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了阿茕的九夷也没有什么意思。
冰墙之内,绪茕通过通灵镜听到阴离离的心声,竟也听到了他久违的bgm。
她难得听到阴离离这样……正经伤感的bgm,她听见一句——[我此番夙愿了\痴心愈烧……地狱门\灵山道\听过往人嚎啕\人世间并不算逍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低传音叫了一声——“阿离。”
他也轻轻应了她一声:“哎。”
她笃定的传音告诉他——“我会破解秘境,和你们一起离开,我不会困在这里。”
她听见阴离离微哑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哭了,那声音也裹着哭腔,与她说:“我知道,我知道阿茕不会不困在任何地方。”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中的镜子笑了,她想起校园幽暗的走廊里,苏衾对她说:走吧阿茕,我等着你带我去蓬莱仙岛。
是,她不要被困在任何地方,若是她被困在这里,就白回来这一趟了。
“你来错了。”山峰之上的雪皇蛇迟迟等不来她的话,静静与她说:“你走吧,离开极地之岛,不然我会杀了你。”
她再次抬头望向雪皇蛇,把曾经来寻雪蛇果的事情记起了一些,当初雪皇蛇也是这样回答的她。
他说世上根本没有雪蛇果,让她立刻离开极地之岛,那时她不信,执意要找雪蛇果,她与雪皇蛇交了手,她用了言术,却没有成功。
那是她言术第一次失败,她被雪皇蛇卷在蛇尾中,要丢入冰川,让冰川将她驱逐出极地之岛。
她那时用了些小聪明,掏出了怀中的玉简,和他说,他下凡历劫的元神凡体在她的纯阳山,如果他肯给她雪蛇果,她可以助他历劫。
玉简之内记录着她救下历劫的司微那些过程。
她衬着雪皇蛇查看玉简的时候逃窜出了他的蛇尾,找到了他法身闭关的洞穴,传说中雪蛇果就长在雪皇蛇的洞穴内。
她闯入了他的洞穴,没有找到雪蛇果,却见到了他的法身……
记忆中,他的法身满身冰雪的盘膝坐在洞穴之上,陷入了昏睡,她走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那是他的法身第一次感受到“触感”。
记忆里的这个画面,和当初她刚来九夷,在云浮岛上参加秘境试炼时,误打误撞掉入司微始祖的封印之地,“触碰”醒了他,的画面完美的吻合。
不同的只有他在这里,是有眼睛的。
绪茕脑海里闪现出,他闭上眼将一粒血一样的法器放入了她的掌心,对她说,这是他的法器菩提眼,可以替她的弟子压制心魔。
那些画面一一的重归她的脑海里,她记起来了,因为她的“触碰”,让司微第一次体会到了触感,所以他和她做了一次交易——她帮他体会五感六欲,助他历入世之劫,他将他的菩提眼给她,让她去救走会入魔的苏衾。
他原本,借用着法器[菩提眼]是可以看见的,是因为和她交易,才连视觉也失去的。
所以绪仙祖才在救了苏衾、将转世的阿慈抚养长大之后,和司微一起入世历劫。
这一切原本就是有因有果,环环相连。
可是,在之后呢?入世历劫之后,经历了皇宫里的那一切之后,阴离离带走了阿琼娘娘之后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绪茕却是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
还有方才她听到陆泽内心里提起了,原文里写秘境中会发生天罚,但绪茕记起来的这段记忆里没有天罚。
难道这秘境里,还有阴离离带走阿琼娘娘之后的事情?是要她在秘境之中将她和司微的所有过往都经历一遍吗?
“为什么还不走?”雪皇蛇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的腰被冰冷的东西卷了住。
她惊的一颤,低头看见卷在她腰上的雪白蛇尾。
“你既然不肯,那我就送你一程。”雪皇蛇卷紧了她的腰,将她拎了起来。
绪茕慌忙抱住他的蛇尾,眼看着要被丢入背后的冰川,忙道:“我还有话要说,我……”她怀里一样东西掉了出来,当啷啷的掉在了她脚下。
她低头看见,竟然是一枚玉简。
玉简之中微微发出荧光,像投影一般在荧光之中闪现出了画面——她和司微的画面,或者说是绪仙祖和司微的画面。
缠裹在她腰上的雪白蛇尾顿了住。
绪茕也有些愣怔,这竟然是曾经绪仙祖带来的那枚玉简,记录着她救下下凡历劫的司微,将他带回纯阳山的玉简。
她看着玉简中的画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个秘境竟连玉简也复盘了。
荧光映照在雪白的蛇尾上,雪皇蛇从那山峰之上忽然探下蛇首,注视着玉简中的画面。
画面中,是满身生出脓疮的司微,这是他下凡历劫的元神与凡体。
绪茕也是在遇到三皇子玄微之后才知道,雪皇蛇与其他神仙不同,他拥有法身、原身、元神、凡体四个|分|||身。
他受天罚的是他的法身和雪皇蛇原身。
下凡历劫的是他的元神和凡体。
在元神没有回归法身之时,他们是各自独立的记忆,法身和雪皇蛇原身并不知晓历劫的元神凡体经历了什么。
他们更像是不同的“司微”。
雪白的蛇尾几乎探在她的脸前,她悬空在冰川之上,不得不用双手抱住冰冷的蛇尾,她也在盯着玉简中的画面看,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当初绪仙祖是如何将满身脓疮的司微捡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司微会有一段这样的过往,说是历劫,不如说是受刑。
那样的上神司微,在造下杀孽之后,被罚下凡历劫,他以纯阳灵体下凡,成了没有丝毫法力的凡人,被卖了做鼎炉。
他没有绪仙祖幸运,遇上了豁出性命救她的小道士,没有人救他,他被重金卖给元婴修士做鼎炉,短短一年之后,就被突破元婴期的修士转手卖给了合欢宗。
他在合欢宗沦为人人可以使用的鼎炉,直到绪仙祖为了报仇杀了合欢宗的老祖,才在老祖卧房的铁笼子里看见了满身脓疮的他。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白袍子,光着两条腿,双手和脖子套着铁环,锁着铁链,被吊在笼子里,脸上无悲无喜,那双眼没有一丝的光彩和波澜。
像个冰刻的木偶。
他没有五感和六欲,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悲喜与折辱,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没有一丝感觉,只是静静是在受罚、渡劫。
他甚至还不如站在他眼前的绪仙祖来的愤怒。
绪仙祖握着手中嗡鸣的佩剑,认出了他,“你……是那个留下剑给我的上神?”
他只是抬了抬眼皮,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她手中的佩剑,没有说话。
绪仙祖抬手斩断他手腕上的锁链,他便如同一件衣服轻飘飘的坠下去,被她伸手接在手臂里。
他摔进她的怀里,冰冷的手指抓在她的肩膀上,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的手指,望着她细白的脖颈,脸上第一次有了细微的表情,他呆滞的皱起了眉,“热的……”
他的手指在她的脖颈上轻轻的动了动,像是在摩擦着一件珍宝,“你是热的……”
她扭头看向了他,他低垂的眼睑像一片羽毛,微微轻颤掀了起来看她。
他的喉结顿了顿,忽然眉头紧蹙的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呻||吟,颤抖着抓紧了她的肩膀和衣襟,吃惊一般,用指尖按进了他手臂上的伤口,痛的更剧烈颤抖闷哼,“这是……”
“你干什么?”绪仙祖一把抓住了他扣进伤口里的手指,“你疯了,你不痛吗?”
他呆呆的抬眼看住了她,“这是……痛?”
他痛的颤抖,却止不住想要去触碰那些伤口,痛的更清晰,更明确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痛感,在被她接住,肌肤相触,拥抱的那一瞬间,他有了痛觉。
他为这种感觉着迷。
他看着她的手指,那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指,他感受到了另一种感觉——热,柔软温热。
他亦为这种感觉着魔。
第74章 那只蚌
绪茕看着玉简的荧光中,绪仙祖将羽毛似得司微抱出合欢宗,他消瘦的只剩下衣袍一般,浑身上下全是病疮,他挨着她的每一秒都疼的细微发抖,可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沉浸在那些痛楚里一般。
她想起花车游街时玄微抓着她的手腕,低头咬下的那一口糖葫芦,他被酸的皱眉,一脸吃惊的捂着脸颊。
她忽然觉得司微可怜,不止是下凡受劫的司微可怜,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雪皇蛇也可怜。
他从未体会过五感六欲,他连痛苦都觉得着迷。
她看着眼前的雪皇蛇,他还在看着那些画面,光影一闪闪的映照在他的瞳孔里,他似乎没有丝毫不悦、愤怒的情绪,静静的看着他受的劫难。
她抱在雪白蛇尾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抚摸他凉冰冰的鳞片,他的鳞片忽然收缩了一下,颤抖一般,他扭头看住了她,巨大的瞳孔如同血菩提,她看不出他的神色。
只听见他“嘶”了一声,卷着她的腰陡然腾空而起。
——“阿茕!”
阴离离吓的忙在通灵镜中叫了她一声。
她摇了一下头,示意别担心,抱紧了蛇尾,冷风呼啸在她脸上耳边,她被吹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才停下来,带着她钻进了一处高阔的冰窟之中,松开了她。
绪茕看见了盘膝昏睡在冰窟中的司微法身,就在她一步之外,满身冰霜,剧情还是走到了这里,她见到了司微的法身……
她的手腕被冰冷的蛇尾卷起,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碰在了司微法身的眼睑上。
她清晰的感觉到司微法身眼睑微动,羽毛一样轻轻一颤,在她的手指下睁了开。
剧情没有改变,无论是她自己走过来,还是雪皇蛇带她过来,结局都是她触碰了司微的法身,唤醒了他。
卷在她手腕上的蛇尾瞬间消失,雪皇蛇的原身在司微法身醒过来那一秒,如同一座山,委顿在她身后,陷入了昏睡。
她扭头看看身后闭眼昏睡的雪皇蛇,又看醒过来的司微法身,原来法身和原身不能同时醒过来。
她的手指被冰冷的一只手握了住。
司微的法身垂着眼看掌心里,她的手指,宛如在看一件罕见的法器,用他的指腹轻轻的磨蹭着她的手指、手背、掌心、指尖……
他一直没有说话,绪茕也没有说话。
寂静的冰窟之中,只有衣袖磨蹭衣袖的窸窣声,他的手指却越来越用力,揉搓的绪茕疼起来,她禁不住轻轻往后缩了一下,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你要雪蛇果做什么?”他抬起眼忽然问她。
绪茕望着他的双眼,听见自己说:“为了救我的弟子,他走火入魔了……”
他顿了顿,又垂眼看着她的手指说:“世上没有雪蛇果,但其他东西也可救你的弟子。”
比如他的菩提眼。
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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