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倔强,害得司君遥每每都要照顾他的自尊,把话讲得这么柔和耐听。可他觊觎司君遥的关怀,和真的依附于他是两件事。他知道司君遥对他不是同情怜悯,可他已经这么大了,假如没有幸运地遇见司君遥,难道就没法在意外降临时挣扎地生存下去吗?他偶尔也想快点儿长大,最好司君遥一生都不再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但如果有,任舟希望自己也能站出来,底气十足地问他:“我想帮你,可以吗?”
他没回答司君遥,举起油亮的手指说:“去趟卫生间。”
司君遥在他离座后把眼尾垂得很低,他不能出声,只好把气叹在心里。已经用和缓的方式提了,却可能还是逾矩地冒犯了小朋友的自尊心。也许他们还没相熟到可以发生金钱上的牵扯,是他心太急。
可是天黑了,寒潮又气势汹汹地在袭来的路上,他不愿意打扰朋友和女朋友的温馨,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四堵能长久为他挡风的墙,他还能去哪?洗好了手,背上行李,端起那只奇怪的玻璃碗去住旅店吗?
窸窣的水声停了,任舟趿拉着拖鞋,坐回了他对面。
司君遥用指节推了推眼镜,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问他:“阿舟,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任舟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司君遥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当即开始感到后悔。他也曾如任舟一样,遇见过几只流浪的猫猫狗狗,无数次动过带回来的心,又无数次风干过潮湿的柔软。他的生活在平静规律的外壳下埋藏了太多支离破碎,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已经很不容易,更不用说妥帖地照料共居的活物。阿白虽然任性,却起码不会移动,无声无息。但任舟是个大活人,一个刚刚用沉默拒绝了他的援手,现在面对更匪夷所思的提案一脸震惊的大活人。
司君遥说不出口的情绪在镜片后翻涌了几轮,最后终于像窗外的夜一样沉沉地落在了任舟又一次的沉默里。他低头收拾了餐盒,把散了凉气的可乐推到任舟面前,准备起身。
可任舟忽然把脸凑了过来,从下往上灼灼地盯着他。
“那什么…房租,贵不贵啊?”
司君遥愣了一瞬,“什么?”
任舟靠回椅背边环视房间的每个角落边说:“我不能白住啊,但你家这小区,看着就不便宜。你刚才说的对,我这跑出来一下整出金融危机了,基本上奔着月光穷鬼的方向一去不复返,所以…”
司君遥看着他,一动不动,只用目光抚平了他翘起的一小段发梢。任舟抿起嘴角的模样像一只野惯了的幼犬,忽然被收养,新奇又慌张,可浑身的乖戾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平白透出活跳跳的欢喜。
任舟倾过身,把下巴搁在可乐杯边,眼光湛亮地等他回答。司君遥回过神,松了紧绷的肩膀。
“不贵。”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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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入v一章6600】
森林雨声的白噪音播到了末尾,主卧内外只余下一片安静。
司君遥仰面躺着,毫无睡意。他不清楚任舟是怎么忽然想通了的,当他还在害怕任舟反悔,甚至想马上掏出备用钥匙塞进他上衣口袋时,任舟却立刻催着他下载了一份租房合同,一番房东死活要打折而租客死活要加码的讨价还价之后,两个人煞有介事地填写了租约。
从他搬进来开始,客卧一直空着,他没有客人,也没有亲戚,多出的房间除了安装了一袭深蓝色的窗帘,再就没有任何填充。
司君遥曾经想过等自己康复了,有能力好生关照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养一只狗,什么品种都好,以后就不用羡慕杨奕有小麦陪着。没想到,完全康复还没来,他竟收容了一个少年。
睡前他说把床先让给任舟,明天任舟夜班之前再去家具城置办。可任舟执意不肯,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吵着要睡沙发。于是他翻出了周念买给他的蚕丝枕和蚕丝被,雪白雪白,把灰色沙发蓄成柔软的临时小窝。
这套床品是周念用心挑的,价格不菲。可司君遥在轻得仿佛浮在身体之上的被子里始终没法入睡。他习惯被子有重量,沉沉地压住肩膀,这样才有生长在地面的踏实。任舟却似乎很喜欢,把自己洗得足够干净喷香,也还是舍不得直接睡在这片白软上,搓着被角,念念叨叨,生怕糟蹋了似的。
不过现在,黑暗沉得更深的午夜,任舟应该已经在他的小窝里睡得香甜,而司君遥只能隔着一扇门,一边自我批判,一边难以抑制地进行遐想。其实,也不过是把任舟在他副驾驶睡着的模样嵌在那身睡衣上,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很不应当。因为那样难得柔和的脸庞和发丝,他很想摸摸看。
司君遥应该庆幸,他的修养覆住了偷偷走进客厅的念头,不然他恐怕会跟瞪着炯炯双眼的任舟发生一次极为尴尬的对视。
任舟睡不着。不是沙发不好睡,也不是被子不够软,他也从来没有什么择床的毛病。他只是,在想司君遥。
临睡前他们站在直饮水机前面,用同样的玻璃杯,以同样的动作仰头服了药。放下水杯,他们对视了一眼,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同笑起来。司君遥平时不太笑,却也不像他,不笑就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司君遥不笑的时候依然透着温文尔雅的气度,是那种有一千个人可以问路,你一定会坚定地选择走向他的人。可他笑的时候,任舟总要深吸一口气,就像菜色丰盛的餐桌揭开了电饭煲的盖子,馨香乘着热气腾满整个屋子。
司君遥在他停滞的目光里取过水杯,顺手收好。然后对他说:“阿舟,晚安。”
他们互道过许多次早安晚安,可这是任舟第一次亲耳听见。抽象的文字有时候不能完整地传递情绪,所以人们发明了“表情”。但什么小动物的表情都没有司君遥亲口说的这一句晚安来得具体,任舟几乎看得到他低缓的声线游鱼一般滑向自己,投入他的领域,衔住了他发颤的心尖。
就这一句,突然让他觉得一切流离失所都值得了。
任舟回想起那一刻的兵荒马乱,耳朵热得发痒,他怔了一会儿,从轻柔的被子里抬起一点眉眼,把右手移到了面前。他指间捏着一枚黑色的耳钉,是杜莉来的那天戴的,他以为在混乱中这东西早丢了,可当他走进次卧卫生间洗手,掀开一个他以为的皂盒的时候,这枚耳钉就躺在盒底。
他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情绪,赠品事件已经给了他当头一棒,警告他不要总是自作多情地瞎想。所以这枚耳钉可能是司君遥拾到了,收好了,又恰巧忘了还给他。可他没法不在意这只精巧的小盒,廉价的耳饰在其中却并不显得突兀,那一刻,他忽然想,与其跑来跑去找房子,其实司君遥的家就是个合适的地方。虽然哪哪都精致,但他站进来也没有一点违和。
司君遥也许是不喜欢被打扰的,但他也已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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