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她凭什么?怎么能够?把明明灌注了半生心血的梦丢掉呢?
他们的手心里攥着十五年相同的岁月,点点滴滴的光阴。他以前不想要的,可是她总要塞给他,不顾他的意愿,从那些一声声的早安,从那些亲昵的从不计较的甜腻话语里。
现在他拼了命地想抓住,拼了命想让这一切重新回到轨道上,而顾意却要毫不挣扎地松开手,让风带走这一切。
“不可能!”薛倦手指攥成拳头,现在离她的指尖有五厘米了,而风趁机流淌其中。
“我不同意。”薛倦斩钉截铁,话说得太重,甚至感觉磕到自己的牙齿,咬破了舌头。血腥味弥漫其中,疼痛感瞬间刺激着他的天灵盖。
他从没有这样清醒过,但真希望这一刻是他那八百个日夜里的幻梦,一睁眼就会醒。
舌根的疼痛不停地提醒他,这是真实。
顾意看着他激动到颤抖的眼睛,抿唇不语片刻。但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正如从前无数次他所做的那样的残忍。
“这些日子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所以,我不是在和你闹脾气,也不是发泄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认命了。”认命把那件事归咎为一个意外,她只是命运选中的一个不幸之人,认命把他从一个和别人不同的人,转变成一个换成别人也一样的人。
正如她今晚穿的那条裙子的名字,未晚。
将晚未晚的时候,就是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候。还未晚,就值得再努力一下。
薛倦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正因为知道,他才无法接受。他更宁愿这是她在闹脾气,她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她在折磨他,那才好。
因为等她闹完脾气,发泄完了,折磨完了,他们还会有明天共枕而醒的时候。可是越认真的时候,越表明没有挽回的余地。
今天公司忙,为了抽空早点过来,薛倦甚至没顾得上午饭,此刻胃中空空,叫嚣着它的不满。泛着酸意的阵痛从胃里往上涌,腹部也跟着一阵阵紧绷的绞痛。
他强撑着,近乎威胁:“你不能这么做,顾家……”还需要她,也需要他。
顾意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人,不是吗?”她看着薛倦,眼睛还是那么明润。
她明明也信任他的啊,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薛倦声音跟着这痛感颤抖,如同强弩之末的强调,还透着些可怜:“反正不行,我不要。小意你只是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回去睡一觉,好吗?明天我们再聊这件事。”
顾意看着他这样,将话咽了回去,重新转过头看向窗外。棠江上波光粼粼,映照着万家灯火,没有月亮。
第40章 .chapter 40她一点也不信他……
陈姨年纪大了,睡得早,晚上七八点就收到薛先生的消息,让她做一锅鸡汤温着,等他们回来喝。
回到别墅,鸡汤还在锅里热着。薛倦自觉地拿碗盛,问顾意要不要喝。顾意今晚心情不错,她回国之后,这是心情最好的一个晚上。
客厅里那个仿古的挂钟滴滴答答,墙上挂的画却是真迹,顾意扫视一圈,心有些飘。她摇头,拒绝薛倦。
“不用了,你喝吧。”她觉得自己此刻很精神,不想睡觉,甚至想起来走一走。
薛倦把青花小碗放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的案台上,游说:“晚上累了这么久,不会觉得饿吗?喝一碗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让顾意留在客厅里,总觉得离开他的视线以后,顾意就会从此消失。像电影里那样。
顾意沉思几秒,还是妥协。
薛倦端来两碗鸡汤,各自坐着,深夜只有钟声在响。像灰姑娘的舞会散场之后的平静。
鸡汤甜丝丝的,顾意吃到红枣和枸杞,从上次她说喜欢之后,陈姨经常做。她舀起一颗红枣,咬破它,红枣已经炖得很烂,入口即化,她简单地剥离出枣核,吐在手边的骨碟上。
她一心二用,已经在计划以后。离开薛倦以后。
事实上,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计划。前面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件事。事到如今,终于能把话说开。
如果换成别人,她大概会接受名存实亡的婚姻,婚姻做遮羞布,各自玩各自的。但这个人是薛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他的为人,至少在非感情方面来说,还算信得过。
所以她选择直说。
因为她一心二用,所以没办法三用发现对面的薛倦从始至终没有喝过一口鸡汤,他在安静地坐着,看着顾意。
直到内心的不安渐渐褪去,自欺欺人曾经是他所不耻的一个成语。事到如今,却成为一剂良药。
他可以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当说服自己相信,就能真的相信。
薛倦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去,他才终于抬手拿起勺子尝了第一口汤。喝药的时候势必要发出一点声音,好像那才是对一碗汤的尊重。
顾意很快喝完,脚步轻盈上楼,“我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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