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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原本该有的一个干净的吻消失在了滴答作响的雨声里。
    第21章
    清洗干净后,张庭深问周槐要了把伞,穿好衣服离开。
    周槐没说什么,垂着眼睛,扯掉了被性交弄脏的床单。
    他觉得自己好像小说里廉价的橱窗妓女,有客敲窗,就必须涂好脂粉,温柔款待。
    而张庭深,则是每日最晚登门,优雅落魄的漂亮嫖客。不花一文,仅凭英俊皮相和便宜情话,便能在狼藉中同他苟合。
    可笑的是,妓女迷恋嫖客的皮相与情话,像迷恋烟筒里叫人成瘾的鸦片膏。
    周槐将沾满精斑与性液的床单揉成一团,厌恶的丢到水泥砌成的洗衣池中,又烧一壶水,用沾湿的毛巾擦拭自己汗涔涔的身体。
    牛乳一样白皙的身上布满爱欲痕迹,清澈的热水淌过,蒸出微微热气。
    周槐忽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终于崩溃哭泣。
    然而,他的眼泪没有一点声音。在雨里,像不足道的叹息。
    “你怎么了?”
    是张庭深的声音。
    梦一样,又远又恍惚。
    周槐木讷的抬起头,张庭深正向他走来。
    他的懦弱、不堪和狼狈,全被去而复返的青年看在眼里。
    “没事……”
    回答很缓慢,依旧迟钝笨拙。张庭深捞起湿漉漉的周槐,摸摸他的脸,问:“哭了?”
    周槐还是说:“没事。”
    张庭深向来缺乏同理心,没有心思去懂得周槐为什么会伤心哭泣。老旧的灯光那样暗,暗到根本看不清泪水,他便佯装眼盲心瞎,当做没有撞见男人的痛楚。
    但他仍然热衷执着的扮演一个温柔情人。
    之前的性交过于完美心动,令他久久无法出戏:“好了,别哭了,衣服穿好出来吃饭,我让人买了吃的过来。”
    周槐看着他,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
    张庭深从架子上扯下一张干毛巾,毛糙地帮周槐擦干身体,挑眉回道:“我不能回来啊?”
    周槐不说话,眼睛低垂着,表情困惑迷茫。
    张庭深带了各种食物,每样都体面精致,同陈旧木桌很不相称的排场。
    他将一次性筷子从纸袋里拿出来,递给周槐:“快吃吧。”
    周槐坐下来吃饭,睫毛垂下,很安静,咀嚼也没有什么声音。
    他习惯隐藏自己,不做任何会让别人注意到他的事。不发出声响,不和人对视,不被谁看见的苟活于世。
    吃完之后,周槐默默收好垃圾。张庭深似乎铁了心要留宿,拎着水壶,用搪瓷盆洗了个澡。
    刷牙时,他用了周槐的牙刷。
    沾着牙膏泡沫的刷子放入口腔的瞬间,张庭深莫名产生了一种偷窃的快感。
    回到卧室时,周槐已经睡着。
    他关了灯,躺在周槐身边,强硬霸道地将男人强壮的身体揽入怀中。
    使用牙刷的偷窃快感仍在延续,所以张庭深又偷了个浅薄的吻,在黑夜里,他彻底变成一名无罪的盗贼。
    雨在吃饭时便戛然停止,而今云舒雨霁,格子窗上,露出半个惨白的月亮。
    张庭深借一段月光看周槐,兴奋得睡不着觉。他知道,这个男人很容易就能属于他,不用太多心思技巧,只要一点点温柔,就能骗到手上。
    但此刻,张庭深只想做个偷香的窃贼。
    他不想行骗,不愿当着清白月光展示他的高超骗术。
    他想让时间停止。
    第22章
    夜晚至深至浅。
    月亮至近至远。
    周槐照着生物中醒来,窗外天色晦暗。
    张庭深感到枕边人在动,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揽住周槐,亲了一下。带着睡不醒的声音抱怨:“好早啊。”
    此刻,缺乏侵略性的张庭深是很让人心动的。周槐忍受着胸口的微微悸痛,解释说:“我要上班了。”
    他背对张庭深,贴身套上白背心,又穿上一件宽松廉价的深色T恤。
    张庭深觉得,周槐的白色背心好像少女缀着柔软蕾丝的纯白文胸,能够轻易扰乱年轻男孩的心。
    但他早就不再是年轻男孩,不应该再为这样的微弱的诱惑着迷。
    他抿抿唇,不自然地问周槐:“要我送你吗?”
    周槐犹疑,缓慢摇头说:“不用了。”
    城中村离开发区很近,拐出鱼叉小巷,坐九站公交就能到达。
    但周槐必须赶上五点半那一班,不然他会迟到。
    张庭深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看着周槐笑了一下,温柔又挑逗,黑色眼睛天生的脉脉含情:“我想送你。”
    周槐没再拒绝,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着。
    张庭深随便洗了把脸,用周槐的牙刷刷牙。等他弄好,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
    周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出神,晨光稀释过的月色照在他身上,好像一座枯朽破败、无人观赏的雕像。
    “走吧,我好了。”
    张庭深的声音为他招回了魂魄,周槐动了一下,迟钝地说:“哦,好。”
    他打开门走出去,脚步有些赶。
    张庭深也跟着行色匆匆。
    周槐不说话,低头往前,他不敢去看张庭深。
    混乱的性交让他开始分不清十九岁的张庭深与现在的张庭深。但他知道,甜蜜的恋爱幻觉会剜掉他的心,他不能让美丽的东西继续滋长,黑暗腐坏的世界养不好任何人的爱与温情。
    等到了开发区,周槐匆匆进入物流站,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张庭深则开着沾满泥点的高级跑车回到家中补眠。
    一夜春情伴随晨光消散,露水一样,朝死暮生。
    晚上回家,周槐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张庭深的符号,他本能地认为,这就是结束了。
    几近褪色的幻想被强制着铺上浓彩,颜色鲜艳旖旎,足以支撑孤独的灵魂暂不衰朽老去。
    周槐忽然感到轻松。
    他一直在从真实的张庭深身上窃取虚妄的爱。
    这很无耻。
    周槐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罐,茫然的捧在手中。不是什么古董名器,最普通最寻常的罐子,里面装着舅舅的骨灰。
    舅舅死于爱情。
    爱是会让人死的……
    周槐永远记得那个清晨,母亲死后的第三天,舅舅一身白色西服出现在灵堂。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头颅微垂,好像山林深处一株沾满晨露与朝霞的百合。
    周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漂亮到令他暂时忘记了失去母亲的切痛。
    舅舅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是村里唯一的叛逆者。
    所有人都在灵堂上对这个漂亮男人指指点点。
    因为舅舅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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