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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58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道是该疏通一下了,千岁是什么时候去的河堤呀?”

    慕容求醉道:“千岁下了朝就赶去河道上了,忙得马不停蹄,老朽忝为千岁幕僚,却帮不上千岁什么忙,实在是惭愧的很。”

    “散了朝会就去了河上?那我在一笑楼所见难道是他的鬼魂?”杨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的笑容却更加从容了。

    信步前行,游目四顾,杨浩忽地看见一个衙差牵着匹马儿拐过右侧一个甬道,杨浩双眼微微一眯,便注意到那是一匹军马,他的目力甚好,依稀看见军马股上烫着一个禁军马军营的烙印。杨浩急忙把目光收回来,指着旁边一棵花树赞道:“这一树杏花,开得好美。”

    慕容求醉笑道:“呵呵,清心楼下,处处玉兰、丁香,不但比这一树杏花还要美上十分,而且芬芳扑鼻,来来来,杨大人,这边走。

    杨浩随着慕容求醉转入院中,不由豁然开朗,只见一片花海,处处芬芳,登时令人精神一振,花海之中,清心楼飞檐斗角,已然在目……

    ※ ※ ※

    万岁殿里,赵匡胤与晋王赵光义对面而坐。

    兄弟还是兄弟,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冷淡。酒宴依旧是赵匡胤特意嘱咐的,自家兄弟最爱吃的菜肴,吃在口中却味同嚼蜡,全没了滋味。他们之间的这种冷淡不是表现在面上,而是存在于他们的心中,于是就像隔着一层冰,反而不易那么融解。

    赵匡胤刚刚从赵光美那儿吃了酒回来,如今他已是第四次造访三弟赵光美的府邸了。自从洛阳归来,他便频频光顾赵光美的府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在为赵光美入仕造势,恐怕不日就要起用他了。

    赵光义也在如雪坊刚刚吃了酒过来,脸色同大哥一样,微带赧红。想到大哥对三弟的亲近、对皇长子的培植,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淡,想到大将军曹翰的遇刺,想到那个男扮女装的刺客、那个手持军中大剑的接应者,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来,二哥,再吃一杯酒。”

    赵匡胤打破了沉闷,举杯对赵光义道。赵光义的沉闷,被他看成了对自己无声的抗议。他很高兴,二弟很久不来宫中找他了,如今他来了就好。有态度就比没有态度强,他能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那两兄弟就还能交心。

    旁的家业都能分,可是这帝王霸业却是无法分家的,皇帝只能有一个,等到自己垂垂老去的时候,二弟的年纪也该不小了,自己考虑让儿子接位,固然不无私心,可是这一点也是他下定决心的一个理由,相信事情说开了,二弟纵然还有不满,时日久了,些许恩怨也能烟消云散。

    “啊,大哥请酒。”赵光义勉强举杯,向赵匡胤略一示意,仰头饮下。

    “二哥……”赵匡胤沉吟着说道:“自从洛阳归来,你我兄弟这还是头一回单独饮宴。”

    “是啊。”赵光义苦涩地一笑:“自从洛阳归来,大哥日夜操劳国事,兄弟怎敢前来打扰?”

    赵匡胤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去,自龙书案上取过一盏灯烛,回到酒席上坐下,将灯搁在面前,灯光映亮了兄弟俩十分相似的方正面孔。赵光义的眼神有些闪烁,刻意地规避着他的目光。

    赵匡胤目光一凝,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赵光义垂首道:“没怎么,只是……许久不曾与大哥同席饮酒,今日坐在这儿,竟然有些不自在。”说着,他微微发颤的手指轻轻缩回了袍内。

    赵匡胤一笑,举杯抿了口酒,放下酒杯抚着胡须喟然叹道:“二哥,这里没有旁人,咱们兄弟俩有什么芥蒂,不妨把它说开了。自唐末以来,兴一国、亡一国、立一君、灭一君,此起彼伏,形同儿戏,如果不能吸取前人教训,那大哥也不过是那须臾兴亡的帝王之一,我宋国也不过是史书中也不勘其详的一方诸候。

    为兄处心积虑,方有今日成果,天下将定,四海生平。可要想长治久安,就得有个规矩。确立皇储继承,正是朝廷久安之根本。”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二哥,这个宝座,谁不想坐?可是最终能坐上去的,毕竟只有一个。你的心意,为兄未尝不知,可是今日为兄破例传位于你,来日子孙中,兄弟之间,是否仍有人欲循此例?是否会因此致使皇室兄弟自相残杀,祸乱无常?”

    赵光义惶然道:“大哥,兄弟并无觊觎大宝之意,大哥……”

    赵匡胤举手制止了他,慨然道:“二哥,你我兄弟,今日坦诚己见,好么?”

    赵光义微微一怔,垂首道:“是……”

    赵匡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面的赵光义目光不由微微一闪,有些紧张地端起杯子,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赵匡胤沉声道:“古往今后,立储之法,终无尽善尽美的,唯有择其适宜长远者做为选择。

    商王朝兄死弟及,此后代代兄弟相争,引起九世之乱,终至亡国。周取而代之,污贬商朝之亡源于殷纣荒滛,不足为信。周公以此为戒,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自此方有宗法、礼法、阶级……纲纪天下,纳上下于道德,自是以后,子继之法遂为百王不易之制矣。

    其实周公也罢,你大哥我也罢,谁不知立贤之利要比立嫡为宜,可是……唯有传子之制、嫡庶之别,方可息争啊。天下之大利莫如定,其大害莫如争,不立嫡子,则无以弥天下之争啊。

    而且这贤与不贤,难以界定,你以为他贤,另一个未必认为他贤,又有那善于伪装者,未登大宝时看来是个人才,登基后也不过如此。更有前贤而后昏,不能善始善终的,这更不是立贤能够解决的问题。

    若取立贤不立嫡之策,但凡想争位的,谁肯说自己不贤?以篡逆战乱篡位者,固然有贤者,可贤者固有之,暴厉昏君亦不乏少数,奈何?

    以南朝萧梁来说,侯景之乱一起,梁武帝萧衍的子侄辈里,不知出了多少自以为配当皇帝,实则草包一个的纨绔子弟,一个个拥兵自重见死不救,自相残杀不亦乐乎,结果是亲者痛仇者快,被北人当猴子耍。

    家天下,家天下啊,只要一日还是家国天下,那么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就是唯一的选择。尽管它也不是万全之策,却已是最大程度保证家国天下得以延续的手段。立储的选择,越简单越明了越好,一旦纷繁复杂,就会借口频出,战乱不休,子子孙孙,为帝位争执不已,其敝将不可胜穷,而百姓将无一刻安宁。故衡利而取重,絜害而取轻,以立子立嫡之法,以利天下后世。”

    说到这里,赵匡胤感伤地道:“二哥,你随大哥多年,又治理开封十年,你之才能,较之德昭如何,大哥心中明白,但是即便抛却私心,如非万不得已,大哥也不能择你为储。如今天下已然承平,大哥多年来煞费苦心,抛却唐时弊政,不使地方藩镇节度滋生,只要内乱不起,我赵家怎么也能坐稳三两百年江山。可是赵氏诸王若为帝位自相残杀,不出二十年,天下将易主矣。大哥有虑于此,方做如此选择。”

    他为赵光义斟满一杯酒,又为自己斟上一杯,捧杯说道:“二哥,今日大哥剖心沥胆,坦诚已见,希望二哥能明白大哥的一番苦心,你我兄弟同心,共保我赵宋江山。二哥若明白大哥一番苦心,接受大哥的选择,就请满饮此杯。”

    赵光义略一迟疑,便缓缓伸出双手,捧起杯来。

    赵匡胤目中露出欣慰之色,向他一举杯,说道:“干!”说罢仰面喝了下去。

    赵光义却未饮酒,只是直直地望着赵匡胤,赵匡胤眉头微蹙,讶异道:“二哥,你……?”

    赵光义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大哥,兄弟还有一件事,总要当面向大哥问个明白,这个心结若不解去,兄弟如芒在背、如哽在喉,这杯酒,是无论如何喝不下去的。”

    赵匡胤听了展颜道:“二哥你说,大哥知无不言。”

    赵光义微微向前俯身,沉声问道:“大哥,我的亲大哥,如果你对兄弟如此仁至义尽,不知……那洛阳刺客……所为何来呢?”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灯影下,那笑容微微有些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 ※ ※

    杨浩看看天色已晚,最后一抹夕阳已将消失,便放下茶杯起身道:“慕容先生,看来千岁一时不会回府了,杨某先回去了,明日辞官之后,再来见过千岁。”

    慕容求醉起身笑道:“如此也好,那老朽便送杨大人离开。”

    慕容求醉陪着杨浩走出清心楼,直趋衙前。杨浩不敢做出一分急躁神色,扶着残腿一瘸一拐地出了南衙,向慕容求醉拱手告辞,待他上了马,缓辔行去,拐出慕容求醉视线,这才打马一鞭,急急驰去。

    慕容求醉捻着胡须,长长地吁了口气,抬眼望向黯淡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此时,应该动手了吧?”

    他又遥遥望向洛阳方向,暗暗说道:“相公,你对慕容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慕容会牢记心头。可是,慕容垂垂老矣,就算相公复了相位,慕容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可是……可是如今却不同,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啊……恩相,慕容抱歉了……”

    杨浩拐过南衙墙角,便策马直趋御街。街上行人往来,摩肩接踵,杨浩行不得快路,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捱到了御街上,便向午门前驰去。

    他记得午门守军面目陌生,其中还有一个似乎就是南衙出身,因此不敢靠近,只在左近逡巡,看到石狮左近静静停着一顶大轿,杨浩便缓辔走去,拉住缰绳笑问道:“好一顶大轿,这是哪一位相公还在宫里办差么?”

    地上坐起一个轿夫来,懒洋洋向他打量一眼,见夜色中一匹黑马,马上一个青袍文士,夜色昏暗,也看不清相貌,便懒洋洋挥手道:“去去去,宰相坐得这顶大轿么?这是晋王千岁的轿子。”

    “啊,原来如此,得罪,得罪。”

    杨浩告一声罪,拨马便走。杨浩抄着小道拐来拐去,越往越快,到了城西金梁桥时,天上已是一轮皓月当空。杨浩忽地勒住马缰,低头看着悠悠流水中一轮荡着涟漪波纹的皓月沉吟起来。

    “走,马上就走,我不是早已决定,一俟赵光义发动,我这厢便立即离开么?当断不乱,还在犹豫什么?”

    他提着马缰在桥头转了个圈儿,惹得几个过路的行人叫骂起来:“天色昏沉,还在城中纵马,踢伤了人,告你入官,吃上三十大板……”

    杨浩也不理会,心中天人挣扎,在自己的安危前程和他对赵匡胤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对手的敬重爱护之间,苦苦地做着抉择。

    “理智一些,就算我回去,又有什么用?如果赵光义还未发动,我这些蛛丝马迹哪有可能做为证据向皇帝告发他的亲兄弟?恐怕……恐怕我连宫门都进不去,就要被宫门侍卫斫为烂泥……

    不修私德,滛乱人凄;江州屠城,杀人无数;天下承平久矣,仍是僵硬不化,将从中御;北伐失败,丢下数十万大军任人宰割,自此放弃收复幽燕之志……他做皇帝,会比赵匡胤做的更好吗?我能改变西北,就不能改变中原么?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对手,我宁愿选择赵匡胤这样的一代雄主。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杨浩仰首向天,天下只有一轮明月,皎如玉盘,清辉洒下,映在他的眸中。

    杨浩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提马缰,健马仰天长嘶一声,便放开四蹄向城中奔去……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35章 偷天

    万岁殿,酒残菜冷,宫烛摇曳。

    赵匡胤捂住小腹,气若游丝,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脸色呈现出奇异的淡金色。

    赵光义面容扭曲着,尽管他想强自镇静下来,却始终难以掩饰地露出一副紧张与惊恐的神色,尽管他的大哥已经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他仍不敢靠近一步。

    如果没有他的大哥,今日的赵光义,可能仍住在洛阳夹马营,在官府里谋一个小吏的职位,终老此生。他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就连他一身武功也是大哥传授的,赵匡胤的威严已经深深浸入他的骨髓,只要一口气还在,他对兄长的敬畏就始终挥之不去。

    这正是他最为懊恼的事情,哪怕他觉得自己天纵英明,可是只要看到赵匡胤,他就会自觉地记起,在他上面,还有一个人,只要存在一日,就永远站在他头上的人。他只能用色厉内茬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和懊恼,乖戾地低吼道:“大哥,就算你没有杀我的意思,今日之事,兄弟我也绝不后悔。”

    他攥紧双拳,愤怒地道:“我也想兄友弟恭,做一个好弟弟,可是我更想做一个好皇帝,万世传颂。这天下,是我和大哥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就要传给你的儿子,让你的子孙代代成为九五至尊,而我和我的子子孙孙就得向你的子孙俯首称臣?”

    赵匡胤喃喃地道:“我们兄弟……一起打下来的江山……”

    “不错!”

    赵光义猛一挥手,激动的脸庞涨红:“大哥,你知道当初是谁伪造军情,说契丹出兵伐我周国边境,才使大哥你领兵出征的么?是我!是我赵光义!你知道当初是谁和赵普、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暗中计议,在陈桥驿驻马不前、黄袍加身,拥立你做皇帝的么?还是我,是我赵光义!”

    赵匡胤睁大了眼睛,仿佛从不认识似地看向自己的兄弟,哪怕亲耳听他说出来,他还是不敢相信当时年仅二十出头,一直在自己面前唯唯喏喏、唯命是从的二弟会有这样的心机手段。

    赵光义的眼神有些疯狂起来,颤抖着嘴唇道:“是我,都是我干的。大哥你空有一身本事,立下赫赫战功,得到各路大将们的拥戴,可是若不是我,你能成为开国之君吗?世宗早逝,孤儿寡母把持朝政,符太后一介女流,皇帝是七岁的黄口小儿,能坐稳江山吗?你傻了?唾手可得的东西,你不去争,你不去争,早晚它要落入旁人手中。”

    赵光义的胆子大了些,走近两步,低喝道:“石守信,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张令铎,节度使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职位均与你相当;高怀德,节度使兼殿前东西班都指挥使,还有赵彦徽。他们的兵权和职位都在你之上。此外还有张光翰、王审琦、韩重赟、李继勋、王彦升,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心高气傲?

    只有你,只有你的战功和在军中的威望才可以压制他们,可是如果你不做皇帝,还要阻碍他们的前程,你道他们就不会把你当成一块绊脚石一脚踢开么?乱世之中,一个英明之主都未必能守不住他的宝座,何况是一个七岁的娃娃?谁肯为他卖命,若不是我和诸位将军计议,扶保你登基坐殿,坐了江山,会有今日的赵官家吗?你早被人取而代之,变成了一堆枯骨!”

    赵光义握紧拳头,一步步迫近,恶狠狠地道:“明明得利的人是你,可你偏要做出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怨恨旁人让你背了这么一口大大的黑锅。那是皇帝啊!那是九五至尊啊!为此,就算被天下人唾骂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才是大宋开国第一功臣,可是这个功劳我偏偏提不得。现在你知道了?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你赵官家,就没有一统中原的大宋!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要传给你的儿子?”

    赵匡胤惨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直说,我便把这皇帝让给你做,那又如何?”

    赵光义神色一窒,没有说话。

    赵匡胤喘息着,眼中露出一丝讥诮的意味:“因为你知道你不成的,是不是?因为只有我才能压制那些手握重兵、舛傲不驯的骁将,而你不成。你处心积虑,始终为的是你自己,你给我的,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这个大哥凭什么要感激你?”

    他眼中泪光莹然,低声道:“二哥,皇帝的宝座真的这般重要?重要到可以抹煞一切亲情?你以毒酒杀死胞兄,夺了这个冰冷冷的帝王宝座,天下人会服你么?如此手段,如此卑鄙、如此毒辣的人,能成为一方人主吗?”

    “为什么不能?”

    赵光义冷笑,激动的浑身哆嗦:“我能把开封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能把大宋治理得如日中天。弑兄篡位又如何?嬴胡亥、杨广,弑兄弑父,固然是亡国昏君,可杨坚、李世民呢?杨坚可是夺了他八岁外孙的皇位;李世民更是心狠手辣,设计陷杀胞兄胞弟。

    李建成五个儿子、李元吉五个儿子,大的才只十几岁,小的还在吃奶,全都被他杀光了,就连自己年轻貌美的弟媳齐王妃都被他占为己有,他甚至还篡改史书,把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说的j诈无能、一无是处,那又怎样呢?他是一代明君、千古帝王。”

    他慢慢走到赵匡胤面前,轻轻弯下腰来,颊肉控制不住地哆嗦着,低低地道:“如果当初在陈桥驿,你坚持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忠臣,那么会怎么样?会有今日的你么?不会,你要么被符太后杀了,要么被走投无路的军中诸将杀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大宋开国英主呢?

    大哥,大j大恶的人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而一个好人,却未必能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好人和做一个好皇帝,那是两回事。为什么你都快要死了,还是搞不明白?”

    赵匡胤身子一震,突地鼓起余力,一把攥住了赵光义的袍裾,赵光义吓得一哆嗦,抽身就想跳开,可是突然觉得手脚发软,连跳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匡胤倒卧在地,脸庞就在他的脚下,只要一脚就可以踢开,可他哪有那个胆量,唬得只是颤声道:“放手,你……你……你放手。”

    赵匡胤死死攥着他的袍襟,低声而有力地道:“善待……我的妻、儿!你……要……善待……我的妻儿。”

    赵光义急于脱身,忙道:“我……我要的只是皇位,能对他们怎么样,我……答应你。”

    赵匡胤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赵光义被看得一阵阵心寒,竟不敢反抗,于是急急伸出三指,向天发誓:“我答应你,一定善待你的妻儿,若违此誓,暴死荒野,身躯饱以兽腹!”

    赵匡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吃力而清晰地道:“好,我记得你的承诺,你若违誓,吾便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赵光义勉强笑了笑,说道:“君无戏言!”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已经不需要再畏惧大哥了,更不需要在他面前弯下自己的脊梁,大哥马上就要死了,他才是中原今后的主人。

    “好!好!好!”

    赵匡胤一连三叹,仰面躺在地上,痴痴望着殿顶承尘,喃喃说道:“昔日提一条棍,闯荡天下,我不曾死;投军入伍、百战沙场,我不曾死;实未料到,今以至尊,二哥杀我!”

    他眼中流出泪来,惨然叫道:“实未料到,今以至尊,二哥杀我啊!”

    这一声愤怒的吼叫,骇得赵光义脸色发白,连连后退,竟然撞翻一桌酒席。正在承尘上面抓着棱格睡觉的那只鹦鹉也被这一声吼惊醒了,幸好鸟儿睡觉时全身放松,重量自然下沉拉紧了足部肌腱,双爪扣得紧紧的,这才没有掉下来。

    大概是睡意未消,亦或是厌恶满屋的酒气,鹦鹉叼叼羽毛,便展翅向外飞去,惊恐不已的赵光义全神贯注在赵匡胤身上,生恐他暴起伤人,竟然没有发觉。

    可是赵匡胤并没有跳起来,这一声吼罢,他已圆睁双目,溘然气绝。

    赵光义紧张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才双腿一软,跌坐在杯盘狼籍之中,颤声说道:“我给你的,你不想要。你给我的,我同样不想要,你给不了我的,兄弟我只好自己去取……天下你坐过了,九五至尊你当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你安心地去吧,这天下……从此以后,是我的了,该是我的了……”

    ※ ※ ※

    夜风习习,杨浩重新回到御街上时,却已是一身透汗。

    前方就是夜色中巍峨耸立的大宋皇宫了,杨浩却突然勒紧马缰站在了那里。

    此时他才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何通知赵匡胤?

    闯宫?闯得进去吗?就算没有被人立即砍成肉泥,如果赵匡胤未死,那么为了给皇弟和满朝文武一个交待,他杨浩也只有死。如果赵匡胤已经死了,他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还能活着出来吗?

    能找谁?能去找谁?

    杨浩紧张地思索着,本来魏王赵德昭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他如今正领兵在外。赵光美?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会不会信自己的话?再者,他如今还没有官职,有什么能力阻止赵光义?

    还有谁?

    杨浩急得满头大汗,忽地想到了他唯一熟悉的,在朝廷又说得上话的人物:罗公明。可是这个老家伙狡诈如狐,他肯出这个头么?这可要冒着杀头的风险。

    左思右想,杨浩忽又想到一个人物,便把牙一咬,拨马行去……

    万岁殿,帷缦一闪,内侍都知王继恩幽灵般地闪了出来,他仍然谦卑地弯着腰,悄悄向倒卧于地,面呈金纸色的赵匡胤瞟了一眼,便向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的赵光义弯了弯腰,细声细气儿地道:“官家。”

    听了这样的称呼,赵光义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了红润,他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定了定神,才粗重地喘息道:“都准备好了?”

    王继恩谄媚地笑:“官家放心,这万岁殿上上下下,不相干的人早就被奴婢打发出去了,留下的,都是绝对可靠的人,至于各处宫门,奴婢也都做好了安排。”

    “好,好,这是杀头的前程,你对孤……对朕忠心耿耿,朕……不会亏待了你,一切依计行事。”

    “遵命……哦,奴婢遵旨。”

    王继恩谄笑着答应一声,他的两个义子立即闪进殿来,两个小黄门把赵匡胤的尸身抬起来,放到屏风后面的床榻上,又打扫房间,重新抬上一桌酒席,布置成吃的七零八落的样子。

    而王继恩则召回那些被他藉故打发开去的内侍、宫人,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王继恩向赵光义点了点头,赵光义便朗声道:“大哥,兄弟不胜酒力,再喝不得了,这就……这就告辞了。”

    “哈哈,二哥自去,自去,来日……来日你我兄弟再行饮宴。”

    这声音竟是赵匡胤的声音,说话的是王继恩的一个义子,这个小内侍习有一手绝妙口技,张口学赵匡胤说话,语气声调粗犷豪放,与赵匡胤一般无二,还带着几分醉意的含糊,模仿的实是惟妙惟肖。

    真正的赵匡胤此时正躺卧宫闱之中,尸身渐渐变凉,前边却有一个人正在模仿着他说话,听来实在毛骨耸然。那半截红烛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更显得鬼魂般幽离可怖,可是身在局中的几个人,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赵光义演过了戏,又向王继恩深深望了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一出殿门,便脚下虚浮、醉眼朦胧了,两个小内侍赶紧上前扶住。

    “来啊,拿醒酒汤来,侍候朕……入……入寝……”

    当赵光义摇摇晃晃地走出寝宫的时候,宫中犹自传出赵匡胤豪放的声音,未几,帷帐中鼾声如雷,侍候在外的宫女、太监们听得清清楚楚……

    ※ ※ ※

    “这位壮士,你要甚么?”

    卢多逊自梦中醒来,只见室中已燃起灯来,面前站着一个青衣蒙面、手中持剑的夜行人,不禁又惊又惧。不过他毕竟做了多年的官儿,还算沉得住气,轻轻推开拥在怀中的侍妾若酒,故作镇静地坐起身来。

    “起来,马上穿好衣服。你,滚开一些!”

    那个夜行人说话粗声粗气,他挑开被子,用剑刃在那个花容失色、簌簌发抖的十六七岁美娇娘大腿上一拍,骇得那女子一跤跌下地去,粉弯雪股、酥胸妙脐,在薄如蝉翼的薄纱衣裙下若隐若现,羞得她赶紧拿手掩住衣裙难以掩饰的羞处。

    卢多逊变了变脸色,沉声道:“壮士若要求财尽管取去,若是刺杀朝廷大臣,你该知道,天下之大,也再没有你容身之处。”

    夜行人怪笑一声,一双眼睛神光闪动,低叱道:“本人不是求财,也不是求色,而是来保你的前程、保大宋的前程。”

    “什么?”卢多逊又惊又疑地问道:“什……什么前程?”

    ※ ※ ※

    赵光义回到开封府,宋琪、贾琰、程羽、慕容求醉、程德玄等一众亲信早在清心楼相候,一见赵光义,众心腹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双眼放出紧张炽热的光芒,可是看着赵光义,一时却问不出半个字来。

    赵光义吁了口气,说道:“大事已成了一半,如今唯有静候佳音。”

    所有心腹听了不约而同地出了口大气,赵光义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见面前早已沏好了一壶茶,便拿起杯来斟茶,壶嘴碰着茶杯,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微响声,那只手竟是始终握不得稳当。

    众人互相看了看,慢慢围扰到他身边,赵光义放下茶壶,强自镇定地一笑:“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哈哈,哈哈,你们……你们都坐吧。”

    众人应一声是,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都有些牵强,慕容求醉想了一想,忽道:“千岁,今日晚间,大鸿胪杨浩曾来府上拜望过。”

    赵光义刚刚举起杯,闻言不由一怔,停杯道:“他来做什么?”

    慕容求醉道:“杨浩说他腿脚不灵便,决意明日辞官,今日特来辞谢千岁。”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道:“此人对千岁始终若即若离,不为千岁所用,如今成了残废,才想到抱千岁的大腿,实属可笑。老朽说千岁下了朝就去汇合浚仪县宋大人都巡视河道去了,他等得不耐烦,便离开了。”

    赵光义听了攸然变色,沉声道:“本王因大事在即,心中忐忑,难以平静,午后曾往‘如雪坊’与柳大家对酌浅饮,听其抚琴,舒缓心绪……”

    他顿了一顿,又一字字地道:“本王回来时,曾与杨浩碰个正着。”

    慕容求醉听了不禁一呆,半晌才强笑道:“千岁下了朝后便不曾回衙,如此……老朽自然不知千岁的踪迹。千岁从河道上回来,因身子疲乏,便去‘如雪坊’消遣一番,这也说得过去的。”

    赵光义霍地起身,负手在清心楼中踱行半晌,忽然止步喝道:“禹锡。”

    程德玄踏出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赵光义道:“你去,马上带人去杨浩府上,把他全家……”

    赵光义把手向下一劈,程德玄会意,重重一点头,转身出了清心楼。

    赵光义走到窗边,推窗望月,月色皎洁如水,他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喃喃自语地道:“这一天好慢,明天的太阳……什么时候才能升起来?”

    ※ ※ ※

    一乘大轿,沿着御街吱呀吱呀地走向午门,八个轿夫不停地换着发酸的肩膀儿,心里头暗暗纳罕:往日里抬着那是何等轻松,今儿个卢相公怎么变得这么沉了?

    轿厢中,青衣蒙面人、当朝宰相卢多逊、和他最得宠的如夫人若酒挤成了一堆儿。若酒姑娘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嘴里塞着一团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端坐在轿中央,手中拄着一口明晃晃利剑的青衣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卢多逊头上的官帽帽翅之长仅次于王爷,此时只能侧着身坐着,他看着中间的青衣人,低声问道:“壮士,你倒底是什么人?”

    青衣人粗声粗气地道:“勿需多问。”

    卢多逊咽了口唾沫,艰涩地道:“壮士,你拿着利剑,又蒙着面,根本不可能进入宫庭的。”

    “我根本不需要入宫。”

    青衣人冷笑:“我只是要逼你入宫,你入了宫,总要对官家有个理由交待,说明你为何深夜闯宫,不是么?不用担心,你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只须把我对你说的话向皇帝直言,有你轿中的如夫人为你做证,足以证明一切皆出自于我的胁迫,你又素受官家倚重,官家即便在他身上搜不出什么证据,也不会怪罪于你。”

    卢多逊忙应一声是,目光却频频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青衣人目不斜视,却似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冷笑道:“你不要乱动脑筋,本人剑术通神,出入你的府邸如履平地,你该晓得本人的本事。你敢乱动脑筋,本人就算在午门禁卫面前取你项上人头也是易如反掌,不只你要死、她也要死,你们这对鸳鸯再享不得人间富贵,只好到阴曹地府继续恩爱去了。”

    卢多逊身子一震,连忙道:“不敢不敢,此事与国与君,有益无害。无论真假,都不妨一试,卢某食君俸禄、受君深恩,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又怎会怀抱异样心思。”

    午门到了,站岗的禁卫惊讶的喝叫声传来:“上朝之时还早,这是哪位大人深夜到了宫门?”

    青衣人亮了亮手中宝剑,说道:“此番闯宫,事成你有护驾之功,事败你是为刺客迫入宫闱,总之与你没有半点坏处,本人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就算站在这里,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还希望你能老实一点。”

    “是!”

    卢多逊咽了口唾沫,缓缓拉开一角轿帘,那美妾若酒偎在轿角,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自己官人,再看看端坐持剑的青衣人,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卢多逊探出半个身子,又下意识地回头一望,青衣人手腕一翻,利剑已横到他爱妾颈上,把若酒吓得蜷成一团,明媚的大眼睛中溢出泪光来,卢多逊把牙一咬,便僵硬着身子走了出去。

    “哎哟,是卢相爷。这深更半夜的,您……上朝早了点吧?”

    卢多逊强自笑笑,下意识地又扭头看看不远处静静悬垂的轿帘,说道:“本相有要紧国事禀奏官家。”

    “什么?”

    那守门的校尉面露难色:“相爷,深更半夜的,禁宫已然上钥,未至天明,概不开启,这个……相爷是知道的。”

    卢多逊淡淡一笑道:“规矩是规矩,官家什么时候守过这等死规矩?这些年来,官家深夜召见大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相公当初就曾多次深夜入宫,早有先例,怎么换了本相就不成了?”

    那校尉干笑道:“卢相,赵相入宫,可也是官家下旨宣召的,卢相不宣而来……”

    卢多逊眉头一挑,说道:“本相说过,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不得不来,你有闲暇在此与本相聒噪,何不入宫请旨听听官家的意思?若是耽搁了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旁边一个校尉阴沉沉地道:“卢相,什么要紧的事,须得连夜入宫?官家如今已然就寝,我们只是一些守门的小校,惊扰陛下,可是吃罪不起呀。”

    轿中青衣人从轿帘一角缝隙中看着午门情形,灯光下,只见这个说话的小校正是他有些面熟的那个人,曾在南衙做事的一个属吏。

    卢多逊眯起眼睛,沉沉问道:“官家夙兴夜寐,常常处理公务直至深夜,你一守门小校,如何晓得官家已经睡了?”

    那校尉笑嘻嘻地道:“今夜官家留晋王千岁宫中饮宴来着,官家与自己兄弟饮酒,素来大醉方眠,如今千岁已然离开,官家哪有不睡的道理。”

    卢多逊脸色一变,失声道:“晋王千岁已然离开?”

    那校尉道:“离开约摸有一个时辰了。”

    轿中杨浩听了也是心中一沉,晋王已经离开?他已经得手了么?除非他不是今夜下手……楚昭辅换防田重进,一个班值是三天,罗克敌最快也要两天才能赶回,除了今日,明日也是适宜动手的时机,苍天保佑,但愿他还没有动手……

    卢多逊听说晋王已经离开,心中便是一震。那青衣人所说的篡位谋逆之事,实在是听得他心惊肉跳。凭心而论,他根本不想搀和到皇室的家务事中,他已位极人臣,不管是谁登基为帝,为了稳定民心社稷,暂时都不会动他这些老臣,凭他本领,还不能取得新帝欢心?

    可是这等诛心的私念只好深深藏在心里,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不去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在利剑的肋迫下,他半推半就地来了。

    如今听说晋王已经离开宫闱,卢多逊马上想到,如果现在强行闯宫,而官家正在好端端地睡觉,他说明苦衷,官家自然不会怪罪于他,却也不会得到更大好处。如果官家真个已经驾崩,那他现在执意闯宫,下旨让他进去的人会是谁?进不去后患无穷,进去了更加凶险,除了附逆做那篡位者的同党,就只有身首异处一个选择,身家性命、一世清誉……

    卢多逊心思转动极快,片刻功夫就已想清了其中利害,权衡出了利弊得失,他突然一把抓住那个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校尉,向自己这边一扯,两个人一下子换了位置。

    那个校尉被他拽的有点发愣:今儿个卢相爷雅兴不浅,打算跟我深夜在午门摔跤?

    卢多逊一俟换了位置,便把身子一矮,用他遮住自己,放声高呼道:“轿中有刺客、轿中有刺客,诸位兵士,快快擒下了他!”

    ※ ※ ※

    “千岁,千岁!”程德玄气喘吁吁地回到南衙:“杨家……人去室空,一个人都不见了。”

    “甚么?”赵光义霍地站了起来。

    贾琰眉头一拧,说道:“千岁,大事要紧,一个杨浩济得甚么事?这件事交给属下们吧,马上执行第二计划,控制九城。”

    “好!”

    赵光义咬牙狞笑:“我就不信,区区一个杨浩,能坏得了我的大事!你们马上去做。”

    贾琰、程德玄抱拳应道:“是!”便即匆匆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心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急叫道:“千岁,宫中的……王都知到了。”

    赵光义矍然动容:“快请。”

    未及相请,王继恩已然登上清心楼,一见赵光义便道:“千岁,陛下驾崩,中宫已知!”

    赵光义急步迎上,问道:“娘娘有何主张?”

    王继恩道:“中宫大恸,然神思未乱,急命奴婢出宫,相召卢、吕、薛三相入宫。”

    “哦?”

    赵光义目光一凝,冷笑道:“娘娘如此做为,所为何来?”

    王继恩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秘不发丧,急召皇长子德昭回京。”

    赵光义仰天大笑:“好一个宋皇后,走!咱们入宫!”

    程羽、慕容求醉等簇拥着赵光义立即拥出了清心楼,楼下战马早已齐备,各自上马,便向皇城疾驰而去……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36章 换日

    杨浩自忖为卢多逊考虑的十分周全了,让他“被迫”入宫示警,无论成与不成,有自己这个“刺客”担着,他都没有什么罪过。他卢多逊是博学大儒,又素受官家倚重,值此国家安危之际,没有理由不肯应承。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卢多逊居然当众喝破他的行藏,惊怒之下,杨浩破轿而出,使一口剑杀出重围,便向街巷中遁去。待他寻回卢多逊府邸附近,找到自己系在路边的马匹,跳上健马驱策西向时,忽见城中两处火起,在夜色中显得份外分明。

    随即,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巡检、差役、左右军巡院的人也是满街游走,那应急速度较之他做火情院长时足足快了十倍。按照他当时制定的火险规定,一俟火起,立即取消夜市,闲杂人等马上回家,九城戒备,只许火情铺、救火官兵、维持治安的衙役公差、以及救助伤者的车辆出入,这一来杨浩深更半夜,单骑独马便立即凸显出来。

    杨浩单骑独马目标过于明显,迫于无奈,只得弃了马匹,循小径而走,此时他才发现,开封府衙差、地保、巡戈壮丁正向所有街巷渗透,杨浩穿过一条小巷,前方街上已满是巡检,杨浩只得潜身在街巷边伺机而动。

    过了片刻,就见前方一辆车子轻驰而来,也是向西而行,行至前方时被几名巡检拦住,车中人也不知拿出了什么信物,那几名巡检举起火把验罢,顿现恭敬之色,忙闪开道路让行。

    杨浩见了心中不由一动,待那车子驶到巷口时,他让过前方马匹和车夫,轻如灵猿,倏然自高大的车轮后面闪了进去,双臂一攀车底,身子便挂了上去。

    车轮辘辘,杨浩贴在车底,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只见路上行人渐稀,车子时时受阻,不过验过信物之后,这辆车子总是能够畅无阻,方向也是一直向西而行,这才渐渐心安。

    此刻,他已料定赵匡胤必已被害,赵光义如愿以偿,还是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可是他此刻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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