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女的绸带,一端还地上,另一端却已搭在了云雾中,显得有些悲怆与无奈。
我取笑翩翩:“这就是你们叶家赞助的寺庙?也太冷落了吧?与你们的财力不匹配呢!”
“看你这张嘴!”翩翩恨得又要拧我的面颊,“到了佛门胜地也不肯略微厚道些——”又四处打量一番,点头叹息道,“果然还是如此破败,其实叔父他们捐钱出力的费了不少劲呢,但也只能够这样了,据说这个寺院的问题还真是不少——又是被乡政府征用了即成院,又是被附近农民霸占耕地,更不要说法音院和戒光寺的廊柱横梁被拆搬得面目全非……”
“怪不得这里的菩萨拼命保佑你们家呢,原来有这般的再造之恩——”我掩嘴笑起来。
“晏湘裙,你就继续口舌轻薄吧,不怕天雷打!”翩翩扑上来追打我。
我笑着跑开远远道,“是谁刚才说佛门静地喧哗不得?你这样大声叫嚣不怕惊扰了众神诸天?”
寺庙的树木花草并没有经过特别精心的修剪,那样的憨态肆意,竟别有一番韵致。行到极静处,便见浓密的树影中不时撒落着一些红色的小果子,有山鸟争相啄食。
翩翩带路,推开了两扇布满铜钉的厚重木门,我看这院落比别个不同,并没有题字楹联之类,于是问翩翩,“这又是哪里?我们不要瞎闯乱撞,如果是和尚们的住处倒又不好了。”
翩翩笑着刮我的鼻子,“晏湘裙平时一本正经,其实一脑袋色情思想呢——你干吗什么都不联想,单往和尚宿舍去打主意?”
我气得直敲她的额角,“叶翩翩真是受不了你,一找到机会就毁谤我——这是常识啊,地处隐辟,又无标识,不是内院更是哪里?”
翩翩急忙用手抵挡,还不忘得意地回望我,“这还就偏不是内院,倒是别有洞天,你只管和我斗嘴作什么?还不快进来看看。”
这样说着,早已跨进了大门,院子里正对大门的是一棵巨大的古槐,被砌在一个类似须弥座的小石坛里,但此时已是叶落枝秃、石残坛缺。就算勉强下剩点苍劲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诉说岁月的沧桑。
再向深处走便都是郁郁茂茂的竹林,只因长得太久太密,连石子路都遮蔽了,光影一地细碎地铺下去,让人几疑身在梦中,我不由紧握了翩翩的手。
一径高大的泥瓦房就隐在这竹林中,然这瓦房高大是高大,却非常破旧,兼之无款无形,端的便如孔乙己那般久举不仕的落魄文人。瓦房向阳的一面屋檐早已长满了密密的蒿草,不沾人气的样子,只有倚墙的几株木槿还勉强打点起精神来呼应这满山的夏色,但是浅粉淡紫乳白的花掩在这密不见天的竹林,只是越发地寒酸寥落。
木槿花旁斜插着一块不知何年何月从何处移来的石碑,上面的字大都已经模糊不清,努力看才能辨认出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倒惹得我笑起来,“翩翩你看,和尚庙里竟有这等艳词呢!”
但是翩翩不知去了哪里,我的声音空落落地回应这凄清的景色,却恍然有说不出的美好与熟悉,仿佛在哪里,有个什么人,听我诉说所有的事情,相干不相干,也许不过是幻觉,或者在梦里,更可能超越我现世的生命,但我的确曾经身历或者相遇过——
那是什么呢?我努力集中思绪想抓住这倏忽一瞬,但那狡黠细微的念头却如海市蜃楼或者天际云霞,定睛看去,其实什么也没有。
其实我也不十分理解这句诗的寓意,却无端生出如许情愫——怕是这景色太过唯美凄楚,却不失和谐动人,所以让人既不忍心打扰触碰,又情不自禁想要沉溺。
我摇摇头,怪道圣人说:“五色令人盲,五音令人聋”,家尊师长一律将课业以外的东西斥为“闲书”,并轻易不准我辈接触这些声色犬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旦心飞了出去,等闲如何收得回来?
正细细寻思,翩翩细嫩的声音却从瓦屋里传了出来,“湘裙我找你半晌,以为你失踪了呢,却原来在这里发愣!”并向我招手道,“别光傻站着啊,快点进来!”
因为屋外的光线太强烈,初到屋内眼睛半晌适应不过来,只管不停揉眼睛,嘴里尚自问道:“这里有什么呢?巴巴地跑进来,怪阴森的。”
翩翩对我做“嘘”的手势,我也只得将满肚子的狐疑压将下来,待到目可辨物的时候方才大吃一惊——原来这里真是别有乾坤:四周的侧墙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为斜墙,用敲铜件装饰,下半部为汉白玉雕刻,各个罗汉金刚菩萨都表情生动且栩栩如生,最难得是保存完好,正中相依相对红漆石柱,上书一幅楹联十分别致,只道是:要过去么,过去便能通碧落;休下来了,下来难免入红尘。
翩翩得意道:“我没有唬你吧湘裙,这可是古迹,据说是哪一代主持想出的办法,预防劫难来时抄损毁佚,才把外表做得粗蠢朴陋,不为外人知晓——我小的时候叔父常带我来这里,教我按年龄数,数到哪个,哪个就是当年的庇佑菩萨——这是藏传佛教的观点:他们认为菩萨也像岗楼里的值勤哨兵,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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