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道。
“如此,想来这根自先帝遗留至今的芒刺,该是到了被拔出的时候了。”
谢瑜面色淡淡,显然是他的意料之中。
“我如何不知,只是削藩亦可徐徐图之,如此一来,不止是落得个诛杀开国功臣之名,闽南一时群龙无首,又留有余孽,亦会动荡不安。”
周怀璋恳切的目光就落到谢瑜身上,“询安,你深谙圣人心思,可有法子拦阻此事?”
“怀璋,”谢瑜抬眼,叫了太子的字,语气冷淡。
“你是当真如此想,还是有些私心。”
“是怕南安郡主与你反目成仇?”
被谢瑜毫不留情地刺破了要害,周怀璋哑口无言,他饮了口茶,才道,“两者皆有。”
他面上现出些犹疑,“我既是不赞同圣人手段雷厉,又是不愿阿湄恨我。”
“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谢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异姓为王,终有一日天下共诛之。她在被越宁王送入洛京时,就已经是枚弃子,弃子,自是可弃之。”
“但原本可以有其他法子,并非只有此举可行。”周怀璋道。
他似是陷入了死胡同,又咳了几声,颇有些撕心裂肺之感,袁默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拍了拍给他顺气。
他不悦道,“询安,你知殿下叫你来,并非是分说利弊的,只是想让你拿个法子,能换些温和的手段,解决了此事。”
这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瑜面前的茶已尽了,他随手搁下杯盏,起身一揖,作告别状,平静语气里竟是隐隐有几分嘲讽意味。
“此事无解,殿下不如好生消受这段时日,日后也可留个念想。”
似是极看不惯周怀璋深陷儿女私情,他离去之前,敛着眉眼,冷声告诫道:
“圣人这些年身体状况亦是不佳,故而想在去之前将闽南之事定下。他想让三皇子取而代之这储君之位已是多时,殿下亦是心知肚明,如今所为,亦是极有可能为三皇子铺路。”
“殿下所虑者,当是如何在此事中得些好处,又如何保下这太子之位,又岂能被这些儿女私情缠住了手脚。”
周怀璋咳了许多时,颊上生出些异样的潮红,他抬眼苦笑,“询安说得轻易。”
他仰视着殿中清肃笔直的身影,抛出了个疑问来,“若是有朝一日,你将娶的陆娘子亦是有悖于与你多年所求,你当如何?”
自己与陆菀当然不存在这一日,谢瑜负手而立,翘了翘唇角,清润的嗓音柔和了许多。
“我与殿下自是不同,定不会有此日。”
这是相识数年来,周怀璋第一次觉得出谢瑜的自负来,他静了下来,慢慢道,“也许吧。”
那语气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谢瑜不再理会他,径直推开了门,便见雨小了许多,他接过宫人躬身递上的竹骨青伞,撑开离去。
伞柄雕了精细的缠枝牡丹纹样,玲珑浮出,握在手中微凉,他撑着伞往宫外行去,抬眼便见黑云压城。
便如现今的局势。
越宁王既然敢掺和进了科举舞弊案中,又在私下与京中重臣勾结,进京之时定也不会束手就擒,一场动乱近在眼前。
但这些,未必不是他的机会。
圣人身体每况愈下,而自己所选择扶持的太子仁厚心软,又不缺才学能为,正是最合适不过的储君人选。
如今当真是,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
伞下,谢瑜微微扬起了唇角,眼神温和清润,一如寻常。
恍若自青山云端缓缓步下的谪仙,衣衫不沾尘,身在俗世间。
等他回了府,就发现陆菀已经离去,便随手将床榻上的竹青色外袍收了起来,余光瞥过,就察觉桌上镇纸的位置有变,好似还压着什么物件。
这菱形交织的形状……谢瑜微微一笑,指尖微动,拆开就见到了陆菀所留的字迹。
他将纸条撕碎,面无表情地丢进了桌上花瓶里。
凭心而论,他并不想答应陆菀此求。
他因着那古怪声音,自某位意外之人处得知了荀方家人的下落,却按兵不动任由他诬告陆萧,更是借此时机,将越宁王安插在朝中之人连根拔出,名单报给了圣人,促就他的杀心。
想来对方也未必一无所知,若是他露出个一丝半点的疑点,让阿菀怀疑上他可如何是好。
又静坐了片刻,谢瑜抚了抚眉心,竟是轻轻笑了起来。
这便是当局者迷么,荀方又怎可能得知此事,自己怕是午间喝多了几盏松醪春,便想的多了。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当真觉得,不将陆菀早日迎回府,确是难以安心。
*
“谢瑜又被太子召进东宫了么。”有人闲闲问道。
袁默僵坐在了窗前,闻言点了点头,有些怔愣。
迟疑了会,才道,“您缘何要促成越宁王进京之事?太子他……如今并不想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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