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昭执着烛台缓慢走进来,将宽大的床幔照得明暖一片。
他坐在一旁的脚踏旁,伸出温暖的手摸了摸岁忘归的额头,轻声道:“王爷不用害怕,老奴一直在外面候着。”
岁忘归眨了眨眼睛,冷汗从额角落下,他微微侧身,嘴唇苍白:“方才那首歌,幼时我娘亲总是唱给我听,那时我无论如何胡闹娘亲都不会打骂我……”
烛火下,厉昭面容有些冷厉,眸色却是温柔至极的。
“夫人性子温婉,王爷随了夫人。”
岁忘归眸子有些失神,他喃喃道:“我想我娘了……”
厉昭眼底痛色一闪,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多说,而是再次哼起方才未完的歌谣。
“日月风华临人照,日月星辰四时经……”
岁忘归轻轻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许久后哽咽着发出一声声压抑着的小声低泣。
耳畔的歌谣依然在缓慢呢喃着,但是却仿佛在远处渐行渐远,直至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岁忘归再次张开眼睛,原本身旁的厉昭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豆粒大的烛火在桌案上缓缓燃着,偌大个房间空无一人。
他披着单衣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推门而出。
王府荒凉冷肃,月光照拂下的阴暗之处,仿佛有无数青面獠牙的鬼魅魍魉隐藏着。
岁忘归浑身都在颤抖,骇然地赤着脚在偌大的王府中踉跄而跑,口中声嘶力竭地唤着各种人的名字。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恍惚记得自己在叫着……
“娘亲……”
“三殿下……”
是了,他前世时每回做噩梦唤的都是这几个人。
王府中空荡荡的如同一座鬼宅,阴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发出如同厉鬼般哭泣的声音。
岁忘归将每一间房间全都推开,一间间找过去,只觉得过了好几日这么长,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他浑身都是冷汗,越跑越疲累,最后脚下似乎踩空,从长长的台阶狼狈滚了下去。
单薄的身体直接半躺在冰凉的地上,他似乎没有感觉痛,迷茫地张开眼睛,在月色下瞧见自己惨白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喃喃出声。
“明崇……”
一瞬间,周遭场景宛如被打破的铜镜,骤然碎成一片片消散在半空。
岁晏猛地张开眼睛。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而他不知为何,却是裹着被子躺在冰冷的地下。
他神色恹恹,挣扎着爬回榻上,眼前有些迷蒙,他抬手一模。
又是一手的眼泪。
岁晏只觉得浑身疲累,仔细去想却不知到底做了个什么噩梦。
他捂着胸口虚弱地咳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我晚上是梦游出去同人打了一架吗?”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累,而且还躺在地上。
他不明所以,还未深究,便听到一旁的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很快,宋冼从外走出,手中拿着一纸文书,淡淡道:“罪臣岁晏,上路吧。”
岁晏正在套衣服,恹恹看了他一眼,道:“说人话。”
宋冼才撇撇嘴,道:“满朝文武都为你这事儿吵了好几日,陛下许是被吵烦了,宣你即刻去太和殿定罪,自求多福吧你。”
岁晏又偏头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你可能要先给我找个太医来吧。”
宋冼皱着眉走上前,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顿时吓了一跳:“你起烧了?”
岁晏眼中全是水雾,瞪了他一眼:“你难道摸不出来吗?”
宋冼道:“摸出来了,都能煮鸡蛋了。”
身后有随着宋冼一起前来的大理寺廷尉正,瞧见岁晏没有动身的打算,走进来冷淡道:“还请侯爷快一些,陛下还在太和殿等着呢,耽搁了时间,怕是罪责更甚。”
宋冼看了他一眼,冷淡道:“陛下还未决断,大人就这般笃定侯爷会被定罪,难道是觉得自己比陛下还要高上一筹?”
廷尉正冷冷看了他一眼,朝堂上宋冼和他吵得最凶,此时也明白在这里争吵没什么益处,只留下一句:“还请侯爷快一些,莫耽误了太久”
污名(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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