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谢瑜一语惊醒梦中人,拦住了周夫人。
又兼他与施窈皆是头一遭来兴南,还未安顿好落脚处,陆远便殷勤邀着他们住下。
左右周府的宅院宽敞,不缺那几间客舍。
跟在谢瑜身后,往后院走时,陆菀便忍不住多看了他的背影两眼。
连商会的月集都知晓,看来他来时已经做足了功课,应是要在兴南动些干戈了。
明日的月集,还有被囚的周延,也不知他会不会插手。
月集的事情关系着阿娘,不可轻视,而周延曾救过她,如今眼见他落难,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
“阿菀?”
前面的郎君停顿下来,转过了身,偏偏陆菀想着心事入神,没留心,便撞进了他温热的怀里,又被他扶起。
“嗯?何事?”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眼见地上那两人的影子都融到了一处,施窈眸色微动,就知趣地带着不知所措的陆菱离开了。
谢瑜连余光都不曾分给那两人,只扶住掌中纤细的腰肢,专注地与她对视。
他温声道,“你不知那布庄的事?月集也不知晓吗?”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陆菀心下一怔,还是如实回答。
“阿娘许是教过这些,只是我着实不好此道,便未曾记得。”
便是有,这些记忆也太过零碎细微,起码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却是没察觉到的。
她有些疑惑,“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些?”
“随口问问罢了。”
谢瑜弯了弯唇,眸色沉静,他一手提灯,另一只手自陆菀的手腕滑下,与她十指纠缠,带着她在周府的庭院中漫步。
天边一弯新月如钩,园中蛐蛐声清亮,俱是衬得周遭更加静寂。
这人闲庭信步的,简直像是在自家的庭院一般。
陆菀却是被种得繁杂的花树林木绕得有些晕,加之天色亦是幽沉,她握紧了谢瑜的手,笑着问他。
“郎君可还寻得出来路?”
跟着的随从仆婢被他们打发走了,若是在自家后院迷了路,可真成了笑话。
“如何会寻不出?”谢瑜嗓音含笑。
他不急不缓地问道,“你可知五音是哪五音?”
这陆菀还真知晓,她侧脸望着郎君,不知他怎会说起这些。
“你说弦上五音?不外乎宫商角徵羽。你常抚琴,不也是这五弦加之文武二弦么。”
只是,这跟会不会在周府后院迷路有什么关系。
“阿菀所说不错。瑶琴是伏羲氏所造,初时只五弦,外按宫商角徵羽,内按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文王被囚,武王伐纣,才多了文武二弦。”
谢瑜替她拂过一支斜生拦路的梅枝,声线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你外祖父应当是请了熟谙连山卦法的高人布置的宅院,暗合宅经。宅有五音,姓有五声,周姓暗合宫音,故而造出了南高北低,园木竹箪之象。”
怪不得,陆菀唇角抽搐了一下,原来谢瑜还懂这些。
不过他既然知晓这些,看出院中的布置,那他们肯定不会迷路了。
“郎君也信这些玄谈之事?”
她暗自打量了谢瑜一回,以往也没发觉,他居然还能是个风水神棍。
谢瑜提灯的手一顿,才不动声色道,“幼时见兄长雅好此道,便跟着他学了些,后来兄长离京,便抛了去。”
那不就是谢琅,想到那位几欲成仙的郎君,陆菀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曾见过谢三郎君,他若是去道观中修行,倒更为合宜。”
她侧脸去望谢瑜,见他面色淡淡,便止住了笑,心里冒出个想法。
难不成谢瑜这两日的异样,是与谢琅有关?
可是听阿窈所说的,谢琅应当是与他阿耶争执不合,又兼被派外放,才离得京。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刹那间,她想到了那位只闻名却从未见过的徐夫人,便是谢瑜生死垂危时,她也不曾出现在病榻前。
陆菀掀了掀唇,又想到他昨日才拒绝了自己,忍不住有些丧气。
一直到被送到安置的屋舍处,她还在想此事。
似乎一来兴南,就忽然多了许多事,她垂下了长睫,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真是有些麻烦。
“早些安置,商会之事定会有解法。”
谢瑜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便要提着灯离去。
却被小娘子出声叫住,“玉郎留步。”
他从容地转身,便见她垂着头,有些羞赧地示意他将提灯的手臂抬起。
虽是不明所以,谢瑜轻轻扬了眉,仍是照做。
羊角灯摇摇晃晃间,温软的女郎就扑进了他怀里,有什么柔软香甜的触感擦过他的唇上。
谢瑜垂眸,便见陆菀搂紧了他的腰身,仰着头望他,眸中仿若流淌着熠熠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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