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不停。
程云和四要都擅轻功,常在高台飞檐走壁。三琯知道他们兄弟的本事——当日选择种这由帐顶铺落地的紫藤,便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来。
三琯蹑手蹑脚下床,掀开营帐一角,果不其然看见了刚刚从帐顶滑落下地的程四要。
姐弟两人隔空相望,不免热泪盈眶。
营帐门口有兵士守卫,四要不得近身,只能远远地将一块布帛丢进她的窗户,而后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三琯缓缓拆开那布帛。
熟悉的布料、熟悉的针脚,那布帛来自师父的一片袖角,上面红字淋漓,写着师父的字迹。
“…李承衍其人,恣凶跋扈,残贤害善,杀东方庄主夺穿云弩,以太上皇为幌,令巴贯于重华宫绞杀程云。”
三琯闭上了眼睛,绢帛如秋风中的落叶,轻飘飘落地。
“程云重伤困于宫城。李承衍豺狼野心,天下枭雄,必惹仇怨…”
师父对李承衍恨之入骨。
师父要我…杀了李承衍。
快活林中本可平安喜乐的郑三琯,如今却要在这黄河畔做个刽子手。
————————————————————————
荀远听了郑三琯的话,清晨天亮换防时,守在了军营外围。
按照郑三琯的说法,四要人小鬼大,轻功过人,摸至大营外围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但越往里走,布防越多,想要穿越无数双眼睛,也就越来越难。
偏偏三琯的营帐,正巧在大营最里面,恨不得三步有一哨,五步设一岗。
四要瘦了许多,脸庞黝黑,小心翼翼地躲在马槽后面,身上俱是泥。
他正寻摸着机会,再往三琯的小帐中去——可即便去了,他的轻功和体力也绝不足以支撑自己带郑三琯离开。
荀远按三琯的吩咐,在马槽附近踱步,装作加草料的样子,搜寻着四要的身影。
四周无人,连一只可疑的飞蛾都无。
荀远犹豫自己是否要放弃,也有些怀疑这个“轻功绝佳”的弟弟是不是三琯绝望之中杜撰出来给自己期盼。
可他到底还是…
五更声响,荀远借着更鼓声对着墨染的天空高唱:“红 掌花海,白花鹤兰,莲中之王,猴尾柱栏。”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歌词听着像是一些诡异的花的名字。
荀远连唱两遍,声音越来越响,连旁的营帐中都有人被烦扰,时而传来让他“安静”的怒吼。
可还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荀远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转身想走,帐边却缓缓出现了一个阴影。
程四要从帐顶缓缓滑下来,审慎地看着荀远,脸上满是泥土:“方才的歌词,是谁教你的?”
红掌花鹤望兰,猴尾柱王莲花,这都是快活林中的草木名字。
全天下只有四个人知道。
师父、程云,困在京师。剩下便是他程四要,和…郑三琯。
荀远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四要的肩膀:“你姐姐郑三琯,让我来帮帮你。”
翌日午间放饭,荀远身边多了个小跟班。
程四要套着不合身的对襟锁子甲,光明正大、小心翼翼地跟在荀远身边。
也有其他人嘲笑询问:“…荀百户从哪儿蹦出来个儿子?”
荀远伸脚一踢,毫不客气:“这是我弟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娘让我把弟弟带上,被穿云弩干死,好歹比在家里饿死强点。”
也是,动乱十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军营里多养一张嘴,不过是添一勺米饭。
荀远带四要去练马,兵士们远远围观。
四要仿佛喝了壶假酒,明明独身一人骑马六日,从京师骑到黄河畔;此时却像是从来未曾骑过马,一次次从马背上被甩下来。
半大点的胖小子,连马都不会骑,没有丝毫威胁。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考官们也纷纷摇头,大手一挥:“不过这么个孩子,就养着吧。”
四要至此,终于光明正大留在了荀远的身边。
51. 心如鬼蜮 心如鬼蜮,百鬼夜行
十月初五, 四皇子御驾亲征,携大军布防冀南。
李承衍一改之前避让的策略,亦驱兵集结冀鲁豫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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