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姐!快点回去!”
嗓音清脆响亮,她扭头, 看见是救济所里的一个男孩子,跑得气喘吁吁,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树叶,不知道刚从哪里野回来,粗糙发红的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
“怎么了?”乔安赶紧放下手上搓洗着的尿布,在裙摆上擦擦手站起来, 扶住冲得太快差点没刹住车的男孩。
“管事老爷说让你快、快回去!”男孩一边喘着气一边拉扯着乔安要往救济所的方向跑,“领主老爷来了!”
领主老爷来视察,救济所里别人——像是其他那些孩子或者老人——哪个不在都没问题, 毕竟救济所里那么多的人, 他没那么清楚谁是谁, 管事只要选出几个有眼色胆气足的去陪着四处看看, 回答各种关于救济所情况的提问就行。
但?是管事不能确定领主老爷是不是想要亲自见一眼乔安, 这姑娘再怎么说由劳伦斯亲自送来,在郡政府一度掀起过小小的桃色流言, 虽说现在蒙上了白布但?也说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次他去开月度例会时还被专门问起过这个姑娘的事情……
管事想了想,还是揪了个跑得快的孩子, 叫他快点去把乔安叫回来。
要是早知道领主老爷要来,管事肯定早早地把人都安排好,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急着找人的情况。众所周知当下属的最怕上司冷不得地突击检查, 如果没有为此特意准备过,即使自觉工作做得不错,也会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
正如管事现在的心情。
管事自认为是不怕任何人来检查他的工作的,在管理救济所的这段时间里, 他没有做任何不能让领主老爷知道的亏心事,虽说工作成绩没有负责其他项目的同?僚那般亮眼,但?领主老爷给的酬劳不菲,年末升职的时候也没有漏了他这一个,管事看着自己未来的道路觉得未来还是颇有指望的,不会蠢到去搜刮救济所这点油水。
况且救济所这工作量,他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动坏心思,光是维持正常运转就已经累到不行了好么。
……
这就是为什么?路西恩和劳伦斯都会选中他来管救济所。
这个管事的卡面各项数值都不是特别亮眼,普通的R卡水平,也就是那种最常见的有一定工作能力能把工作完成,却又没那么有能力不能放心交付重要项目,同?时由于缺乏魄力和领导力而难有太大的职业发展的平庸官员。
他甚至都不太会偷懒,不管被安排了多么?不想接手的工作也最多嘴上抱怨几句,一边抱怨着还一边埋头苦干,干完了又要反复检查生怕哪里出错被上司责难,即使被夸赞,也只会被夸赞仔细温和,是个稳重的人。
仔细温和还有稳重的隐喻是胆小保守好欺负,救济所这样的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强烈的自我意识和野心,只要负责人安安分分地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若非管事的官员是这样老实的性格,乔安也不一定能在救济所安心住下,还有那么一点下半辈子都交托在这里的意识。
还有救济所的其他人,许多老人病患一开始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欲望,也是一日日看着救济所努力支撑运作,才?又生起了几?分活下去的动力。
在救济所的人眼里,管事老爷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尤其年纪小直觉敏锐的孩子,很愿意听管事老爷的吩咐给?他做事,还会私底下悄悄争抢攀比。
来河边找乔安的男孩被管事紧张急迫的情绪影响,也是着急得不行,见乔安还要收拾河边上没洗完的尿布,他索性一跺脚把她推到边上,催促道:“你快去你快去!我?来帮你洗这个!”
乔安也知道不能让领主老爷等着,没有多说,点点头把裙摆提了提,小跑着往救济所赶去。
她跑着,走进救济所前?脑海里浮现起曾经见过一面的领主老爷,少年白皙的面容和蓝色的眼睛依然清晰鲜明得彷如昨日,却又遥远得叫她怀疑,那是不是她上辈子残留下的回忆。
乔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局促地抿了抿耳际的碎发,又把赶紧放下掖在腰间的裙摆,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褶皱痕迹。
刚刚要是好好把手再洗一洗就好了。
乔安忍不住这样懊恼,她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当然不可能是恋慕之心,更像是她要去朝拜什么?美好崇高的东西,才?会下意识地想要拿出自己干净整洁的样子——如果邋遢又不修边幅,人们不也是不能踏进神殿的大门的吗。
而这种懊悔,在路西恩微笑着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时达到了顶峰。
乔安感觉自己的手被火烧了一样烫得难受,她咬着下唇,又不想失礼地甩开领主老爷的手,最后只能狼狈得躲闪着对方的视线,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路西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姑娘的窘迫难堪,但?也无从知晓乔安那复杂难明的微妙情绪,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跟乔安见面,至于乔安记忆深刻的那惊鸿一瞥,路西恩记住的也只是一群被征召劳役的模糊印象。
所以乔安的窘迫就被路西恩理解为了与异性接触的不适,这也符合劳伦斯描述里乔安的形象,加上头蒙白布终身不嫁的誓言,更加塑造出一个抗拒男性的形象。
“抱歉。”路西恩放开手,他本来也就没有握实,对已婚的妇人和蒙白布的神殿侍女而言,这是一个不会过度亲昵,更多表示亲切平和姿态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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