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车底满是浓烈的刺鼻气味，周婷颤抖着躲在车底，眼眶堆满泪水与红血丝。
    对不起，对不起，佳佳...
    目光斜上，佳佳残破不全的尸体零散地分散在各处，大滩血水缓慢地向她漫来，血泊之中，佳佳的头颅正对着车底的她，不久前还带着笑容的小脸此刻被鲜血浸染，瞪大的双眼已然没了生机，神情惊恐且痛苦。
    对不起，佳佳，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两个小时前—
    周婷领着陈佳佳从酒店后门安全出逃，两人猫着腰躲到安全梯下的垃圾桶后作为遮挡。
    她探出半个脑袋四处环望，临近公路的空地上有三三两两的丧尸在往酒店入口聚集。
    二人又在垃圾桶后面等了会儿，等路上的丧尸走得差不多了，她才领着佳佳寻找可用的车辆。
    怎么都是锁了门或是被撞坏了的车？
    周婷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车，眼看不远处又有丧尸不断靠近，她急得直冒汗。
    “姐姐，这里有一辆可以打开的车。”
    陈佳佳压低声音指向一辆撞到天线杆的MINI车，车门是开着的，钥匙也在。
    “佳佳，快上车。”
    周婷急忙催促陈佳佳上车，等佳佳坐好，她把背包随手扔到后面空位，坐进驾驶位，趁丧尸还在后面，启动油门扬长而去。
    “呼...”
    坐上车的周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辆车虽然小，但至少能载着她们安全离开。
    “姐姐，晚上我们就睡车里吗？”
    陈佳佳坐在副驾，害怕地盯着路上那些看到她们就蠢蠢欲动的丧尸们。
    “我会再找个地方作为落脚点，别担心佳佳，我会保护你的。”
    周婷握紧方向盘在四散游荡的丧尸群中穿梭，有些丧尸大概是饿得太久，看到她们就像鹰看到了兔子紧追不舍，即便腿脚残缺也要追着已经驶远的车发出吼叫。
    透过后视镜，那些丧尸已经被甩得很远，不多会儿化作黑点消失在不可见的视野距离。
    虽然A市已经被爆炸摧毁得稀烂，头顶的天也灰沉沉的窥不到半点阳光，但现在至少离她想去的地方更近了一些。
    MINI车的电量在路程中逐渐掉到三十五，周婷驶上一条两侧被绿植覆盖的公路，本以为这么偏僻的地方没有丧尸足迹，也没有被爆炸波及，但，眼前苍凉残破的现实还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宽阔的公路上都是爆炸过后的残像，植物被燃烧殆尽，不计其数的私家车零零散散地停在各处，未尽的余烟、腐败的尸体、盘旋头顶的食腐鸟与满地干涸的血迹看得人心惊。
    “姐姐，我怕。”
    佳佳年纪小，看到这幅末日景象自然怕得不行，周婷握住她的小手，“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再过会儿开到居民区，我们就找家酒店休息好不好？”
    “嗯。”
    陈佳佳乖乖地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些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
    看来文森特搞出的病毒威力极大，不然像这么偏的地方怎么也会被波及？
    思考文森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时，车前突然钻出一个人影，周婷躲闪不急，猛打方向盘却控制不住逐渐倾斜的车身，眼睁睁看着即将撞上前面的车，瞳孔骤然紧缩。
    砰！
    一声巨响，车身在半空中旋转几圈最后落地翻转，天旋地转间，周婷眼前的视线被鲜血染红，吊挂的身体旁是已经晕过去的陈佳佳，她的情况不甚多好，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鲜血和扎进肉里的玻璃碎片。
    “佳...佳佳...”
    温热的血液如注流淌，她很快就晕了过去，晕前，她还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如恶魔低吼般的丧尸嘶吼声。
    佳...佳佳...爸爸...妈妈...
    嗒嗒—
    一声异响惊醒周婷，她艰难睁开被血迹糊住的眼睛。
    发出异响的是一只正试图毁坏车门的食腐鸟，它抖动翅膀，尖锐的喙部不停戳刺同一处企图钻进来。
    见她醒来，食腐鸟转动黑色的小眼睛里流露着对血肉的渴望，看来它是把她当做腐烂的尸体了...
    周婷试着从驾驶座上把自己剥离，可是经历剧烈撞击，安全带纽扣损坏锁死，无论她怎么扯，安全带仍把她死死地禁锢在驾驶座上。
    对了，佳佳！
    车祸后出现短暂的失忆，她想到陈佳佳，立马扭头去看副驾上的人，可等她看过去，副驾上哪里还有陈佳佳的影子。
    “佳...佳佳...”
    她小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不行，她要快点从车里出去，佳佳这么小又没有任何防身的能力，她在外面的话绝对会...
    她咬牙忍住好像骨折的左肩，卖力伸手去够面前不知从哪儿掉出来的指甲刀。
    胸前柔韧的安全带挤压着胸腔，勒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快了，就快够到了。
    周婷憋住一口气终于抓到它，一点点用指甲刀剪开安全带。
    几分钟过去，整个人从驾驶座摔到底。
    “嘶...”
    她不敢多做等待，拖着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的左肩钻出翻倒的车，将自制的长刀从车里抽出来，至于那些物资和药品，她现在没有功夫去把它们收集起来。
    站在毁坏停滞的车潮里，擦去眼睛上干涸的血迹恢复视力，爬上某辆车的车顶寻找佳佳的踪迹。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三点左右，时间再晚点天就要彻底暗下来了，要是不早点找到佳佳，那么就真的来不及了。
    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她在车潮里小声呼唤佳佳的名字，不知走了多久，竟倒霉的遇上了一小波尸群，离她只有两米距离，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它们似乎正趴在地上啃食着什么。
    也许是之前已经死去的人类尸体；也许是野生动物，为了不惊动它们，她只能小心挪动身体慢慢后退。
    看过的无数电视剧里都说，千万不能把背留给‘敌人’，她忘了这一点，所以未曾注意到身后慢慢靠近的丧尸。
    丧尸发出低吼，浑浊的眼球里映入她的背影，缓慢上前，伸出白骨外露的手伸向她的肩膀，张大唇舌腐烂彻底的嘴要咬向她的后脑。
    周婷背后一凉，警惕地回头，与行尸飞出苍蝇的大嘴撞了个正着。
    眼睛惊恐地瞪大，受伤的左肩被它紧紧抓住根本无法动弹，没办法，她只好十分艰难地挥动右手的长刀狠狠扎进它的嘴里。
    噗呲—
    青灰腐臭的液体溅到嘴边，她忍住恶心死死地将长刀刺入它的大脑搅动，几秒钟之后，行尸应声倒地，发出的声音引来了那波小尸群。
    糟了！
    身上细小的伤口因为动作的牵扯又开始流血，左肩也被丧尸抓得泛起更强烈的痛感。
    周婷捂着伤口四处环望，行尸在步步逼近只剩几步的距离，她一咬牙，干脆躲进车底来躲避这波小型尸群。
    受伤的左肩让她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慢慢钻进车底，矮窄的车底行尸无法钻进来。
    她屏住呼吸目视它们拖动被食腐鸟与蛆虫啃食稀烂的身体在她躲藏的车前徘徊，等待中，看见其中某个丧尸身后拖着条血淋淋的腿，腿上的裤子就算被鲜血浸透，她也能看出裤子分明是佳佳穿的那条。
    佳...佳佳！
    周婷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一切，催眠自己那只是和佳佳撞款的陌生人，但，接下来被丧尸拖行的尸体让她不得不信自己心中的猜想。
    丧尸们分别拖着佳佳的腿、胳膊与下半身分离的上半身，鲜红的五脏六腑被拖拽着，视线上移，是佳佳被啃食得露出半边白骨的头颅，仅剩的半边脸还能隐约看出生前在被行尸啃时，徒然变得惊恐痛苦的表情。
    周婷死死地捂紧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将眼周干涸的血迹重新湿润，一点点模糊视野。
    行尸见抓不到躲在车底的她，索性将佳佳的尸体丢在她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方继续啃食。
    周婷不忍去看，闭上眼睛，耳边丧尸啃食佳佳血肉的声音在不断折磨着她的理智。
    她此刻能想象得到佳佳被行尸啃食时有多么痛苦，清醒着看它们撕裂自己的身体，啃食自己的内脏却无法挣扎反抗。
    佳佳！对不起！对不起！
    源自佳佳身体里的鲜血正缓慢流向她躲藏的地方，她小心地向后挪动，粗粝的地面早已将她裸露的皮肤磨得鲜血淋漓。
    佳佳，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温热的眼泪落进嘴里、耳朵里，她压抑着哭声，末日发生后积累的压力与伤口的刺痛使她头晕目眩，最后看了眼佳佳零散的尸体与眼睛，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