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两人瞬间隔开距离,他敛起刺,想要语气平常质问她: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但话就堵在嗓子眼儿也问不出口。想来,她的态度是从前晚醉酒时陡然直下的,而在会所包厢里,在一众好友面前,他确实说了这几年对于婚姻的看法。
要是她知道了怎么办?
他忽然难以面对她的冷淡是因为那几句话,该怎么解释?酒后胡言乱语?但她曾经夸过自己酒品好,贪杯喝多也只是闷恹恹的,从不说胡话乱闹。
她这次要生多久的气?半个月一个月?
他忽地头疼。
到最后也只是替她开车门,兜转两个多小时,到达南舟市的淮扬菜馆。就好像事情偏离轨道变得一团糟,他只能从抓得住的淮扬菜这个线头开始解开。
车外的景象从灰扑扑的高低楼房,到应接不暇的恢宏大厦,共两小时三十分钟。
这期间,孟朝茉的手机响起微信消息提示音。
孟赴约:姐,我今天放假了[龇牙]
很幸运很奇特,孟赴约是封如玉带大的,但是却没有染上封如玉对她的厌恶。当年她奶奶赵行莞在世,哪怕儿媳已经去世多年、儿子孟得安一再央求让封如玉进门、又或者孟赴约是她亲孙子,她奶奶也没松口。
只一句话:我这辈子只认小茉儿和林音。
林音是孟朝茉的妈妈,在她四岁时因病去世。林音逝世第二年,孟朝茉却得知她有个满一岁的弟弟。孟得安对婚姻的不忠昭然若揭,她奶奶正逢病弱,孟得安守在床前照顾一天一夜未阖眼,最后得了个滚字。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奶奶撒手人寰。封如玉母子才被领进孟家大门,那些年在外边名不正言不顺、他人的闲言碎语,使得封如玉在道德上的愧疚感早已消磨殆尽,而日积月累的怨恨在见孟朝茉的第一眼,就摆在明面上。
但七岁的孟赴约却牵她的手,甜甜喊:姐姐。
她慌忙抽回手,跑回自己房间。
过不了几分钟,又耐不住作祟的好奇心在封如玉房门口徘徊逡巡。房门半掩,她亲眼见封如玉鲜艳的两根手指去拧孟赴约的嘴,戳他的肩膀,你叫她姐姐干什么!这个家里,我是你妈妈,封尧是你哥哥,孟得安是你爸爸,她孟朝茉只是个外人!
孟朝茉撤回步子,撒腿跑下楼,又气又恨,朝玄关那堆行李踩了好几脚,甚至踢翻了一个行李箱。
泄愤完上楼,撞见哭得抽咽、嘴角发肿的孟赴约,带着哭腔依旧喊她姐姐,她梗着口气翻了个白眼。
不记得多久、多少次孟赴约喊她姐姐,她才不耐烦应出个哦。把孟赴约高兴的。
长大后,更是不顾封如玉的恼火,当着面也要喊她姐姐,孟得安就喜欢家里和和气气的模样,倒是眉开眼笑夸儿子懂事、不负他的教导。
孟朝茉对封如玉的不喜没有迁怒到孟赴约身上,对这个弟弟也算尽到了做姐姐的本分。
她打字回消息:爸去接你了没?
孟赴约:没有[皱眉]。我不要他们接。
孟朝茉:指望我去接你啊,我人还不在南舟呢。
孟赴约:姐夫呢?姐夫能来接我嘛,我好些同学都崇拜他。
孟朝茉:他也不在南舟市。
孟赴约:好吧。
紧接着一个[想你]的表情包。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两个小时。
等到了那家提前预约好的淮扬菜馆,即使被冷落两个多小时,商俞依然不忘替女士开车门,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是冷白皮,运动裤只到膝盖,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腿,黑夜如墨,肤色雪腻到发光。
在平时她见到肯定得艳羡几句,但如今很快便挪开眼,朝里走去。
她点完菜后,商俞特地加了两道菜:鲃肺汤和松鼠鳜鱼。她想说点什么,但见他欣然问:你爱吃的怎么没点?
最后张了张嘴,说:忘了。
一顿菜吃得意兴阑珊,尤其是商俞给她盛鱼汤、夹鱼肉,而后手心撑着下颌角满眼认真望着她时,她觉得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最后借口去卫生间躲上一会儿。
没料到却在廊道拐角处撞见封尧,他笑了笑,哟,妹妹,来这儿喝鱼汤来了啊,味道确实正宗。
他穿着身绸面的黑衬衣,说话时靠墙挡在她面前,稍微一动,便露出耳垂那枚简单的耳钉。
滚开。孟朝茉心情不佳。
封尧:妹夫知道你说话这么粗鲁吗?他肯定心疼你,在家里被后妈折磨冷落,委屈到连口汤都喝不成。
孟朝茉白眼回他,径直走开肩膀撞了下他。
他松开合胸环抱着的手,回头望着清瘦纤小、却怒气冲冲的背影发笑。
随后朝靠窗、正被短裙美人搭讪的商俞走去。
商俞拧眉向对面自来熟坐下的女人,对方说着什么好巧、前年跟我奶奶去商家拜访过,你还记得吗的废话,他的不耐已经浮在脸面上。
最后表面客套也维持不住,直接出口赶人:你坐了我老婆的位置。
孟朝茉最近的冷淡已经令他头疼,如果再被她撞见一个女人坐在自己对面,他想到自己要被冷落更久,便扶额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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