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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36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唐国李煜早晚会步了他们的后尘,所以他们对李从善远比其他人亲热。

    李从善本不善饮酒,在这几位曾经的一国君主再三邀劝下,盛情难却,只得一杯杯饮下,很快就醉眼朦胧,脚步踉跄了。眼前不是皇族就是贵戚,再不然就是朝中重臣,李从善生恐自己酒醉失仪,忙向殿外走去。

    今日开放宫禁,各处都是官员及其家眷,李从善一下楼,这些日子时常伴他一起游山玩水的慕容求醉忙也放下酒杯,急急赶上来,搀着他一同向外走去。

    慕容求醉没有随着赵普迁出京城,而是转投到了晋王赵光义门下,这个人是真心投靠还是赵普有意留在汴梁的一根钉子,实难叫人揣度,是以程羽、程德玄等人都一再劝谏晋王不要接纳他。

    但是朝中本就各有派系,赵普虽然倒了,原属赵普一系的庞大势力却没有完全倒下,晋王正要展示自家胸怀,把他们招揽到自己门下,如果连赵普门下一个食客都容不下,如何招揽那些官员?

    齐桓公能接纳曾经险些杀死自己的敌人管仲,李世民能接纳太子的幕府食客魏征,向来自负的赵光义怎肯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把慕容求醉拒之门外,于是慕容求醉便摇身一变,成了晋王府的人。

    自投到晋王门下,慕容求醉始终是个清闲门客,不曾接受什么重要使命,令他陪伴李从善,监视李从善的一举一动,就是赵光义随意交给他的一项差使。慕容求醉自知一时半晌不会取得赵光义的信任,所以毫无怨尤,这一次,这一招借刀杀人计,却正是出自一向喜欢借刀杀人的慕容求醉手笔,如果成功,他自信可以渐渐靠近赵光义的心腹圈子,焉知来日他不会是第二个魏征?

    想到这里,慕容求醉心头一热,快步赶上去,扶住李从善道:“楚国公,楚国公,你慢一些,哈哈,国公酒力太浅啊,才这么几杯就不行了?”

    “慕容先生,从善确实不善饮酒,可是诸位大人的盛情又推却不得,呃……”他打个酒嗝,摇摇晃晃地道:“再待下去,从善恐有失仪之处,只好出来走走,倒是扰了慕容先生的酒兴。”

    慕容求醉笑吟吟地道:“无妨,无妨,老朽就陪楚国公四处走走,待解了酒意,咱们再回殿中去,来,这边清静些,咱们慢慢走着。”

    慕容求醉陪着他聊着天,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凝晖殿附近时,慕容求醉按着小腹微微一蹙眉,说道:“哎哟,老夫内急难忍。啊,国公且请在凝晖殿中稍候片刻,老朽去方便一下就来。”

    慕容求醉告一声罪,四下张望一番,便急急走去,李从善如今寄人篱下处处小心,本来不想随便进殿,可他本是南人,不耐北方严寒,今日朝见天子,又不能穿着重裘,那殿角下回风阵阵,才一会儿功夫就吹得人彻骨生寒,今日除禁中后宫,四处尽皆开放的,进殿稍避风头也不算失礼,何况这凝晖殿本非平素办公的重要所在,李从善便踱进殿去。

    殿里面只有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内侍,见了他也不识他身份,只是行礼唤声大人,李从善便在殿中站定,候了一阵不见慕容求醉回来,闲极无聊便在殿中闲逛,屏风一角的墙壁上悬挂的有些字画,李从善也是个好诗词的,不知这宋宫中有什么孤本绝本,一时兴起,便走过去细细端详起来。

    墙壁上悬挂的都是些古今字画,李从善逐一欣赏,看到绝妙的书法,手指还不觉抬起,做出临摹动作,一面墙的字画即将阅尽,他忽地发现墙角一幅画是副人物肖像,看那手笔画风,倒不像什么名家之作,似乎仅仅是一副肖像罢了。

    李从善仔细端详半晌,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心中不免惊疑,恰见一个小内侍手执拂尘自身旁经过,李从善急忙唤住他道:“这位中官,请恕本官眼拙,不知墙上这幅画儿,是哪位名家手笔?”

    那小内侍往墙上睃了一眼,晒笑道:“这位大人看岔了,这副画儿,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画中此人,乃是唐国镇海节度使林仁肇的自画像,林将军看出天命所归,有意投我大宋,所以遣心腹持密信和画像来见官家,以此为信物。”

    李从善瞿然变色,吃惊道:“这……这是江南林虎子?”

    那小内侍得意洋洋道:“是啊,林将军信上说,他正千方百计说服江南国主,让他起兵伐宋,大军一离所在,便立即改旗易帜,率十万大军来降。官家说,林将军若是成功,我宋国取唐国不费吹灰之力,到那时林将军便是一统中原的第一大功臣。官家说把这幅画儿悬挂起来,仿效……唔……什么烟的阁来着……”

    “凌烟阁?”

    “正是!”那小内侍拍手笑道:“对对对,正是凌烟阁,大人也听说过么,这凌烟阁在哪儿,很有名么?”

    “这个……这个……是的,曾经……很有名……”天气寒冷,可是李从善却惊出一身冷汗,酒意也醒了七八分,他不敢在殿中多做停留,急急走出殿去,在廊下相候,又过片刻,慕容求醉匆匆走来,一见他便笑道:“老朽到底年纪大了,才只喝了几杯,竟然有些腹泻,劳国公在此久候,失礼,失礼。”

    “无妨,从善在此,也正好醒醒酒儿。啊,慕容先生,咱们早些赶回去吧,万一官家请酒,从善却不在场,未免失礼,来来,请……”

    李从善强作镇定,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指甲刺入了掌心都不觉得:“林虎子竟生反意!天呐!我一定要尽快使人赶回金陵,把这个消息告诉六哥!”

    ※ ※ ※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隋炀帝这首元宵诗尽显江南元宵佳节彻夜狂欢,光照天地的绚丽景象。吃汤圆,赏花灯、猜灯谜,放偷不禁,天地人一同欢度良宵,其情其景,美不胜收。

    朱门乍开,亭台楼阁、琼楼玉宇,本来就富有浪漫细胞的李煜,把宫廷布置的仿佛天堂一般。今夜,他也要乘龙舟,与小周后率满朝文武游赏秦淮河,一览两岸瑰丽多彩的花灯,与天下共度元宵佳节。

    街头,爆竹声声,充满喜庆,礼宾院契丹使节馆中却是一片萧杀。

    丁承业带着数十名彪形大汉,俱做汉人装扮,暗藏利刃,在庭中站立,笔挺如枪。

    耶律文一身盛装,傲立阶上,沉声道:“今夜,我父将在上京发动兵变,斩杀昏君,为我契丹再立新主。你们听着,今夜秦淮赏灯,你们由丁承业率领,扮作普通汉人,以便靠近宋国使节杨浩的座船,伺机将他斩杀当场,再行公开咱们的身份。

    杨浩持有宋国节钺,他若一死,宋国必有动作,同时亦可迫使唐国李煜在宋国和我契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借助宋人兵威,迫使我朝诸部议和,我耶律文必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到那时,你等俱有从龙之功,前途无量!”

    “属下遵命!”众武士轰然称诺,丁承业抢先一步拜了下去,高声叫道:“臣,丁承业,叩见皇上。”

    “臣等叩见皇上!”

    耶律文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中门大开,契丹使节耶律文开中门,摆仪仗,赴秦淮之游。暗中两道明亮的目光仔细盯着仪仗中的每一个人,当人马行尽的时候,那双目光微露困惑,两道美丽的眉毛也轻轻地锁了起来。

    “怎么可能,丁承业明明随他到了唐国,怎么迄今不见露面?”

    她正自言自语的功夫,就见角门儿一开,又有一些着汉装的男子穿着臃肿不堪的袍子自院落中走了出来,迅速没入人流涌动的街市。

    丁玉落双目一亮,一眼便盯上了那些汉装男子中领头的那个:“你终于出来了!”丁玉落把银牙一咬,握紧了袖中短剑,迅速跟了上去。

    玄武湖畔,萧萧林木当中,穆羽与六名护卫仔细检索了一番身携的飞钩、利刃、短弩和引火之物,一切收拾停当,穆羽年轻的脸蛋上一片凝重之意:“所需的尸体和大人与夫人换穿的衣服,已经由两名兄弟先行送往船上了。负责行刺的就是咱们七人,你们要记住,今日虽然是假行刺,却比真杀人还要困难,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混乱制造的越大越好,待接了大人和两位夫人出来后,咱们立即放火烧船,从登船那一刻起,每个人都只许说契丹话,千万记住,我要嘱咐的,就这些,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穆羽把手一挥,威风凛凛地道:“出发!”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响,一行人迅速没入夜色当中。

    秦淮河上,船来船往,丝竹歌乐声不绝于耳。两岸游人如织,悬挂的、手提的各式灯笼五彩纷呈。李煜龙船在前,船侧有站满士兵的小船拱卫,沿秦淮河一路悠悠行去,灯光倒映水中,龙船仿佛畅游于银河之中,小周后欢喜不已,拉着李煜站在船头,奇〖﹕〗书〖﹕〗网欣赏着这一年方得一见的美丽景象。

    后方是契丹和宋国使节的座船以及朝中文武大臣的座船,一艘艘也都挂满了灯笼,耶律文站在船头,两眼直瞪瞪的,看似在欣赏两岸风光,可他双拳紧握,却已紧张的沁满了汗水:“上京那边会不会成功?这个计划,只有六成的把握,可是哪怕一成,对那巨大的回报来说都足以让人舍生冒险了,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我却这么紧张?”

    宋国使节船上,焦海涛站在船头,斜眼往不远处一艘画舫斜睨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这位杨左使也忒风流了些,今日是伴驾观灯,他做为正使不在船头露面,却跑去陪他的娘子,真真的岂有此理。不过……左使那两位夫人还真是千娇百媚啊,连老夫看了都心旌摇动,要是老夫有这么两个祸水,老夫也他娘的不站在这儿喝西北风了……”

    折子渝站在岸上,猜对了一条灯谜,那老板高声贺喜,摘下一个鲤鱼灯做为彩头递到了她的手中,折子渝嫣然一笑,刚刚接过灯来,肩头忽地被人撞了一下,折子渝眉头一皱,扭头看去,却是一个身形纤细、毡帽儿把眉睫压得低低的汉子,他正翘首往河上看着,仿佛根本没有注意撞了自己一下。

    折子渝看他打扮,不像个挤神仙的登徒子,怒气顿敛,她也探头向河上看去,就见丝竹声中,一艘金璧辉煌的龙船正招摇而至,江南国主李煜来了。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41章 乱战(上)

    “罗四哥,你……你能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开啊,只要你陪着我就好。”耶律雅看看像连体人似的站在罗克敌身旁的弯刀小六和铁头,有些不开心地道。

    罗克敌不理会她幽怨的眼神,绷着一副战斗脸,欠身说道:“殿下,他们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三兄弟一向形影不离的。”

    “唔……”耶律雅没好气地横了弯刀小六和铁头一眼:“这两个没眼力的臭家伙,寸步不离的着实讨厌!”

    弯刀小六和铁头也很无奈,今晚长街之上处处彩灯,照得夜如白昼,可是最大最亮的两盏灯笼无疑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也不情愿啊,可是罗克敌是他们的好兄弟,自家兄弟开口相求,刀山火海也得闯啊,何况只不过是对付一个处于发情期的公主?

    两个人充耳不闻,亦步亦趋,始终不离罗克敌左右,耶律雅公主转悠了半晌,却始终甩不开他们,不由兴致大减,怏怏地又转回了五凤楼下。

    她忍不住了,也顾不得站在一旁的铁头和小六,便对罗克敌道:“罗四哥,今天是放偷日呢,你……你不偷我点东西吗?”

    “呃……”罗克敌把耶律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雅公主穿着一身汉装,虽然契丹贵族都喜欢习汉文、穿汉衣,不过这种隆重的节日一般还是会穿回传统服装的,可是耶律雅公主不知为何,罗克敌每回见到她时,她都穿着一身汉人衣裳,今夜也不例外。

    罗克敌从她发丝上的金钗,一直看到腰带下的荷包儿,讪讪地问道:“我……我偷……偷些甚么才好?”

    耶律雅羞涩地道:“只要是我身上的东西,偷什么都可以啊,图个喜庆嘛,要是没人偷我的东西,就说明大家都不喜欢我,会很没面子的,等会儿回宫,姐妹们都会笑话我的。”

    罗克敌讪讪地道:“怎么会没人喜欢殿下呢,刚刚只转了一圈,起码有十七个贵族子弟上来偷殿下的饰物,可是公主你……”

    他的目光落在耶律雅手中的鞭子上,耶律雅脸蛋一红,连忙把手藏在背后,娇嗔道:“那些家伙讨人嫌嘛,你看刚刚那个萧展志,一脸的络腮胡子,遮得嘴巴鼻子都看不清楚,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大猩猩似的,多讨人嫌啊。”

    猩猩、胭脂这类词汇本是匈奴语言,汉人直接音译,成了汉语的一个词汇。契丹族也承继了匈奴这个词汇,直称为猩猩。契丹皇宫中豢养的奇珍异兽中就有这种动物,萧展志那副模样,与大猩猩还真有几分神似,罗克敌听了眸中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下巴扬起,把他那自打被掳来契丹之后就再也没修剪过的大胡子扬到耶律雅面前。

    耶律雅嫣然一笑道:“罗四哥虽然也长了一部大胡子,却是威风凛凛,堪称美髯,萧展志怎么能和你比。”

    弯刀小六和铁头咳嗽一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下巴紧紧勾着胸口,两只眼睛瞪着地面,面孔憋得通红,仿佛两只大猩猩。

    “来呀,随便偷点什么都可以,我只会喜欢,不会怪你的。”

    耶律雅甜甜地诱惑着,一双多情的大眼睛火辣辣地瞟着罗克敌,充满了期待,那模样,仿佛罗克敌现在把她扛回自己的小黑屋剥成小白羊儿,她也绝不会有丝毫反抗似的。

    罗克敌垂下了目光,淡淡地道:“殿下,罗某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仆,不敢冒犯公主。”

    “你这人好无趣,人家说了不会怪罪你嘛。”耶律雅嘟起嘴,她想了想,从鬓上摘下金钗塞到罗克敌手中,含情脉脉地道:“喏,给你。”

    “罗某只是一个奴仆,不敢接受殿下的东西,请殿下收回。”

    “我说过了,算是你偷的……好啦好啦,就算我送你的成了么?”

    “那罗某更不敢接受了,公主请收回。”

    两下里一阵推让,那金钗一下子被拗弯了,钗尖刺入耶律雅的掌心,鲜血顿时沁了出来。

    “你……你……”,耶律雅的掌心刺疼,心头更是刺疼,泪水迅速漾满了她的眼睛,她咬了咬嘴唇,忽然把拗弯的金钗往地上狠狠一丢,转身便往五凤楼城门洞中走去,走出几步,便见她扯起袖子拭了一把眼泪。

    “喂,四哥,你太铁石心肠了吧?”铁头看不下去了,转身说道。

    “废话!契丹公主,能沾惹么?”罗克敌扬着大胡子,酷酷地道。

    “屁话!”弯刀小六抬腿给了他一脚,弯腰捡起金钗,扳直了塞到他手里:“你不娶她,哄她开开心总可以吧。多一个人帮咱们,咱们才有机会逃走,要是因为你得罪了这位公主殿下,皇帝一怒之下把咱们发配到胪朐河去做边奴,可就全毁了。”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去哄哄她啊。”

    “怎么哄?”

    “我怎么知道怎么哄?这种事,说起来还是杨大哥最有办法,罗大嫂那么贞烈的寡居妇人他都哄得到手,要是他在这儿就好了。唉,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就追上去,说……说你收下不就成了?”

    “哦!”罗克敌呆呆地接过金钗,转身便追。弯刀小六和铁头对视一眼,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殿下,殿下,你等等。”

    罗克敌快步追上去,耶律雅站住脚步,哽咽道:“你追我做什么?”

    罗克敌叹了口气,很无辜地道:“不就是一根钗子么,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收下还不成么?”

    城门口的侍卫都诧异地向他们看来,耶律雅的脸蛋腾地一下红了,她气得浑身哆嗦,忽地一下转过身,扬起手中鞭子狠狠地抽下来,怒叱道:“瞧你那不情不愿的口气,谁稀罕你收我的钗子,你滚,你滚,你这个卑贱的奴隶,一个奴才,谁稀罕……”

    罗克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上挨了十几记皮鞭,皮袍都抽裂开来,其中一鞭抽得偏了,鞭梢正卷中他的脸颊,颊上立即一道血痕,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耶律雅见了忽地手软,可是羞刀难入鞘,她珠泪盈盈地看着罗克敌,鞭子扬在空中,却是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僵持半晌,她忽然弃鞭于地,捂住面孔嘤嘤哭泣起来:“你一点也不念人家对你的好,你就只会欺负我,我要告诉皇兄,治你的罪……”

    城楼上,刚刚自女真地方率兵返回的耶律休哥见过了皇上、娘娘,与他们一起接受了城下百姓的欢呼和致礼,立即悄悄向宫中女官罗冬儿身旁走去。

    “冬儿。”耶律休哥微笑着站到她的面前。

    “哦,耶律大哥。”冬儿浅笑致礼。

    “不必多礼,我从女真那儿刚刚回来。”

    耶律休哥灼热的目光在冬儿俏美的脸庞上微微一转,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锦囊,解开绳口往掌心一倒,倒出五颗北珠,硕大的珍珠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在灯光照耀下发出七彩的光芒,宝气氤氲,眩人二目。

    耶律休哥笑道:“这是女真人孝敬我的东西,送给你。”

    冬儿慌忙道:“这样贵重的礼物,冬儿可不敢收下。”

    耶律休哥朗声一笑:“有什么贵重的,这珠子虽美,却不及你的容颜万一,把它缀在你的领口项间做饰物,能为你稍增一分美丽,女真人这份孝心便没有白费。呵呵,女真人还送了我两只海东青,我原来那只神鹰不知何故失踪,其中一只正好拿来自用,另一只也要送给你的,只是还未调教温驯,野性未去,待我调教好了再送给你,来,拿着。”

    冬儿退了一步,说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冬儿实不敢收。”

    耶律休哥无奈,忽地瞥见她发间银钗,不禁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好吧,那……我就用这五颗珠子,换你头上那枝银钗,公平交易,这总行了吧?”

    耶律休哥轻笑着便去拔她发髻间银钗,罗冬儿脸色一变,攸地退了一步,说道:“万万不可,耶律大哥,这枝钗子换不得!”

    耶律休哥一怔,瞧她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登时疑云大起:“这支钗子有甚珍贵?”他忽有所悟,一股妒恨顿时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匆匆跑上来向罗冬儿附耳说了几句话,罗冬儿眉头一蹙,讶然道:“雅公主?她与四哥发什么脾气?”

    罗冬儿向耶律休哥歉然一笑,说道:“耶律大哥,冬儿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

    “站住!”耶律休哥踏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抑怒气道:“这支钗子是他送你的?”

    五枝劲矢就在这一刻如同索命的幽灵攸然自夜空中疾射而至,耶律休哥刚刚踏出一步去抓罗冬儿,肩头便被一箭射中,箭矢极有力道,深入骨肉,耶律休哥闷哼一声,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罗冬儿惊呼一声,一把掩住了自己的小嘴儿,这时惊呼声四起,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萧后正急急去扶皇上,一枝利箭笔直地插在他的胸口,死活不知。旁边宫卫军大将萧拓智透胸中箭,仰面便倒,韩德让似乎正侧耳与人说话,结果一枝劲弩射穿了他的颈项,颈项两端各露出约一尺长的箭身,他怒凸二目,似想说些甚么,可是嘴张了两下,便重重地一头栽在地上。

    城楼上一片浑乱,萧后和旁边一位朝中重臣架着皇帝急急后退,城楼四角的侍卫武士拔刀向皇帝方向疾扑而来,许多方才还并肩指点长街灯市,谈笑亲昵的皇族、贵族,此刻却拔出刀来,咆哮着迎向那些宫中侍卫。

    罗冬儿怆惶后退,惊愕四顾,耶律休哥一把握住刀柄,却觉手臂酸软,中箭处不痛反木,不由心头一凛:“箭上有毒。”

    城下,忽听城门口外震天阶一阵喧哗,耶律雅泪眼迷离地望去,只见人们惊慌来回,狼奔豕突,踩踏哭叫声倾刻起来,不由脱口叫道:“出了什么事?”

    ※ ※ ※

    龙船行至江南书院前的码头处,岸上高搭彩棚,灯火通明,许多士子文人站在岸上,往龙船遥遥施礼,彩声震天。

    小周后雀跃回首道:“国主,前方士子似特为迎接国主而来。”

    李煜抚须一笑,说道:“这些江南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特意为孤写了一副万福字的图,今日要呈献于孤。来,咱们一同登岸,接受万福。”

    龙船靠岸,侍卫分列两旁,李煜与小周后一同登岸,江南书院那些名士才子依序晋见,后面的船只陆续停泊靠岸,丁承业紧盯着高悬“宋”字大旗的官船徐徐靠向岸边,低声吩咐道:“靠过去,船一靠岸,立即杀上船去,只寻正使杨浩,得手即走,须臾不留。”

    一行人在人群中如蛇行于林,慢慢蹑向那般官船,四下里彩灯绚丽,欢歌笑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远还有丝竹雅乐声传来,仍是一副升平气象。

    丁承业握紧暗藏腰间的利刃,正向那艘官船一步步靠近,眼看官船将到岸边,忽然觉得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丁承业心头警意顿起,忽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去,提着彩灯满脸欢笑的行人正在身旁怡然而过,可是一双满蕴怒火的眸子却扑立即扑入了他的眼帘,就在一丈之外,那双眸子正冷冷地盯着他,有些陌生,有些熟悉。

    四周的喧嚣忽然间变得很远很远,丁承业的所有灵识都凝聚在那双眸子上,一个个提着花灯的行人仿佛一个个幽灵般在眼前飘过,却始终挡不住那双仇恨的眼睛。丁承业今晚扮的本是那捕蝉的螳螂,哪晓得竟还有一只黄雀在侧,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人已冷斥一声道:“杀!”

    一丈开外的距离,中间两个提灯的行人刚刚交错而过,露出了一线空隙,那人手中锋利的剑已如一线寒光疾射而至,丁承业迅速拔出弯刀,“铿”的一声迎了上去。

    火花四溅,灿若烟火,那人第二剑又已疾刺而至。

    甫一交手,丁承业就察觉那人身手虽高,腕力却嫌不足,身手也未必比自己高明多少,他立即沉声喝道:“登船,下手!”说着挥刀迎向那行刺的剑客,四下里游乐的百姓一见有人动起了兵器,立即哭爹喊娘,连滚带爬,整个码头一片混乱。

    杨浩的画舫紧傍着宋国使节的官船,一方面这是焦寺丞的要求,他怕江南国主游兴正盛的时候,邀请宋国使节过船一叙却找不到他的人未免过于失礼。另一方面,杨浩也需要自己“死”在焦寺丞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有说服力。

    两艘船同时靠向岸边,穆羽率人快步向画舫靠近,而此时自以为已被识破身份的契丹刺客们也加快脚步向官船靠近,在百姓们惊慌哭叫四处奔逃的情况下,这样两支秩序井然的阶伍迎面一碰,立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契丹刺客头目目光落在穆羽一行人身上,只见他们都单手藏于袍内,腰间鼓鼓囊囊,目光立即闪过恍然之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恍然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厉喝一声道:“杀!”

    穆羽正莫名其妙地想:“大人还安排了一路人马?”忽见那些人擎出明晃晃的利刃,杀气腾腾向他们扑来,穆羽无暇多想,忙也掣出兵刃,大喝一声道:“杀!”两支队伍立即就像两股洪水般撞到一起。

    画舫船头,杨浩抻着脖子正待“引颈就戳”,忽见岸上两队人马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不禁惊讶不已。刚刚得他示意返回船舱更换了男人衣裳,正欲在两名武士陪同下趁乱登岸潜离的娃娃和焰焰站在船舱口惊愕地看着这场变故,小声唤道:“官人,怎会如此?我们要不要换回衣裳来?”

    杨浩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你们还是趁乱潜走。他娘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想死都这么难,没关系,我去引火烧身!”

    大乱一起,码头上那些正在之乎者也的文人秀才们尽皆大乱,眼见势头不妙,负责护驾的皇甫继勋大展神威,左手架着李煜,右手架着小周后,一边大呼小叫地让侍卫赶紧上前护驾,一边拖着国主和娘娘脚不沾地的逃进了江南贡院,把大门紧紧关起来。

    宋国官船上,禁军侍卫们也紧急应变,把焦寺丞护在了中间,这些普通侍卫还不知道自家正使大人离开了官船,就在旁边的画舫上。焦寺丞被身材高大的禁军侍卫们围在中间什么都看不见,急得他跳着脚的喊:“大人啊,保护大人啊,左使在画舫上,快去保护杨左使。”

    杨浩拔出青霜剑,腾身站到船舷上,向官船上大吼:“马上护卫焦寺丞退往河心,切勿让刺客歹人上船,快!”说罢脚尖一点船舷,便跃过丈余宽的水面到了岸上。

    “杨浩!”

    折子渝正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忽见杨浩掠到岸上,不由惊叫出声,立即拔剑奔了过来。她这一叫马上制止了各方的激战,姜黄脸的汉子和丁承业同时向岸边看来,正在激战中的契丹装束的羌人武士和汉人装束的契丹武士也都转脸向他望来。

    杨浩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变故,挺剑跳到岸上之后,看着那莫名其妙杀出的一队刺客,却不知该如何把祸水引到自己船上以便放火,忽见折子渝这个祸水中的祸水竟然也在现场,不禁傻了眼,指着她道:“子……子……”

    他忽地想起这时万万不能唤出折子渝的真名,话风一转便道:“子……子……子何人欤?”

    满头大汗的焦寺丞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哎哟,到了江南书院的地界儿,大人他还跩什么了,这是掉书袋的时候吗?你说你个文官用得着老这么逞英雄么,跟着这位爷爷出公差哪有一天不担惊受怕呀……”

    “杀!”丁承业忽地反应过来,迎面一刀又向那姜黄脸的汉子劈去,正定在那儿的各方武士们立即又大打出手,叮当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折子渝疾奔向杨浩,后面一名契丹武士扬起弯刀便向她背心劈去,杨浩一见大惊,大吼一声道:“小心,大胆!”

    他向前疾奔几步,凌空跃过抱着孩子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一个妇人,化剑为刀,一招“力劈华山”便向折子渝身后的契丹武士劈去。

    “蓬!”彩棚上垂下的一只大红灯笼被杨浩一剑劈得粉碎,红纸炸碎,漫天飞屑飘舞,犹如一树梅花飞落,杨浩裹挟着一天“红花”自天而降,那人刚刚奔到折子渝身后,杨浩便如兀鹰一般出现在他的头顶,凌厉的一剑凌空劈在他的面门上,血飞溅,人惨叫,尸体仰面倒下。

    “你是谁,为何刺杀于我?”丁承业一边拼命挥刀,一面气极败坏地叫道。

    丁玉落咬着牙根道:“你去问死去的爹爹!”

    雁九至死都未吐露丁承业的身份,丁玉落仍以为他是自己的胞弟,是以有此一说。丁玉落这一说话,丁承业登时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又惊又羞。

    他也不知自己并非丁家骨血,干下弑父害兄的事,私底下他也未尝没有恐惧愧疚,尤其是自己堂堂大好男儿,如今却雌伏于耶律文胯下做了他的娈童,一见亲人更是自惭形秽,羞惭之下丁承业顿萌退意。

    他咬紧牙关又劈几刀,忽地抽刀遁去,几个箭步便窜进了惊慌奔走的人群,丁玉落回眸望了杨浩一眼,见他浑未注意自己,便把牙根一咬,紧追着丁承业去了。

    杨浩一剑劈了那契丹武士,其他契丹武士立即蜂拥而来,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杨浩,既见他自投罗网,怎肯放过了他。契丹武士人多势众,除了纠缠住穆羽一行人的,还有六七名武士,此刻把杨浩和折子渝围在中间,挥刀如风,亡命扑杀。

    杨浩一面挺剑还击,一面喝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折子渝挥剑劈退一人,还口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杨浩往岸边瞟了一眼,见娃娃和焰焰已在两名侍卫护侍下上了岸,正向这里望来,杨浩立即打个哈哈,高声叫道:“仗着你们人多势众么,本官剑法如神,再来十个八个,又岂奈何得了我?”

    “狂妄!”折子渝不知他这是安慰焰焰和娃娃,催促她们马上离开,一边抵挡着契丹武士风雨不透的攻击,一边还忙里偷闲讽刺了他一句。

    杨浩向焰焰急打一个手势,唐焰焰见他强敌环伺之中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才放心,于是一拉吴娃儿,在那两名武士护卫下急急遁入夜色当中。

    杨浩心头一宽,哈哈笑道:“杨某一向与人为善,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仇家,不自我安慰一番,哪里还有斗志,不说自己了得,难道我们要死在这儿,做一对同命鸳鸯才合你意么?”

    折子渝与他背靠着背,忽而合击,忽而掩护,配合得天衣无缝,听他这个当口儿还在胡言乱语,不禁气恼地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要死你死,本姑娘还没活够呢。”

    杨浩抖个剑花刺中一人手腕,那人利刃落地,怪叫一声抽身急退。杨浩想起今日假死,和折子渝从此如天人永隔,如今自己有难,她能马上拔剑相助,心中分明还对自己有情,不免心怀激荡难舍,趁着两人肩背再度靠拢的功夫,他便低声说道:“你肯为我拔剑,我很开心。子渝,我曾对不住你,可是……我对你的爱,从不曾变过,真的。”

    折子渝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忽然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劈散契丹武士的环形攻击圈,僵硬着嗓音喝道:“别跟本姑娘说些废话,婆婆妈妈,不知所谓,赶快把他们击退才是正经。”

    杨浩向穆羽打个手势,穆羽会意,立即脱出战团,向船头奔去。杨浩呵呵一笑,黯然道:“是啊,我曾失言在先,你又怎会再相信那些山盟海誓?”

    “我相信山盟海誓,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两个人背身移动,随着环形走阵寻找攻击空隙的契丹武士移动着身子,折子渝犹在唇枪舌剑与他斗嘴不休。

    画舫上的船夫本就心惊胆战,一得杨浩号令,立即撑开画舫往河心荡去,穆羽跳上船头大呼小叫,挥着明晃晃的长刀满船追逐,吓得那些船夫都逃水逃生,船儿借着余力继续荡向河心,穆羽便钻进船舱一边大呼小叫做出搏斗姿态,一边放起火来。

    杨浩一见“脸色大变”,惊叫道:“焰焰和娃娃还在船上!”说着奋不顾身地向前抢去,“铿铿铿”以剑为刀大力劈斩几下,虽然折子渝赠他这把青霜剑钢口极好,但剑本是轻灵的兵器,在这样大力撞击之下也铿然一声断成了两截。

    但是这一番暴风雨般的攻击,却也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杨浩纵身狂奔,折子渝扑上来替他接住斩向身侧的两刀,杨浩已趁机几个箭步到了岸边,纵身一跃向船上跳去。

    船已离岸近两丈,杨浩使尽全力一跃,双手也只搭住了船边,他砰的一声重重撞在船舷上,再使力一挺才翻上船去,折子渝见他赤手空拳跳上船去,不禁担心不已,可她被几名契丹武士缠住,却是脱身不得。

    船头烟火滚滚,杨浩和一身黑衣的穆羽战在一起,那些契丹武士见了如此情形方知今儿闹了个大乌龙,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这队人马,原来目标也是杨浩,两下里并不是对头,反是盟友才对,那刺客头目立即大叫道:“退后,退后,我们不是敌人!”

    对面的几名武士也高声吆喝,趁势抽身,契丹刺客头目说的是汉语,他们嚷的倒是契丹语,听得那几名刺客更加相信对面是自己一路人,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失去兵器的杨浩在大火熊熊燃起的船头左支右绌,看上去情形十分不妙,早已摆荡开来的宋国使节官船急忙向他的画舫靠来,可是这一阵惊乱逃散,河上横了几条无人驾驶的弃船,宋使的官船形体太大,想要靠过来却不容易,急得焦寺丞连连跳脚。

    “情况有变,那些刺客不知什么来头,十有八九便是耶律文的人了”,杨浩一面与穆羽假意动手,一面低声道:“你刺杀了我,立即带人逃走,去预定地点等我,我独自潜去便是。”

    “好!大人小心!”穆羽眼见远处街巷上一排排火把燃起,正有大队官兵靠近,焦海涛的官船也在奋力靠近,心知耽搁不得,他扬手一剑,刺向杨浩心口,杨浩微微侧身,假意闪躲不及,穆羽一剑便刺到他的肋下,杨浩立即以手臂夹住。

    这一招“特效”是早期电影上常用的手段,借助视角差,远远看去毫无破绽,此时是夜晚,他们又站在烈焰翻卷浓烟阵阵的船上,旁人更无法看清,焦寺丞远远见了立即一声惊呼,若不是身旁禁军侍卫拉了一把,他几乎就要一跤跌到河里去。

    折子渝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惊叫一声,险险被人一刀劈中,眼看着那刺伤杨浩的矮个子凶手十分灵巧地跳离火船,探手一扬,扬起一只飞爪扣住岸上一棵大树,借势荡到了对岸,折子渝心口直跳,双腿发软。

    一大队唐国士兵迅速向码头逼近,两队刺客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向相反方向逃去,火焰越扬越高,折子渝似乎看到杨浩向她望了一眼,然后便捂着胸口,带着那柄透胸半尺的长剑向船舱中踉跄奔去。

    “不要啊!”折子渝哪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弃了短剑奔到河边,船头烈焰冲宵而起,火舌已将那舱口吞没,折子渝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半沉的火船,七魂六魄仿佛都被人一下子抽离了她的躯壳。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42章 乱战(中)

    耶律休哥抓住箭羽用力一扯,狼牙箭带出一团血肉,耶律休哥也不去管,耶律休哥一把掣出弯刀,对冬儿喝道:“速速退却!”说着抢步向皇帝身旁赶去,他手臂上血流不止,初时是青紫色的,渐渐便泛起红色,痛楚传来,手上却有了些力道。

    耶律老王爷眼见皇帝中箭,心中大喜,挥刀劈倒身旁两名拔出刀来仓惶四顾却不辨敌我的大臣,挺着血淋淋的钢刀便扑向耶律贤。此刻城头一片混乱,耶律休哥也不知他是忠是j,方才杀的是敌是我,便大喝道:“庆王勿须担心,某来保护陛下。”

    耶律老王爷狞笑一声道:“待本王砍下他项上人头,那才安心。”

    耶律休哥大吃一惊,眼见庆王挥刀如匹练,席卷摇摇欲倒的皇上,这一刀之威足以将皇上斩成两断,萧后一个箭步拦到了他的前面。张开双臂,厉声娇叱道:“冬儿,护侍皇上回宫。”

    庆王一怔,复把钢牙一咬,仍是挥刀削下,但是只稍稍一顿的功夫,耶律休哥已快步赶到,手中刀猛地迎了上去,他臂上有伤,不及庆王握刀有力,双刀一磕迸出一串火花,刀刃险险贴着萧绰娇嫩的玉颈停下,耶律休哥手臂酸软,那柄钢刀险险脱手飞去。

    “庆王,你敢弑君!”耶律休哥旋风一般卷到萧后前面,急喝道:“娘娘,请扶皇上回宫,这里有臣在。”

    萧绰险死还生,无暇与他多说,急忙与罗冬儿一左一右扶住耶律贤,在几名近侍陪同下慌忙退往城下,几名谋反的皇族猛扑过来,耶律休哥单手持刀横于阶前,霹雳般一声大喝:“鼠辈,不怕诛灭九族吗?”

    耶律休哥身材高大魁梧,一身武勇功夫名震草原,是契丹有数的勇士,更兼他是大惕隐,一向负责皇室之间的争执纠纷,执法甚严,诸皇族对他多有畏惧,此刻那些人虽然反了,可是积威之下被他一喝,还是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停了脚步。

    “各位,不想要那夺天之功了吗?”

    耶律老王爷却不怕他,双眉一耸,掌中刀在空中缓缓划了一个半圆,垫步拧腰,大喝一声便向他当头劈了下去。四周谋反的皇族略一犹豫,纷纷扑了上来,残存的宫中侍卫和忠于皇上的文武大臣纷纷赶到,与耶律休哥并肩站在一起,这一来敌我登时泾渭分明,双方略一对视便混战在一起。

    城外射手甫一发动,惊呼声刚刚传来,正提着皮囊喝酒谈笑的八名庆王勇士立即弃了酒囊,拔刀劈杀戍门武士。变故陡生,那些戍门武士哪想得到片刻之前还和他们称兄道弟、共饮一囊酒的庆王侍卫会猝下杀手,措手不及之下,登时被砍倒一片,血涂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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