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到了姜静云尸身上？”
    “我说小姑娘，”钟不凡摇头，“那不是精气，那是死气。我也是见识过那些怨气的，那东西或许真的能让你变好看一些，主要的作用必然不是这个。怨憎死气，死人沾了是好物，活人沾了，可就是要变成死物的。”
    眼前这姑娘可不就是像一个活着的死物了吗？
    钟不凡还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套问出阿玉喜欢的人是谁——那人极有可能便是利用阿玉凝结这些死气的人，可阿玉却轻笑了声，双唇微动，骤然唱起了什么歌。
    他凝神一听，是柔进骨子里的戏腔，裹着冰凉中最后一丝温意，浸在满地狼藉中。
    她唱得是含糊，钟不凡和晏明光只能听出这隐约是哪首熟悉的戏文，却又听不真切。
    这戏文在阿玉的喉咙里滚过句，骤然戛然而止了。
    钟不凡一愣，只见阿玉骤然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那沾满血的侧脸贴着地上的齑粉落下，戏文她的『性』命一没了。
    晏明光下了断言：“她自尽了。”
    也不知阿玉用了什么自尽的方法，左右是和死气有关。那些长年累月堆积在她身体内的死气在这一刻蔓延到了她全身，她才刚刚咽气，浑身上下便开始冒出脏污难堪的尸斑，尸斑迅速蔓延，腐朽了她的身体。
    不过片刻的功夫，偌大的一个人，便直接腐朽在了晏明光钟不凡的面前，连骨头都没剩下。沾满血的红『色』衣裙迅速塌了下来，浸泡在臭天滔天的尸水血泊中。
    她为了个皮相忙碌半生，最终死得这般邋遢，化作一滩见不光的尸水。
    晏明光敛眸，瞧见这踏下的红『色』衣裙中，有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
    钟不凡显然也看到了，心底也明白，这种脏了手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做。他也没拖沓，捏着鼻子掀开了衣裙，在尸水中翻出了一袋装着银钱的荷包一本被尸水血浸泡了大半的书册。
    钟不凡认这个荷包，白日里燕危将这东西给了阿玉，让她拿着这些银钱离开万花楼，在这个副本内的世界中过了余生。
    而那书册……
    “是那邪法。”晏明光说。
    书册已经湿了，看不出什么，连书封上的字迹都晕开，看不清楚。即便是这般模糊，也能看出这字迹笔锋潇洒隽秀，大家之笔。
    他看了一眼晏明光，只见对方转身走向了门口。
    “拿好这个东西，先燕危汇合。”
    观音学堂的学生屋舍中。
    燕危推门而出，迎着冷风踏过门槛，面『色』略微发白。
    方才去周围巡查的于正青也回来了，宋承安鱼飞舟一在门外。他刚出来，鱼飞舟便上一步，急切问道：“怎么样？”
    燕危刚才消耗太多，此刻站在屋外，比之还觉冷了些。他揣着手，将下巴埋在衣领中，说：“我用月轮，把林情的灵魂全都放进了林缜的身体里，他们……他……”
    燕危顿了顿，骤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一会就会醒来，”他说，“晏明光刚才也给我发了消息，关于姜静云的鬼身也有了大进展，你们应该也听到楼奖励的副本进度了。我先自己回屋休息一会，人醒了，晏明光回来了，我们再看下一步。至于林情林缜醒来之后会怎么样……”
    那就要看林缜本身的灵魂能不能忍住这一半灵魂融入身体之后的诱『惑』，保持着灵魂的分离，让他们两人不会重新融合为一个人了。
    若是林缜本身没有忍住，灵魂合一，那么那个在燕危分割灵魂之存在的林情只是换了个身体重新归来，再也没有没个正经的林缜比他还理智的林情。如果这样，林缜也好，林情也罢，最后都只会是那个最开始的林情。
    若是林缜忍住，这具身体从此以后便有了两个分开的灵魂。
    虽然林情的身体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样，即便是灵魂融合的结果，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些早在燕危带着人进去之就说过，鱼飞舟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场诸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鱼飞舟打破了沉默：“那你先去休息吧，我进去盯着情况。”
    燕危点头：“好。是我们不能懈怠，卓西东……我总觉他不会轻易放弃，有情况我们可能需要随时应对。”
    宋承安：“放心。”
    燕危方才心中便惦记着一件事，如今林缜林情的事情他已然尽力，也不再多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深夜之中，没有点着烛火的屋内冰冷而寂静，连跳动的光影都没有，只有隐约的月光。燕危走到床边坐下，这才有功夫换下他方才在雪地和鲜血中弄脏的衣服，擦拭干净沾满血的那两枚硬币。
    硬币的边角在月光下透『露』出些微银光，燕危拿在手中，凝神端详了一会这两枚让他想到重新割出林情灵魂的硬币，并没有将他们收起来。
    良久，他拿起了那一枚从始至终都陪着他的硬币。
    一枚化作副本，承载着那些他第一层登楼拥有的东西，从何处来，最终还是归于何处。
    另一枚始终跟着他，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死物，没什么作用。
    ……当真没什么作用吗？
    他第一次登楼的时候，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难道料不到登顶之后的意外，料不到晏明
    光会擅作主张对他有所隐瞒？
    晏明光的那个燕子吊坠，因为不是道具，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所以晏明光在其中藏着恢复记忆的后手，漫天过海，在第二次副本中先他一步想起了一切。他手中的这枚硬币，也是一个不属于楼内世界任何具分类的普通物件。
    燕危眸光一凝，一手捏着这硬币，一手掌心摊开，再度拿出了月轮。
    月轮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中，发出淡淡的白光，一点一点地……
    切开了这枚硬币！
    下一刻，硬币在空间的扭曲下裂开，一个全黑的盒子从硬币内别有洞天的空间中掉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被复制出来的、属于燕危的的记忆，这一小段记忆猛地冲入燕危脑海中，他之拿回来的那大一块第一次登楼的记忆十分契合地融合在了一起。
    因果补全，豁然开朗。
    第190章
    晏明光是燕危从楼内世界脱胎而出的意识上,用月轮割裂出来的善念。
    这意识经过了千千万万人在副本中的情绪洗礼，凝结了七情六欲、贪嗔痴恶、良善悲悯，刚刚脱胎而出,稚嫩而朦胧。
    他当年何止是意气风发到万事皆敢为？
    他连不可为之事，都敢轻而易举地坐下。
    这意识虽然朦胧，但燕危当初用传奇道具碎片拼成月轮的时候,稍微触碰到了一丝楼内规则在，感受到了这意识的存在。但是当时他羽翼未丰，经验不足,没有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