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惊吓,回去记得好好歇上一阵。”薛静容说罢,目光沉静下来,“只不过,你得记住了。宁王殿下再怎么回护你,也只是因为此事事关宁王府的名誉——与你,可没什么关系。”
末了的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她的神色,也锐利起来,展现出一分果决强硬。
唐笑语道:“……奴婢明白。”
“你也瞧见了,这天家贵胄间,便是这般刀光剑影,不见鲜血。”薛静容捋一下腕上镯子,语气淡然,“你若置身其间,指不准哪一日,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宁王殿下生出什么念头来,省得害了自己。”
闻言,唐笑语的瞳眸微微一缩。
薛静容那沉静的姿态,倒映在她眸中,愈显得完美而从容。
“……谢过薛大小姐教诲。”她小声道。
“既然你是个聪明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薛静容满意地一笑,对身旁丫鬟道,“走罢,太后娘娘要等急了。”
她的身影,施施然离去。
小礼子甩了下拂尘,忍不住赞道:“薛大小姐当真是个和气人,与咱们做下仆的说话,都是这般好性子。难怪全京城的男人,踏破了门槛都要求娶她。”
***
在回去的路上,唐笑语的思绪,一直在游荡徘徊着。
今日在殿上的遭遇,令她着实有些后怕。在皇亲贵胄的博弈之间,她这样渺小如尘土的人,实在是不够死上一两次。
但是,身在宁王府,也许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只要霍景依旧位高权重,那便会有无数阴谋诡计涌向他,连她也会卷入滚滚波涛之中。
也许,离开霍景,离开身处朝堂风眼之中的宁王府,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抉择。
薛静容对她,或许并无善意。但她的有些话,说的却无谬误——这天家贵胄间,便是这般刀光剑影,不见鲜血。
你若置身其间,指不准哪一日,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离开宁王,才能远离那些刀光剑影。
可是……
想到霍景的面容,唐笑语微微犹豫了。
他在御前那样护着自己,也曾为自己挡去刺客的一击。自己为了贪图平安,想要一走了之,离他远去,是否有些太不知轻重了?
且身在高处,本就孤寒。而霍景,正是独自一人立于云端。他身旁的冷清寥落,恐怕是旁人难以料想的。
自己也走了,他是否……会被孤独所包围?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一瞬,便被唐笑语否决了。
她在想什么?她算什么东西,值得宁王殿下挂心?她是走是留,想来都不会对霍景产生什么影响。出生贱籍,就该明白自己生来的命运。
路途不算遥远,天上的月华紧紧洒落下来,行宫的宫苑沐浴着银白月光,犹如一只只栖身于黑暗的巨兽。她慢慢踏过小径,唇边有一缕苦笑。
自己是在做什么痴心妄想的梦呢。
尊卑有别,此乃天理。纵贵妃再如何反驳,皇后也将此话说的理直气壮。她与霍景间,本就有天地一般的沟壑。而她那点小小的私念,还不足以让这道沟壑合拢。
霍景迟早,会娶一位名门淑女做妻子;十有八/九,薛静容就会是未来的宁王妃。等到薛静容过门,自己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霍景若是权衡利弊,就会对薛家的千金宠爱入骨。
届时……
唐笑语唇边的涩意愈发了。
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那一点点小心思,显得如此的贪婪、可笑、荒唐,丝毫上不得台面。她扬起头,望向天际的月轮;秋时的夜风吹来,令她感到阵阵冷意。
自己对霍景的那点小心思,就到此为止吧。
她对自己默默道。
现在收起那些心思,尚且来得及。再放任那些私念膨胀下去,她会输掉一切。
就这样……
到此为止吧。
***
同一时刻。
“唐笑语回来了吗?”
霍景负手,立于窗前,面色微微烦躁。
“还未到,不过应当已在路上了。”飞七回答。
霍景闻言,眉心一折,冷冷道:“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来担?还不赶紧叫人去接。”
飞七一愕,连忙道:“是属下疏忽了!”说罢,立即叮嘱身后的仆侍,赶去接唐笑语回来。
飞七虽遵命了,但霍景依旧满目躁戾。窗外月色虽好,却丝毫不能抚平他心底的烦意。这些烦躁,来源于今日在殿上发生的事。
若唐笑语一直是个舞姬,是个贱籍,那便是人人可欺。单凭自己去护,又如何护得过来?
她本可以只住在宁王府中,由此免去一切危难,可宁王府本身便处于狂澜之中,又有谁安能幸免?
至少,她如今的身份,已足够让人践踏欺凌了。
而且,这般的欺凌践踏,还没什么法子去纾解她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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