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天际又是一道电闪雷鸣,男人略显疲惫的神色被白光照得清晰可见。
王氏听得心脏突突突直跳,差点就要软了腿脚去,她最怕的就是陈梁跟她提这件事,“郎君休要听那僧人胡言乱语,咱们音哥儿福气大着呢,这十七年来从未染上什么要命疾病,如今只剩下半年不到,怎生就活不到成年了?”
雨声哗啦啦的窜入人耳底,陈梁眸色幽深,看得妇人泪水汩汩而下,王氏拽着他衣襟哭哭啼啼,“郎君不要,音哥儿一定会平平安安活到加冠,会光耀陈氏一族,会给整个宗族带来无上荣耀,我的音哥儿是顶顶贵的命格。”
陈梁看妇人快要跪倒下去,不忍心地伸手将她扶起来,“我今日跟夫人说这些并非要杀音哥儿,他是我的骨肉,我作为生父如何下得去手?”
王氏哭声渐渐止住了,闻言猛然抬起红彤彤的眼睛问他,“那、那郎君是何意?”
陈梁把人扶好,而后解释道:“我今日在西市遇到一人,也许此人可解这困局。”
狂风卷起一片雨水刮到人身上,妇人倏然睁大眸子,“……郎君此话当真?”
陈梁带着人后退半步躲开刮来的碎雨,理了理衣角才说,“兴许罢。”
王氏还想再问什么,对方却已经走远了,显然并不打算多说,她擦了擦尚且湿润的眼角,走两步又猛地转身折了回去。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提着油纸伞的随从正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就看到王氏快步朝他走了过来,直直挡在他面前。
“我问你,大人回来之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王氏一脸严肃,急迫的眼神盯得人头皮发麻,随从只好低着头说,“去、去过遮汩堂。”
“遮汩堂?”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随从解释道:“就是售卖油纸伞的店铺。”
“原来是那里,大人怎会过去?”王氏疑惑道。
随从便一五一十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说到陈梁跟吴文松进店之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对方一直皱着秀眉,过了片刻见再问不出多余的事情才把人放走。
第19章 主公,雨中有客来
“呲啦呲啦————!!”
“哐啷哐啷!!!”
“——轰轰轰轰轰!!!”
某个位于东北角的院子内忽然滚出一道道翠竹的尖锐嘶鸣……
门口两名听了十几年的家仆此刻却早已雷打不动地打起盹来,如果这会儿没有恼人的雷声,指不定还能听见两人洗微地呼噜声。
屋内又是咣当一声,镂空的门板似乎都要被震脱落了,终于有一人被这泼天的噪声惊醒了。
圆脸蛋的家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瞪瞪间瞥见回廊尽头燃起了一束柔光,待他仔细揉了揉眼皮,立马吓得整个人都挺直了腰背。
“平子平子,快醒醒,夫人来了!”他急忙忙扭头叫醒旁边还沉溺于美梦中的同伴,对方却依旧毫无反应,他急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谁成想这一脚可把对方吓得不轻,那名叫平子的家奴还以为府中遭贼人抢劫了,当即狠狠一拳头挥了过来。
“嗷呜~~~~!”
一道惊天惨叫使得屋内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你们俩大晚上的成何体统!”王氏皱着眉训斥两句,转身便要去敲门,谁知那胖脸蛋家奴一马当先挡在门前,笑嘻嘻讨好道,“夫人,二公子已经歇下了。”
“胡说!你当我眼瞎呢!”她指着门缝映出来的些微光亮,“蜡烛还没吹,他睡得什么觉?”
说罢微微移动步伐又要拍门,家奴忙跟着她动,急切挡在她面前说,“夫人,二公子是真的睡下了,您也知道公子他怕黑,夜里忘了关灯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会儿您进去肯定是要吵醒他的。”
“你给我让开!”王氏压根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猛用力拽过人,刚一抬手,屋内就飘出一道迷蒙懒散又浮夸的声音:“谁啊……”
“还能是谁!你老娘我!”王氏把门拍得哐哐哐响,“臭小子你再给我装睡不开门,小心我回去告诉你爹你最近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偷偷瞒着他把后院里那排金镶玉给砍了!”
“我告诉你,你再砍可就真没了!”
“我数到三,给我开门!”
“一……”
屋内的陈音音正比划着锯齿圈腿坐在地上,头上还顶着一层白花花的竹屑,他后面横七竖八散落了一地新鲜竹条,还有几节已经看不出原型的木头碎片,听见这话后吓得立马脱下外袍急匆匆将东西一股脑包好。
此时此刻外面的声音已经数到二了,他手忙脚乱系好带子,又一脚将包袱踹到床底下,随后胡乱抓了抓头发,将衣服长带半解,晃晃悠悠做刚睡醒状走过去开门。
“三!”
“吱呀……”
门应声而开,迷迷糊糊的少年半撑着眼皮打哈欠看向妇人,这时候苍穹刚好浮现一道闪电,那银白的光擦着雨水与廊檐映入少年茶黑色的眼眸,他小声怨怪道:“阿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我还困着呢,先睡了哈……”
“你敢关一个我试试!”王氏把门一拉,使得没骨头似的少年差点被门板反撞到仰摔在地上,陈音音险险稳住身形,见妇人大步往里走,忙不迭跑过去挡在她前面,双手交握笑眯眯说,“阿娘你这是在找什么?我这屋子里乌漆嘛黑的,难道还能大晚上藏个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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