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伸手去抓,触到的自然唯有凝着寒气的窗户。
此情此景使她不禁联想到川端康成那部著名的《雪国》,又忽生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之浩叹。当年,廖康成与我在雪中初遇继而生出情愫,大概就是因为一段雪国情缘吧。高菲轻叹一声,现在想来那归根结底还是一段孽缘。
廖康成虽然优柔多情,却太过自以为是。在突遇瓦斯爆炸时,他曾经奋不顾身地搭救过我,我感念他因此伤及右眼,也真心实意地去廖明成店中帮忙打杂。然而,不知康成听信了什么流言蜚语,竟然认为我早在读高中时便已失身于人,不配进他们廖家的门,还言之凿凿地指责我移情别恋,对他不忠。
列车拐弯进入幽暗的隧道,高菲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赶忙伸手抓住过道旁的扶手,略定了定神。最令她黯然神伤的是,《雪国》中的岛村认为艺妓驹子给人的印象是洁净得出奇,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
然而,时任男友廖康成竟将她看得那么不洁,那么不堪,那么为他所不齿,甚至动了强占的念头,似乎想以此证实她到底有多么卑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此刻,她身后的推拉门豁然敞开,阚侃走出来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她。
“加菲猫,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不等她开口回答,阚侃惊喜地望向窗外,“真下雪了。”
高菲心头一颤。这句话正是她与廖康成初遇时的喃喃自语,只不过她所说“真的”是在呼应《雪国》,而阚侃指的是天气预报真准。
阚侃继续道:“你去个洗手间老半天,害得我呀……”
“嗯?”高菲微微侧目,“害得你相思病发?”
阚侃仰面而笑,“害得我以为你突然反悔,丢下我落荒而逃了。”
“Kelvin老师,请问你对自己□□出来的学生就这么没信心吗?又或者,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啊?”
“小妮子又讨打了。”
阚侃分别捉住她的两只手,左冲右撞地对打了数下,力道自然是极轻柔的,仿佛是两只棉花团儿在打架,逗得高菲粲然一笑,负责搞怪的阚侃也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阚侃认真地问她:“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回家过年,你到底怎么跟爸妈说的?”
高菲微抿娇唇,翘着鼻尖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摇头晃脑,拿腔拿调道:“我就说……我特别想念妈妈最最拿手的酸菜鱼,还说……”
“还说什么了?”阚侃的眸光灼灼。
“还说让她多做点,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满盆!”
阚侃将双臂夹紧了些,牢牢箍住她花枝乱颤的楚楚纤腰。
“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油嘴滑舌的,你晓得我到底想问什么。”
高菲又笑又憋,娇喘着讨饶道:“哎呀,我错了,人家偶尔皮一下都不行啊?”
阚侃不依不舍地松开她,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我看你是再不管教就皮得没边儿了。”他向列车过道两侧望望,佯作按捺怒火状,“大庭广众之下,我就不动用私刑了,速速如实招来。”
高菲轻咳了两下,转向窗外连绵不绝的朦胧远山,语调渐渐复归平静。
“你真想知道?”
阚侃笃定地点点头,“当然,至少我要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就真成傻女婿了。你说是不是?”
高菲转眸含笑瞧着他,“昨天晚上,我对他们唠叨了很多你的好,不过最关键的话,其实只有一句。”
阚侃向前微微倾身,“是什么呢?”
“请你们不要为难我爱的人。”
在列车隔间中,高菲和阚侃各自窝在上铺,她手捧一本《查令十字街84号》品读得津津有味,他则塞着耳机静心欣赏德沃夏克的大提琴协奏曲,两人默契怡然,又自得其乐。
阚侃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高菲,见她埋首读书,浓睫微垂,马尾辫披散开来,在耳廓处蜿蜒出美丽的弧度。她发现他的视线偏移向自己,扭脸对他嫣然一笑,绽出两朵不大不小的酒窝,之后又继续沉浸于文字中。
阚侃勾了勾唇角,忽而泛起一缕酸涩的惆怅。过了片刻,高菲感觉手机微振,释卷低头查看,原来是对面的上铺发来微信。
好想在初次邂逅时,就这样与你相识。
高菲不由得暗笑:K老师在我们的怀旧之旅中,大概是听到了优美抒情的乐曲,也顺便对我抒情遣怀吧。
她想了想,自然而然地答道:尽随缘,在梦中,也很好。
阚侃仰面靠于枕上,半晌寂然无语,也没有回复她。毫无疑问的,她不会揣摩出他的隐秘心愿是何含义,他也必定不肯开口解释。良久,他才回复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梦里不知身是客,相逢不愿在梦中。
高菲不明所以,凝眉望向对面和她打哑谜的上铺,试图从他的神色或眼神中解读出谜底。阚侃却面无表情地继续闭目听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并未与她对视。
车窗外的夜色深了,已分辨不出山峦起伏形如玉簪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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