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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嫡子有为第1部分阅读

    红楼之嫡子有为

    第一章

    自己竟然没有死君琏冷笑了一下,难不成那昏君竟然手下留情了

    撑着手坐了起来,上身的凉意让君琏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着身子的。再看看旁边,只见宝蓝色的绫锻大迎枕上,长长的墨发披散开来,露出一个女子的半张脸。

    身下这床不是自己睡了十几年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就连床前的那扇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也变成了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君琏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君琏捡起地上的靓蓝色绫缎袍子披在身上,绕过屏风往外间走去。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檀木圆桌,桌子上摆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炉子里面冒着丝丝的细烟。作为康平王府的嫡子,为了防止被人算计,在一些药物方面,自然也有过研究,自然闻出这炉子里的香,乃是催情之香。君琏冷笑着,端起桌上的茶壶,将壶中水倒入这香炉中。

    房间的左侧靠窗户处,有一个半人高的铜镜。铜镜中映照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面如冠玉,身姿欣长而文弱,全无男儿英朗之态。

    君琏转过头来,紧紧闭上眼睛。看似平静,实则心内一阵翻江倒海。鬼神之说,虽也半信半疑,但是此等借尸还魂之事,向来都是一笑而过,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难怪之前才饮下鸠毒,现在却完好无损的待在这靡靡之香的房内。

    只是不知道这是何地,这身体又是何种身份

    荣国府,大房之嫡长子贾琏。

    君琏的记忆中突然便冒出了这么一条讯息。

    难道是这原来的身子留下的记忆

    屏风内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二爷,怎么这么早便起了,也不叫醒奴家。”

    君琏定了定心神,绕过屏风,便见到女子半裸着身子,拥着宝蓝色的绣花锦被坐了起来,因是经了,倒是别有一番风流姿态。只不过,君琏平生最是不喜这般魅惑人心的妖媚女子,心内便无好感,再加上这身体留下的信息,此女子乃是这原主人的贴身大丫鬟,日后也是通房,便更加厌恶起来。

    女子见君琏直直的看着自己,更是媚眼如丝,娇柔道:“二爷,不知道奴家昨日伺候的可好”

    媚颜女子

    君琏冷声道:“起来,出去。”

    女子娇笑道:“往日里爷可是舍不得奴家的,怎么今日这般莫不是爷要娶二奶奶了,便成了那守身如玉之人”

    君琏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出去”

    女子正要说话,便听到外面小厮喊道:“二爷,快起了吧,大老爷那边传话说今儿个要去老太太那边,让您拾掇一下。”

    外间喊话的正是这贾琏的贴身小厮六儿,贾琏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此人跑腿,算是一个比较忠心之人。只不过……君琏心内暗讽,这般不劝说主子,反倒助其厮混的奴才,其为人,自是不用猜想。

    “知道了,让人进来伺候。”

    六儿回道:“是,二爷。”

    不多时,便见两个绿衣小丫鬟红着脸进来,将铜盆放到房中的六角黑漆雕花盆架上,先是拿出一套白色茧绸中衣服侍着君琏穿上,再套上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系上蜜色如意玉带,脚上套上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待穿好衣物后,另外一个小丫鬟又忙上来,服侍着君琏坐至窗前的梳台处,手法极其熟练的挽起了头发,用一个羊脂玉簪子固定住。

    君琏收拾妥当,虽觉得这身体的一应用品皆比不得自己之前那般的品格,但好在还算舒适,只不过这颜色未免艳了。

    那边六儿又过来催道:“二爷,大老爷在前面催的急了,似是发火了。”

    君琏还未说话,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厮还在作甚,难不成要老太太那边等着”言语中带着怒气。

    君琏听出这是这原主人之父,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只不过……按照这记忆中,这大老爷倒还比不得那二老爷威风。偏生还是个玩物丧志之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是君琏之前乃是王府世子,如今也只得认低服小道,依着前任记忆回道:“老爷,儿子一时起晚了,才耽搁至此,给老爷赔礼了。”

    贾赦面上微微惊讶,这小子日前从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倒是和那二房的更为亲热,如今竟然肯认低服小,倒是奇了。“哼,既是如此,便赶紧收拾妥当了,今日老太太见你,定是要交代那捐官的事情,你莫要惹她老人家不快,届时连个官身也没有了。”

    捐官君琏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买官的一天。

    贾赦道:“赶紧收拾了,我先去外间。”随后又透过屏风,瞧见那内间的妖娆侍女,心道,这厮倒是会享受这之乐。

    待父子二人收拾妥当,一齐出了门。君琏见着院中厢房游廊皆小巧别致,全无公侯之家嫡长子之气派,倒细细想着这府上的情景来。

    这府上系荣国公贾府,上有一老太君史氏,再有自己这房加之老二家的一房,另有一小姑姑,随着夫家去了姑苏。其他的一应亲戚自是不必多说。

    不过,在这记忆中,却并无留国,更无康平王府一说,那这世间到底是何处

    父子二人并一众随从出了三层仪门,便有两辆青漆平头车停在外面。君琏独自上了后面一辆,方进入车中坐罢,车子便动了起来。君琏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靠在车壁上。看来自己这是来到了外世,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留国了。日后所有的仇恨都无法再施展,而要顶着这贾琏的身份活下去,只觉得悲哀。

    车子慢慢驶了一小会,君琏忍不住捞起窗帘,看着外间。只见外间假山楼阁,道路四通,轩峻壮丽,与刚才那院子差别极大。心道,看了这府上果真如记忆中一般,长幼不分。想着自己乃是王府长子,自幼便有族中之人耳提面命,教文授武,为的便是日后能担当得起这偌大的宗族责任。没成想这国公府内的嫡长子住的是偏房,这嫡长孙身边皆是奴颜媚主之辈,更无良师教导,也难怪这般年纪了,还只知道闺房之乐,全无仕途之心。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六儿隔着门帘道:“二爷,到了。”

    君琏收回思绪,伸手捞起门帘。门外六儿见状,忙上前打起帘子。

    踩着脚踏便下了车。那边贾赦也下了车,只见他微微皱了眉,片刻又舒张开,露出一张笑脸。君琏心中暗道,只怕此人心中也有怨言,只是不为外人道也。

    父子二人刚进了院门,便听见隔着门帘,从内间传来一阵阵女子们的笑语。

    君琏皱眉,怎有女子在此,这府上便无半点男女之防吗

    贾赦听到这笑声,又见外间的奴才婆子们都是面带喜色,忙唤了一个青衫婆子过来,问道:“老太太这里又有了什么喜事”

    婆子喜道:“回大老爷话,二老爷刚刚给老太太带了信,说是姑太太那边得了个小子,老太太和夫人们正在里间说道呢。”

    贾赦听此,心道,“难怪这般了,三妹妹自入了那林府,便只得了一女,如今终于得子,这老太太自然高兴了。”想到这次,老太太总要给自己个好脸色吧。忙整了整思绪,领着君琏便往屋子里去。

    君琏跟着贾赦入了屋内,过了一圆形雕花沉木拱门,便入了里间。只见里间正上方的乌金牡丹团刻紫檀椅上斜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便知道这定是如今府上的掌权人,那位偏心眼的贾母。两边几个妇人摸样的女子坐在团椅上,正围着老太太说笑。

    众人见贾赦父子入内,也不说话。老太太脸色也微微收敛了笑意。

    君琏见贾赦上前请了安,也上前道:“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点点头。笑道:“今日倒是精神了些许。”

    贾赦忙接道:“听外间说小妹妹那边得了喜事,给老太太道喜了。”

    贾母这才笑起来,“亦是你之亲妹,该是全家之喜。”又看了看君琏一副沉默的样子,心里落了落,道:“今日这里都是自家人,也不必避着了,琏哥儿,你这如今也十五了,也与你二婶母那边的内侄女定了亲事,该有个当家的样子。前日你二叔叔提着要给你捐个同知的官,虽无实权,到底也是个官身了。你这些日子也要好生读书,过些日子便可以去上任了。”

    君琏心中冷笑,这身体日后也是要袭爵的。这般的去捐官,辱了名声不说,只怕是想将这这本尊的袭爵之事,也去了吧。嘴上笑道:“老太太费心了,只不过孙儿自来便受祖上之恩荫。如今要成家立室了,再不敢让府上花费银两。如今圣上贤明,爱重文人,孙儿也想学林姑父一般中个探花之名,也让老太太您高兴高兴。”

    屋内众人听了皆露出嗤笑之色。

    贾赦怒道:“浑说什么,怎敢拂了老太太的心意。”

    贾母也面露不愉,“依你之意,是嫌这个品级不够”

    君琏笑道:“怎敢如此,长辈授予,孙儿不敢辞。只是如今孙儿已然要成家立室,合该不能再以己之身,累的府上长辈们费心。”

    王夫人笑道:“既是琏哥儿有此宏远,便随了他吧,若是日后不成,再捐也不迟。老太太您觉得如何”

    贾母这才面色稍齐,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便这般吧,只是日后不要怨老身未想着你便是。”

    君琏心中明了,这房中之人,定是无一人将自己所说当真。正所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也。君琏连忙跪下,给贾母磕头,“老太太放心,日后孙儿定然给府上挣个荣耀。”

    房中众人皆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只是眼中笑意各异。

    君琏心道,贾琏啊贾琏,身为长房嫡长子,混成这般,着实不像话。既是上天让本世子替了你,日后本世子便代你做这国公府的嫡长孙

    第二章

    自君琏决定代替贾琏之后,这世间便再没有君琏此人,只有荣国府长房嫡长子贾琏。

    贾琏回到屋中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床铺之上也按吩咐换了干净的的一整套云丝锦被,桌子上的香炉也撤了下去,倒算是整洁干净。想到当日身为康平王世子,一应物件皆是与父王同等。身边自有宗室里面调教好了的奴才随行伺候,出行随从皆是结队而行。如今这国公府上虽是长房嫡子,却是无能用之人,一时间只觉得束手束脚。也罢,既是决心做这贾琏,日后也当以此身份活下去。便不信以己之力,尚不能登上青云之路。

    待贾琏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府中境地,只觉得这府上自是不能指望。

    这府上传至今日乃是第三代,只不过这贾赦虽是袭爵,却是个无实权的,且为人又喜厮混,食色性也。贾政虽如今升了工部员外郎,却也只是受了恩荫。若是中规中矩,谨守本分,求个百年世家也不为难。只不过以记忆中府中诸人行事作风来看,只怕日后也少不得要成为天子之刺。王府世子,所学不止文治武功,更兼之政治及家族之变更。根据这原身的记忆,加之自己所闻所感,可以断定如今的荣国公府已是末世之光景。只不过竟然自己已是这贾府中人,日后这宗族责任,也少不得要落在自己身上。

    自古以来,恩科出身,才是天子门生,更能得天子重任。自己这八公之后,若想堂堂正正的立于朝堂之上,也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了,只不过……眼前这乡试已过,再要等着机会,又是三载,乡试、会试、殿试这般一层层考下来,无三年五载,也不能成事。再则这府上虽是一应物件皆齐全,却无半点银钱在身,贾琏第一次尝到贫穷的滋味。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贾琏往房内扫视了一圈,果然见房中外间靠内侧的墙壁前置着一排黑漆雕纹的书架,架上置放着两三排整整齐齐的书。突然想到什么,提歩往前书架前走去。待行至书架前,凭着记忆,伸手将一本泛黄的古书拿了下来,然后伸手往空出来的地方摸去。片刻,君琏挑起唇角……果然,这厮虽是这般年纪,也懂得藏私产。

    拿出里面的锦盒,打开一看,便看见盒中用青布包成了一叠。贾琏打开青布,便看到里面竟是类似银票一般的物件。算了算这上面的数字,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了近八千两了。

    贾琏心道:“这府上虽是没落,到底这些银钱什么的,还没有节制。只不过以这身子的境况,能藏这些私产,也是不易了。不过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随即拿出盒中一百两的碎银子,再将其他的银票用黑布包好,放置原位。又随手拿起一本架上的书籍,封面所书周易,待贾琏打开来看,才发现内里却是青楼妓馆之日常之事。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厮果然是与那贾赦一般,食色性也。门外六儿喊道:“二爷,大老爷吩咐人来请您过去。”

    贾琏放下手中的书,收拾妥当便,便推门而出,又问道:“知道是何事吗”

    六儿摇头道:“只说是老太太那边刚刚给大老爷传了话,老爷便让人过来了。”

    贾琏进入正室的时候,便见到贾赦歪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个青丝鸟笼,笼内一只绿色的鹦哥,正在里面乱串,发出扑扑的声音。

    微微邹了邹眉头,随即便启步至贾赦跟前,恭敬道:“不知老爷喊儿子过来有何事要交待。”

    听到声音,贾赦放下鸟笼子,随即抚了抚袖子,正色道:“哼,今日私自回了那捐官的事情,日后连个官身也没有。你以为你那二婶子说日后还给你捐,便是真的了看你日后如何在这府上处着。”

    贾琏眸子异光闪过,随即挑唇一笑,一副优雅姿态。“老爷,非是儿子无知,只不过,还未来得及与您相商。”

    贾赦刚被自家儿子那神色怔住了,想到,这往日里纨绔的儿子,哪里来的这般高雅姿态。殊不知这身子已经换了个灵魂,而这灵魂便是出最重仪态的宗室大家。一举一动,皆是自有风仪。

    待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有何想法,倒不如说上一说。”

    贾琏道:“老爷如今已是一等将军之尊,儿子作为这大房嫡长子,日后自是要继承家业。若儿子果真听了二叔那边的,捐了同知的官,白白的辱了名声不说,便是日后想要再进上一步,也是难上加难。须知,这买官之人和圣上钦点的,可是天差地别。再则,府上到底是公侯之家,若这般买卖官爵,被人查出来了,只怕日后在袭爵之事上要多做手脚了。”

    这贾赦到底出自公侯之家,只是贾母偏心太盛,才会自甘堕落,纵情声色,却也不真是浑人。如今听了自家儿子这番推敲,立马便明白了其中之利害。当日二弟也是白身,老太太那般爱护他,也未曾说要捐官,只等了老国公临终之际,才求了圣上恩典。如今这儿子才这般年纪,便开始张罗,自己才不相信那是爱重之意,只怕真是另有打算。贾赦忍不住感叹,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想通只一点,贾赦忍不住有些寒颤,险些便让二房的得逞了,立马问道:“琏儿,这可如何是好”

    贾琏见这贾赦倒是一点便通,都是极为满意,日后行事方面,也方便许多,便正色道:“老爷不用担心,儿子自想通这些后,便知我们这一房日后再不能指望老太太那边了。如今儿子尚是十五之龄,好生读书,日后考个功名,也未尝不可。”

    贾赦见贾琏颜色认真,却仍然忍不住怀疑道:“可是你自幼不爱读书,想要考功名只怕不易。你二叔当日常被你祖父爱重,却是名落孙山,更何况你这般摸样。”

    贾琏笑道:“父亲放心,儿子自有打算。”

    “算了,便由你了,只是日后要好生小心那边算计了。”贾赦见贾琏信心满满,却也是半信半疑。突又想到何事,忙道:“差点便忘了这事了。”

    贾赦站起来背着手转了两圈,叹道:“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贾琏平日里最见不得身边之人大惊小怪,吞吞吐吐,见贾赦这般,只想着,若是自己之前的奴才,定要好生赏上一顿罚。却仍然供着手问道:“不知老爷所为何事”

    贾赦站定,看着贾琏道:“你姑姑才添了一男丁,老太太这边想着定要派个人亲自将礼送去,方能体现爱重之意,谁曾想便想到了你。如今这差事倒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贾琏记忆中,这小姑姑单名一个敏字,嫁的乃是前科探花林如海。如今林如海任兰台寺大夫,举家去了姑苏扬州。这林如海虽是列侯世家,但是却未能袭爵,以白身中了殿试,竟然能至兰台寺大夫,想必也是个明白人。

    只不过……这次倒也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贾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笑道:“既是老太太吩咐,儿子领命便是。”

    贾琏只觉得上天这世倒是厚待自己。刚刚才恼人的事情,这下便得了好处。这科举虽是要经过乡试、会试、殿试。可若是师从大家,兼有前科甲出身的名士举荐,却可省去乡试一级,直接参加会试。眼前这林如海,倒是来得赶巧。

    却说那日贾琏领了差事,隔日便将府上一众补品绫罗绸缎,加之金银细软搬上了行舟,又带着一众小厮婆子们,往姑苏而去。

    姑苏扬州城林府

    月已上柳梢,府中的长廊上早已挂上了灯笼。老嫫嫫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的两个红背心绿夹袄的小婢各自端着衣物,点心等物。三人各个面带笑容,一派喜色。

    待穿过游廊,过了仪门,便至一厢房前停下。外间早有一青衣嫫嫫上前,“老爷正在内间呢,晚些再进去吧。”

    领头嫫嫫心领神会,三人便退至一旁的侧方中,将食盒温着,一应物拾拾掇妥当,只待自家主人吩咐,好方便行事。

    房中外间各处皆添了油灯,又以灯罩罩住,散发出柔和的光。小丫鬟们在外间拾掇干净了,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便又立刻带上了门。

    房中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一个乌发白衣的女子斜靠在床上,单手支着额,一手轻轻的拍着襁褓中的婴儿,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吟着轻柔的儿歌。

    床边坐着一中年男子,穿着玄色的素面锦缎袍子,面容儒雅,正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家妻儿。

    “敏儿,如今我们儿女双全,我心中甚为欢喜。”

    这二人正是姑苏林如海和其嫡妻贾氏。

    贾敏闻言,忍不住便红了眼眶,竟是喜极而泣。“老爷……我自来府上五载,幸而老爷未曾有怨言,才有了今日之喜。如今,我也算是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林如海温柔擦拭掉贾敏颊上的泪珠,叹道:“如今该是高兴了,日后我们只管好生教养这一双儿女,再无他求了。”

    贾敏红着眼睛,点头道:“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尚在酣睡的小儿子,只觉得老天爷果真待自己不薄了。觅得良婿,如今又有儿女绕妻,该是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了。

    林如海见自家夫人脸上幸福之色,心中宽慰起来。夫人贾氏待字闺中时,便是国公府上的千金之女,当日多少京中贵族子弟求娶,多亏了老师多番周旋,才得贤妻下嫁。前些年未给自己添丁之际,自己心中虽急,却也知她心中更苦,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总算是不负当日之诺言了。

    贾敏见林如海直直的看着自己,饶是已是多载夫妻,也免不了红了面庞。随意问道:“不知道京中那边可有消息”

    听到这话,林如海笑道:“今日得了京里来的消息,岳母派了大舅兄之长子贾琏侄儿前来探望,依着这信上的时日推断,应是不过几日便可到了。”

    “果真”贾敏欣喜道。

    自从和夫家迁至姑苏,因是身子一直虚弱,加之多年无子,心内烦闷,便一直再无机会见木母家人。多年来日日想念闺中之时,终于能与亲人相见,如何能不欢喜

    林如海点头笑道:“信中说时,已然动身了,自然不假。”

    贾敏抹了抹眼泪,颇为怀念道:“当日我们离京时,他还是黄口之龄,如今也不知道长成哪般摸样了,若是能得大嫂几分风骨,倒也是好的。”

    “当日便觉得肖似大嫂,如今应是不差。听信中还说,如今已经与你二嫂之母家侄女定了亲事,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能喝上喜酒了。”

    贾敏一听这话,立即便变了颜色,之叹道:“若是大嫂尚在,必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虽是这么说,却也不敢在自家夫君面前多说母家不是。

    林如海却是听出其中缘由。这岳家的大房和二房之恩恩怨怨,实非一言一语能道尽了。只得安慰道:“亲上加亲,到底也是好的。”

    贾敏点点头,心内却道:“若真想亲上加亲,为何不让珠儿定了这门亲事,偏偏要拐这般弯弯道道的。只怕又是在算计着如何将这荣国府都改成她的了。可叹自家母亲精明一世,偏偏就是这般偏心二哥,连累的大嫂早早的便去了。更恨大哥无能,未能护佑妻子,整日里只知道昏昏度日,倒是白费了当日大嫂以命换来的爵位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幽幽的叹道:“也不知道这琏哥儿到底是哪般摸样”

    第三章

    水光潋滟晴方好。

    江上几支轻帆顺风而行,船头处,贾琏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墨发玄带,长身玉立,端的是芝兰玉树之姿,华气天成之态。

    贾琏单手附于身后,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江面一片波光粼粼之景,忍不住心情便好了起来。当年随着母妃去广陵外祖家,也是这般的江南好景。那时外祖尚健在,江南一带皆感念外祖之德,便以外祖之名相称,自己因是不知其缘由,以广陵赋诗一首,母妃大怒,硬是让自己跪了三天祠堂。那时还是外祖偷偷的给自己送点心,给自己讲当年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的故事。还记得那时只觉得沙场上虽刀光剑影,方是真男儿大展宏图之地。只不过后来……后来……贾琏忍不住捏紧了船舷栏杆,骨节咯咯的发响。

    “二爷,我们快到了。”六儿站在后面小声道。

    贾琏收回了思绪,转身至际,已然换上了一副温润的摸样。看着隐隐约约的人潮涌动的岸头,吩咐道:“让他们准备好上岸。”

    “是,二爷。”六儿忙噔噔瞪的跑进了船舱。六儿如今只觉得,自家二爷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了,光看着那通神的气派,便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伏低做小,方是正理。

    林如海早已派了府上的大管家林忠带着府上的小厮在岸上等候。

    林忠来的比较早,藏青色的长袍包裹着微微肥胖的身体,因是身体之故,竟是泌出了细汗,寖湿了后背。

    跟着一道来的二等小厮林左忙拿着扇子走到近前,细细的打起扇子来。

    林忠瞪了一眼,“这是来接太太母家人的,这般扇扇子,成何体统。”

    二等小厮忙收起了扇子,笑道:“听说来的是咱太太的大侄子,日后还要继承家业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摸样林管家,您过去替太太入京送过礼,可曾见过那位爷”

    这林忠倒是未曾见过贾琏,不过印象却尤为深刻。只因为去岁替自家太太贾敏去京都那边送年节礼,太太特别交代了要好好看看那边赦老爷所出的琏爷,林忠自然将事情放在了心里,只不过那日见贾府众人时,却未能见到贾琏。趁着在府上歇脚的功夫,便和赦老爷说明了来意。那赦老爷见自家妹子惦记着,倒也心里颇有感触,吩咐了小厮领着去了贾琏的屋子里。这林忠本看着贾琏住在偏院中,心里颇是不平,只不过待走近厢房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林忠顿时红了老脸……白日宣滛。回府上后,只向自家老爷禀报了实情,后来太太那边倒是瞒住了。想到这里,林忠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板着脸教训道:“主子的事情,你这奴才打听作甚”

    林左碰了一鼻子灰,讪讪一笑,边摸着鼻子往后面退了一步,正要走开,却突然看着江面,喊道:“大管家,那似乎是京都来的船。”

    林忠眯着眼睛,细细一瞧,果见船上影影绰绰,船舷处竖着一面半大的旗帜,上书“荣”字。忙吩咐道:“快到了,都仔细着点,可不要让外家小瞧了。”

    一众下人们自然昂首挺胸,拿出十足的精神气来。

    贾琏下船上岸时,看到的便是一个体态微丰的中年青衫男子,身两侧数十个淡青色小厮服的壮丁。各个脸色沉稳,身形挺立。忍不住微微扯了扯嘴角,随即笑意便慢慢溢上了眼角。

    这一笑似清风入怀,众人纷纷呆了呆。

    林忠看着眼前一身月牙白锦袍,墨发高束的年轻后生,忍不住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这……这个看起来颇有气度的男子就是那位……白日那啥的琏爷这如何也无将眼前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与自己想象中的形象重叠起来。

    待林忠尚在惊讶中时,贾琏已经笑着走上前来。

    林左扯了扯林忠的衣裳,林忠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唤道:“琏……琏爷。”

    贾琏露出微微的笑意,道:“姑父大人有心了,竟然还派了你们过来。”

    林忠忙道:“老爷心里一直挂念着,便让奴才提前过来守着了,琏爷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府上都已准备好了,请琏爷上车。”随即侧过身子,让出一旁的一辆四角朱漆平头马车。

    贾琏也不推脱,吩咐了六儿安排着人将随行的物件拾掇妥当,便上了马车。

    连日来,在江上飘荡许久,对于如今这副身子骨来说,确实苛求了。不禁想起当年随着父王出征流域,为了埋下伏兵,出奇制胜,硬是生生的在伏在大雪地中两天两夜,却也未见不适。是该找机会好好练练这副身子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发出吱吱的声音,贾琏靠在车壁上便慢慢陷入半睡半醒之境。

    也不知行了多久,便听马夫轻轻“吁”了一声,接着车子便微微晃动了一下。

    贾琏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明无比,未见半点睡意朦胧之色。

    外间林忠喊道:“琏爷,到府了。”

    贾琏伸手撩开了车帘子,六儿眼疾手快的便抢先一步上前,接过帘子,嘻嘻笑道:“二爷,让奴才来便是。”

    “嗯。”贾琏脸上淡然,三分笑意,未达眼底。踩着脚踏便下了马车。

    贾琏虽是晚辈,不过林如海敬重岳家,自然也不会小瞧了这位还未弱冠的侄儿。早已吩咐好了府上大开中门,又安排了府上能办事的在门口候着,只待贾琏到了,便先休憩妥当了,再行见面。

    这边林忠才卸下了一应物件,门口便走出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管事,看着贾琏,先是一愣,又暗道:“这太太家出来的人,便果真不一样,果然是公侯之家嫡长子的气势。”堆着一副笑脸便迎了上来。“琏爷,奴才林府内管事林耿,恭候琏爷多时了。府上早已准备好了厢房,老爷吩咐,琏爷可先行休憩,待用完膳食后,再相见。”

    贾琏扯了扯云纹袖口,方道:“既是来拜见姑父姑母,岂有先用膳之理,请代为转告,便言贾琏整理好了仪容,随后便亲自拜见姑父。”

    林耿未想到这娇生惯养的公侯公子,竟然能抵得住这连日的舟车劳顿,但也不敢多耽搁,,忙道:“那请琏爷随奴才先去厢房,奴才随后便去禀报主子。”说着便走至贾琏身侧引路。

    贾琏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进了林府。

    书房中,林如海穿着淡青色的儒衫,手中捧着一本装订精致的古文观止,待听见林耿的禀报后,随即放下书,惊讶道:“他果真这么说”

    林耿急忙点了点头,“琏爷已然在厅里了。”

    林如海微微沉思起来。

    对于这位嫡妻的侄儿,林如海也曾听过些许传闻,包括自己的大管家林忠所言,皆是不甚入耳。贪色、爱财,为人无风骨,却又好交狐朋狗友,使些旁门左道。对于林家这般的翰墨之家来说,是极不喜这样的人物的。不过对于嫡妻贾氏甚为爱重,也只能爱屋及乌。今日本想着纨绔子弟,应是受不得半点辛劳,便安排了人伺候歇息用饭,没想到这侄儿颇为重礼,倒是让人有些意外起来。

    “好吧,让下人们好生伺候,我先行更衣,再去不迟。”

    林耿领了命令,小跑着出了书房。

    此时,正厅中的贾琏换上了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紫檀木的簪子将墨发高高束起,面含三分笑,风姿独秀。

    “哎呦。”有小婢子上了茶水,便红着脸往外走,慌慌张张中,竟是被门槛绊了脚。

    贾琏恍若未闻般的抿了口香茶,眼若无意般的看着厅内。

    这林府虽不如荣国府轩峻气派,碧瓦朱檐,却胜在丹楹刻桷,加之一应摆设,都颇为雅致,比之那荣国府的富丽堂皇,更显门风醇厚。只怕……这林府之富比之那荣国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贾琏闻之,这脚步沉稳,颇有规律,定时这府上的主人林如海无疑。放下手中的茶盏,扯了扯袖口,便站了起来。

    林如海跨国门槛进了门,脚刚落地,便笑道:“让贤侄久等了。”

    贾琏见人已进门,便躬身行了一礼,“侄儿拜见姑父。”

    第四章

    眼前的男子恭谦有礼,形容有度,待观其风仪,却让林如海想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林如海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都是自家人,贤侄不必多礼。”

    贾琏站直了身子,道:“姑父慈爱,侄儿不敢废礼。”

    林如海越发的满意起来,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好,好。”又指着靠右边上首的红漆梨木凳子道:“贤侄快坐,这般长途跋涉,想必极是辛苦了。”

    贾琏应言坐下,坐姿端正有礼。

    下人们见林如海到了,也上茶的上茶,添水的添水。

    待下人们退下后,林如海抿了口茶水,方道:“这许多年未曾去京都拜见岳母和舅兄,也不知道境况如何,身子安好否”

    贾琏笑道:“祖母大人安好,只是越发的念着姑母,此次临行前,也是多番嘱咐。父亲大人和叔父如今都颇喜结交文人雅士,倒是清闲许多。”

    “嗯,如此甚好。”虽然贾琏如此说道,林如海心中却自有想法。大内兄贾赦,喜玩乐。二内兄贾政,倒是读写书,颇有风骨,只不过于仕途上,却未有大作为。

    贾琏暗观林如海此人眼清目明,面色儒雅,言语之间也颇多讲究,便知此人倒是比之贾赦贾政之流,强出百倍有余。暗道:“这老太太不会教养儿子,倒是挑了个好女婿。”

    “姑父,此次祖母闻得姑母添了贵子,甚为欢喜,亲自修书一封以全思女之情,还请姑父大人转交。”说着便掏出袖中的书信,双手递于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感慨道:“累的岳母顾念至此,甚为惭愧。”

    贾琏笑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姑父姑母虽离得远些,却家和人康,更让祖母宽心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如今如此和乐,倒是能让她老人家放心了。贤侄,你回去后,定要代为转达心意,嘱咐她老人家切莫再为女儿女婿累了心神。”

    “侄儿必定转达。”

    两人正在说话间,外间又有老嫫嫫来传话。“老爷,太太那边听说琏爷到了,便惦记着想要见上一面,特让奴才来请示。”

    原来贾敏在房中得了消息,又听外间小婢子们赞着贾琏风仪气度不凡,想到当日大嫂便是出自闻名天下的翰墨之家,琏哥儿定是得了她的风骨,一时更加思念起来。却又闻得林如海尚在厅中见面,便吩咐了老嫫嫫来回了林如海。

    林如海听到老嫫嫫的话,笑道:“原想着你这般舟车劳顿,应该好生歇息方才见面,你这姑母倒是性子急了。也难为她了,这么多年未能见到亲人,还请贤侄体谅了。”

    贾琏站起身子,拱手道:“见完姑母后,侄儿再歇不迟。”

    林如海念及贾敏思亲心切,也不多留贾琏,便吩咐老嫫嫫领着贾琏直接过去。

    看着贾琏的身影,林如海忍不住想到,原想着二内兄家的珠哥儿敏而好学,十四岁便进了学里,日后依着老太太的偏心,再加上他本身之作为,这荣国府日后的当家非其莫属。如今观这大内兄家的琏哥儿,气度不凡,行事稳重,颇有城府,日后绝非池中物。看来日后这岳家又是一番争斗了。

    贾敏隔着帘子,看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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