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被时雨恐怖的气场吓得呼出口气,如获大赦般离开病房。
“张依,”时雨又看向一旁的张依,“你回公司,把我的电脑拿到医院来,这段时间,我都在医院办公。”
张依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问“这段时间”是多长?可看见时雨的脸色,又不敢问出口,点头离开了。
房门关上,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时雨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叶清翎,冷冽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显露出一丝疲惫……和憔悴。
她伸手,触到叶清翎的脸颊,沿着细腻的皮肤往下,停在下巴处。
以前,时雨每次轻轻抚摸叶清翎的下颚,她都会乖乖扬起脑袋,像小猫似的呼噜呼噜,眯起眼睛乖乖地笑。
可是这次,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翎……”时雨的声音很低。
她缓缓弯腰趴在病床上,脸颊埋在臂弯中,肩膀微弱地抖动,又有泪水无声地浸了出来,打湿床单。
……
时雨趴在病床边睡了会儿,再醒来时,张依正好把电脑和资料给送过来。
张依本来劝她去沙发那边办公,她却拒绝了,就坐在床边,把电脑放在病床桌上工作。
时雨昨天意外车祸,张依处理得很好,公司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公司里运转一切正常。就算时雨一段时间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时雨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点开一份文件,浏览过后,刚要敲下第一个字时,手指停在键盘上,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大脑里忽的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要……活着。
只有叶清翎,能给她活着的感觉,可是现在叶清翎为了救她,正毫无生机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时雨麻木地张开双手,捂住脸。
差点又有泪水滴落。
喉咙又一次痉挛,呼吸都变得困难,大脑缺氧,思绪一片混乱。
时雨紧紧捂着脸,眼睛无神地张大,没有焦距地盯着指缝外。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叶清翎出现之前,她已经没了“活着”的实感。
她早已死在了二十一岁那年夏天,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的那一天。不,或许还要更早一些,十六岁时,亲眼看见父亲害死母亲的那一刻……
总之,她早已死了。
活着,不过是为了让外婆安心地度过晚年。
叶清翎的出现,对她而言是惊喜,但也仅此而已。不过是无趣的生活中,可有可无的消遣品罢了。
所以,她为什么会因为叶清翎的伤,这么心痛,甚至彻夜未眠?
时雨透过指缝,看着沉睡的叶清翎,眼眸低垂,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沉默地低头许久,在对自己癫狂的催眠之下,一点点冷静下来。
对,之前是她太感性了。
叶清翎不过是她生活的调节剂而已,有没有都没差。
只有金丝雀、宠物犬离不开主人的,哪儿有主人离不开自己的宠物?
时雨再抬眸时,表情已经恢复一片淡漠,她将目光转移到笔记本屏幕上,很快沉浸在工作中。
再等一个月。
她默默地想,如果叶清翎一个月内没有醒来。
那就……
算了吧。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不过当天晚上,叶清翎竟然就醒了过来。
……
……
……
六年前,初夏。
川城,某座不知名的偏僻深山里。
“汪,汪!汪汪!”一阵狗吠惊扰了山间的宁静,随即是一声焦躁嘶哑的女声:“儿啊——!你回屋去看看!死丫头她好像偷东西溜走了!”
“啥?明天白水村的人就要来接她走了,她能溜哪儿去?妈,你别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死丫头性子野,就喜欢出去玩,今晚肯定回来。”破烂的院子外,男人不在意的拍拍手。
“儿啊——!这回不一样!”院子里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眼神凶恶,拉着男人的手臂就往屋里跑。
一进门,男人也怔住了。
本就乱糟糟的破败房屋里,一片狼藉,尤其是藏钱的地方,木床、床下装衣服的柜子、旁边的木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刚才我看都翻过了,钱都没了,没了啊!”老太婆叫声凄厉,“那死丫头拿着钱跑了。”
“跑,她能跑哪儿去?”男人逐渐从呆愕中恢复过来,眼神变得狠戾,狠狠捏起拳头往墙壁上一砸,“操!老子这就去山里把那个死丫头抓回来,明天就要结婚了,她给老子跑?老子抓到人,腿都给她打断!”
这边,破烂的小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另一边深山中,一个矫健的身影灵活地跃过层层树藤,在树林茂密的山野中飞奔。
十六岁的叶清翎穿着一身灰色运动卫衣,一路上被枝桠刮得脏兮兮的,脚下已经裂开的板鞋也好不到哪儿去,及肩的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脸上也沾了不少泥渍。
偏偏她那双眼睛,却清亮澄澈得厉害,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
这时的叶清翎,明明浑身上下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儿一般脏,泥渍盖住了本身的冷白皮肤,却不仅一点也不显狼狈,反而肆意自信,潇洒得如同在山林中自由生活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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