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这一地月光出去后,橐橐的马靴声远了,晏垂才把憋了良久的一口污血直喷得四溅,李元之知道他这是急怒攻心,心肝郁结,忙拿帕子给他擦了嘴,yào刚端到嘴边,晏垂一挡,那双从未见颓唐的眼睛里,多了丝忧伤:
“我不能给子惠留遗憾,他自幼随我,未得几分温情,却是频频被扔进虎狼之窝,那年与郑氏之事,我险些打死他,多亏百里子如全我父子,李参军诚实,”说到动情处,他拉起李元之的手,“上回你替他为崔俨求情,我知道你未必乐意,可你却是为子惠,我儿有你,我无憾也。”
李元之把头一垂,眼角溢出的几点晶然遮掩过去,顿了片刻,再把yào一递:
“大相国一世豪杰,怎可此刻作儿女情长语,我军粮草器械充足,请相国勿要灰心!”
大帐剪出个虚影,苍然须发,似乎都尽根可现,段韶正安抚着咻咻不住生病的战马,一眼瞥到心里去,听着风声呜咽,再仰头看一看西沉的月,已是红锈般的颜色,对着就在眼前的斛律金将军道:
“我忽然有点想念怀朔呢。”
斛律将军搓了搓马鞭,沉沉的一应:“想念怀朔的话,段将军这会还是不要说了。”段韶会意,对他抱拳一示,忽憋足了口气:
“明日我来打头阵!”
最后一枚黄叶不甘心地自枝头挣扎许久,终被西风无情扯落,打到一双胡靴上,着靴之人脚尖一转,那枚残叶被风一卷,又不知飘向何处了。
秋风早掠过巍巍太行,吹的人间世一派肃杀,邺城的黄昏,即便还有余照未散,也是寒意刺面,晏清源把最新的军报一合,携着进了艺圃。
次间同稍间不过拿碧纱橱隔断,晏清源向来喜欢阔朗,本无隔断,归菀住进来后,才拿诸如屏风此类多隔出几间。
归菀正在次间靠窗的暖阁里,给他熏衣,托腮出了片刻的神,听外头一阵陆续的脚步声,都进了明间,她心口一提,把衣裳悄悄从熏笼上移开,轻手轻脚地贴上木雕格子架,那边的人声便清晰无二地传了过来。
人,她都不认得,声音自然也就陌生,除了偶尔chā进一嘴的那罗延,能一下辨得出来。杂七杂八的,说的仍是玉璧战事。
“玉璧久攻不下,战事胶着,我的意思,是想劝大相国先回晋阳,花这么大血本打一个小小玉璧城,划不来。”这会子开腔的是晏清源,后面的,便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他们这一战,好似不太妙啊,归菀心中暗暗地忖度起来,打不下贺赖,晏清源难能再有闲心去攻南梁,怎么说,都要休养一阵子,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兵呢?动辄大军开拔过去攻城,一想到去岁这个时候,归菀一颗心收的死紧,虽不认得贺赖,却真切地期盼着玉璧能叫晏氏惨败才好。
只是一想到寿春,归菀情不自禁害怕起来,耳畔里又飘来晏清源一句话,到底说的什么,一时分神也没听得太清楚,眼前却又重新浮现他当时志在必得的那个骄纵劲儿,寿春到底是被他拿了下来,淮河防线一崩塌,数千里地都成他的了!
仿佛玉璧重蹈覆辙也就在不远,归菀想的掌心透汗,把个嘴唇不觉咬的鲜艳yu滴,再往后,也没什么心思听下去了,又坐到熏笼边,才发觉他那衣裳被挪的近了,滚边都已经变了颜色,归菀托起,在鼻底一嗅,不禁皱了皱眉,正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外头脚步声复又起来,猜想是那一行人起身去了。
静候片刻,外头竟一点动静再无,他也出去了么?归菀一愣,把衣裳从膝头一搁,好奇地往明间来,果真,案几上还摆着犹冒热气的一盏盏残茶,可一个人影也都没了,正呆呆看着主座上的空dàng,后脑勺被人轻拍了下,一回头,撞进晏清源噙笑的眼睛里:
“你发什么愣。”
他向来都是悄无声息的,步子神不知鬼不觉,归菀被他一吓,支吾不知说什么,好在他也就这么一句,往西次间去了,归菀跟了两步,见他在案头好一阵翻找,挑出个折子,凝神不语看了片刻,随手一丢,提笔蘸墨,正要下笔,忽然抬头瞥了归菀一眼,归菀顿时
分段阅读_第 2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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