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自己需要冷静,林悠的到来刚好给了他一个缓冲,所以他虽问得严厉,却也没立刻将林悠赶走。
林悠俯身行礼:“儿臣恳请父皇原谅立阳姐姐。落水错不在立阳姐姐,被救也并非立阳姐姐本愿,人不该以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跪在地上的林思抬起头来看向林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还不用你替我求情!”
她的话虽在反驳林悠,可话里却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委屈。
林悠心念微动,她无法否认她的重生对林思今日所遇到的事情没有任何影响,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对这因她而起的被改变的命运无动于衷。
她与林思的姐妹情谊早在林思设计更换了她的马车时便已走到了尽头,可同为林家后人,同为皇室公主,她又没有办法做到全然置之度外。
她没法原谅林思,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又不得不为林思开口。
“立阳姐姐,”林悠看向林思,“人生于世,当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今日来,不是为立阳姐姐求情,而是为每一个可能被牺牲在阴谋里大乾的女孩求情。倘若今日顺了胡狄人的意,那日后,周围藩国人人都效仿此计,那难道大乾的姑娘便只能做待宰的鱼肉吗?”
“父皇,”她转而又看向乾嘉帝,“淳于鹰之心已明明如昭,他与燕远决斗不成,便行此阴暗之计,这分明就是逼大乾就范。今日是立阳姐姐被他算计,焉知日后他又会不会算计到别人身上?是以儿臣再请父皇三思!”
林思彻底愣住了,她看着林悠,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她脸上的泪痕犹在,却已忘记了哭泣,她呆呆地跪在地上,脑海中闪过的是十余年宫中的生活。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后来她觉得是林悠抢走了属于她的关注,再后来是她屡屡设计想令林悠出丑却最终被污蔑成通敌的凶手,再再后来,便是现在,她不过是陪同来北山行宫,她甚至都放弃了再与林悠争斗,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风光地嫁给母妃安排的权贵,从此离开这个根本就没人喜欢她的皇宫,去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逍遥自在。
凭着她立阳公主的身份,嫁到哪个府上不是被众星捧月地侍奉着,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自己被人算计了!
多可笑啊,算计来算计去,竟是让自己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而她甚至都不知道算计了她的究竟是谁!
是林悠吗?又或者是隐藏得更深的人,是栽赃她泄露布防图的人。
她连凶手都不知道,便要这般委屈地嫁给一个胡狄人吗?
林悠说大乾的姑娘不该做待宰的鱼肉,她竟然头一次觉得林悠说的话还挺对,她凭什么要做待宰的鱼肉呢?
“乐阳,你可知此事已非能悬崖勒马便能解决。亲眼目睹者甚众,更有胡狄使臣在内,你姐姐她是自己着了人的道,就算朕不同意和亲,那天下悠悠众口呢?你可曾想过,他们会怎么评价你的姐姐?”
乾嘉帝林慎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思,他的话冷硬决然,可却终究在尾音之中暗含了一个父亲的痛心与无奈。
他是帝王,可他到底也是林思的父亲,天底下有哪个父亲愿意看着女儿嫁给一个不知包藏什么祸心的外族人呢?哪怕这个女儿犯了错,可她终究也是林家的血脉。
“父皇不过是怕我影响了皇室的威严罢了,不是吗?”
林思抬手,以袖子随意地擦掉了眼泪,她终于不哭了,像是那日养心殿一般,直直看尽乾嘉帝的眼睛。
林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是他高居帝位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好像那一刻,他的女儿竟是将他看透了,看透了他不只要做一个父亲,更看透了他是个需要掌控一切的帝王。
“我若嫁给淳于鹰,是不是父皇就不会打死我,能留我苟活于世了?”
林悠猛然看向林思,她想过林思会哭会闹,甚至求着罗贵妃宁死不愿出嫁,可她却根本没想到,林思竟然要嫁给淳于鹰。
那可是和亲,是远赴异邦的和亲,是随时可能因为两国交战而丢掉性命的和亲。
“立阳,你冷静些。”林悠惊呼出声。
林思却是以更高的声音朗声打断她的话:“我很冷静!我比从前都冷静。还要感谢乐阳妹妹呢,若非乐阳妹妹那一席话,我还未曾想到,我这被陷害了的人,竟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她忽然像是那天在养心殿中时一般,大笑起来:“儿臣这就从了父皇的愿,不过是当个和亲公主罢了。”
她笑着笑着,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父皇何必如此忧心,那淳于鹰若知道了能和亲,我大乾岂非又能在互市上多加两条有利的条款。以一个立阳换两个条款,我大乾简直赚翻了。”
“林思……”林悠喃喃自语,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林思。
她好像在这盏茶的功夫之中就变了一个人一般,像是原本柔软的人突然竖起了浑身的利刺。
林悠忽然觉得面前的林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像是贤妃娘娘给她的那一把,小巧精致,却在一刹便可取人性命。
林思俯身行大礼,朝着乾嘉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她再起身时,脸上的笑容寒凉坚决。
“请父皇恩准,立阳愿往胡狄和亲!”
第53章 防患未然 我去向圣上请旨,我做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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