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妄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气氛的不同寻常，欲言又止，憋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去问顾雪明：“师父，为什么没怎么看到灼哥？他去哪了？”
    闻言，顾雪明苦笑：“他……可能生我气了。”
    “为什么？”
    顾雪明缓缓道：“因为我让他失望了吧。”
    他知道陆灼的想法。作为一个丧尸，陆灼力量强大，本性嗜杀。
    在他看来，无论夜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把她转化为丧尸，就可以放心地收为己用，毫无后顾之忧。
    但是，顾雪明却不希望他这样做。
    顾雪明是个人类，就算把所有的人类变成丧尸或尸傀，就可以一劳永逸，但他却不愿做。
    他不愿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他想活在有人类的世界。
    前世强大如他，似乎无所不能，可连自己珍视的人与事物，一样都保护不了。
    那样的人生，就好像是一场诅咒。只能生活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之中，独自称王，坐拥无边孤寂。
    纵然可以随心所欲，又有什么意义？
    ……
    深夜，陆灼满身血气从外面回来。
    他似乎到了某个境界的突破点，体内疯狂的战斗本能叫嚣着，肆虐着，不见血不得痛快。
    只有无尽的鲜血，才能缓解他浸泡在血肉中的黑暗。
    除此以外，陆灼不敢回来，还因为一点原因。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内心深处对顾雪明错误的渴望。
    他想染指的那个人，是那么美好，那么鲜活。
    仿佛是人间雪，是天上月，即使在灰暗的末世，顾雪明也熠熠生辉。
    而自己——黑暗，冰冷，嗜杀，一个已死之人，虽得以站在他身后，却与他有天壤之别。
    顾雪明喜欢的，是鲜活的、柔软的女孩子。
    但陆灼，只是一个阴暗嗜杀的丧尸。
    若非他施舍，自己就连与他并肩同行的资格都没有……
    越是得不到回应，那份也无法见光的情愫越是在心里疯狂滋长。
    想要亲吻他，拥抱他，想要俯身吻过他泛红的眼角，想要让他身上沾满自己的气息……
    清冷而又心善的少年不知道，他一手饲养的尸傀，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贪婪的怪物，蛰伏于黑暗之中，对他虎视眈眈。
    陆灼怆然地闭上眼，强悍凶残的丧尸王，脆弱消沉地靠在墙上。
    隔着一堵墙，他能听到少年微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无时无刻都在牵引他的心神。
    陆灼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冰冷而寂静，似乎在提醒他卑微而丑陋的身份。
    连心跳都没有的怪物——如何配与神明并肩同行……
    忽然，陆灼生出一种荒唐的冲动。
    如果把手插入胸口，捏住自己的心脏，引导它再次跳动，这样，算不算重新拥有心跳？
    他的指甲骤然变长，刺破皮肤，正欲往下。
    忽然，少年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陆灼，你回来了吗？”
    顾雪明站在门口，刚刚他似乎感受到了陆灼的气息。
    虽然陆灼一直在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却不是一时可以消除的。
    前几天陆灼身上的血腥气，全是变异兽的血味。
    可今天，他似乎闻到了陆灼自身的丧尸血的味道。
    顾雪明有些在意，难道他受伤了吗？
    他再次敲门，声音清澈温和：“开门吧，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想看看你。”
    第056章
    室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陆灼打开门。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衬衫，却掩不住身上淡淡的血气。
    一般来说, 丧尸血气味刺鼻, 腥臭难闻，但陆灼的血却没有那样的气息。
    也许是体质特殊的缘故, 他身上从来没有丧尸的腥臭味, 只有淡淡的冷木香气。
    疏离孤寂的雪松气息之中，隐藏着一丝肆意不羁的焚香。
    陆灼的目光很冷，落在顾雪明身上, 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顾雪明迎上他漆黑的眼睛，微微带着一丝担忧：“我来看看你, 你受伤了？”
    陆灼沉默了一刻，唇边扯起一丝疲倦的冷笑：“不用你管。”
    他的目光略微往下, 盯着少年纤细的脖颈。
    那挺括干净的衣领沾染上他的体温, 其下若隐若现一段精致白皙的锁骨。
    只一眼，陆灼好不容易用杀戮平复下来的狂躁, 又被瞬间点燃。
    他的指甲嵌进坚硬的掌心之中。
    为了避免自己疯狂的模样被顾雪明察觉, 他假作冷漠地道：“走开。”
    陆灼正欲关上门，顾雪明一手撑住门框，不让他关门。
    少年素来清冷的桃花眼底，闪烁着一丝坚定的光彩：“不行,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的坚持，令陆灼本就动摇的驱逐之意瞬间瓦解。
    肖想已久的猎物, 对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险一无所知, 甚至主动送上门来, 进入怪物的领地。
    无人发觉处, 怪物的指尖已经激动到微微颤抖。
    夜已深，陆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屋子里一片黑暗，似孤冷的墓地。
    顾雪明用自己的异能亮起一小片淡淡的光辉，微弱地照亮了漆黑的室内。
    陆灼的房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以及地上凌乱堆放的他刚换下来的染血的衣物，其余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