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花狐收敛其他心思,冷冷道:“虽然不知野狐先生的性灵何在,但是我胡丘村满村的妇孺老幼,却是死在她的手中!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灵岳先生露出笑容,高声叫道:“小生久闻文仆射美名,因此千里迢迢赶到朔方,以求亲近,怎奈仆射拒人千里。今日可否一润芳泽?”
花狐愕然:“老师,文仆射断了一条腿,你还要与她润一润?”
咔嚓!
一道晴空霹雳劈在花狐头上,花狐被雷霆劈得焦黑,口鼻喷烟,不再说话。
文立芳拄着拐,仰头看来,冷笑道:“原来是登徒浪子灵岳。我就算是少了一条腿,也不是你这等货色所能欺辱!”
文家灵士杀来,突然天空中雷云密布,一道道雷霆劈落,将众人劈得人仰马翻。
花狐、灵岳沐浴在雷霆之中,向文立芳杀去!
过了不久,文立芳倒在雷云下。
花狐抓起文立芳,恶狠狠道:“文仆射,你那天屠戮我胡丘村,我想知道,野狐先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文立芳气若游丝:“什么野狐先生?你是文昌学宫士子,给我个痛快,不要让灵岳糟践了我的尸体……”
花狐怒道:“我问的是野狐先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就是那个跟你们讲理的老年狐妖,他的实力很强,一定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文立芳伤势太重,目光涣散,声音断断续续:“你是说那天,那天没有高手抵抗,那天,我是在童庆云的吩咐下去无人区办事……好冷,天怎么黑了……”
花狐放开她,颓然坐在地上,文立芳已经不回答他的问话了。
灵岳先生上前检查,道:“她已经死了。很快她的性灵便会意识到自己已死,会被天市垣召去。”
过了片刻,文立芳的灵界崩塌,性灵飞出,被天市垣的力量吸引过去。
灵岳先生伸出手掌,文立芳的性灵被定住,道:“文仆射,你为何会去天市垣?”
花狐仰起头,目光露出希冀之色。
性灵并非是人们口中的灵魂,性灵只是一个人的精神,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在死后精神保存下来。
但是人死如灯灭,性灵并不能保存一个人完整的记忆,只有印象深刻的记忆才能保存下来。
“那天……”
文立芳的性灵站在虚空中,似乎随时会飘走,仔细回忆,幽幽道:“童庆云吩咐我前往天市垣调查,看看那里是否有一个叫葬龙陵的地方,里面是否封印着人魔和龙灵。我以外出历练为由,带着许多士子来到天市垣,恰逢天门鬼市……”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许许多多画面从她的性灵中浮现出来,投照在在花狐与灵岳先生面前。
那是童庆云吩咐她的画面,还有天门鬼市的画面,花狐甚至还在画面中看到角落里的苏云。
画面中的情景匆匆流逝,很快来到夜色下的葬龙陵。
花狐看到飞舞的龙灵和围绕龙骨渗透出的魔气。
这段记忆很是清晰,显然文立芳对人魔和龙灵的印象很深。
但是随即她的记忆画面便黯淡许多,缺失很多。
在文立芳看来,这段记忆并不值得保存。
屠杀胡丘村的画面一闪而过,花狐急忙道:“停下!”
文立芳性灵停顿下来,她的记忆缓缓倒溯回流,定格在屠杀胡丘村的画面上。
花狐盯着画面中情形,只见画面中的胡丘村被屠戮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景象大半都可以重叠,但还是有所不同。
他看到了世家子弟杀向胡丘村的人们,狐妖们哭喊连天,仓皇逃走,又看到自己带着几个小狐狸冲向山林,还看到他们的房屋被砸塌,被神通的火焰点燃。
不过他的印象中,野狐先生出手,奋力抵挡所有人的攻击,给了他们逃走的机会。
但是在文立芳性灵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幕。
文立芳的记忆中,没有野狐先生。
花狐怔怔出神,灵岳先生道:“记忆很容易缺失,你没有寻到,说不定只是文立芳没有印象罢了。一个人经常会篡改自己的记忆,甚至会把自己骗过去。”
他收回法力,文立芳的性灵远远去了。
花狐突然道:“先生,若是有人篡改了我或者是文立芳的记忆呢?”
灵岳先生失笑道:“篡改你的记忆简单,篡改文立芳的记忆,那就太难了。谁能办到?反正我是不成。走了,该回朔方了!”
朔方城安定下来,劫灰怪和七大世家叛乱造成的混乱很快平息下来,七大世家作乱的士子多数被擒拿归案,朔方侯、叶家家主等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前线的战事不断传来,先是边关被浑拓可汗击破,塞外大军长驱直入,进入天市垣,让朔方城紧张无比。
后来又有捷报传来,薛圣人率领边军在天市垣迎战浑拓可汗,打了胜仗,迫使浑拓可汗不断后退,收服越来越多的失地。
又过了十多日,捷报传来,薛圣人将浑拓可汗撵出天市垣,杀到边城。
薛圣人用兵如神,夜夺边城,杀得浑拓可汗率领残兵一路逃窜,逃回羊城。
这一战,牵动朔北所有人们的心,等到薛圣人的大胜消息传来,人们激动莫名,上街奔走相告。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消息传来,薛圣人在班师回朔方的途中,遭遇蒙面人的袭击,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传来,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又是一片哗然,无数人打听薛圣人的安危。
到了下午,又有消息传来,薛圣人未死,只是受了重伤,老无人区的神王折服于圣人,请出一位姓董的医师为薛圣人诊治。
等到圣人伤势平复,便会返回朔方。
“这老狐狸遇袭,被打成重伤,真的假的?”左松岩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瞪大眼睛,走来走去,一直挠头。
“就算他想做戏,捧抬自己的名望,也不至于要让自己遭受重创。”
裘水镜也是皱眉,思索道:“圣人可能是装作受伤,以此来收拢民心。而今朔北所有民众,说的念的,都是他薛青府!人们先关注战事,讨论不停,战事结束,又关心他的伤势,讨论不停。”
裘水镜停步,目光闪动:“等到皇帝的旨意下来,诏他去东都,人们又要讨论他东都之行!这便是烈火烹油,给自己造势,把声势造到极限!玩弄人心,他最拿手!”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大有道理,听得左松岩连连点头。
日落时分,牛彪、周伯等人率领大军护送薛青府返回朔方,苏云跟着裘水镜、左松岩前往圣人居探望,只见董医师在一旁照料。
薛青府躺在病榻上,伤势很重,裘水镜错愕。
“我遇到了四大神话中的道圣,道圣说他奉帝命除我。”
薛青府经过董医师治疗,气色好了许多,向裘水镜道:“但我也不差,道圣伤势不比我好多少。”
裘水镜目光闪动:“老师,我若是这时候出手,你还有存活的希望吗?”
薛青府摇头,笑道:“我现在伤势极重,就算神王和妖王都在我背后藏着,也难以抵挡你的雷霆一击。”
裘水镜沉默。
薛青府道:“但是我死了,你拿什么来压制帝平?三角形,最稳。”
裘水镜起身,飘然而去:“老师,我在东都的势力比你弱,先走一步,在东都等你。”
第190章 世家治世
圣人居中,苏云与左松岩站在坐在病榻旁,薛青府从病榻上坐起,董医师走上前来,为他诊治。
苏云看了看董医师,突然笑道:“倘若圣人没有遭遇道圣,董医师恐怕已经死了,对不对?”
薛青府道:“神王虽然有心杀他,但也受了伤,只是将他拿下。我知道你是通天阁主后,便命人通知神王,不得对董医师下死手。”
他有些虚弱,笑道:“我存着留下一线脸面的念头,没想到却因此捡回一条命。若是神王真的杀了董医师,那么我也会因为伤势过重,无人为我续命而死。”
苏云颔首道:“圣人慈悲。等到圣人伤势好几分之后,可以让董医师回来吗?”
薛青府肃然道:“董医师于我有救命之恩,青府不敢强留。”
苏云起身:“不打搅圣人歇息疗养。”
左松岩也站起身来,道:“你将浑拓可汗赶了回去,保住朔北平安,因此我也没有食言,把朝天阙给你带来了。”
他心念微动,一座巨大的朝天阙陡然出现,撑爆了薛青府所在的病房。
左松岩得意洋洋,跟随苏云一起走出圣人居,头也不回道:“薛圣人,你要做圣人,那就做一辈子!你若是变了,便休怪老子反你!”
待出了圣人居,他这才露出肉疼之色,显然对朝天阙颇为不舍。
苏云询问道:“仆射,我并非上使,还可以在文昌学宫求学吗?”
两人走在圣人小镇中,小镇里四下里无人,此刻小镇居民都在统帅各路军队。左松岩摇头道:“谁说你不是上使?过几日,帝平绝对会赐给你上使的身份!你等着,诏薛圣人回东都的旨意,与封你为上使钦差,诏你去东都的旨意,一定同时来到朔方!”
苏云怔了怔,有些不解:“是因为我在此次动乱中立下大功吗?”
左松岩呆了呆,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河中,连忙扶住一棵老柳树,还是忍不住,笑得两眼喷泪。
苏云静静等待。
左松岩喘了几口气,终于忍住笑,抹去眼泪:“苏士子,你觉得你的功劳很大吗?”
他不等苏云回答,径自道:“的确,你的功劳很大。你推翻原来的棋局,掀翻桌子,迫使七大世家不得不提前造反。若是没有你这番举动,我们朔方各大势力必然会继续斡旋几日,等到局势糜烂,等到劫灰怪同化了更多民众,造成尸山血海民不聊生的情况才会出手。是你救了朔北无数人!但是,你没有功劳!半点功劳都没有!”
苏云更加不解。
“除了我们,谁知道你立下的功劳?谁知道是你封印了朔方城,救下了黎民百姓?谁知道是你引来劫灰怪,将这些劫灰怪斩杀?”
左松岩摇头道:“没有人知道!别人只知道,是薛圣人除掉了七大世家,平定了这场叛乱,甚至截击浑拓可汗,将数十万草原大军打得丢盔弃甲,不得不退回草原!”
他站在河边,注视着河水,讥讽道:“这场战事中,有功劳的是朔方侯,是叶家、彭家、李家等世家!哪怕朔方侯他们打得稀烂,打得丢盔弃甲,他们也有功劳,因为他们是世家,是地头蛇!皇帝要统治朔方,便不得不用他们!再者,我好歹是老瓢把子,皇帝拉拢我,须得给我一份功劳。你乡下来的,你立了天大的功劳,但是论功行赏时,你有个屁的功劳!”
苏云站在他的身边,揪下几片柳叶,一片一片的丢到河里,道:“可是刚才仆射说皇帝会封我为钦差,还会诏我去东都。”
左松岩飞起一脚,把一颗小石子踢入河中,哈哈笑道:“你乡下来的,论功劳没有你的份儿,就算叶落都比你的功劳大。但你厉害,你是通天阁主,皇帝得拉拢你,所以就算你在这场灾劫中屁都不做,皇帝都须得封你一个大大的功劳。”
他脸上的嘲讽更甚:“你真正的功劳,甚至还在薛圣人之上,然而因为你是个乡下来的土鳖,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屁的功劳都没有。但你另一个身份是通天阁主,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皇帝还须得赏你。你说,荒诞吗?”
苏云看着河面上的涟漪,过了片刻,突然道:“这就是世家治世?”
“这就是世家治世!”
左松岩身躯虽然矮小,站在苏云身边,比他还矮了半头,但是却站得笔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魄:“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世家治世,但老子偏偏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希望寒门能够崛起,每个人都能人尽其才,从学校里学到适合自己的东西,有用的东西。我希望每个人走出学校后,都能人尽其用,能发挥他们所学,学以致用。我还希望每个人都可以论功行赏,有才学的,就得到重用,提拔的时候不必看他的家世,不必看权贵脸色。可是……”
他沉默下来,转身走去,叹息声远远传来:“我无可奈何啊——”
“我有一身的力量,一身的本领,可是我无可奈何啊!”左松岩像是老狼一般大吼,充满了无奈。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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