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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第17部分阅读

    ,英姿飒爽,昂首挺胸地站在大卡车上,对路边包括自己流泪的父母在内的渺渺几个家长毅然决然地挥着手……自己后来的一生中,虽然经历过无数次大场面,但唯独那个场面让他终身难忘。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他勤勤恳恳,准备扎根一辈子。结果经过贫下中农强烈推荐,他回北京进入公安局侦破队。

    三十多年过去了,公安局反间侦查队也在1983年合并到国家安全部侦查局。这么些年,经他亲手侦破的间谍特务案件不下五百起,然而可能是自己没有与时俱进,抑或是放松了学习,最近十几年,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个在国家安全部里最不需要用脑子,得到线索就上技术技侦,掌握了足够证据就抓人的工作,却让沙伟绞尽脑汁,时时无法想通。

    最让他想不通,越想越气愤的是康伴智主管的情报工作。这些年,他们本来应该互相配合相辅相成的,结果却搞到有些水火不容。这在各国情报和反情报机构中并不常见。

    每年的三月到六月,是沙伟最艰难的时间。

    自从1989至今,每年的上半年都是共和国的艰难时期。春节本来是标志着春暖花开的季节,按理都应该休息一下。然而,好像海内外反党反华势力也从春节开始结束了冬眠期,逐渐苏醒。

    三月,以前只需要搞好保卫工作,保卫好每年这个时候固定在北京召开的人大和政协“两会”,然而,自从海内外敌对势力通过各种途径和平演变中国政体,沙伟在这个月的工作量在无限放大:防止一切敌对势力到天安门闹事,阻止一切别有用心的公民在“两会”期间接触和游说代表和委员……还有,想尽一切办法使用各种手段预先侦破这些思想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代表和委员们临时提出有损共产党领导的议案……

    三月好不容易过去了,紧接着迎来“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节,那是一个让中南海的活人们最紧张的时刻,也是全国人民缅怀死者的日子,沙伟却徘徊在生者与死者之间:他必须阻止任何拿死人来压活人的企图和行为

    四月还有一个让沙伟紧张的原因:“四五运动”,就是人民集中在天安门悼念周恩来的日子,也是“我哭豺狼笑”、“扬眉剑出鞘”的时候这一天,沙伟基本上紧张得吃不下、睡不着。

    莺歌燕舞的五月原本是最美的,特别是五月一日的长假期,应该是合家团聚、把酒聊天、结伴出游的好日子,然而沙伟和他的部下除外,他们不能稍有松懈,他们必须像猎犬一样,保持高度的警惕,因为八十多年前,愤怒和充满g情的中国人民高举民主的大旗发动了伟大的“五四”运动近百年后的今天,当年热血青年们手中的火炬早已经熄灭,先烈们的尸骨已寒,然而,一个幽灵,一个民主、自由、民族自强的幽灵仍然在在天安门上空、在北京的上空、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上空徘徊……

    每年,沙伟都重复一个不祥的预感自己肯定会死在五月份,而且它甚至可以预知自己死于神经紧张和神经过敏这种好像并不致命的疾病。他知道只要能够挺过五月份,只要再挺过六月四日这个让一些人深感恐怖的日子,他肯定可以再活一年……

    他会用下半年调养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恐怖的六月过去了,他会在七月一日那一天安慰自己,让自己回过神来。他会在这一天歌颂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党,他会在这一天默默重复国家安全战士的誓言“忠于党……”,以此来安慰他饱受折磨的灵魂。

    然后就迎来了八月一日,也就是人民解放军建军节的日子,如果这时他那被安慰过的灵魂还有一丝恐惧和不安的话,那么枪杆子会让他挺起自己肥胖的腰杆只要我们党还掌握着军队,我的腰就应该挺得像枪杆子一样笔直

    接下来的节日是让他感到最放松的:十月一日国庆节。这一天是让沙伟觉得自己的工作得到回报,认为灵魂受点折磨、精神受点恐吓也值得的日子。看到自己保护的共和国在风雨飘摇中又安然地度过生日……

    国庆节过后,沙尾又开始另外一个恶性循环。他开始思考即将到来的挑战和危险,他的眉头越来越难以舒展,他的头发越来越少,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心怀的恐惧和怨恨也日益加深,最后,三月又来了他有时禁不住质问苍天:每年为什么要有三月到六月这几个月

    然而,谁能够想到,饱受折磨和摧残的沙伟局长最怨恨的人是谁呢

    如果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你知道答案,那么你一定错了。因为他最讨厌以致仇恨的不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异议分子、上访的群众、不满的弱势群体和虔诚的练功者,而是情报局长康伴智

    二

    沙伟读书不多,但受党的教育却不少。这奇怪的组合让他能够在不折不扣完成党交办的抓人任务时,可以心平气和。但由于抓人太多,特别是后来这十几年,抓人的范围从特务间谍扩大到异议人士、练功者和各种各样的“颠覆国家政权”的“海内外敌对分子”,他在大脑无法理解这么多事情的时候,采取了更加简单的处理方式,那就是把自己一直认为的反间反特工作这种崇高的事业降格为一种普通职业,一种为了养家活口而不得不操持的工作。这样一降下来,一切都顺利多了,再去抓那些他不理解上面为什么要抓的人时,他也能以“职责所在”,“完成本职工作”等借口来安慰自己,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平安。

    但是,久而久之,抱持这种心态的沙伟,对自己所抓的对象就不再有阶级仇恨和不共戴天的感情,而仅仅觉得他们是麻烦而已。这些人,他们要就是解决了温饱后没事找事,要就是受到海外腐朽反动思想的影响,或者他们发梦想继承一百年前中国青年人在北京五四运动中未竟的事业他们让沙伟累,让沙伟紧张,折磨沙伟的灵魂,但沙伟却不仇恨他们……

    折磨沙伟、让沙伟生活在恐惧之中,让沙伟咬牙切齿的人是情报局局长康伴智。

    有人形容搞情报的人必须有“闻到玫瑰的香味就应该到处找棺材”的品质,这话点出了情报工作的特性。干情报工作就是要居安思危,就是要防微杜渐,发现一切问题于萌芽状态,发现前因后果,挖掘深埋的事实所以如果你有机会接触各国的老情报员,你会发现他们眼睛里深埋的阴沉和怀疑,他们会怀疑一切,他们会从普通的事物看出决不普通的征兆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开始分叉。优秀的情报员可以怀疑可以担忧,但他们提供的情报却一定是以自己冒生命危险搜集到的事实真相为基础,优秀的情报员一切都应该围绕“事实真相”转……只要稍微不小心,优秀的情报员就有可能成为邪恶的魔鬼,这之间只需要小小的一步,那小小的一步就使得人远远的离开了事实真相。在另外一条岔路上的就是这里所说的魔鬼,他们也担忧也怀疑,但仅此而已,他们不再去寻找事实真相,他们把自己的怀疑、自己的猜疑和自己的担心写出来作为情报,让上面的统治者信以为真……

    我们这里是在说情报局长康伴智。他也怀疑,他也忧郁,然而,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以自己善于揣测人心的小聪明,向岔路上跨出了一步,也就是从特务间谍引为宝典的“事实真相”向前跨了一步。这一步,就让他跨入了深渊,也让他成为沙伟眼中的魔鬼。和沙伟不同的是,康伴智最喜欢的月份就是每年的三月到六月。这四个月里,他上串下跳,兴奋异常,他会制造上报很多份情报,他能让自己上报的每一份情报都成为政治局的必读之物,他会让高层不安,会让统治者看过他的情报后寝食不安,他会让共和国的领导人看过他的情报后不得不穿上防弹衣坐进防弹轿车,从厚厚的防弹玻璃里偷偷看着街边逛商店买菜的老太太们而惊恐万分,领导核心们会伸出颤巍巍的手在他提供的情报上批示,然后,他提供的每一份情报都被评为高质量、对共和国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战略性情报。他得到了荣誉和不断增加的情报经费和物力人力,每年的这四个多事之秋的月份,康伴智就可以圆满完成一年的情报任务……

    然而,正因为他的这些情报,让沙伟活在极度操劳和恐惧之中……

    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康伴智绝对不是“凭空”捏造情报,共和国的领导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任何“无凭无据”的虚假的情报都会被他们发现。于是,康伴智在制造情报时就胆大心细,三月份他会制造从海外发回的“绝密情报”,声称“两会”期间,反华反党势力已经策划了天安门抗议。这份情报被政治局批示后,会转回到国家安全部。加上批示的情报会到沙伟手里,因为赶尽关绝这些敢于到天安门广场示威的群众是沙伟的工作,于是沙伟就得加派本来就紧张的人手,日夜在天安门广场值班……四五月都有类似的情报,康伴智交上去后万事大吉,等待奖励,而沙伟就得帮他擦屁股就得抓到那些人例如,六月快到的时候,康伴智会接二连三把那些让政治局委员坐卧不安的情报放到他们办公桌上,这些情报给康伴智带来经费和表扬的同时,沙伟却被勒令抓获康伴智在情报中制造出来的“海内外敌对分子”……

    不错,共和国确实有很多敌人,但敢于公然跳出来,公然对抗无产阶级铁拳的能有几个而且转眼之间,他们就会消失了不是被消灭了,就是被撵到海外,剩下的少数被关在大牢里但康伴智根据自己的智慧为共和国制造了更多莫须有的敌人,这些敌人都是对共产党怀着刻骨仇恨,妄图变天,企图推翻共产党政权的十恶不赦的。而且而且他们就在共和国内部,随时采取行动可怜的沙伟,他被勒令抓获这些莫须有的敌人,让他到哪里去抓呢

    他不是不抓,但这些年抓的那些敌人年老体衰、受尽地方恶霸欺凌的上访者,心静如水的练功者,一些自以为生活在虚拟世界里自以为可以在互联网上表达心声的中国孩子,还有几个仇恨腐败现象的偏激文人,以及那些误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而自以为可以自由组党结社的热血青年和中年们……这些人倒是很多,好像抓之不尽似的,有时抓得沙伟的秃头上冷汗直冒他心里害怕呀康伴智制造的敌人没有抓到,却不得不把这些人也当敌人抓起来,如果真能够抓起来一个就少一个的话,那当然好得很,可是……好像越抓越多,而且,沙伟心里犯嘀咕,这种抓法,不是在减少敌人,而是在不停制造敌人。迟早有一天,那十几亿人倏忽之间都变成敌人……而那些敌人将会认为他沙伟是敌人……

    沙伟的心和身体一起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只要坚持过六月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他讨厌仇恨康伴智那个为自己、也为共和国不停制造敌人的情报局长。他倒好,写完情报后就到国外逍遥自在,让自己在炎热的六月份站在天安门广场浑身冒冷汗……

    五十五岁的沙伟离退休没有几年了,他有时会悄悄思考自己的历史地位,但他当然想不通,因为只要还在这个高位,他是无法明白一些事情的。就像今天这样,他一进办公大楼,周围急匆匆的所有的脚步都突然慢下来,仿佛是钟表的指针,都围绕沙伟这个中心转动起来,他们的眼光都或正或斜地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当他走到电梯前,所有的人都一边打招呼一边让开一条路,他“哼哼”地对大家点点头,喉咙里发出“哼哼”声算是打了招呼。

    电梯门打开了,没人移动,等到沙局长进去后,站在电梯门口的众人仍然只有眼珠子在动,等到这些人里走出两三位自认为够格和局长同乘电梯的处长走进去,大家才松一口气,电梯门缓缓地关上。能够容纳十五个人的电梯里只有四五人,外面的同志都自觉地为领导让出空间。

    每天都乘好几次电梯,但过去十年,沙伟都很少有机会去按电梯的按钮,总是有笑容满脸的部下帮他按。有时他不禁想,那圆圆的透明的一按就变红的按钮按上去是什么感觉……

    享有这样地位的人,又怎么能够从历史的角度思考自己的地位呢

    三

    “你来晚了”

    这句话谁也没有说,是沙伟推开这间特殊的会议室时从许长征部长瞥向自己的目光里解读出来的。他把手提包放在会议桌下,向房间里的领导点点头,哈哈腰。这间特殊的会议室处在国安部办公大楼四楼走廊西头,进门左边的墙上是一面单边可见玻璃,从玻璃看过去,是一间二十平方米的房间。这就是重要的时候,部长们亲自观察从海外归来的客人汇报情况的地方。现在在这个单面可视玻璃前,已经坐了四个人,包括两位副部长和康伴智,许长征坐在正中,他旁边还有一张高脚凳。沙伟正在犹豫,许长征招呼他坐了过去。

    沙伟踮起脚爬上高脚凳。这个会议室摆放了几张高脚凳,因为那块单面可视玻璃的位置较高,普通凳子无法看清楚。沙伟坐下后,看到玻璃那边的房间里坐着杨文峰,他正和一位长头发中年人聊天,长头发中年人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是这位著名催眠师的助手。

    “现在催眠师正和杨文峰聊天,为的是让他放松心情,同时催眠师也可以了解一些病人的心理状况。”康伴智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介绍。

    沙伟点点头,用手帕在头上擦拭。

    一个星期前,军委主席介绍的心理医生承认无能为力,推荐目前国内最好的催眠师接手。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今天正式开始。沙伟至今无法理解许部长对杨文峰的态度。当初听到部长说要抓杨文峰,他全力以赴,之后又要他追杀李昌威,他也不分青红皂白,执行了任务。后来,这两个人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街道上,一个要杀部长,一个救了部长,而且两个都好像是武侠电影里走出来的绝世高手,这一切都超出了沙伟的理解范围。正如前面介绍的,于是他干脆不去想。办公室同志通知他来参加今早对杨文峰的催眠,他就来了。

    玻璃那边的两人轻声交谈着,好像正谈到伤痕文学。沙伟看得出,催眠师是有准备的,他故意在向这个方面引导。沙伟听到杨文峰在摇头叹息:哎,伤痕文学大多为当时文革的知识青年们写的,……我很纳闷,为什么除了伤痕文学,中国就出不了更多的大师一级的反映文革和那段荒唐岁月的文学作品反右、回原籍、五七干校、文革残酷的运动和斗争不是折磨了成千上万的中老年文学家和艺术家吗可是为什么文革过去了,他们被平反后,没有一个人出来写反映那个时代的文学作品难道他们真被改造好了也许,被折磨死的人把高贵的灵魂带走了,而活着的那些人的灵魂却早已经被折磨死了……

    沙伟正准备想一想杨文峰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对文学一窍不通,而且过去十年,他连一本小说都没有看过,这时,坐在旁边的许长征打断了他的思绪。

    “情况怎么样”

    沙伟知道部长在问什么,他也正想找机会汇报。“我加派了人手,而且一路跟踪,只是,他们的摊子好像越来越大,战线越来越长,行动也越来越鬼祟……”

    “哦,会这样”许部长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兴趣。

    “到上海后,他们集中了几次,都是以林将军为中心,这几次集中,每一次的人又不同,很多是以前在上海工作过的老同志……另外,他们还分批到了杭州苏州旅游,泛舟南湖,欢歌笑语……”

    “哦,没有别的异样”

    “好像都正常……但是,就因为太正常才很不寻常,稍微仔细观察,细细一想,一切都很怪异。”沙伟皱着眉头,“在长沙时包着厚帆布的三辆军用大卡车虽然没有了,但他们无论集会还是泛舟南湖湖面,都透出鬼祟和神秘,我怀疑他们之中必有一个非常神秘的东西……”

    “你指神秘人物”许部长纠正道。

    “不,我不能确定”沙伟犹豫地说。

    “你不能确定”许长征把头完全转向他这一边。

    “是的,我无法确定,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他们,就算接近,也只看见一些老同志包括文艺界的老同志,但我们感觉到他们之中的中心并不是林将军,他充其量只能算是组织者,军委副主席可能卷入其中,但从他来去的样子看,也不能算多么重要。在湖南韶山和长沙师范学院时,我们就开始使用遥距离窃听器,这反而是唯一让我们接近他们的机会。”

    “哦,好,从法国进口的那些设备终于用上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说话很谨慎,显然也意识到有被窃听的危险,不过我们还是听出了一些东西,他们到韶山冲去集会时搞了两个座谈会,参加的人主要是军队和文艺界的,还有一些退休老干部,他们谈论毛主席的出生,成长这些也很普通,从我们一路上窃听到的内容,他们始终围绕毛主席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在探讨……不过我们发现,在湖南时,他们谈话中有几次露出了它的存在,我说的是代表动物的它……”

    “呵呵,那设备可以听出它他她吗这我可不知道。”许长征忍不住笑着说。

    “当然不是听出来的,是事后听录音时经过严格分析得出的结论,因为听他们口气,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有时又好像谈论一条狗或者一只猫什么的,例如他们说,把它放下,喂它吃牛奶它又把裤子尿湿了等等……”

    “这个它有什么奇怪吗也许他们某个人带了一条哈巴狗什么的,这些人不是都无所事事吗。”康伴智转过头,插了一句。康伴智也在竖着耳朵听,他一直想亲自向部长汇报自己精心炮制的不,这次是他全力以赴布置手下搜集的情报,但许长征先是侮辱性地让他把情报交给杨文峰看,后来又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是这样,如果真是什么哈巴狗,我们早就听出来了,根本不用分析。我说的它,显然是他们集会的中心,他们平时根本不谈论它,我们听到的只是他们无意中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不过就凭这只言片语,我们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它才是他们的中心。我怀疑那三辆全副武装的大卡车里就有一辆装着它,另外两辆只不过是掩护而已……

    许长征越听心情越沉重,康伴智也看到了,所以本来想讽刺两句的,但话到嘴边,又硬是压了下去。

    “到上海后,还听到什么有关它的消息没有”许长征表情凝重地问。“部分人到上海前还弯道去了南昌,我怀疑其中有一辆大卡车也开了过去,那里面可能就是它。离开南昌后,我们失去了大卡车的踪影,我想他们也许使用水上或空中交通,又或者使用列车运送它到了上海……”

    “它也到了上海”

    “是的,”沙伟咂咂口水,“不过,到了上海后,它就变成了他也就是指人的那个他……”

    “你搞什么鬼”许长征有些不满地盯了沙伟一眼。

    “许部长,这正是我不懂,也觉得整个事情特别怪异的地方我不是凭空把它和他换来换去的,”说到“凭空”两个字时,沙伟意味深长地瞪了眼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康伴智,“我们是经过专家分析录音得出的结论,就是说,到了上海,原来在湖南和南昌的那个它,地位上升了,成为和我们人类一样平等的他,这些从他们偶尔露出的对话中,很容易判断出来。”

    许长征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说:“一定要紧紧跟住,看他们搞什么鬼,从现在的各种迹象看,他们的势力虽大,但却很难成事,我怀疑你们发现的它和他有可能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你们一定要不惜一切查出真相,必要的时候,使用武力不过我知道,得不到现任总书记或者老军委主席的支持,动起手来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我们又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总书记或军委主席插手,他们那些人到处聚会,搞纪念毛泽东的活动,都没有违法,而且支持者众多……尽快查清他们的阴谋诡计,查清他们的秘密武器,我们才能够进一步采取行动……”

    许长征停下来,沙伟刚想开口表态,被开门声打断,原来,催眠师结束了谈话,准备开始催眠治疗,过来作最后的请示。

    四

    “许部长,各位领导,如果你们同意,我想,可以开始了。”长头发催眠师不卑不亢地说。

    许部长微笑着点点头,各位领导也都含笑不语。

    催眠师转身离开,当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又停下来,转过身,犹豫地看着部长。

    “没事,有什么顾虑就说吧。”许部长微笑着说。

    长头发催眠师暗中一惊,心想这部长果然不简单,我稍一犹豫,他就知道了我有顾虑。他走回来两步。“许部长,本来像杨文峰这样心性很强,城府又深不见底的人是不适合做催眠治疗的,但现在是万不得已,而且最主要的是,杨文峰先生顾全大局,完全配合我们,这让我的工作事半功倍了。但是,您知道,他配合是没错,但当他被催眠后,他潜意识里是否还配合与否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如果他当初是受到刺激后强迫自己遗忘的话,那么我现在要让他说出来,一定会遇到他那股来自潜意识里最顽强的抵抗……”

    “我们理解,”许长征仍然微笑着,“他不是已经答应等正式催眠时使用绳子把他的四肢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吗”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催眠师小心地选着词语,“我的顾虑是一种可能性,当然我说的可能性不很大,但不能排除。因为杨文峰当初强迫自己忘记的记忆让他痛不欲生,甚至生不如死,所以当他现在在他被催眠的状态下突然调出那段被他强力尘封后丢在记忆深处某个角落的记忆时,他很可能会受不了打击而……”

    “休克,还是昏死过去”康伴智插了一句。

    “不,如果他是清醒的,那么他可能会昏死过去,但他是在被催眠状态下,如果他下意识里仍然不想翻出那段痛苦的记忆的话,很可能再次强迫自己遗忘,如果这情况发生在清醒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控制,可以解释以得到他的理解。然而,他是在被催眠的情况下,他的潜意识会如何反应,我们也不能掌握。我说过,此人性格刚烈,心性极强,加上你们告诉我他是练习武功并且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我担心……”

    催眠师停了停,看到所有的眼睛都盯住自己,接着说道:“他可能会神经错乱、发疯,严重的,甚至会心脏衰竭而当场死亡”

    “怎么会”许长征不解地大声说,“我是说,怎么会有死亡的危险”

    “一般人不会,最多强迫自己神经混乱以抵抗那段痛苦的记忆重见天日,但你们的杨文峰确实不同一般,他会武功,你们难道以为中国历史上那些咬舌自尽,那些怒发冲冠,自断筋脉的烈士的故事都是虚构的不成”

    大家都面面相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催眠师说,“当然,如果在催眠过程中,他反应确实太强烈,我会向你们打手势,至于是否中途停下来,就得你们拿主意了。我一切听你们的。”

    “好,就这样吧。”许长征下了决心。

    部长和另外四位回过头,通过可视玻璃观察着那位失去了记忆的杨文峰。康伴智和沙伟的脸色都很阴郁,因为许长征部长的脸色很阴郁。

    长头发催眠师走进隔壁的房间,脸上带着笑,他对杨文峰点点头。杨文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催眠师有些窘地回避了杨文峰的目光。杨文峰放松自己躺下来,催眠师的助手走过来,协同催眠师把杨文峰的躺椅调到斜躺的角度,然后开始固定他的四肢。

    杨文峰表情冷静,情绪也很稳定,但当他看到催眠师师徒俩人在固定他四肢时手在微微颤抖,他皱了皱眉头。等到四肢被三根牛皮宽带子牢牢固定住后,他抬起头,轻声问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催眠师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犹豫地看了看墙上的大镜子,刚想开口,被杨文峰轻声打断了。杨文峰对墙上的镜子点点头,慨叹道:“部长,找出真相重要,按计划进行吧,我的记忆纷纷离我而去,就好像生命在逐渐流失……,自从我完成了那三本书后,我觉得生命已经无怨无悔了,希望你能找到第三本书致命追杀,好好看看吧”

    杨文峰对着镜子中看不见的许长征说罢,微笑着点点头,躺了下去。

    镜子这边的许长征看着玻璃那边的杨文峰,深情地点点头。

    大家都沉默着,仿佛怕打搅了催眠师催眠杨文峰一样,其实这两个房间是特殊设计的,这边的许部长不但可以看见,而且可以听见隔壁房间的一举一动,但那个房间却听不见也看不见这边的人。催眠师给杨文峰喝了一小杯液体,这是催眠师在遇到意志力较强的患者时常常使用的饮料,其实就是适当剂量的大麻制品。杨文峰一口气喝下这杯大麻饮料后,催眠师的副手慢慢调暗了房间的灯光,慢慢调高充满房间的背景音乐。十分钟后,当一个变幻莫测的特制射灯的柔和的灯光集中在催眠师胸前时,催眠师拿出了一个旋转的小球,就好像儿童吃的那种旋转棒棒糖。

    催眠师举起这个旋转的棒棒糖,一边轻声告诉杨文峰集中精神看着旋转的棒棒糖,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有关旋转球的故事……

    单面可视镜子这边的许长征看到杨文峰慢慢眯起了眼睛,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松弛下来。

    在场的一位副部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边的紧张和安静。许长征知道,被催眠后的前五分钟里,催眠师会故意对迷糊中的杨文峰谈起他们刚刚谈论的一些轻松话题,以让他放松。他转头朝向康伴智:

    “你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汇报”

    许长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询问自己如此费尽心机炮制的情报,康伴智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当他看到坐在部长另外一边的沙伟脸上的不屑时,心里简直有些愤愤不平。他知道眼前这个莫测高深的人并不看好自己平时上报的那些情报,但每一次,许长征却并没有阻止他上报这些情报,所以他始终没有搞懂眼前的国安部长在想什么。不过,今天,虽然只是给了他一个空档,他决定快速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情报讲出来,让两位副部长和沙伟也能听到。他想让在座的各位都明白,他康伴智不但会搞那些涉及到中国人的“海内外敌对分子”的情报,而且也会搞关系到中国和平发展和和平崛起的战略性情报。

    “许部长,我的情报共三十页,我这里简单汇报一下,我希望您能够重视,我有理由相信,这份情报至关重要……”

    “快说出大意吧”许长征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好像自己在赶时间似的。

    “许部长,美台日秘密军事同盟正在形成……美军在西太平洋的部署已经推进到我国海上第一岛链……日本人在钓鱼岛又有大动作,这次他们可能会借美国势力和台海局势而造成更大的既成事实,在日本政府鼓励下,日本天然气公司已经把开采平台搭建在我东海海域……北约东扩已经势不可挡,乌克兰又沦陷了……香港特首选举出现杂音,我有情报显示美驻港总领事直接受命于中央情报局,他们实行了一个争取港商的秘密计划……罗马教皇保罗二世去世后,我们虽然抓到一些主教,但秘密潜伏在大陆的枢机主教仍然没有找出来,这次可能……柬埔寨的民主政治已经失控……阿富汗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乌克兰、吉尔吉斯坦等几乎所有中亚共和国都逐渐变色,发生了颜色革命,我们和西部邻国的盟约名存实亡,就连北边的蒙古共和国也发生了游行示威……”

    康伴智一口气讲了十分钟,也不知道是他严肃的表情感染了大家,抑或部长被他的内容吸引住,房间里的人都认真听他的汇报。这期间部长不时朝透明玻璃看一眼。康伴智讲完后,征询地看着许长征。许长征含蓄地点点头,虽然没有表态,但康伴智和沙伟都看得出来,这份几乎涉及中国所有周边国家和地区、牵涉中国国家安全方方面面的情报显然已经牵动了国家安全部部长的神经。

    这时,隔壁房间的催眠程序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五

    当天,菲利浦以上门进行民意调查的方式从两条街道外逐渐接近亨利杨的住处,由于这个区留在家里的都是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和悠闲孤独的老人,而且当他们知道眼前的年轻英俊的亚洲人也是笃信上帝的基督徒后,他们那寂寞的心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可怜的菲利浦,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在下午四点钟敲开了亨利杨隔壁房子的门。

    一个老翁打开门接待了他,老人比较沉默,但听到来者是来自非营利机构进行有关中美关系的民意调查时,老人的态度改变了。从先前的访问中,菲利浦已经知道,大家都知道住在隔壁的中国人亨利杨。因为菲利浦选择的这个调查主题不但刚好是他在华盛顿的研究方向,而且,他的访问可以很自然地引导被访者谈到自己对中国的看法、对中国人以及在美国的华人的看法,最后几乎都不会忘记主动告诉菲利浦,他们的那位华人邻居这正是菲利浦想要知道的。

    在美国从事谍报活动,至关重要的是熟悉并掌握美国的法律,特别是涉及到情报和反情报的有关法律。菲利浦知道自己调查亨利杨的秘密行动已经暴露,自己被他们发现是迟早的事。但由于这次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他没有选择,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完成任务,至于完成任务后,自己会如何,正如前面所说,已经不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出现了,既然自己的行动可能已经被盯住,那么就必须不能露出任何可以让联邦调查局抓住把柄、甚至逮捕自己的证据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非常熟悉美国的有关法律,利用法律提供的漏洞,和他们周旋。就像现在这样,他必须冒险过来亨利杨的住处,但如果直接敲他或者邻居的门,就等于是送上门。可是稍微一动脑筋,他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和目前明查暗访结合起来,就算fbi全程监视他,也只能干瞪眼。他们没有任务足够证据可以逮捕他只要他们没有抓他,他就可以继续完成追查006情报员失踪之谜的行动。上次那位老人也很自然地从中国菜谈起了邻居。他说,那一家三口……

    096情报员菲利浦微微张开嘴巴,他这才知道自己调查的是一家三口,他暗暗责怪自己的麻痹大意。

    老人说,那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让很多邻居都很羡慕,夫妻恩爱……老人特别提到父亲对儿子的溺爱……那男的在华盛顿上班,由于他从来不谈自己的工作,作为邻居也不好打听,但给人的印象是他在政府某神秘单位工作……妻子是家庭主妇,贤惠而漂亮,但他妻子留给整条街道邻居最深的印象却是大家下班开车拐进这条街道时

    “你知道,邻居们告诉我,他们下班开车拐进这条街道时,就会忙不迭把车窗打开,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

    菲利浦装得平静,含笑摇摇头。

    “因为,大家都喜欢从他们家飘出的烹饪味道,又香又甜,混杂着家庭的味道,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但就是很有味道,让邻居们都想到温暖的家……”

    “原来是这样。那我一会到他们家不就可以美美地闻个够。”菲利浦看看手表,含笑地说。

    老人听到这话,表情凝重地摇摇头,说:“你没有这个福气了……他的妻子,那美丽的东方女子每个星期都会送我至今叫不出名字、唐人街中菜馆也做不出来的家常菜到我家,我老伴和我都很喜欢。我们也有两三次聚会,他们家的主人叫亨利,对,是亨利,他学识很渊博,特别是对中国文化有很深的理解,他总能够用三言两语把中国的文化</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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