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安榭莞为何看着他如此“兴奋”, 但总归不是正当的“欢迎”。
戏柠舟撑着伞从戏班子门口巧妙地转回戏母的房间内。虽然这样做也符合不上礼数, 但总比在戏班子内遇到文檠等人,或者回到那个满是“惊喜”的地方要好许多。
木头相撞的声音带了些平稳,少年将油纸伞放下,眼神里藏着一份诧异。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戏母, 还有三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戏母也未想到儿子这么晚了还会来自己的地方, 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戏柠舟面前,温柔地帮他把披风取下低喃着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戏柠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老爷子,安榭莞和文檠,微笑着看向戏母, 轻轻摇了摇头:“这么晚叨扰母亲, 还是我的不是。只是窗外小雨欲下不下,带着空气也很闷热, 找了借口出去走走, 回房时路过母亲这里, 看灯火未歇, 便顺道问问。”
戏母将披风揽好, 转头便见老爷子穿着一身便衣走下座位:“听闻小舟生病了?看到房间里那些不见光的东西罢?是下人没处理好, 找时间改鞭打一顿。”
戏柠舟将余光无声地错开在侧对着他的两人身上,见他们欲站起,便收了眼神认真回答:“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柠舟娇气了些, 对那些老鼠蟑螂等东西见不太得。”
这下到老爷子的眼神有些凝重了。毕竟是个独立的世家, 虽然表面上是做戏班活路的,但是暗地里那些垄断手段还是很强大的,更何况掌握着其他戏柠舟还未知晓的东西。这样一个肤浅点来说,算得上很有钱的家族,不应该会在少爷小姐的房间里发现老鼠和蟑螂。
虽然为了保持原始化,少爷小姐的房间没有经过现代化的处置,都是简单的水泥地,偶尔装一间木地板。但是做工很精巧和房间内的其他东西配合得相当有感觉。若不是尸臭这种让它们过度敏感的东西,是确实见不着蟑螂和老鼠。
“嗯……也罢,做公子哥的难免见不得这些。也算不上娇气……”老爷子说这话很明显是违心的,当年他看中戏柠舟的就是那份不骄不躁的性子,不管是在戏班子的生活质量上,还是在少爷小姐之间的关系相处上。而出去这六年反倒叫他变得比之前“娇气”了,看来有些东西要重新估量几番……
戏柠舟毫不在乎究竟被老爷子看歪到了什么地方,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站在青年旁边的女子身上。见他的目光转过去,二人很得体地倾了倾脑袋,喊了声少爷。
戏柠舟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却又被戏母拉着问:“怎么不见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孩子了?”
戏母这话问得有些突然,戏柠舟想了想才发觉这话问的是董联,他又看了看低头的安榭莞,正对着戏母回答:“我住的那间屋子里不太干净。就叫董联去查了查那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也不愿太早回去,他可能还没查出什么眉目吧……”
戏柠舟指的是尸体的袋子,戏母以为是老鼠这些,本想还问什么,但见少年的目光看向安榭莞,硬生生改了个话题:“哈哈,这是榭莞,你们小时候一起训练过的。”
文檠立刻抬起头,眼神有些怪异。安榭莞施了个礼:“少爷怕是要记不得我了,太长时间未见到少爷了。”
戏柠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手指节,整个人的气态:“是不太记得了……”
安榭莞脸上见到一瞬间的尴尬,但被她收敛得很好,她又站起来,温温柔柔地贴着脸色变得正常的文檠,文檠虚掩了一把安榭莞,笑着开口:“之前也听少爷说过,不知道阿莞。起先以为是没见过,现在想来原来是分隔太久,有些忘记了啊。”
戏母知晓儿子的记忆是有多好,忘记人是不可能的,听他这般说,那就是并不想对这姑娘有什么“印象”:“诶,你这孩子也是,榭莞从小就是我们家的一支花,从小和阿舟一块儿长大的,总归还是个好孩子。怎么会是没见过呢?”
戏柠舟眯了眯眼睛,轻声说:“是没见过几面……”
文檠摆出一副了然的姿态,他看着戏柠舟那一双叫人沉迷的深蓝色眼睛:“阿莞之前受了下伤,腿部上做不到一部分高难度的动作了,对于名角儿梦也只能有些可惜了。”
戏柠舟一时间琢磨不出文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段话,也不知道这个青年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将头微微低下,还是去看安榭莞的表情:“摔着腿了?具体怎么回事?”
这只是礼节性地问了一下,并不是想要真正知道,但文檠似乎当真了,还一本正经地数落出来:“谁叫这丫头贪玩儿,总是出去,找了时间就出去玩儿,后来有一次为了躲避演戏这样的工作,便挑了时间穿着戏服子跑出去,一不小心被路过戏家大门口的人撞了,估计也把别人吓得不清。”
戏柠舟拧眉:“出去玩儿?”
他忽然想到了刚来的第一天,在门口和董联张伯分开的时候,他站在石狮子的后面玩手机。那个时候就有一看不清长相的长发女子,穿着小花脸的戏服东西张望,举止诡异地出门。
那个时候……温单和安榭莞正好都不在。
“什么贪玩儿,小莞这丫头都是出去买些器材回来,倒被你这小子说成出去玩了。”老爷子适时地插.入话语,带了些假装不满的神态,看向戏柠舟。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戏柠舟转头的瞬间刚好捕捉到文檠别有深意的眼神,仿佛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
“看他们这样子恐怕是要成为一对了罢,说话也多带了几分调侃。”如果按照老爷子的这话,那么那个穿着戏服出门的女子应该不是安榭莞。
只可惜当时看不清她的脸庞,对方也穿了改变身材的东西,戏子们的身段差不多,不好辨认。
老爷子没有理由为她专门编个慌,从称谓上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招老爷子的讨厌,不清楚为何在戏班子里人缘这般低下。
“说起来,还不知道爷爷为何在这儿?”戏柠舟带着微笑坐在了老爷子对面的矮墩上,优雅的姿态让老爷子暗地里点头。其他人见他坐了也陆续坐下。
“我也是找不着个人说话,你父亲和几个姑妈大伯都去忙生意上的事情了,之前老婆子还在,我可以叨扰她。如今她走了那么多年了,身边的婢子也笨拙,几个儿媳就数你母亲和老婆子挨得近,得她喜欢,便过来聊聊家常。”老爷子的神态间将一份焦急藏了下去,但在戏柠舟的眼里却很好暴露。
焦急?
戏柠舟还没有脑洞大到以为儿媳和公公之间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老爷子自认三观极正,带着人品如竹,气质君子,也断然不会干出什么样混账的事情。那么这时候在这个地方表现出来的焦急应该是时间上害怕着什么,或者是戏母的这个房间占据着怎样的地形?
“只可惜我当年脾性怪异,和奶奶聊得的时间不长。”戏柠舟回想了一下那个眉目慈善的老人。
从小她是最喜欢父亲的,带着也喜欢母亲这温婉稳妥的性子,两人的孩子来说才是最为得宠的。只可惜戏柠舟脾性怪异,和她走得很生疏,叫老人不知道伤了多少心。
老爷子叹一口气:“你啊你,老婆子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当孙子的……唉。她当初还给你留下不少东西,等着你有了一定地位,亲手给你,如今她走了那么久,只有我来给你咯。”
戏柠舟听这话就知道又是题目了,他试探性地问了问:“本家到底是……做什么命络的?”
老爷子的眼睛瞬然笑得像只狐狸:“嘿。我们哪是什么命络哟,本家掌握的可是命脉,几条命脉。”
老爷子之前想着就觉得孙子这次回来之前表现得尚好,怎么这几天反而弱下来了,看着像两个人做事。便猜测是孙子故意放水,对本家的基业和财产没有兴趣,这样一问果然发现了苗头。
“之前叫你记下那些礼信钱,你可收好了?”
“记着差不多有……”戏柠舟张口便要报具体数字,但是想想觉得这是老爷子的题,便将到口的话转了几个弯,“但是有些人放的东西和说的东西不诚实,具体的还要等我去算算。”
孙子这一停顿,叫老爷子看清了什么,笑得更为狡诈。
“那这般,我和阿莞就先走了?”文檠见窗外没有多少小雨,抓住机会带着安榭莞就要告辞。
戏母张呼着开门,戏柠舟看着安榭莞穿着那身浅蓝色的襦裙,忽然开口问:“安姑娘这些天可去过马厩?”
女子正搂着襦裙,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戏柠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偏头问道:“不曾去过,少爷可是有马要问?”
戏柠舟盯着女子那张精巧的小脸,那双眼睛:“……无事。”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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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旦(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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