁承宗的威严,杨浩甚感欣慰,点了点头,目送丁承宗出了帅厅,转身又对掌书记林朋羽道:“林老,募兵一事由你负责。除了募集常备军,各个部落七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也要定期进行军训,这一点很重要,户籍还没有完全造好,两件事同步进行吧。”

    林朋羽从一大堆正在处理的档案公文中抬起头来答应一声。

    “小羽,冬儿她们几时可到?”

    穆羽道:“我姐姐率军亲自护着四位夫人正赶来呢,大概后天便到银州。”

    “甚好!”

    杨浩扶案而起:“范先生,银州府库的武器、存粮要尽快盘个清楚。还有,伤残的士兵要好生安顿下去,就在银州城中择地定居,大战之后,城中有许多孤寡的妇人,可由乡老长辈尽力撮合,让他们男女俱有所依,已不能做些营生维持生计的,由各巷各里的乡官保正们负责照料,此事事关我芦州军的忠心与士气,且莫大意。”

    营田使范思棋与负责民政的秦江、卢雨轩、席初云等几位官员正围着一桩书案勾勾画画地议着事情,闻言忙答应一声:“太尉尽管放心,此事下官已然安排下去,稍后还要亲自过问。”

    这时叶大少臂上架了一头鹰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太尉,东京密信。”

    厅中正在忙碌的人都抬起头向杨浩望来,杨浩眉头一动,急急取下鹰足下竹管,验过封漆,取出信件,发现这封信是用最高机别的军用秘语写成的,杨浩急忙让穆羽取来破解秘本,亲自伏案逐句破译,看过之后慢慢直起腰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气。

    见厅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杨浩哈哈一笑道:“看什么,有诸多事情待做呢,都用心把手上的事情做好。”说罢向穆羽要过火折子,迎风一抖,燃起火苗来,将那一片薄绸烧了个干净。

    此时百余健骑护着七八辆大车正向银州北城赶来,前方远处高耸巍峨的银州城已赫然在目。前方一辆车子里坐着崔大郎,在他手上,也拿着一幅薄薄的丝绸,仔细看了半晌,崔大郎取火来将那丝绸烧尽,喃喃自语道:“这个杨浩,竟有这般料事如神的本领?他们……果然起了逃出汴京的心思……”

    崔大郎惊叹于杨浩对此事的预见能力,不过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这件事将为他所扶持的人能带来多少好处。崔大郎轻轻叩击着车中小榻的案板,沉吟半晌,摇头道:“不过……杨浩百密一疏啊,或者说……他的心还不够狠。要号召旧唐臣民,那个人未必得活着;要让旧唐能臣为其所用,那个人更不能活着;有他儿子,足矣。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当吧。”

    他的目中露出一丝萧杀之气,提起笔来,取一篇丝绸,写了一份任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小心地塞入一个竹筒,牢牢系在鹰足下。

    当那苍鹰展翅飞起时,另一头雄鹰也自银州城内冲宵飞起……

    银州防御使府、后来的庆王府,如今已做了杨浩的帅府。

    杨浩离开帅府,与他亲自任命的银州判官李一德巡视了一番正在重新进行营建加固的银州城,见城池正在利用原有的防御设施进行加固,进展迅速,不禁欣然点头。他四下看看,扭头对李一德道:“李大人,这两日诸事过于忙碌,还未来得及去见那个人,如今那人情形如何?”

    李一德自知他说的是谁,便笑道:“奉太尉所命,下官一得了手,立即就把他们父子及其所属全部转入了我李家深宅,除了安排人手严加看管,限制了他们的行动,饮食寝居可都不曾委曲了他们,太尉尽管放心。”

    杨浩欣然道:“甚好,折姑娘已经隐约听说助庆王守城的似是这么一员汉国大将,也曾向我问起,被我搪塞了过去。虽说刘继业保了汉国,与麟州老房素无往来,可是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他的夫人又是府州折帅的胞姐,如果折姑娘知道了,有些事我便不便去做了。”

    李一德微笑道:“太尉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伏此人?”

    “不错。”

    李一德喟然一叹道:“他本麟州杨氏长房长子,可是既扶保了汉国刘氏,便再不与本家往来,忠义无双啊,这样一个人,想让他归心,难。而且,虽说他与麟州杨家不再往来,却与折杨两家有着牢不可分的亲戚关系,如果他不肯归顺太尉,如何处置便很是令人头痛了。”

    杨浩心中其实已然有了计较,对杨继业这员名将,他是打定了心思想要招揽的,不过他也知道想让此人归心,不是效仿大耳贼来个三顾茅庐就能解决的,杨继业就似那义薄云天的关云长,曹阿瞒对他不可谓不好,最后还不是过五关斩六将杀回了大哥身边。

    杨继业并不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记得关于他的记载中,此人也曾因见宋国势大,劝说过主公弃城投降,以保富贵与性命,可是国主刘继元不肯,他便誓死护城。直至城破,刘继元被宋国生擒活捉,派人到犹在舍命死战的杨继业面前劝降,他这才弃了兵刃,大哭拜伏,从此归降了宋朝。

    当然,这只是史书记载,杨浩到这时代久了,已经知道不但许多民间传言面目全非,就是官方的史书,也是矫本朝之过,饰前朝之非,有许多不言不实之处,这些记载是否完全属实,他也不甚了了。正因如此,他还抱着万一之希望。

    如果杨继业果真忠义无双,宁死不降,那他也不会杀了此人的。一旦杀了他,就是在自己与折杨两藩之间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弊大于利,何况既知他的命运走向,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再招揽此人,就算此人最终的结局仍是归了大宋,决定西北命运的是他杨浩的实力强大与否,是他能否充分利用宋国与契丹之间的矛盾,宋国不逊于杨继业的名将有很多,也不怕再多一个对手了。李继迁在中原已不可动摇的时候,还是在西夏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自己还不如一个蛮子?

    是以听了李一德的话,他只微微一笑,说道:“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走吧,我去见见他。”

    两人下了城,登上战马,方欲赶往李家老宅,忽有一名帅府亲兵策马赶来,到了近前匆匆下马,抱拳施礼道:“太尉,崔大郎已到帅府,带了一位高鼻深目、穿一身白的客人,求见太尉。”

    杨浩如今处处要用钱,少不得还要大力借助继嗣堂之力借贷笔款子,一听崔大郎到了,不禁大喜,至于那客人是谁,他倒没有放在心上。杨浩便对李一德笑道:“呵呵,有客人来了,那人且不着忙,我先去见见这位贵客。”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31章 有客自远方来

    杨浩和李一德回到帅府,扳鞍下马进了府门,只见庭院中停了十余辆车子,本来很宽敞的庭院,因为停了这么多的车辆就显得拥挤多了。随行的护卫们驻扎在府外,但是那些马车周围还有许多高大肥胖的黑奴,看样子应该都是阉奴,颌下不见胡须,俱都穿着异族服装,态度温驯的像一头头骆驼。

    “这些黑奴,大概就是那高鼻凹目一身白衣的异族客人的仆从了,崔大郎中原世家之后,府中出几个黑奴、昆仑奴都不稀奇,却绝不可能所有的仆从都用了异族人。”

    杨浩提着马鞭与李一德大步赶向庭中,一边向旁边那些车马打量,偶见一车轿帘掀起,里边隐约坐着几个女子,雪白的衣裳,绯红的缦领,蛮腰香脐赫然在目,偏偏脸蛋儿却用丝巾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妩媚大眼,也正向外瞟着,杨浩一怔,赶紧转过头去,人家的女眷,是不宜多看的。

    迈步进了正厅,崔大郎正负着双手四处张望,一见他来,赶紧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大郎见过杨太尉,冒昧登门,还望太尉莫怪。”

    崔大郎私下是杨浩的合作伙伴,论实际掌握的势力,更不在杨浩之下,不过公开场合他还得恭恭敬敬,不能露出丝毫的不恭神色。

    杨浩初得银州,正开阜纳民、招兵买马,急需大量钱财和生产工具,少不得还要向这位神通广大的崔大郎进行借贷,一见他赶到甚是欢喜,连忙上前扶起,含笑道:“大郎不必客气,你我相识于微末,素来是知交好友,哪来这么多规矩。这位是?”

    他一面说,目光已向旁边含笑站起的商人看去,那人头缠白巾,正中翠绿一块美玉,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宽襟大袖,满脸络腮胡子,正笑眯眯地看着杨浩。

    杨浩一问,崔大郎忙道:“啊,这位是我的大食国好友,东来做些生意,听闻太尉大名,便想来拜会一番,太尉如今在西域举足轻重,还望今后对他多多照拂。”

    那高鼻凹目的大食国人单手抚胸,笑吟吟地道:“哈希姆·伊本·栽德·伊本·阿里·伊本·侯赛因·伊本·阿里·伊本·艾比·塔利卜见过太尉大人,我自到西域,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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