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过了两天。
    裴初跟顾隽商量后计策是暂时按兵不动。
    陆南琛委托的律师在草拟他们的协议，裴初也没有催他，反正也差不了几天的时间。
    这天下午。
    裴初刚午觉醒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上面有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上面的备注名称，她也不想地接了。
    “裴小姐，我是林医生，你如果有空的话，就现在过来趟医院，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林医生是之前裴敬明的主治医生，他这样说，裴初似乎有某种预感，她紧张地问，“是不是跟我爸有关？”
    “是的。”
    裴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现在就马上就过去。”
    ————
    三十五分钟后，医院，医生办公室里。
    林医生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神色严肃，表情看起来又像是很纠结为难，“其实我想了很久，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裴初抿着唇，“林医生，是不是我爸的死不是意外？”
    尽管她看过尸检报告了，可她总觉得爸爸的死有蹊跷，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爸爸会去世得那么突然，毫无征兆。
    林医生看着她的脸，扶了下眼镜，“裴老先生去世的那天，陆先生单独去来过医院。”
    爸爸当时在住院，陆南琛来医院看望也很正常。
    但他的用词是单独？
    裴初又问，“这个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林医生看着她，犹豫了一会才说，“因为我那天恰好经过病房听见他们在争吵，陆先生好像在拿你威胁你爸爸，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没有听清楚，但大概内容是应该跟你有关的，后来我还听见你爸爸砸了东西。”
    裴初的心脏刹那间被攥得紧紧的，几乎不能正常呼吸了，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威胁？你听到了什么？”
    林医生欲言又止，又像是不太敢说出来，他看了眼静关着的门，又看向了她。
    “陆先生威胁你爸爸把公司的股份交出来，但你爸爸不肯，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后面的话我就没有敢听下去了。”
    裴初的背脊骨发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成了冰。
    爸爸的身体情况是不太好，但病情一直都很稳定，尸检报告说是猝死，即使猝死，正常状态下是不会发生的，突然发生了，一定是有起因。
    陆南琛，这三个字在她的脑海里轰炸了。
    她动了动唇，“我爸有没有可能是被刺激到了，才会去世？”
    林医生说，“猝死的原因很复杂，但不排除这个原因，因为那天早上我给你爸爸做检查的时候数据还很正常。”
    当时裴敬明住院的消息没有对外公布，也没有让别人探望，只有她跟陆南琛还有林秘书在，连护工都没有，很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林秘书是爸爸几十年的心腹，不可能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对爸爸动手，一直到现在，林秘书也还在辅助她，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只有陆南琛……她咬住了唇，浑身的血液冰冷，“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林医生为难地看着她，“裴小姐，我也很害怕啊，陆先生那么有权有势，我担心我的饭碗会保不住。”
    裴初冷冷地问，“那你现在不怕了？”
    林医生的年纪不大，四十几岁而已，却因常年研究医学，造成了半头白发，看上去好像年纪很大了。
    “我是良心上过意不去，裴小姐，我知道你因为裴老先生去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我才把这些告诉你……”
    裴初慢慢走出医院的时候，手脚都是僵硬的，宛如行尸走肉。
    夕阳落在她身上，她却只觉得浑身寒冷，源源不断的寒气从她的脚底冒出来。
    爸爸去世，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陆南琛。
    她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爸爸的死跟他有关，不过就算她曾经质问过他，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爸爸是被他害死的，而且从情感上而言，她偏向他，她一直都在自我逃避，希望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她下意识不会去寻找跟他有关的证据。
    但当真相这样无情被剖开时，竟然血淋淋到她无法接受。
    漫天铺地的绝望朝她扑了过来。
    爸爸真的是被他害死的。
    他为了要得到裴盛，让公司沦为他去夺权某位的武器不惜逼死她爸爸……
    股份……他还说要把股份还给她，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难怪协议书迟迟没有送过来。
    她要怎么办？
    她应该怎么做？
    该死的她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
    她的手抚摸在腹部上面，她要替仇人生儿育女？
    将来孩子长大后，她要怎么告诉孩子，说你爸爸杀了我的爸爸？
    她动作缓慢地摇着脑袋，不，不可以……
    她走向了车边，脚下每一步都如同千金重一般。
    季天见到她过来，立刻下车替她拉开了车门，她弯腰坐进去车里，“去墓地。”
    萧条冷清的墓地显得阴森不已。
    裴初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视线几乎无法维持清晰，哽咽着声音说，“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害死了您，我要怎么做才能给您报仇？”
    她的背影纤细无助，又好似随时会倒下去。
    她抬起手捂着腹部，蹲了下去，“这个孩子是他的，我留着他对不起您，爸爸……”
    孩子是陆南琛的，可也是她自己的。
    她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替仇人生孩子，爸爸要怎么安息？
    她闭着眼睛，眼泪滚烫得快要烫伤她的皮肤，声音像是要这阵风吹散了一样，“爸爸，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我是不是应该不要了？”
    春天很少有这么大的风，又微冷，像是残留着冬天的余寒。
    裴初身上穿的衣服自然不会有多厚重，是质地极好的薄款柔软羊绒长衫，很单薄，随着风势飘了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后，她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她深呼吸了好几下，“爸，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