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延当下便噗嗤地笑出了声,他收回了握住环首刀的手,端起面前的粗瓷碗,爽快地咽了口水。
连连摇头,“前朝末帝早就已经死了,此事可是再三查验过的。”
谢瑜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说道:
“裴蔺,裴侍中,曾为前朝末帝身边的少年伴读,却还能深得先帝信任,官拜门下省长官,你道是为何?”
少年伴读,也就是说裴蔺应当是少时就入了宫,与前朝末帝同吃同住,一同读书习字。
这倒是奇了,与前朝皇帝如此亲密的臣子,居然还能受到新朝天子的重用。
陆菀不由自主地望向谢瑜,好奇地想知道其中原委。
却只见他面色平和道,“宫城将破之时,便是他亲手斩下将要脱逃的末帝首级,将之献与先帝的。”
陆菀眉心一跳,倒真是没想到原因竟是如此。
看不出来,裴蔺竟是如此手段凌厉之人。
从小一同长大之人,也能说杀就杀,还能亲手砍下了对方的首级献给新帝。
纤长的浓睫一颤,她突然觉得,以裴蔺的手段之狠辣,他之前肯放过自己,看来当真是跟她的祖母崔滢有些交情。
周延则是冷嗤一声,为自己的先人说了句好话。
“未必是因着这个原因。你阿耶不也是前朝末帝的少年伴读,我耶耶便不曾追究过。”
他这是想说,我家先祖又不是没有容人之量,分明是裴蔺自作主张想讨好新帝而已。
?还有这事?
她掀起眼帘往另一侧望去,就见谢瑜面色平静,只冷淡地说了句。
“我阿耶在城破之时便受了重伤,又卧病在床多年,太祖仁德,不曾追究,这便是谢家之幸了。”
话里话外是说,也就是他阿耶如今做不出什么事,太祖才肯放过他,并不是全因着帝王仁慈。
周延拧着眉,看上去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她用目光示意少说几句。
才没几句话,他们两人这是马上又要一言不合,生出些口角来。
陆菀有些头疼,他们在这边暗地里说着主人家的小话,便已经是过了。
难不成还打算大声嚷出来,非得让主人家知晓才了事。
谢瑜看着他们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更不中听了些。
甚至都有些刻薄。
“世子需得仔细藏好自己的身份,若否,那石缘生夜半时摸了进来,顺手除了你这个本朝宗室子,为那位扶风夫人泄愤,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周延拍桌而起,却被陆菀连忙按住他的手,她转过头去,有些着恼地怨怪道。
“谢郎君慎言。”
这人当真是过分,知晓周延年少气傲,偏偏一直挑衅捉弄他。
谢瑜的视线垂落在眼前二人叠落在一起的袖边,只觉得分外刺眼。
可他方才所为,便已经是心下藏气,失了风度,何必还要再招惹阿菀不快。
他勉强翘起唇角笑了笑,声音漠然,“方才不过戏言,世子切莫在意。”
说完就蓦得起身,回转内室,完全不理会桌边两人诧异的目光。
“莫在意他,”陆菀也勉强笑笑。
又柔声劝慰了句,“只是世子也得收收这性子了,何必与他计较。”
便是谢瑜有意激怒,他回回都能落套,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延也觉得讨了个没趣,一时便静默了下来。
等用完了饭,他有些意动。
“阿菀,我们出去走走如何?我背你便是。方才过来的一路上,我见村外有许多野草花,我去采一束送你可好?”
陆菀微微挪了下开始有些肿胀的脚腕,并不是很想出去。
可若是她不出去,看看周延这般兴致盎然的模样,想来是定要出去转转的。
他若是出去了,就只剩下她一人与谢瑜独处,又委实有些尴尬。
“那便麻烦世子了。”
她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掩饰住了自己的些许不情愿。
在被周延背负出门之前,陆菀还往内室望了一眼。
看见谢瑜正阖着眼倚坐在床边,草药则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看起来没有想敷药的意思。
她心下冷嗤了一声,自己管他做什么。
便转过了头,仔细地将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尽量不贴到周延的脖颈肌肤上。
两人出了院门,刚好就撞见几个中年女子,正说说笑笑地走来。
都用帕子裹着头发,胳膊上挎了个草编的篮子,内中放了些肉菜之类的。
“娘子和郎君,可是被我家那口子从山里带回来的?”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见着了这两个少年人从石大的院里出来,男俊女美,一看就与村中人无关,便扯着嗓子笑问了句。
张猎户家里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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