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翘,浅笑中便带出几分狡黠和调皮的意味。
这时院中又走来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侍女。那女子身材颀长,举止优雅,身披一领鹤氅,秀颈婉容,娇娇怯怯,正是徐知府的女儿。丁浩和折姑娘都不认得她,折姑娘便笑道:“你看,这样水灵灵的女子,可无论如何不能算是火眼金睛兽了吧?若你有缘得识这样的姑娘,如何?”
丁浩摇头道:“才女,是属于才子的;美女,是属于公子的。一个有才,一个有财,那是相得益彰啊。我是什么身份,美人如画,可是娶回家去却不能当画看呀,像我这样的身份,娶个娘子回去,是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的。”
折姑娘吃了很是不平地道:“丁兄此言差矣,谁说才女、美女便不会过日子了?你对女子的评价未免有失偏颇,是不是常受美女才女们的气呀。”
丁浩失笑道:“我又不是说你,你气鼓鼓的作甚么?我倒是想受那气,可惜还没那种机会呢。你说的那种完美的女子或许存在,但是毕竟太少,大部分才女自恃才华,拒人于千里之外,追求的是棋琴书画心意相通,男人若不吟诗作画附庸风雅,在她眼里便是鄙陋不堪,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把男人取悦她的小小伎俩都看成了欺骗,把自己防的严严实实,生怕被龌龊的男人欺骗,所以冰雪聪明的女子,无一不是郁郁而终。
至于美女,天生丽质,自幼受人奉迎惯了,一个个自视甚高,喜怒无常,非得男人哄着捧着才觉欢喜,又喜众星捧月,爱慕繁华热闹,便很容易被人诱骗,又或被强梁惦记,所以古人说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其人,其实是颇有道理的。”
折姑娘一惊一咋地道:“哎呀哎呀,你这家伙,看你老实本份,其貌不扬,想不到说起女人来还一一套一套的,似乎……可能……大概还有那么几分道理的,你对女人很了解么?”
丁浩呵呵笑道:“老实本份也就罢了,怎么就其貌不扬了?你看看这院子里头,谁比我风流潇洒?”
小姑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瞧你比的这些人物,你怎么不比方才那位秦公子?”
“这个……咳咳,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知足常乐,咱不提秦公子啊,还是说咱们自己,如上所述,因此呢,娶美女很累,娶才女很烦,娶一个美丽的才女,那就是又烦又累。所以啊,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你说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会去自找麻烦么?我一个小小的管事,要娶妻子,也只娶那种能吃苦、能过日子的女人。”
“哦?”小姑娘背着双手,慢悠悠地绕到他的前面,贝齿咬着红唇,双眸微微扬起,脸上荡漾着一种狐猸的感觉,坏笑道:“那你以后要是家财万贯了呢?嗯?”说着那双妩媚的眉毛还轻轻挑了挑。
丁浩清咳一声,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地道:“难道姑娘就没听说过贵易友,富易妻这句至理名言么?”
小姑娘轻啐一口道:“我呸!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哼哼……没一个好东西。”
丁浩见她恨得牙痒痒的娇俏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这个小姑娘活泼、开朗,而且没有一点娇纵的脾气,和她开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时,她也不会生气,要说女人长得美实在不算什么,活色生香才招人喜欢,动不动就摔脸使小性儿的女人,丁浩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这个小姑娘很随和,和她聊天真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丁玉落见到程老太君,向她说起所献的礼物前,他是没什么事做的,难得碰上这么个谈得来的小丫头,回头一个去霸州、一个去府州,相距何止千里,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见面,所以丁浩份外珍惜这难得的缘份。
他见庭院中人来人往,太过嘈杂,便向小姑娘示意了一下,两人站到廊下晒着太阳,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这些臭男人怎么了,男人有钱就学坏嘛,这可是子曰的。”
小姑娘顿时瞪圆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惊诧地叫道:“不可能,他什么时候说的?”
丁浩指着自己鼻子,洋洋得意地道:“是丁子刚刚曰的。”
“你……你这个痞怠家伙……”,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她恨恨地瞪了丁浩一眼道:“不过你倒没说错,你们男人啊,还真是有钱就学坏。”
丁浩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道:“丁子还有下一句要曰,那才是点睛之笔,你想不想听。”
小姑娘忍住笑道:“好啊,本姑娘洗耳恭听。”
丁浩嘿嘿笑道:“这下一句么,就是女人学坏就有钱。”
“此话怎讲,女人学坏怎会……啊!”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忽地醒悟过来,一丝淡淡红晕瞬时飘上她如玉的脸颊,她轻啐了一口道:“你呀,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丁浩叹了口气,喃喃道:“要是狗嘴里吐得出象牙,那我可就发财啦。”
小姑娘哼道:“等你发了财好去学坏么?”
“嘿嘿,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是好人了?说不定一会儿我就拐了你去看小金鱼……”
小姑娘正想问问小金鱼出自什么典故,白发苍苍的彭管家跑了出来,往台阶上一站,朝远处一撒摸,没看到丁浩的身影,刚要纵声高喊,眼神一收,却瞧见他正站在廊下,跟一位黑衣姑娘聊着天,便招呼道:“浩哥儿,老夫人有请。”
丁浩听了遗憾地对那位折姑娘道:“今日与姑娘一番交谈,在下非常愉快,但愿你我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嗯……”姑娘用鼻腔软软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跑开,忽然唤了一声:“喂!”
丁浩已步上台阶,闻声回头,小姑娘烂漫一笑,扬声道:“你若除了这张巧嘴,还有一身好本事的话,那你一定不会久居人下的。”
“承姑娘吉言……”丁浩拱了拱手,随彭管家步入厅中,折姑娘站在廊下背负双手,看着他的背影,一笑莞尔。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19章 程家私人幼儿园
丁浩随着彭老管家进了内宅,一路四下看着,只觉这儿一亭,那儿一阁,错落有致,雍容大方。方才从西厢侧院到过后宅一趟,却是看不出这样的气度的。这里是程府女眷们住的地方,平时一概不见外客,今日程老太君大寿,贺客盈门,这后宅便也大门洞开,贺寿的宾客、往来的仆婢川流不息,十分的热闹。
丁浩一路走,一路打着腹稿,想着见了老太太要致辞贺寿,然后怎么说话,怎么引着老太太去看自己打造的那些玩意儿,最主要的是,那位小祖宗买帐如何、不买帐如何……
一路低着头盘算的好好的,待进了大厅,彭管家说了一句:“老夫人,丁小哥儿到了。”丁浩猛一抬头,却不禁吓了一跳,几乎把盘算好的想法全忘光了。
嗬!这一屋子人,群雌粥粥,香气喷鼻,差点把他熏个跟头。游目四顾,全都是衣饰华美、云髻高挽的贵妇、小姐。这些官绅巨贾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满屋子除了彭老头儿,就他一个爷们,丁浩的阳刚之气顿时衰了三分。
“丁浩见过老太君。”丁浩微微抬眼,见程老太太穿着铜钱暗纹、松鹤为图的长袍,便道:“丁浩祝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呵呵呵,好好好,”老太太走过来亲自扶起丁浩,笑容满脸地道:“老身听丁家闺女说,小哥儿给俺家富贵打造了些稀罕玩意儿?可真是难为了你,俺家富贵皮得很,又没有个玩伴,俺老婆子一天到晚的跟着、哄着他,这小祖宗还指不定高不高兴呢,你打造的那玩意儿他能喜欢?”
丁浩看了程老太君身旁稍显紧张的丁玉落,心有成竹地微笑道:“老太君放心,小公子一定喜欢。”
“那好,那好,真亏了你一份心,老婆子都记在心里呐。”程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向几位官员夫人介绍道:“这位浩哥儿,就是救回俺们家富贵的那位壮士,大家伙儿都来见见。”
一众官夫人、官小姐捧老太太的场,都纷纷向丁浩打招呼,莺声燕语,轰得丁浩晕头转向,忙朝众人还了礼,又向程老太太道:“老太君,此时宴席未开,老太君可要去看看小民打造的那些玩具么?”
程老太君把她这宝贝孙子当成了眼珠子,只要是他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当即应承下来,兴致勃勃地回身道:“焰焰,快去把富贵抱来,让他也瞧瞧。”
丁浩这才发现唐大小姐正站在程老太君一侧,正在狠狠地瞪他,可惜丁浩一直没有看她,白白浪费了许多颇具杀伤力的眼神,听了程老太君的吩咐,她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唐焰焰抱着戴着虎头帽、穿着百家衣,拾掇的白白净净的程小公子来了,小家伙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满屋子的女人,待见了丁浩,他定定地瞅了片刻,然后雀跃起来,咧开小嘴笑着,张开双臂撒着欢儿,小屁股在唐焰焰怀里一拱一拱的,要挣脱她的怀抱让丁浩抱他。
程老太君纳罕地笑道:“我家富贵与浩哥儿倒是有缘,一见了你欢喜的很,看来他也知道你是他的大恩人呢。”
丁浩暗笑,这小家伙只不过是喜欢让自己把他像皮球似的抛来抛去罢了,程家的人谁敢跟他玩这样的游戏,不过当着程老太君的面,他也不敢说出来。
丁浩笑着答应一声,彭管家便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引到西跨院去,众位官绅夫人心里好奇,都随着老寿星一齐去了。
程家宅院极大,每间屋子面积都不小,西跨院的这间房子本来是空着的,丁浩从侧门把东西运进来时,已跟彭管家在此做了一番准备,此时推门进去,便见宽敞的大厅已变成了儿童乐园。
地上铺着软绵绵的驼毛地毯,上面放着各种玩具,大的如滑梯、迷宫、藏猫猫的模拟山洞、翘翘板、木马,十二生肖的转椅,都绘制或制作了栩栩如生的各种可爱的动作图案,并且涂上了各种鲜艳的颜色。小的诸如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毛茸茸的动物玩具,还有比实物大了几倍的苹果、桃子、鸭梨……也都整齐地摆放在一边,与孩童一般高的不倒翁憨态可掬,脸上带着夸张的孤形微笑,一旁还有木制的锤子、铲子、小水桶等生活型玩具。
老太太吃惊地看着屋子里出现的这些怪模怪样、看上去却很喜庆的东西,一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她身后那些夫人们也都面面盯觑,交头结耳。丁玉落不禁担心地看向丁浩,低声道:“阿呆……”
丁浩微笑着摇摇头,低语道:“你放心。”
他当然有十足的把握,这些东西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后世那些祖国的小花样、家里的小太阳们,哪有一个不喜欢这些玩具,程富贵何能例外?除非他小子也是穿越来的,而且前世已经是个大人,可他是么?
程富贵的眼睛已经直了,他用直愣愣的眼光从一件件式样新奇、色彩鲜艳的玩具上移过,嘴巴张得大大的,一道亮晶晶的哈喇子从嘴角流下,滴在了他的前襟上。
然后他便急不可耐地使劲蹬着小胖腿要跳下地去,唐焰焰不明白那些物件儿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虽说……其实她也想试试,比如那十二生肖的转椅……
程富贵一下地,便嘎嘎地叫着,蹒跚着步子跑过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偷袭般地触一下毛茸茸的小狗,然后调转屁股就逃,当他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时,程老太君一阵紧张,正怕孙子大哭,他反倒坐在那儿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把一屋子女人都逗乐了。
丁浩微笑着走过去,抱起他,把他放进模拟山洞的环形通道,示意了几下,小家伙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丁浩要跟他藏猫猫,便兴致勃勃地爬开。因为怕小孩子害怕,那些“山洞”都设计成每隔一截便加一道栅栏式的装置,根本不能藏住人的,程富贵脑袋钻在“山洞”里,穿着开裆裤的小屁股却露在“山洞”外面,典型的顾头不顾腚,把一群妇人笑得前仰后合,许多家有幼子的夫人都欣喜地向丁玉落打听是什么匠人制作的玩具,看样子都准备回去后照着做那么几件。
程老太君见孙子高兴,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丁浩带着程富贵,每样新鲜的玩具都尝试了一下,同时也是把使用方法演示给程老太君看。那些玩具不但色彩艳丽,而且打磨精细,所有的棱角、毛刺全都打磨光了,容易磕碰的地方还粘了皮垫,并不虞小公子受伤。
大家伙儿陪着程富贵在屋里玩了小半个时辰,程夫人匆匆赶来道:“娘,客人们都到齐了,等着给您这老寿星敬酒呢。”说着,她很讶异地看着这屋里从未见过的新鲜玩具和开心不已的儿子。
“哦,乖孙儿,跟奶奶走喽,一会儿回来再玩。”程老太君哄着孙子,程富贵一见要带他出去,骑在木马上抱着马脖子死活不撒开,直着喉咙便号啕起来,程老太君一见慌了,忙道:“得了得了,让他在这儿玩吧,来人啊,好生看顾着他,可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程夫人听了忙道:“娘,这怎么行,他是您孙子,一会儿还得给您老磕头拜寿呢”
“嗨,这么大个屎孩子,懂得啥?让他玩吧,不用他拜,不用他拜,咱们走了,走了。”众人听了都随这老寿星走了出来,屋中只留下四个侍婢照顾着撒欢儿的程富贵。
丁浩随着出来,老寿星入中堂接受贵客们祝贺,是要当堂献上寿礼的,因为女宾们大多都有父夫同来,不需要她们出头露面,便径自被人引回了内宅,丁玉落就是祝寿的主宾,这时要贺寿献礼,便也随着往中堂行来。
程夫人在前面扶着程老太君,丁玉落和唐大小姐并肩其后,丁浩犹豫了一下,本想放慢脚步拉开距离,径回前厅去。中堂正厅贵客云集,他的身份不太相衬,不想程老太君扭头看见,见他要离开,忙招手道:“来来来,浩哥儿,跟着老身,往这边儿来。”
“这个……老太君,小民的身份……”
“叫你来你就来,今儿是俺老婆子过寿,谁敢跟俺摆那官谱儿,那就让他回自个儿家摆去,你怕什么,来来来,咱们走。”
唐焰焰见丁浩走近,丢了老大一个白眼给他,然后下巴一扬,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昂首挺胸,丁浩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便施施然地随行其后。
待要进大厅的时候,唐焰焰忽然想起这副样子,自己倒像是替他开道的侍女了,不禁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丁浩摸摸鼻子,心中莫名其妙:“走得好好的,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这个丫头怎么喜怒无常的啊,唉,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叫人给惯坏了,说起来……还得是折姑娘那样的女孩,出身虽然一般,却是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唉,那个丫头,待寿宴一散,就该回府州去了吧……”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20章 唇枪舌剑
程老太君一进白虎大厅,司仪便高声唱道:“老寿星到……”
满堂宾客都纷纷起立,肃手相迎。程世雄正陪客人谈笑饮酒,闻声放下酒杯,快步迎上来搀住老母,赧红的脸上带着几分酒意,高兴地道:“娘,这些位官绅名流,都是为娘贺寿来的,这位徐大人娘是认得的,这位是张通判,这位是中原名士陆先生,这位……”
老太太一一点头致意,被叫到名字的大人也都拱手为贺,说些吉利话儿,只是到了陆仁嘉时,这位中原大名士却只倨傲地拱了拱手,嘴角牵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虚应了一下。
唐焰焰对丁姑娘还算客气,一进大厅便把她引到一席桌位旁就坐,却故意撇下丁浩不理,有意看他笑话。丁浩东张西望一阵,只见高朋满座,一个个非富即贵,他也没有局促慌张的模样,觑见墙角一席还有个空位,便从容走了过去,唐焰焰不禁有些失望。
靠近厅门口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玄衣少年,肤色如玉,眉目如画,看去实是万里挑一的俊俏哥儿,瞧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
若是丁浩见了,应该能认得她就是与自己在前院谈笑闲聊过的那位折姑娘。如今略作整饰,扮了男装,看起来年纪便又小了几分。她在人群里,丁浩看不到她,但是丁浩东张西望的模样却正落在她的眼里,小姑娘见没人引客,他却一副自来熟的痞懒模样,不禁“咭”地一声笑,赶紧用手背遮住嘴巴,眼睛左右一睃,见无人注意,这才悄悄吐了下舌头。
见过了客人,程世雄扶着老娘在上首坐下,然后在她面前端端正正站定,一撩袍襟,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娘今日六十大寿,儿祝娘亲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好好,我儿起来,呵呵呵……”
程老太君眉开眼笑,一旁丫环托过一个漆盘儿,上有封好的红包数十封,程老太君便取过一封来递给儿子,程世雄忙双手接过,说道:“谢娘亲。”
陆仁嘉冷眼旁观,见这位有太君诰封的老太太完全是一副庄户人作派,自己儿子堂堂一个广原大将军,拜寿居然还要给红包,实在可笑又复可鄙,忍不住“嗤”地一声笑。
此时程世雄正在向母亲拜寿,堂上宾客都寂然无声,他这一声嗤笑声音虽不大,却是人人听得清楚,许多人都听出那声音耻笑之意,不禁纷纷向他望来。一旁的徐风清徐知府额头青筋一绷,要不是这许多年官场历练,性情已磨砺的沉稳许多,他真想狠狠踹这无是生非的陆大名士一脚。
这位名士方才在座上就瞅哪儿哪不顺眼,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德性,其实真要说起来,他心里不平衡的原因居多。这程家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可是偏偏人家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岂非世态不公?他这里刻薄,倒让徐知府担了好大的心事,幸好今日是喜庆的日子,程老太君虽然听到,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徐知府这才松了口气,悄悄一拉陆仁嘉的衣袖,暗责道:“仁嘉兄……”
陆仁嘉无所谓地耸耸肩,端起酒来轻轻抿了一口。丁浩坐在最前面最侧面,能够看见下跪的程世雄侧脸,陆仁嘉一声嗤笑出来,他便看到程大虫脸色微微一沉,捧着红包的双手也紧了一紧,不禁向人群中看去。
一见那人正是徐知府的那个什么名士好友,丁浩不禁恍然:“原来是他啊,那就难怪了,人家是名士嘛,所谓名士,就跟我那个时代被媒体吹捧上天的才子才女差不多,都是炒出来的。什么风流不羁,不拘小节,放浪形骸,蔑视权贵,说白了就是会装b,装得还非常上档次。”
程世雄拜完寿,便是程夫人、唐焰焰等一众近亲内眷,她们也都领了红包,这一次那位陆大名士却没有笑,捏着一把冷汗的徐知府总算松了口气。
待近亲内眷见礼已毕,便是各位官绅士子,这些人所呈的礼物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即显富贵且不俗气,程老太君一一笑纳了,
这时,中原名士陆仁嘉也呈上了他的礼物。他送的是一轴画卷,绘的是松鹤图,苍松白鹤,意境幽雅,身为名士,笔力当然不凡,丁浩这样的外行看不出什么门道,在座的一些官员士绅却是频频点头。
陆仁嘉捻须微笑,十分自得,只觉自己一卷书画,于这金光宝气之气,正是大雅之物,不想程老太君看了,却没有什么感觉,松啊鸟儿的,能有什么看头?既不当吃又不当穿,不过人家来贺寿,就是一番情意,便也含笑收下。
陆仁嘉见老太太既未惊喜,也未赞叹,脸色顿时一沉,转念想想,她一个乡下老婆子,看得懂什么字画,便也为之释然,但是一张驴脸拉着,还是不见什么喜气儿。
轮到丁大小姐时,她将那尊金佛呈上,金佛金光灿烂,老太太看了便觉喜欢。丁玉落乖巧,说了贺寿之词,又道:“老寿星,民女也是佛门信徒,这尊佛像,特请普济寺空空大师诵经开光了的,今日呈于老寿星,愿我佛保佑,老寿星长命百岁,福禄绵绵。”
老太太听了更觉亲切,夸道:“好好好,老身也是信佛的,姑娘这件礼物,最称老身的心意。”其实方才各位士绅所送礼物中,也不乏投其所好者送的金佛檀珠一类的东西,不过丁玉落给她的宝贝孙子送的那些玩具,实在令老太太欢喜,爱屋及乌,见了她送的金佛,自然也是赞不绝口。
一旁陆大名士见自己苦心绘就的画卷这老太太不识货,倒是见钱眼开,不禁忿然道:“玉雅而金俗,若是这位姑娘所献是尊玉佛,老朽觉得更加好些,这金佛么,不开光也能令人两眼放光,实是俗物也,恐怕难当老寿星的赞誉。”
席间有人听了便吃吃偷笑,丁玉落臊了个满脸通红,十分难堪。丁浩见了气往上冲,忍不住道:“我闻佛祖讲法,也有信众金砖铺地相迎;天下无数寺院,莫不以黄金为佛像之饰,金乃至纯之物,就连佛祖也是喜欢的,我家小姐所献金佛,怎么就成了俗物?”
曾有佛门信徒以金砖铺地,方请来佛祖现身讲法的事,还是丁浩当初看电视剧《西游记》时,从唐僧口里听说的,他并不知道那位信徒的名字,那位陆先生却知其详,闻声晒笑道:“须达多长者以金砖铺地,请佛祖讲法,乃是表达对佛祖的虔诚之意,这位姑娘今日贺寿,莫非也是因为一颗虔诚向佛之心?你说你家小姐?你既是个下人,怎么有资格在这厅中就坐,真是乱了上下尊卑,没有规矩。”
这陆先生话里话外,就是嘲讽丁玉落借佛祖名义,送金银财礼是实,偏又冠冕堂皇,攀上什么佛祖,不免令人好笑。丁浩却道:“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老寿星是虔诚向佛之人,并不因在下身份低鄙而拒之门外,你这客人何必多此一举?我家小姐也是信佛之人,听说老寿星同为佛门信徒,是以打造这尊金佛,又沐浴斋戒,为老寿星诵经祈福,怎么没有虔诚之心?”
陆仁嘉双眉一挑,冷笑道:“哦?你家小姐虔诚向佛,曾为老寿星诵经祈福?呵呵,那……老朽倒要问问,一部《法华经》中,有多少句我佛‘世尊’?”
丁浩一呆,下意识地去看丁玉落,他知道丁玉落确是信佛的,有时心绪不宁时也曾默诵佛经,不过要她背下一卷佛经,恐怕是做不到的,至于统计一部经书中有多少句世尊,恐怕更是……
果然,丁玉落哪可能记住一部经书中有多少句‘世尊’,她送金佛,本就是为了自家的生意,那个陆先生嘲讽她冠以向佛之名,实则贿以金银是真,本来说的差错,这时被他将住,无法作答,心中委曲,晶莹的泪珠儿都在她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一旁徐知府见程老太君和程世雄母子俩都是脸色阴沉,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一把掐住自己这个狗屁好友的脖子,把他的狗头摁酒杯里淹死。
今儿不管送金的送银的还是送字画儿的,什么雅呀俗的,说到底不都是跟人家程世雄套近乎?五十步笑百步,你又高尚到哪儿去了?真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混帐东西。
丁浩见丁玉落为难,心中灵光一闪,忽地问道:“诵经念佛,本为一颗向佛之心。哪有人字字斟酌,去计算其中有多少重复语句的?这位先生是中原名士,天上文星,定然是大学中庸诗词歌赋尽皆烂熟于心的?”
陆仁嘉捋须傲笑道:“当然,何须你小儿置喙!”
丁浩冷笑:“既然如此,那在下倒要请问先生,一部《论语》之中,究竟有几句孔圣的‘子曰’?”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21章 陆名士投桃须报李
“呃……”听丁浩这一问,陆大名士顿时语塞,一部《论语》,他是真的倒背如流,但是却从不曾做过统计里边有多少个子曰这样的无聊事,现在丁浩问起,难道要他当场念念有词,掐着指头去计算一番?
徐知府虽然恼他倨傲无礼,可他倒底是自己请来的人,总不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脸面,于是打个哈哈,起身说道:“仁嘉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日是老太君大寿之日,咱们应该让老寿星高高兴兴的才对,你满腹锦绣,怎么与人彼此诘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今日官绅名流荟萃一堂,又有妙手佳脍,膏腴美酒,大家不如行个酒令助兴如何?来来来……”
说着徐知府便上前拉过陆仁嘉,同时看似随意地瞥了丁浩一眼。丁浩见徐知府暗含警告,略一思忖,觉得彻底闹僵确实因小失大,便忍了怨愤,转身对丁玉落低声道道:“大小姐请归座吧”,丁玉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款款走回座位。
丁浩又对程老太君挤出一个笑脸道:“老寿星,在下莽撞了,您老人家可莫生我的气。”
程老太太见他把那面目可憎的什么名士噎得跟斗鸡似的,乐呵呵地道:“不气,不气,今日老身过寿,难为浩哥儿前来拜望,一会儿还要多吃几杯酒才好。”说着从盘中取过一封红包,笑吟吟地递到了丁浩手中。
丁浩谢过,接了红包也自返回座位,徐知府见归座的陆仁嘉面有不愉,有心活跃一下气氛,便道:“来来来,咱们且行个酒令,活络一下。”
陆仁嘉蹙眉道:“不必了吧,这么多贺客,若是一人斟酌一句,那得到甚么时光?”
一旁广原通判张胜之笑道:“那有何妨,我等粗通文墨,便只做个帮闲,就由程将军、徐大人、陆先生,和几位翰墨名流一人斟酌一句,互相应和如何?”
程世雄听说是甚么舞文弄墨的事儿,连忙摆手道:“嗳,张大人取笑了,俺老程识得字,字可不识得俺,这样的事情真比上阵杀敌还要为难十分,俺可做不来。还是你们读书人来吟诗赋对的好,俺只听听便是。”
徐知府听了便点将道:“既如此,就是咱们这一席吧,本府算一个,陆兄算一个,还有……姜教授,杜举人,便由咱们四人行个酒令,搏大家一笑吧。”
他是两榜进士,广原知府,学问自是有的,陆仁嘉中原名士,盛名之下,学问自不必言,那姜越姜教授是广原的府学教授,年老德昭,如今已被朝廷提拔为太学博士,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也是个宿儒,只有杜之文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举子,在当地士林也是颇有名望的。
杜之文见提到了他,受宠若惊地笑道:“学生本不够资格,既蒙老大人提起,只好腼颜应和。只是不知,这令官由谁来做呢?”
姜教授捻须笑道:“这令官……自然是陆先生来做。”
这四人中,徐风清是知府,姜越是教授,论官徐风清最大、论年纪姜教授最大,可要论名气却是陆仁嘉最大,陆仁嘉当仁不让,也不推辞,便道:“那好,老朽便有僭了。只是即要老朽做这令官,须知酒令如军令,谁若答不上来,可要罚酒三杯。”
众人连声应是,陆仁嘉沉吟道:“起个什么酒令好呢?”
想了一想,他突然拍掌笑道:“这酒令么,已经有了。咱们这酒令,便只三句,头一句,要用《诗经》中词名,次一句要用一个曲牌名,末一句要用一句古诗作收,诗中还得有一个花字。大家清楚了么。”
这边一说要行酒令,四周便静了下来,所以丁浩坐在那儿也听的清清楚楚,一听行个酒令也有偌大的学问,不由暗叫一声侥幸,幸好自打到了这个时代,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冒充文人才子,要不然早就声名狼藉人人喊打了。
莫说他连几首最有名的诗词都背不全,就算唐诗三百首宋词五百阕他全都背得滚瓜烂熟,真的闯出名头来,与文人墨客一交往,也就露了马脚。就像这个酒令,本是文人们应酬答对的日常交往中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可是一句酒令,要有诗经中一个词、一首曲牌名、一句古诗,这句古诗还必须是有花字的,不是古诗词真的底蕴深厚到极致的宿儒办得到吗?
这样考较真功夫的场面,在古代文人墨客们的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一个作诗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平平仄仄也不通,四书五经论语孟子全没念过的人,在文人马蚤客眼中基本就是个文盲,这样的人记住了几个现成的对子、诗词,能成功冒充不世出的才子名士?那他不露马脚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陆仁嘉是令官,自然应拈第一首,他沉吟片刻,说道:“载骤骎骎,醉花阴,出门俱是看花人。”
旁边立时有人高声叫好,徐知府和姜教授谦让片刻,便由徐知府接下一句,他思忖片刻,说道:“我有嘉宾,醉太平,人面桃花相映红。”
姜教授在他思索的时候也已想好了答案,便脱口接道:“公侯干城,得胜令,醉闻花气睡闻莺。”
杜举人思索半晌,红着脸刚想举杯自罚,忽地想起一句,忙道:“三五在东,一点红,桃花依旧笑春风。”
陆仁嘉听了晒然道:“杜举人这个令儿本是好的,惜乎‘桃花依旧笑春风’与姜教授的‘人面桃花相映红’缘自同一首诗,未免有取巧之嫌。”
杜举人脸一红,自嘲地道:“是是,比起三位大才,杜某自愧不如,这便罚酒三杯。”当下自斟三杯,一一饮尽,倒是海量。
这一番轮流对答,一圈下来又是一圈,程世雄坐在旁边瞪着一双二五眼,完全不知所云,程老太太也在这一桌,听得昏昏欲睡直打哈欠,徐知府行酒令本是为了缓和情绪,如今气氛重新融洽下来,见程将军母子已面露不耐之色,便笑道:“呵呵呵,本府酒意上涌,这酒令已是行不得了。仁嘉兄啊,你的琴曲如仙乐纶音,天下一绝,何不当众弹奏一曲,让我等一饱耳福呀。”
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友喜欢卖弄自己的本事,不过他这人虽然目高一切,也确实有些真本事,让他当众奏一曲,既满足了他的表现欲,也等于间接向程老太君赔罪了,岂不一举两得?
徐知府一番苦心,陆仁嘉怎能体会,他在众人叫好声中,又受姜教授、杜举人等一众书生好一番吹捧,这才自矜地笑道:“好吧,只是程将军乃是武将,想必府中尽是刀枪棍棒,这琴萧雅物可也有么?”
他这句话若不提那个雅字原无不当,可这样一说,倒像人家府里全是俗物了,程老太君和程将军听不出来,程夫人和唐焰焰这姑侄俩却是不约而同地把柳眉一皱,瞧向陆仁嘉时,真是满眼的憎恶,他犹自未觉,洋洋得意。
程夫人吁了口气,淡淡地道:“来人,去取我的琴来。”
一旁自有侍婢匆匆奔往内宅,不一会捧了一具琴来,又有小厮抬过一张书案,放好锦墩,陆仁嘉似已忘却了方才被丁浩诘问时的难堪,欣欣然又饮一杯酒,这才走过去坐下,轻轻一抚琴弦,讶然道:“好琴,好琴,可惜……可惜……”
看他满脸嗟叹,倒像是可惜了这样一具好琴,偏偏落在程世雄这样大字不识的武夫家里,程夫人姑侄俩听了更是气愤,程将军母子虽说不识文字,但是人情世故却比许多人还要阅历丰富,品出其中味道,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陆仁嘉旁若无人,把琴弦略一调拭,大袖一展,双目微阖,悠然自若地十指便抚上琴去,一时间琴声悠悠而起,如遏行云,音质澄净空明,十分动听,旁人未醉,陆大名士已自醉其中,不能自拔了。
丁浩一旁看的好笑:“这货,倒自恋的很。”
陆仁嘉洋洋洒洒一曲奏罢,余音绕梁,袅袅不绝,姜教授、杜举人等人惺惺相惜,齐声喝彩。徐知府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管如何,他这同窗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虽说言辞孤傲,惹人生厌,这回总算给他挣了脸。
他刚觉有些庆幸,陆仁嘉那张讨人嫌的大嘴巴又开始惹祸了,原来他弹着琴,如神游太虚一般,待琴音袅袅而绝,方始睁开眼睛,睁眼一看,见程世雄神色平静,那狷狂的性儿又上来了。
他这种人恃才傲物,一旦碰到了不识货的主儿,那真是最叫他无法忍受的一件事,当下强忍不悦,呵呵一笑道:“呵呵呵,雕虫小技,见笑大方了。程将军是镇戍一方的朝廷虎将,这样的小技想必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不如就请程将军当众舞一回剑如何,你我一文一武,一琴一剑,也可算广原一段佳话了。”
程老太君一听心里就有些不乐意,庄户人家老太太,忌讳事儿多,这儿过大寿呢,让自己儿子拿把明晃晃的宝剑耍来耍去的?成什么样子!这个姓陆的胡子都那么老长了,莫非那年纪都长在狗身上了,怎么尽干些讨人嫌的事?
程世雄眉头一皱,心想:“这老货还真是个没眼力件儿的,徐知府也真是,说甚么请个名士来为俺壮壮场面,这不是给俺老娘心里添堵么?罢了,便舞一回剑,赶紧应付了他了事,这个人长了一张臭嘴,免得他再生事端尽惹闲气。”
想到这里,程世雄便起身说道:“好,陆先生抚琴,那俺……便舞一回剑。来啊,取俺的配剑来!”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22章 小管事幼犊顶老儒
由于五代之乱,武将篡立之举成了朝堂上的家常便饭,换皇帝的速度快的离奇,所以大宋立国后十分注意约束兵权,曾有严令规定,统兵大将就算府上的亲兵也不许超过三十人,如有逾越便有造反之嫌,一旦被人检举,就算不杀头也是要罢官的。
可是西北地区如今还在藩镇手中,就没有这许多忌讳,加上此地民风尚武,将军府邸戒备更是森严,程将军府的亲兵三百人都不止,只是今日老母大寿,让一班甲胄鲜明的军校站在那儿未免大煞风景,所以侍卫们才少了,留下来的人也都换了常服。
程世雄这一声喝,立时有几名常服亲兵奔向后宅演武堂,片刻的功夫便把程世雄的佩剑取了来。
程世雄紧紧衣衫,接剑在手,在白虎下山的巨幅屏风下站定,忽地“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那剑刃既长又薄,这一拔龙吟声不绝于耳,真似九宵之上一条神龙长吟一声,余音袅袅流到地上来。颇有先声夺人之效。
程世雄一介武夫,换了寻常衣衫时瞧来憨朴寻常,也没有什么殊异之处,可是他持剑在手时,气度又有不同,丁浩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髭髯磔立,目光如电,黑脸黑须、煞气逼人的铁将军。
他屏气凝神,双眸盯着眼前一泓秋水般的剑刃,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待到神完气宁,忽地把剑一横,身随剑转,长剑与长穗笔直一条直线,已飒然舞起。他的剑舞绝对是真正用来杀人的剑法,前厅空闲本来够大,可他一柄剑舞起来片刻功夫便觉满堂电光飒飒,风雷殷殷,惊心动魄,凌厉无比。偌大的一座大厅,却似所有的空间都被他手中一支长剑占据。
唐焰焰面有得色地瞟了眼那些官绅名士,故意提高嗓音道:“大唐三绝,裴将军剑法乃是其一,今日诸位得以一睹,也算有福。”
陆仁嘉也通剑舞,却从未见过这样凌厉的剑法,本来正暗自纳罕,一听裴将军剑,手指顿时一颤,几乎扯下几根胡须。杜举人沉不住气,已失声叫道:“这……这便是裴将军的剑法?公孙大娘所创的《裴将军满堂势》便源自这套剑法啊!”
公孙大娘的剑舞?
满堂宾客听了这才一片哗然,许多人并不知裴将军为何许人也,却知道公孙大娘的名字。风尘中的传奇人物,总是比朝堂上的武将文臣们在民间更有生命力的。
裴裴旻将军乃大唐初年一员武将,剑术最是高明,他的剑术被誉为大唐三绝之一。开元盛世时唐宫第一舞伎公孙大娘曾随他习练剑法,剑舞惊动天下,其中极有名的一套剑舞叫《裴将军满堂势》,就是学自裴旻。
据说草圣张旭看了公孙大娘的剑法,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诗圣杜甫少年时也曾看过她的剑舞,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器一展,雄浑洒脱,凌厉无匹,后来写下了“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妙诗句。
而这一切,都源自裴旻的剑术,程世雄这套剑法,竟是昔年裴将军的真传?
只见
步步生莲 全集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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