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馊水倒进来,里衣也随着湿透,原本因为奔跑而出了热汗的身体随着一抖,沾了水的冰冷衣料贴在身上,有种真切的寒意。
猛然听到刑场内敲钟的声音,看看时间就要行刑了,顾不得瞪这个奇怪的车夫,我提着裙子就往人群中奔去。
果然,这次还没开口让前面的人让一,人们就先捂着袖子转过身看我,继而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毫无阻碍地到了前面,首现看到得是高高在上的蓝锦黎,他和另外一名官籍看起来很高的官员同坐在正中间,他们前面,是一个插着写了“斩”字的令牌。
我扫视了一眼台上那些穿着囚衣的身影,最前面是上官裕,上官谦,还有.阿明。
“阿明!”我忍不住尖声一喊。
在沸腾的人群中,我这一声喊叫简直就如一滴没入海中的水滴,起不了任何波澜。但是,我还是清晰地感觉到看台上那两道强烈的目光。
我毫不忌讳地迎上蓝锦黎那双幽深的黑目,带着不相信的愤恨,他果然是在骗我。阿明现在还在行刑台上,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看到得恐怕就是他的血淋淋的脑袋了。
蓝锦黎低声对身边一个侍卫说了什么,那个侍卫就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既然能来刑场,又怎么会允许他就这么把我打发走!
我快速移动快要冻僵的身体,用尽气力向行刑台上奔去。快靠近邢台时,守卫邢台的侍卫突然亮出佩剑拦住我。
我立刻放声大喊:“阿明!阿明!”
连上官裕和上官谦都回头看向我,可阿明还是背对着我,一头发丝纷乱的披散,头头低低地垂着。似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
挡在我前面的两个侍卫眼看着就要拔剑,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住手!”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狠狠抓住我的手腕,似捏碎般的力量。我转头狠狠瞪向蓝锦黎,他休想再骗我!
蓝锦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慵懒,他嘴角勾着笑似宠溺般地哄道:“晓月,别闹,先回府去。”
这个时候还想打发我走,不顾手腕上的疼痛,我拼了命似地挣扎,与他冷眼对峙。我沉沉说道:“放开!”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刑场闹事?”一声威严的官腔。是那个与蓝锦黎同坐在正中间的监斩官。不过他在闻到我身上的恶臭味时,却是掩鼻后退了几步。
蓝锦黎面上仍旧带着慵懒的笑,但握在我手腕上的力度却更加使力,他说:“郝大人严重了,这是内子。不过是小性子罢了。”
“王爷,官无心管您的家务事。只是,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还请不要耽误了正事才好!”这个郝大人语气中带着讽刺,暗藏着敌意,看来和蓝锦黎并不对盘。
蓝锦黎嘴角的笑意更深,动作却更急于拖拽着我离开,我一着急。就口无遮拦地喊起来了:“蓝锦黎,你放手!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根本不是什么上官明,他叫韩明!他从来都不是上官家的人!”
“慢着!”姓郝的突然开口,绕道我和蓝锦黎面前。这他倒不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了,他问:“王妃刚才说得是真得?邢台上那个不是上官明?”
我不明白姓郝的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意识看向蓝锦黎,他脸上是那种很少出现的莫名笑意,每当他出现这种笑意,那就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我又看向邢台,阿明还是那样低低地垂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气,他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而这种时候,只有这个姓郝的听进了我说的话,我是不是该为这仅有的一丝希望赌一赌?
短暂的思量,我说:“是的,郝大人,台上那个不是上官明,他叫韩明。”
蓝锦黎握在我手腕上的手蓦然一松,我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之感。蓝锦黎扬起那只握着黑色铁扇的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他语气中夹杂着慵懒:“郝大人,既然有疑虑,还是先查清楚得好,免得错杀了替罪羊,放过了一个主犯。”
蓝锦黎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他眼里的嘲讽,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扩散。
姓郝的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个侍卫几步就走到阿明身边,双手粗暴地抓起阿明散乱的发丝,一把将他的脸揪起面朝上面,让所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这样粗暴的行为,我怎么可能看得去!我冲过去使力拍向那个侍卫抓着阿明头发的手,大概是忌惮我的身份,那个侍卫立刻松了手,我小心地用双手托起阿明的脸,奇怪的是,再也没有任何人阻止我的行为。
我唤着阿明的名字,但他却毫无反应,面色苍白,双眼如木偶般毫无生色,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任何反应。
手是按在阿明的脸颊与后颈相交处的,所以我很快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那股薄薄的熟悉感。虽然隔了一年半多,但这种质感我确是没有忘掉的,人皮面具。
低头,敛眼睑,因为我怕他们看到我眼里的惊恐,但是,侍卫那道响亮的喊声,却将我仅剩的一点侥幸都击碎了。
“大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陌生的手,动作快得让我来不及阻止,只听一声闷闷的撕拉声,眼前的“阿明”瞬间变成一个陌生人。
“来人!立刻派人去刑部大牢,上官明一定还在刑部大牢,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搜查了!”姓郝的一声令,一阵皮靴在地上杂沓的声音,我突然感觉身上的力气被抽尽,颓然地坐在地上。
“蠢女人!”
我侧头,虽然带着憔悴和疲惫,上官裕的侧脸依旧坚毅犀利,我不解地看向他。
上官裕却突然跟发了疯似的要从地上挣扎起来,他双目赤红地瞪着一旁的蓝锦黎,仿佛要把蓝锦黎吞入腹内一般。
有句话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上官裕的挣扎是徒劳的,两个侍卫一边一个将他死死按住,他那曾经高傲的头颅就那么毫无尊严地被摁在冰冷的地面上。
上官裕口中却仍旧叫骂着:“蓝锦黎,你这只不讲信用的野兽!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相对上官裕发狂躁与狼狈,蓝锦黎就显得优雅散漫得多了,他嘴角勾笑,淡淡地说:“上官大人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承诺把窝藏的那笔钱财交出,本王替你的宝贝儿子上官明找个替身,本王该做的可都是做了,倒是上官大人你,还没有兑现那笔帐呢!”
“你休要糊弄老夫!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策划好的!你假意设了这么个漏洞百出的局,让这个蠢女人闹了这么一场,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上官家的人!啊!”上官裕越发咆哮,但不管他如何歇斯底里,就如同没入大海中的一滴水,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蓝锦黎自始至终都没靠近上官裕,似蔑视般的厌弃,他径自向邢台走去。快踏到阶梯时,蓝锦黎突然转身,冲我邪魅一笑,他说:“爱妃想一直在这死刑台上呆着吗?”
我恍然惊醒,挣扎着起身,甚至不敢去看上官裕那充满戾气的眼神,我跌跌撞撞地跟着蓝锦黎进了那个令的监斩棚。郝大人还在忙着吩咐侍卫,就只有蓝锦黎一人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啜着自己杯中的热茶。
一阵冷风吹过,混杂着酸臭味的冰冷直接贴着皮肤传进身体,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但却还是没有一点想寻求温暖的**。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仿佛做梦一般,我不知道接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种无望的感觉又铺天盖地而来,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毫无希望的沉寂。
背上突然一重,有暖暖软软的东西劈头盖过来,即使不看,也能从那熟悉的味道中知道,这是蓝锦黎身上那件华丽的紫色貂绒。
因为我一动不动,这貂绒逐渐从身体滑落,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理会。就是忽然不想动手,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么静静地站在这,静静地等待,我想把力气攒着直到见到阿明。
突然却不意外的,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我,将滑落的貂绒从后托起,环着我的手臂将貂绒在我身上结结实实紧了紧,顺势把前方带子系上。
感觉到貂绒上尚未消散的余温,一瞬间把那带着恶臭的冰冷遮盖,我转头看向蓝锦黎,他幽深的眸子中,我纷乱的发丝上还沾着恶心的残渣,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印满无助与失落,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就仿佛那个爆炸的公车上,那个看着自己父母血流不止却无能为力的小女孩,那个透过车窗上残破的玻璃,看到满眼惊恐和茫然无措的我。
思维像是被电击一般,我猛然回过神来,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会有这种表情!韩晓月,你还想当那个懦弱无能的你吗!
我猛得一抓住蓝锦黎的手,沉声说道:“王爷,我错了。”
蓝锦黎轻笑出声,看我的眼神确是冷的,他说:“晓月,你应该很清楚,并不是你知道错了就有人为你买账。本王的耐心已经被你磨尽了,不要以为本王对你还有什么情谊,本王只是不想被当作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毕竟,你还算是本王名义上的女人。”
见我不出声,蓝锦黎动了动唇角,笑得更邪魅,他又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上官明是肯定不会怪你的,他会和王凉一样,死而无憾的。”(未完待续)
第93章:谋反之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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