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商梦阮微微一愕。
他发现自己错了。
雪尘这种心思赤诚的孩子,不会因为误会而黯然神伤,亦不会因害怕受伤就随便忘记什么人。
他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亦以那份热烈,点燃了身边之人的世界。
这样……怎么能行。商梦阮心想。
这样的话,他更不想放手了。
荆雪尘还没读懂师父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便被猛然抱住,下颌抵在对方肩头。
“哎师父……”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出的在乎太露骨了,顿时窘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也不是只不放心你。那个,不还有狰吗。我、我也担心天鸢宗会欺负他呀。”
商梦阮与他相贴的胸腔微微震动,像是笑了:“师父和狰,你更在意谁?”
“这个、没法比呀。”荆雪尘更窘迫了。
狰像是他的亲哥哥,“心悦之人和兄长掉进水里先救哪个”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生命史上最无解的问题!
他很快就捕捉到商梦阮话语中促狭的意味,不由傻眼。
师父是从来不会开玩笑捉弄他的,只有在幻境中记忆全失的阮哥哥,才会这样逗他开心。
但这个被拥抱束缚的姿势下,他根本看不到商梦阮的表情,也不知道师父和阮哥哥有没有再像一些,师父有没有……像从前那样更轻松快乐一些。
“不必为狰忧心。”商梦阮道,“朝云处的那个不过是一具空壳。至于你想要的,妖族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
荆雪尘想起毒|药和内丹的事,不由大骂商梦阮是臭鸡蛋,锤着他的背喊道:“我想要的不是内丹,而是那个曾经陪伴过我的大妖怪!”
商梦阮眉目一柔,道:“渚凝前辈修炼日久,本是半仙之体。她含怨而死,唤醒了天地之间的怨恨,你也知道,狰不过是怨恨之力的凝合体,并没有魂魄。”
“谁说的!”荆雪尘反驳,“他有情感,也有自己的想法!”
“商氏一族与它相伴千年,我最了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商梦阮沉道,“你所看见的,只是它怨恨之力的副产品。”
荆雪尘刚要开口,就被商梦阮的手糊住了嘴,红着脸呜呜叫起来。
“听我说完,雪尘。”商梦阮道,“只要天鸢宗一日不得商氏宝藏,便一日不会动我。至于狰,”他冷笑一声,“他们巴不得它长命百岁,长久‘祝福’天鸢宗。所以我在那里会很安全。——若你跟着我,就不一定了。”
的确如此。
刚才荆雪尘被要与师父分开的事冲击,一时难以接受,现在逐渐想明白后,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
商梦阮松开了他。
秘境已经趋近于透明,露出漫天璀璨星光。他们如临天空之境,逃离三界之外,眼中心中只装满了对方。
然而,当前缘秘境完全纳入昆仑玉镯之时,他们将不得不面落入尘世间去,迎来梦境的终结。
南柯一梦,镜花水月。
荆雪尘踮起脚尖。
“一个梦只有一年,好短。”他抿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都怪师父名里带个‘梦’字。”
商梦阮捧起他的脸,留下一个浅吻。
秘境屏障消失,他们的长发于风中飘浮缠绕。
“那我们以后,肯定会再见的吧?”荆雪尘问。
刚问完,他便赶紧装出商梦阮的声线,压低嗓音回答自己:“嗯,当然。我会去找你的。”
商梦阮笑了。
……真好看。
荆雪尘呆呆的,脸上的悲伤被惊艳的红晕覆盖。
昆仑玉镯的声音传来:“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外面人挺多的,还有几个强者,你们做好准备。”
荆雪尘被打断欣赏美人,不开心地朝它吐了吐舌头。
“完成了。”昆仑玉镯道。
在秘境彻底消失,他们落入夜空的那一刻,商梦阮身体忽然微微一震。
他一把拽过荆雪尘,按着小雪豹与他额头相抵,使劲蹭了蹭。
那是一个妖族之间常见的亲昵动作。
蹭完之后,商梦阮如梦初醒,理智回归,后退了几步。
——按照外面的时间算,昨夜是朔月之夜,今晚的月光依旧稀薄,无法完全压制住他的本能。
那个动作,太熟悉,也太危险。
“阮哥哥。”荆雪尘瞳孔微缩,“我小时候,见过你吗?”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狰在用角蹭他,把身上的气味覆盖在他身上。
但荆雪尘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他只觉背后被人点了一下,便失去了飘浮力,瞬间向下方山坳坠去。
——师父个胆小鬼臭鸡蛋!他虽然筑基了,但还不会凌空飞行啊嗷嗷!
荆雪尘顿时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了,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储物灵玉中取浮空符。
还没来得及摸到符咒,他便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视野里,银白色的长发飘散于夜空,宛若银河堕落人间。
荆雪尘忽然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头发。
“雪尘,我来接你回家了。”怀抱的主人说道。
少年抬头仰望,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容,深目薄唇,不怒自威,与他自己有四五分相像。
然而那人气息却截然不同——淬过烈火、饮过鲜血,身为上位者的威压仿佛与生俱来。
“……渚风雨。”
与仙、魔二道三分天下的化神后期强者,妖王渚风雨。
渚风雨垂下眼眸,那双任何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的橙黄豹瞳,此刻落在荆雪尘脸上。
“要叫‘父王’。”他道。
第61章
面对血缘上的父亲, 荆雪尘满脸戒备,立刻跳离他身边。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渚风雨没有回答,而是一掌按在荆雪尘肩头上。一股强悍冰冷的妖气瞬间入侵他的经脉, 少年面露痛苦,全身迅速妖化,变成了一只小臂长短的小雪豹。
商梦阮给他的衣服瞬间碎为齑粉, 渚风雨拎住他的后颈皮毛,按在臂弯间。
荆雪尘的体内流动着陌生的妖力, 那些妖力如刀锋般穿梭在他的经脉中, 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将他从里到外切成碎片。
他忍不住微微打颤。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渚风雨对他的绝对掌控了。
其他化神后期的强者,比如无量宗宗主左莆, 虽具通天之力, 看起来却仅仅是一个慈祥和善的大叔。
但渚风雨不一样。他是暴君、强权者,从不收敛威压, 所有的事都必须按照他的指令进行——包括他的亲生儿子。
当他的手触碰到荆雪尘时, 荆雪尘只觉那冷冰冰的东西是君王持剑的手, 而他自己只是一柄剑。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君王与剑,抚琴者与琴弦,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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