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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醒川 38

38

    他提袋子的手紧了紧,转身一言不发回到宿舍。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很长时间没吭声了,一直戴着耳机假装看视频。
    “你们吃梨吗?”他把袋子撑开,走到每个人面前,“我妈买的。”
    大家各拿了一个,到第三个人时,忽听咦的一声,“凌意,袋子里好像有钱。”
    凌意低头,只见拳头大的香水梨下压着几张叠好的钞票,外面用保鲜膜小心翼翼地包了两层。拿出来一看,三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
    他木然地将钱揣进兜里,慢慢转身坐回床边,一分钟后却耸然起身,急匆匆奔出宿舍。
    厉醒川居然还没离开。
    “醒川我妈妈呢?!”
    “走了。”
    凌意握着手机转身就冲下楼,脚上还撒着双塑胶拖鞋,几次差点摔倒。刚跑出校门,身后引擎轰响。
    “上车。”
    厉醒川骑在车上,左把挂着一个多余的头盔。凌意想也不想就跨上去,戴上头盔紧抱住他的腰。
    摩托箭一样撕开寒风冲出去,将梧桐树、水果摊、冒着白雾的烟囱和那些对错输赢通通甩在身后。凌意就只想追上妈妈,说句早就该说的对不起。
    只可惜摩托再快,终究敌不过准点发车的大巴。此后的日子他常常在想,如果那一次肯好好跟妈妈说几句话,肯把心结打开哪怕一点点,后来妈妈也不会为了见到他,独自一个人找到他租的房子去。
    往昔如梦,好梦连着噩梦。
    再睁开眼,凌意发现自己就睡在厉醒川跟小树的身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一晚两人的对话终止得很突然。
    在他说过那样的话以后,凌意以为醒川是会生气的,也做好了两人关系再度紧张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厉醒川并没有发火。
    醒川只是说:“凌意,我也是唯一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滴墨落进水中,虽无棱角,份量却极重,随之而来的各种隐晦的含义在水里晕染开来,沁入凌意的四肢百骸。凌意感觉得到,醒川一定还有事没有说。但他不说谁也不能逼他,也许有些秘密会永生永世烂在肚子里,即便那已不能算是秘密。
    比如醒川五年前去过机场,只是没有等到凌意。
    起床以后,凌意给他们父子做了顿简单的早餐,面包片夹鸡蛋和火腿的简易三明治。
    “没有生菜了,我加了两片西红柿。”
    小树吃饭时还是会围一个鹅黄色的口水巾,看上去非常可爱。他每吃一口就对凌意说一次谢谢,然后非要听到凌意说“不用谢”才肯吃下一口。
    凌意微笑起来,转头见厉醒川吃得不紧不慢,便问:“醒川,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墙上的挂钟都已经九点了。
    “上。”厉醒川还是惜字如金。
    他就把手里的纸巾叠好递过去,“一会儿你先去上班吧,我等田姐来了再走,反正我们公司不用打卡。”
    “今天送他去他奶奶那儿。”
    “喔,”凌意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话说得留有活口,下一次再来不至于显得突兀。
    厉醒川拿着三明治的一角,低头浏览着一些有关幼儿园的介绍,“我送你。”
    凌意愕然抬眸。
    “送完他顺便送你。”
    “你手受伤了,方便开车吗?要不然打车吧。”
    一边说,凌意一边用手指将他弄到桌上的面包碎屑很小心收集起来。
    厉醒川仍旧显得无可无不可的,“不要紧。”
    只是左手不大方便。
    凌意嗯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小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开心地大嚼特嚼。
    一刻钟后,三个人一道出了门。
    因为左右都有人牵,小树玩了一路荡秋千,上车以后直喊:“头晕晕的咧。”
    后排装的是儿童座椅,所以凌意顺理成章坐副驾。他转回头看着小树微笑:“你的语言能力还真是不得了。”然后又扭头看向醒川,“是不是随他妈妈?”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他爸爸比较沉默。
    受伤势影响厉醒川左臂不甚灵活,所以车开得很慢。凌意靠得这样近,他似乎觉得有些分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别挡后视镜。”
    凌意只好慢慢退回去,把兜里的手机翻出来,低头随意滑动着。
    过一会儿却听见厉醒川说:“他妈妈很活泼。”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主动聊起这个明明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女人。凌意把手机反扣在膝上,两只手摁着,“多大年纪?我猜很年轻吧。”
    年轻一些的多少会活泼些。
    “生小树那年刚满23岁。”
    凌意有些受到惊吓,木愣愣地问:“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
    不知怎么的总有种法定年龄是24岁的错觉。
    厉醒川用一种“你真不可理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敛眸一笑,“我记错了。你们是在部队认识的吗?”
    “巡逻的时候认识的。”
    “她也是军人?”
    “她不是。”
    除了军人还会是什么人?凌意猜不出来了。他想了想又问:“小树这个名字是他妈妈取的吗?很好听,很特别。”
    厉醒川开着车,表情有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像是怀念,又像是愧疚,说不清。
    “她希望孩子能像树苗一样越长越高,将来当个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材。”
    凌意笑了笑:“目前看来小树的个子不会矮,何况你又这么高。”
    厉醒川也勾了勾唇:“就怕他不随我。”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自在地聊天。说来也奇怪,明明那是跟醒川结婚生子的女人,但凌意听到这些,心里非但并不嫉妒,反而相当平静。似乎他潜意识里有种很明确的认知:醒川跟她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她是生是死,绝不会再回到醒川身边。
    这种感觉应该是醒川给他的,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都在向凌意传达一个信息:醒川心里没有别人。
    至于有没有凌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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