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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35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面,害得他都不敢见这位兄弟媳妇,他怎敢去汴梁自投罗网。

    李煜当即推脱道:“还请左使回复皇帝陛下,李煜近来偶染小恙,身体不适,加上北方天气严寒,实难承受舟车劳顿之苦,陛下美意,李煜铭记在心,以后若得机会,下臣自会进京面君。元宵灯会,就由舍弟从善代李煜向陛下致礼、相随便是。”

    李煜这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那样子倒真像是得了重病似的。杨浩微微一笑,卷起诏书交与内侍都知,也不多做催促,反自袖中又取出一封书函来:“国主,这里还有一封函件,是我宋国中书侍郎、史馆令卢多逊卢大人亲笔书信,致于国主的。”

    卢多逊如今与薛居正、吕馀庆同为宰相,辅理朝政。赵匡胤汲取了赵普的教训,把宰相职权一分为三,形成了宰相衙门的三套马车,不过这三人之中,明显是卢多逊最为受宠,听说是他的来信,李煜倒也不敢大意,他示意内侍接过书信,未等打开,便忐忑地问道:“不知卢相公信上说些甚么,左使可知其中底细?”

    杨浩轻松自若地笑道:“这个么,外臣略知一二,如今唐国已归顺我宋国,成为宋国藩属,中原大地已然一统,朝廷要重绘天下图经,确定宋国版图。卢相公身兼史馆令,便是此事的主持,如今荆湖、蜀地、闽南的图经正在陆续送往汴梁,就差江南诸州了。卢相公希望国主能将江南各州人口、税赋、城池尽皆标注明白,尽快交予杨浩转送汴梁,以免耽搁了大宋舆图的绘制。”

    李煜松了口气,忙不迭应承道:“这件事简单,孤一定尽快令有司绘制仔细,将江南地理图交予左使。”

    他见杨浩一面说话,右手还在袖中微微动作,似乎捻着什么东西,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只怕他又掏出一封信来,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忙问道:“左使袖中藏的何物,莫非……还有什么书柬不成?”

    杨浩一呆,随即大笑,提起袖子道:“国主误会了,外臣随国主游于佛寺,受佛法熏染,也对佛道有了兴趣。袖中所藏,不过是一串手珠罢了。”

    李煜定睛一看,杨浩手中果然提着一串手珠,一边说话,一边捻个不停。不禁松了口气。他是信佛的,恨不得天下人都信佛才好,一看杨浩皈依我佛,心中甚是欢喜,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忙自腕上解下自己的念珠,笑容满面地道:“那串檀香珠算不得甚么珍贵之物,未免寒酸了些。孤这里有一串念珠,由佛家七宝金、银、琉璃、娑婆致迦、美玉、赤珠、琥珀组成,上镌佛界三宝佛、法、僧,可庇护持者,百邪不侵,左使虔诚礼佛,孤甚为欢喜,便把它赠予左使吧。”

    内侍双手接过,呈到杨浩面前来,杨浩辞谢再三,这才道谢接过,看这念珠,以七宝串连而成,果然是极珍贵的宝物,又是连连道谢,颜色也缓和了些,他看了李煜一眼,笑吟吟地嘱咐道:“国主偶染小恙,身体不适,从气色上也看得出来,确非虚言。外臣会向官家说明国主的难处的。只是,卢相公刚刚受到陛下重用,希望能把他的差使做的尽善尽美,这也是人之常情。希望国主的江南图经务必要详尽、确实,否则绘制出来的宋国舆图如果出现差错,惹来天下人笑话,卢相公气恼起来,外臣……也不好替国主说话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左使放心,孤会把此事交办下去,尽速办理的。”

    杨浩微微一笑,拱手如仪道:“如此,外臣告退。”

    杨浩一走,李煜立即拍案而起,额上几道青筋都绷了起来。那个时候,一副图经就如同该国的界碑,代着一个国家的领土尊严,献图如同献地,当年荆轲刺秦王,携带着两件礼物,其中一件就是燕国的图经,代表着燕国的彻底归顺。

    宋国索要图经,分明就是一种欺辱,李煜博览群书。如何不明其中道理。可是,他能拒绝么?如果宋国直接提出图经要求,他还可推诿搪塞一番,如今刚刚婉拒了宋主邀他去开封小聚的诏令,如果再拒绝交出江南图经,岂不触怒赵匡胤?

    想起与徐铉、陈乔的计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尚未得契丹承诺庇护,却是不能与宋国翻脸,今日便忍你一时之辱,把我江南图经给你又何妨。”

    他抬起头来,扬声唤道:“来人!”

    一个宫人匆匆走入,李煜吩咐道:“马上命内史侍郎重新绘制一副江南一十九个州的地理形势图,各处山河城池、户口税赋尽皆要绘制确实准确,唯军队驻防、兵力多寡不得标注,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绘制完成,孤……要在上元节前呈送汴梁。去吧……”

    不一会儿,白发苍苍的内史侍郎王贤文匆匆赶来道:“国主,臣闻国主欲绘江南一十九州地理图呈送于宋国么?”

    李煜有气无力地道:“孤不是已令内侍告诉你了,还来问孤做甚么?速去绘制,莫要耽搁了交付的时辰。”

    内史侍郎王贤文白眉紧锁,亢声说道:“地理图代表着一国之领土和子民,我唐虽向宋称臣,却只是宋国藩属,岂可轻易将领土、户口之底细合盘托出?此图一交,无异于将我唐国拱手奉上,如此作为,比那蜀帝孟昶三军解甲、拱手献城有何区别,国主还请三思啊。”

    李煜没好气地道:“孤早已六思九思了,你只管听命从事便是,几时轮到你来聒噪。”

    老头儿也倔强,把头一昂,大声说道:“国主愿做降君,贤文却不愿做降臣,这一道诏令,恕臣不敢从命!”

    李煜拍案而起,把手一指便要下令把他拖下去治罪,话到嘴边瞧见他满脸白发,宁愿赴死的模样,不禁颓然一叹,把手一挥道:“孤怜你老弱,不予治罪,去吧,自今日起,解你官职,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老迈苍苍的王贤文未料到李煜真的解了他的官职,他怔了怔,把手一拱,二话不说便拂袖而去,李煜气极败坏地道:“去,吩咐内侍舍人暂代侍郎一职主持绘图一事,兹事体大,切勿耽搁。”

    那小内侍赶紧又往内史馆传旨,片刻功夫又有一个三旬左右的青袍官儿赶来,见了李煜倔挺挺地施了一礼:“内史舍人王浩见过国主。”

    李煜余怒未息,瞪他一眼道:“你不去绘制图经,又有什么事情禀奏?”

    王浩朗声道:“江南图经载我朝十九州形势,举凡江河地理、屯戍远近、户口多寡,均载之甚详,国主应当藏之秘府,怎能轻易送给宋国?”

    李煜苦笑一声道:“爱卿所言,孤岂不知,奈宋朝势大,孤不敢违命,个中苦衷,卿岂得知?”

    王浩道:“国主审时度势,微臣自然明白。只不过如今看来宋国欲壑难填,恐怕越是忍让,宋国的野心越是滋生。郑王从善朝贡于宋,宋留而不遣;如今向我国索要图经,国主又是唯唯应命,宋国如此咄咄逼人,我朝岂能步步退让?今日宋国索要江南图经,我朝拱手奉上,明日索要我江南社稷,国主也要拱手相送吗?”

    李煜眉头一皱,不悦地道:“卿此言过重了,孤待宋国恭顺尊敬,称臣纳贡,从无迟延,宋国虽然强大,岂能出师无名?今我江南向宋称臣,奉献图经倒也合乎规矩,若是孤拒缴图经,才是授宋人以把柄,你是一介书生,哪里知晓国家大事,你只管把图经绘制明白,便是尽了份内责任,勿来多言!”

    王浩忍怒道:“宋人野心,已是尽人皆知,国主还在自欺欺人么?家父宁肯罢官免职,不愿做那双手奉上我江南万里江山的罪臣,臣王浩亦不敢奉诏!”

    “令尊?令尊何人?”

    “家父便是内史侍郎王公贤文!”

    李煜气极而笑:“好,好,你们一门父子都是忠臣,孤却是卖国的昏君了?罢了,罢了,你不想做孤朝中的官儿,那便回家去吧,离了你们父子,难道孤这朝中就没人能绘图经了么?滚!给我滚!”

    李煜越说越气,终于按捺不住,顺手抄起一卷图书扔了过去,眼看着王浩走出殿去,李煜怔怔半晌,颓然倒回椅上。

    ※ ※ ※

    车上,宋国正副使者并肩而坐,焦海涛捻着胡须,大惑不解地道:“大人,您冒用卢相公之名索要江南图经做何用处?待我宋国得了江南之地,江南城池地理、户口税赋这些东西才有用处,如今咱们需要的是江河水情、兵马驻防方面的情报啊。”

    杨浩笑道:“说来容易,那些东西岂是咱们说弄便弄得到手的?长江水情没有三年两载的仔细测量,恐怕咱们是难以准确掌握它一年四季的水流和深浅变化的,官家讨伐唐国在即,这长江天堑唯有强攻一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现在只能在军队驻防方面多掌握些资料。

    我要这江南图经,李煜轻易也不会答应。幸好,有官家这封诏书在,本官先宣读诏书,料他必定拒绝,然后再呈上‘卢相公’的书信,李煜便不好再次拒绝了。当然,李煜不会蠢到把军队驻防、兵力多寡标注其上,可是各处城池大小、人口多寡、粮赋数目、地理形势却可一目了然。据此地理图经,我们便可以挑选出可能驻兵的所在,使人前去打探。”

    焦海涛刚要说话,杨浩做个手势打断他道:“我知道,我们的探子是很难摸得进去的,可我根本没指望他们能摸进去,让他们去,就是为了让人挡回来的。但凡他们可以轻易闯得进去的地方,必然不是重要的所在,但凡重兵把守不得进入的地方,不看也知道那里必是兵家要地了。”

    焦海涛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纵然知道那里是兵营,我们还是不能确定那里的兵力多寡,这样的话,一个百十人的小兵寨也有可能被咱们误当作数万大军的所在,不但对我主调兵遣将毫无帮助,恐怕还会让官家有无所适从之感。”

    杨浩道:“却又不然,那时这图经的第二个作用就出来了,察明有驻军的所在后,我们便可按图索骥,根据各处城池的大小、人口多寡、粮赋数目来反推一下。人口数目与粮赋的多少是相关的,唐国与我宋国不同,他们的驻军仍仿唐制,驻军所需粮草是由地方直接拨付的。我们只要对比人口数目和实际上缴金陵的税赋,从其中应缴而未缴的税赋数目就可以测算出这处驻军的兵力多少。”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问道:“你明白了么?”

    焦海涛听到这儿两眼发直,半晌才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赞道:“难怪大人年纪轻轻能居如此高位,大人竟有如此奇思异想,下官对大人这一次真的是心服口服了。”

    杨浩笑道:“李煜诗词歌赋堪称一绝,这些方面却是一窃不通,内史馆的那些书呆子,也只会注意这些图经所代表的荣誉与尊严,宝贝在手,却不识其珍贵用处的,所以此计才能得售,若换一个心思机敏的,恐怕就会猜到我的用心了。”

    焦海涛一听,担心地道:“那……此事不会被唐国众臣知晓吗?其中难免会有几个聪彗机敏之士。”

    杨浩淡淡一笑,反问道:“你道李煜喜欢张扬此事么?”

    杨浩一面说,一面将念珠捻得叮当作响,焦海涛诧异地道:“大人袖藏何物?响声每每不同,好生奇怪。”

    杨浩笑道:“这是一串七宝佛珠,你看,此乃江南国主所赠,确是价值连城之物。”他说的兴起,掏出自己那副檀香珠子递与焦海涛:“我有了这珠子,这串檀木的便没了用处,送于大人吧,虽说这串念珠不及这副七宝念珠珍贵,却也是鸡鸣寺方丈宝镜大师亲自开过光的,能辟邪的。”

    焦海涛苦笑着接过,讪笑道:“大人几时如此诚信佛道了?”

    不见杨浩回答,焦海涛微微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就见杨浩望着窗外出神,焦海涛顺他目光望去,就见街上一位姑娘正在款款而行,玄衣一袭,纤腰一束,肤白如艳阳新雪,眩人二目。

    杨浩把念珠往他手中一放,兴冲冲地道:“焦寺丞且先回馆驿,本官遇见一位故人,回头独自回去便是。”

    焦海涛急忙劝道:“大人,契丹人对大人深怀怨尤,独自而行,恐生事端,还是……”

    杨浩不以为然地笑道:“本官是宋国使节,契丹人纵怀恨意,光天化日之下敢把本官怎样,这么些日子,他们不是安份的很么,不必担心,我去了。”说完一掀轿帘,也不让人停下车子,便飞身跃到了地上。

    焦海涛喃喃地道:“江南信佛的人,都好女色如事我佛么?”

    低头一看手中念珠,焦海涛忙稽身谢罪:“焦某妄言,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 ※ ※

    折子渝正行于路,忽觉路边车上跃下一人,下意识地便疾退一步,手掌微抬,做了个防备的姿势,待看清是杨浩,这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便往回走。

    杨浩不以为意,笑吟吟地追上去与她同行,说道:“莫姑娘穿的有些单薄啊,虽说江南冬季不冷,天气却是潮湿,莫姑娘还要注意玉体才是。”

    “今儿怎么这么闲?”

    “这正是杨某想要问莫姑娘的话。”

    折子渝小嘴一撇:“这些日子不见契丹人对你有什么动作,又开始大意了是么?”

    “呵呵,原来姑娘你担心的是在下的安危,杨某何德何能,能得美人儿如此垂青,实在惶恐。”

    折子渝瞪他一眼道:“看来你今日兴致不错啊,又来胡言乱语。”

    “只要一见到姑娘你,在下的心情就十分不错,你说奇不奇怪。”

    “少跟我胡说八道!”折子渝吃不住力了,脸色微晕地娇嗔道:“如果当初刚认得你时,你敢这样对本姑娘说话,早叫人打断了你的腿,让你爬回霸州去,今日金陵又怎会有你这样一个祸害。”

    “当日若是杨某花言巧语,姑娘是要打断我腿的,如今花言巧语,姑娘却是一脸羞意,却是为何?”

    折子渝霍地止步,靴尖划个弧形,便向杨浩胫骨踢来,杨浩早已有备,把腿一抬便避了过去,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

    折子渝好笑地道:“你这无赖,好象你对出使唐国的使命并不怎么上心嘛,契丹使者耶律文与江南国主近日往来十分密切,似乎你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杨浩挠挠头,有些困惑地道:“说实话,我被任命为鸿胪少卿,我也意外的很。得以出使唐国,更是意外的很。这许多不可能都成了可能,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近来我才忽然顿悟。”

    折子渝没好气地问道:“你顿悟了什么?”

    杨浩一本正经地道:“原来老天这种种安排,都是为了让我到这里来遇见你。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份?”

    折子渝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也该去庙里拜拜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从宋国逃到唐国,又换了身份,还是避不开你这个冤……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杨浩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冤甚么?冤家?”

    折子渝大羞,返身便走,把靴尖踢的好高:“去去去,懒得理会你这厚脸皮的痞怠家伙。”

    杨浩哈哈一笑,追上去低声道:“子渝,莫忘了你我曾经的约定,如果我所说是实,你立即返回府州,不要多生事端。只要顺大势而行,权柄或可不保,却未必不能保全折家富贵的。”

    折子渝目中机敏的光芒一闪,霍然止步道:“宋……已欲伐唐了么?”

    杨浩心中一跳,暗叫厉害,自己已是百般小心,可是稍一提及此事,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杨浩不动声色,说道:“尚无定计,不过……我窥天机,定在这三两年之间。如果一切如我所言,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逆天行事,无端多造杀孽。”

    折子渝听他言语笃笃,心中不觉烦乱,背转身去,见面前正有一个摊子,贩卖各种低档珠玉首饰,便随手翻拣起来。

    杨浩望着她的削肩,眼中渐渐露出不舍的神色,近来见到折子渝,他总是胡言乱语,一方面痴缠着她,固然是想破坏她在江南秘谋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中的不舍,他不知道哪一天就将离她而去,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期。他无法确定,却只知道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如果她得知我的‘死讯’,会为我悲伤多久?”

    杨浩望着她纤秀的背影,忽然有种莫名的伤感。

    折子渝翻拣着首饰,却似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留连在自己身上,整个身子都不自在起来,她回眸瞟了一眼,正撞见杨浩的目光,急忙又回过头来:“他……果然在看我,如此痴缠,还能怎样?就算我不计较你已有了焰焰,那又如何呢,以你我今日的立场,我们终究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折子渝默默抚摸着手中的宝石耳环,黯然伤神。

    那摊主见有生意上门,忙打起精神,搬动三寸不烂之舌吹嘘起来:“姑娘真是好眼色,这副耳环乃是用东瀛的黑金刚石打造而成,你看,这宝石上仿佛有一双眼睛,这叫‘佛眼庇佑’,可以避邪、镇宅、挡煞、消病气、浊气、晦气等。姑娘容颜娇美,肤白如雪,如果戴上这对耳环,一定更添丽色……”

    “这副耳环多少钱,我买下了!”杨浩走上前道。

    “这……”那老板倒是很有职业道德,耳环还在折子渝手中,他便不好立即售于杨浩,反向折子渝望去。杨浩微微一笑,说道:“这副耳环,正是我要送与这位姑娘的,多少钱?”

    “谁要你送,稀罕么?”折子渝眉梢一扬,丢下宝石扬长而去,杨浩笑笑,问清价格,将黑宝石耳环买下,便向折子渝追去。

    秦淮河畔,杨浩追上子渝,轻笑道:“只是一份寻常礼物,姑娘何妨收下?”

    折子渝轻哼一声道:“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那也没关系,上元佳节就要到了,到了放偷日,人们总要互相偷些东西的,姑娘就把它留下,让人偷走便是。”

    “谢了,到时,我自会准备些让人偷的东西,却不便接受大人的馈赠,好意心领。”

    “呵呵,以后怕也没有多少机会了,这就算……最后一次送你礼物吧,请收下,好么?”

    折子渝听了“最后一次”四个字,心头不禁无名火起,上一次他想吻我,也说最后一次,今日送我礼物,又说最后一次,好!好!好!你既然根本不曾想过与我再有什么纠缠,现在又何必死缠烂打,乱我心神?

    杨浩将盛着一对耳环的小盒子递到她的手中,折子渝一抖手腕,便把它远远地抛了出去,杨浩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半晌,折子渝忽地一转身,面向河水而站,淡淡地道:“大人公务繁忙,不必陪在我的身边了,我今日只是在府中烦闷,独自出来走走,不会做些甚么……大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来的。”

    杨浩苦涩地一笑,正欲说些甚么,旁边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

    “啊……啊……啊……”壁宿正欲装作与杨浩素不相识的模样先寒喧几句,忽地看清了折子渝的模样,不禁张口结舌,指着她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折子渝扭头看见是他,不禁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杨浩一把扯过壁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壁宿定了定神,连忙低声道:“大人,两位夫人已经到了,现在包下了玄武湖畔的整座‘栖霞客栈’。”说着,他还惊疑不定地看看折子渝。

    “她们已经到了?”杨浩又惊又喜:“好,我现在就此失踪,恐怕礼宾院就要闹翻了天,我马上回馆驿安排一下,然后便去玄武湖畔见她们。”

    “莫姑娘,杨某告辞了。”

    折子渝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大人请便。”

    杨浩叹了口气,转身刚欲走开,忽地想起一事,扭头看看壁宿身上的大红袈裟,哭笑不得地道:“你还真做了这鸡鸣寺方丈了?”

    壁宿在光头上一弹,嘿嘿笑道:“只是为了水月小师太罢了。”

    杨浩点点头,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难得你动了真心,珍惜眼前人吧,若是错过了,有朝一日,你后悔也来不及的。”

    折子渝听在耳中,忽地咬紧了下唇。

    杨浩又是一叹,向她长揖一礼,返身便走,壁宿看看折子渝,讪讪地道:“折……折姑娘怎地在此?你与我家大人莫非……莫非……”

    折子渝霍地转过身来,杏眼圆睁地道:“本姑娘心情不好,你给我滚得远远儿的,我数到三,你若不滚……”她一把按住腰间短剑,喝道:“一……”

    壁宿二话不说,甩开大袖就逃,折子渝不禁“噗哧”一笑,转眼看见杨浩远去的背影,笑容渐敛,脸上又是落寞一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返身便急急走去,在河边草丛中四处寻找着,前方一个刚刚走上堤岸的船夫忽然俯身自草丛中捡起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惊喜地叫了一声:“哈哈,今日好彩头,让我捡了一件宝贝。”

    “且慢!”折子渝急叫一声,抢过去道:“这盒子,是我的。”

    那船夫上下看她两眼,翻个白眼道:“看姑娘穿得一身光鲜,却要冒认失主,与我抢东西么?”

    “你!”折子渝柳眉倒竖,一把攥住剑柄,那船夫急退两步,叫道:“哎呀哎呀,你还要行抢不成?兄弟们快来,碰上个狠婆娘,要抢我的东西。”

    堤岸下七八个大汉立即抄起船浆冲了上来,咋咋呼呼地道:“谁有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扮强盗么?”

    折子渝狠狠瞪了那船夫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公开剑柄道:“你出个价,我买回来!若是这样还不成,本姑娘……今儿个就扮强盗了,你奈我何!”

    ※ ※ ※

    杨浩匆匆赶回馆驿便去寻焦海涛,焦寺丞一见他便取笑道:“大人回来的可快,莫非路遇的那位姑娘,不感大人美意么,哈哈……”

    杨浩笑容满面地道:“焦寺丞,杨某回来是嘱咐一声,今夜我自有去处,若是不回馆驿,你等且莫惊慌张扬,明日一早,我会回来的。”

    “啊?”焦寺丞一呆,讷讷地道:“大人……大人竟有这般好本事,三言两语,便做了人家的入幕之宾?”

    杨浩也是一呆,随即却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本官今夜正要去风流快活一番,哈哈,所以特来知会一声,你们莫为本官担忧。我这就走了,人家姑娘还在等我。”

    “且住,且住!”焦寺丞一把扯住他,疑道:“大人,那女子怎会三言两语,便对大人倾心至此,情愿以身相侍?恐怕其中有诈啊。”

    “嗳,这一点本官还想不到吗?我自然是弄清了她的底细,这才敢从容赴约的,好啦,不可让美人久候,本官去也!”

    “嗳,大人,你……”焦寺丞阻拦不及,杨浩已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飞了出去。

    焦寺丞站在夕阳下,呆呆半晌,喃喃自语道:“杨左使的官运固然是无人能及,这艳遇也是无人能及啊,怎么大人的运气这么好?”

    他回头看看看看被他随手丢在桌上的念珠,赶紧抢过去如获至宝地戴在腕上。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40章 放偷日

    玄武湖畔,临水一道如月的拱桥,萧萧林木中一座小楼独立,江南冬季的湖水仍然充满勃勃生机,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萧瑟的意味,此刻明月当空,如同清霜泻地,整片湖水泛起玉一样的颜色,满是诗情画意。

    小楼上,灯光依然。

    又宽又大、又干净又软和的一张大床,帷幔挂在金钩上,即将燃尽的一根红烛摇曳出一室风情。三个人并肩趴在大床上,杨浩在中间,娃娃和焰焰一左一右,小鸟依人地傍着他的身子。

    “我们选择的居处在少华山附近,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相信官人也会喜欢的,我们在那儿置下了一幢大宅子,如今正由杏儿打理,只等咱们到了,就把那儿做了咱们的新家。”

    娃娃说着,攀住杨浩的胳膊,甜甜地道:“官人,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儿,回到咱们的地方,开开心心地生活呢。”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也一直在为自己创造机会,此事务必得做到天衣无缝才成。”

    杨浩沉吟着说道:“现在有动机杀我的仇人已经有了,这人是契丹使者耶律文。以后这些天,我会时常陪你们去游山玩水,直到消息在‘不经意间’泄露出去,让人们晓得我的夫人已寻来金陵。

    然后,我们寻个恰当的时机,让穆羽率我那八名铁卫冒充契丹人对我们‘行刺’,尸体让穆羽他们去搞,弄几具死囚尸体,亦或盗几具臭皮囊都行,最后只要放一把火,放两件信物,那就毫无破绽了。

    我那八名贴身护卫本是流浪于吐蕃草原和契丹草原的牧人,他们既懂羌语、吐蕃语,也懂得契丹语,让他们冒充契丹人‘杀人放火’。再加上我与契丹耶律文早有仇怨,我死得就顺理成章了。时间么……就定在上元节、放偷日那几天,放偷日街巷上都是人,热闹非凡,人多手杂,正是杀人放火的良辰吉日。”

    “这些事官人决定就好,什么尸体呀,杀人放火呀,这处客栈挺偏僻的,官人这样说,听着叫人渗得慌,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了。”娃娃说着,把脑袋往杨浩怀里拱了拱。

    唐焰焰也应道:“是啊,官人不用说得这么明白嘛,咱们刚刚见面,说这些真是大煞风景。”

    恰在此时,那摇摇欲灭的烛光被风所动,忽然摇晃了一下,两个女子一声尖叫,齐齐地挤进了他的怀里。杨浩邪笑道:“有道理,那咱们今日不谈死,只谈生。两位娘子,咱们欢好可也不止一回了,为夫辛勤耕耘,不遗余力啊,你们的小腹怎么还是如此平坦,咱们是不是……该更加努力了?”

    他的手抚上两个平坦柔软的小腹,两个美人儿同声一啐,闪身就要躲开,杨浩动作甚快,一把揽住了她们的纤腰,把她们牢牢固定在自己身边,俯身便往焰焰唇上吻去。

    焰焰俏脸绯红,昵喃道:“不要……不要在这里,去……去我房……唔……”

    杨浩的双唇已吻上了她的嘴唇,焰焰身子一松,便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中,星眸紧闭,一双娇艳欲滴的唇瓣任他吮吻起来。

    “嗯……嗯……”焰焰轻轻地呻吟着,嘴唇被杨浩吻着,娇腻柔软的酥胸在他的大手揉搓下渐渐挺拔起来,她的纤腰也不由自主地更加挺起,把那酥胸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的男人。揽住娃娃腰肢的大手不知何时已抽离了她的腰下,移到了焰焰的臀后,可是娃娃虽娇羞无限,却没有就此逃走,这张榻就是她的床,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看着在杨浩的爱抚“蹂躏”下渐渐瘫软如泥、鼻息咻咻,春情上脸,浑然忘我的焰焰,娃娃的眼波娇腻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她忽然“嘤咛”一声,自后面抱住杨浩宽厚结实的脊背,将自己挺拔的双峰紧紧地贴了上去,动情地摩擦着。

    不知道是谁伸手扯下了那绯红色的帷幔,不知道是谁伸手解下了他们的衣裳,很快,隔着纱幔若隐若现的床榻上,出现了两具小白羊儿似的娇美胴体,同样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同样挺拔而富有弹性的白玉双峰,就像两条藤,缠住了中间那棵粗壮的大树,发出动人的喘息。

    案上红烛已将燃尽,烛焰似灭不灭,唐焰焰花开了又谢,谢过了再开,也不知经历了几回欲死欲仙的滋味儿,此时已是连小手指也再无力动弹一下,她香汗津津地侧卧榻上,眼波迷离地看着身边那一双人儿,红的烛光映过红的帷幔,落在娃娃那浑圆挺翘的臀上,她伏在杨浩身上,那光莹润泽的诱人玉臀正像波浪般起伏,荡漾起无边旖旎、一室春光。

    听着那动人的呻吟,感受着帷幔的律动,焰焰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躺在一艘小船上,随着自己心爱的人荡向远方……

    “放偷日么?那一天,就快到了,过了那一天,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那一天,天下人都在偷,我……我与官人也偷它一回,这一偷,偷一个逍遥自在、偷一个自由之身,从此这天下纷争与我们再不相干!

    ※ ※ ※

    放偷日,契丹,上京。

    御街上,各式各样的彩灯排布长街两旁,把寒夜的长街照耀得如同白昼。路旁还有雕成各种动物、花朵的巨大冰雕,里边也置有各色的彩灯,此刻却还没有点燃。

    宫中一片喜气洋洋,许多职司的宫人、内侍正一身簇新地忙碌着,罗冬儿正急急走向皇后寝宫,忽然一个人影儿自殿柱之后跳了出来:“罗尚官!”

    “啊,原来是雅公主,”冬儿匆匆止步,向她施礼微笑道:“冬儿见过殿下,殿下可有什么吩咐么,冬儿正要去侍候娘娘着装。”

    “没有没有,罗尚官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我哪里敢吩咐你呢。”

    耶律雅笑嘻嘻地摆手,她四下看看,忽然有些忸怩地捻起衣角来:“我……我只是有点小事儿想要罗尚官帮忙,不知道罗尚官能否答应?”

    罗冬儿一见素来大方活泼的雅公主摆出这副小儿女姿态来,不禁有些想笑:“殿下有什么事,只要冬儿办得到的,自无不应之理。”

    耶律雅笑起来:“好啊好啊,我就知道罗尚官对我最好了,嘻嘻,我想去五凤楼下赏灯,可是我府上的那些人都蠢笨的很,看着就惹人生厌,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唔……罗四哥对答谈吐很叫人喜欢,我……我想让他陪我去赏灯,罗尚官能答应我么?”

    “这个……好吧,冬儿这就叫人去告诉他,叫他……”

    耶律雅喜道:“我就在五凤楼下的石狮旁等着他。”

    冬儿莞尔一笑,应道:“好,那我就让四哥去石狮旁寻你。”

    耶律雅大喜,连声道:“那就有劳罗尚官了,我……我这就去五凤楼。”说着便雀跃而去。

    上元节,放偷日。偷钱偷物偷家什,在契丹和女真部落,还有一样可偷,那就是偷人。当然,契丹人再大方,也不会过个节就能很大方地容忍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这个偷人只是早已有情的未婚男女有情寻欢的意思,而情愫暗生,还未正式表白过的男女,也会利用这个浪漫的节日互许爱意,私订终身,还可以就便偷对方一样东西,做为定情信物。

    冬儿知道这位雅公主对四哥已是情根深种,而四哥对她却一直不假辞色。这位公主殿下只好纡尊降贵,常来向她求告帮忙,他们之间怎么能有结果?可是看到她低声下气地向自己求肯,又如何狠下心来拒绝她?

    冬儿悠悠一叹,举步走进皇宫寝宫……

    五凤楼上灯火通明,楼下笔直一条长街,其他街市上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这条御街上还是冷冷清清,严禁一个百姓进入,一行人影正自远处向五凤楼一步步走来。

    “本王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和娘娘会在亥时准时出现在五凤楼上,接受文武百官、朝中贵戚们的朝拜后,皇上和娘娘会走下城楼,点燃楼下那处巨型金龙冰雕里的彩灯,以示与民同乐。此时是防卫最森严的时候,无人可以靠近……”

    耶律老王爷踏着厚厚的积雪沉稳地走在长街上,马靴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穿着契丹人的传统服式,皮帽皮裘,两侧垂下两串长长的狐绒络缨,腰间挂着一柄宝刀,虽已近逾五旬,却腰杆儿挺拔,方方正正一张大脸,浓重的眉毛,络腮胡须,胡须已经花白,就像染了霜花。

    “随后,皇上和娘娘会返回城楼上,两侧奏歌乐,所有冰灯尽皆点起,然后诸皇族与贵族便可放入御街,持彩灯畅游,开始彻夜放偷,全城尽欢。皇上和娘娘会在城上赏灯大概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候、也是手眼最混乱的时候……”

    耶律老王爷用铿锵有力的声调说着,几名心腹侍卫亦步亦趋,紧紧随在他的身旁。

    “届时,韩德让、萧拓智等人都会在五凤楼上,伴随于皇上和娘娘左右。本王用尽手段,得以在燃放冰灯的人群当中,安插了五名神射手,他们要负责剪除皇上身边的几员统兵大将,他们掌控着宫卫军,如果他们不死,就算皇上死了,我们也很难控制上京城!哼!都是拜耶律贤那个废物所赐,居然令皇后秉政,号称二圣,她萧氏要做武则天,凌驾于我耶律皇族之上么?”

    耶律老王爷一步一句,同样的步伐,同样沉稳的语气,每行一步,都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就像一匹气息悠长的骏马,呼吸绵长而有力:“至于皇上,会由本王亲自下手,城头上还有忠于本王的皇族接应,一俟斩下皇上的人头,本王会立即胁持皇后。

    不管成功失败,都会有人带健马冲御街,到五凤楼下接应,我们要尽快策马离开,调族帐军围城,等我儿在江南发动,迫使宋国发兵,到那时萧绰要想不玉石俱焚,使我契丹、使我耶律与萧氏两族灰飞烟灭,就唯有接受本王条件,与本王媾和。”

    “耶律休哥率兵威示女真,迫使女真臣服,如今正在日夜兼程赶回上京,能否及时赶到尚未可知,这是一个变数,不过本王那几名神射手中,本就为他安排了一个,倒不必过虑。另一个变数,是那弓弩提前半个月用油纸层层包裹藏于地下的,虽说那些弓弩制作精良,难保不会有潮湿走形的,如果弓弩有失效的,不能一举剪除几名首脑,必会遭来反抗,你们须得随机应变,以防万一。”

    前方已到五凤楼,耶律老王爷站住脚步,望着巍峨的城头,冷冷地说道:“本王能带进五凤楼的,只有你们八个人,但是你们没有资格登楼观灯,只能在楼下守候。如果本王不能当场格杀皇上,侍卫必护持皇上逃回宫中,宫中没有我们的人,若被他逃进皇宫、封锁宫门,那便大势去矣,是以你们八人的责任,就是守住宫门,只要皇上想入逃进宫去,你们必须立即拼死拦截,取他性命。”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城上城下的侍卫,本王早已计算清楚,此行成功的希望有八成以上,但谋事在人,诸多变数亦不可不防。事成,你等尽皆封侯;事败,则如这楼上彩灯,璀璨只在今夜了,你们明白?”

    “喳啊发!”(遵命)八名带刀侍卫同声应命,耶律老王爷长长地吁出一口白雾,把他的面目五官都沉浸在了那团白雾当中,当白雾散去,那凛厉有神的双眼重又显现出来时,他便举步向那幽深的仿佛巨兽之口般的城门走去……

    ※ ※ ※

    “偷了刘家的灯,当年吃了当年生,有了女孩叫灯哥,有了男孩叫灯成。偷了戴家的灯,不带都不中……”

    快乐的歌谣传唱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彩灯高挂,倒映汴河水中,仿佛银河倒挂。

    每户人家门前,都会放置一些用豆面捏成、用水萝卜雕成的小灯,上边还写上自家的姓氏,有许多妙龄少妇,不管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还是寻常人家的小媳妇,都穿梭在大街小巷,不时偷走一盏灯。

    这些少妇都是婚后三年还不曾生育的,上元节偷个灯吃,据说能保佑她们早生贵子。她们最喜欢偷的,是姓刘和姓戴的人家,刘取其谐音“留”,戴取其谐音“带”,留住孩子,带上孩子,这才喜庆。

    这些妙龄少妇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亲的,说是三年未育,如今也不过才十八九岁,生涩味道刚刚褪去,一个个水灵灵的正是风情万种的时候,于是放偷日便也成了“挤神仙”的泼皮无赖们最快活的日子,一个个揩油揩得不亦乐乎。

    只是数九寒冬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穿的着实不薄,他们挤挤蹭蹭,也沾不了多少便宜,那大呼小叫,笑骂打闹,倒似娇嗔得意的意味多一些,毕竟,有人来挤自己的神仙,证明自己姿色不俗,这些女子们心里头得意着呢。

    赵匡胤和宋皇后、乃至晋王、魏王、二皇子德芳、小公主永庆,也俱都离开皇宫,走上御街与民同乐,还去大相国寺听高僧弘法唱经,燃放爆竹,最后又返回宣德楼,打开宫门,广邀朝臣,除禁中后宫外尽皆开放,大宴群臣。

    荆湖和闽南原三国皇帝也在受邀之列,唐国君主未至,由李从善代他向皇帝献礼敬酒,入座相陪。武宁节度使高继冲、右千牛卫上将军周保全、右千牛卫大将军刘继兴,这三位曾经的一国君主,或许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态吧,又或在他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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