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没时间。”电话那头是沈艺衡冷淡的声音,“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操,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儿子啊?你记不记得你有个老婆呢!”沈浔从一堆杂物里面找到钥匙。
越急越乱,那钥匙和几团线团缠在一起,他抖了半天也没抖开,于是把手机往脚边一扔,喊道:“我妈情绪不稳定,你立刻马上给我过来!”
他脑子比那团线还乱遭,各种纷乱的记忆又涌出来,心里似乎点着一团赤焰。
他慌不择言,喊起话来尽是命令的口吻,倒是把沈艺衡喊糊涂了。
沈艺衡:“又不是头一回了,你小子别急……”
他一直教育沈浔对长辈要绝对尊重,沈浔虽然从小桀骜不驯,但在他面前也会注意分寸,这种硬话倒是很少对他说。
那边沈浔早已离开了手机,钥匙胡乱地捅进钥匙孔里,一心只挂着楚倩不要做什么极端的事。
*
沈艺衡这回倒是来得快。
病房外面有医生和家属匆匆走过,病人的呓语和哭闹声在走廊回荡。白炽灯光投射下,沈浔的脸色比那墙壁更苍白。
他坐在黄绿色的长椅上,手指不自觉抠着凳子上的裂纹和凸起的图钉。
沈艺衡从实验室穿了一身脏兮兮的白大褂出来,此刻站在医生面前,颇有点鱼目混珠的感觉。
“病人需要住院一周左右,治疗系统对她比较好一些。”医生打量着那身奇怪的装束,“您也是医生?”
“我不是,搞实验的而已。”沈艺衡瞥了一眼病房紧闭的门,可惜窗帘之后什么也看不到,只隐隐听到哭声和医护人员忙活时的对话。
楚倩用了药,目前已经平静下来,于是他蹙眉问了一声:“她这个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复发?”
“心理疾病又不是其他身体上的病,说治好就治好的?”医生有点诧异地看着沈艺衡,“之前情绪已经很稳定了,才让出的院。她有暴力倾向,你们家属还刺激她?”
沈艺衡耸耸肩,瞥一眼沈浔:“谁知道。”
沈浔像敏感的小兽那样回头瞪过来,眼里像悬着两把寒刃:“你说什么?”
沈艺衡哼一声不理他,又看医生:“那麻烦你们了。需要什么手续我现在去办。”
他办住院手续倒是勤快,回来后父子俩一块坐在长椅上,分别占据最左端和最右端,疏离得像陌生人。
夜深,病房走廊的灯调暗了,沈浔的脸色一并暗沉下去。半晌,沈艺衡清了清嗓子:“你刺激她了?”
“不知道。”沈浔嗓子有些哑,“我想没有。”
“我又不在家,除了你还有谁能刺激她?你们让我省点心吧。”
沈浔疲累的神经一下又呲起了火花,声音僵硬:“是啊,你又不在家。”
沈艺衡在家里一直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是万千空气中的一小口,多了少了都一样。他很少回家,沈浔只知道他每天在学校带学生忙项目,即便是逢年过节也不常见到人,更不可能有什么交流。
那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上沾了不少试剂,洗也洗不干净。沈艺衡发顶已经开始稀疏,脑后乱糟糟的一团,胡茬也长出一圈,不知道是在实验室不修边幅了多长时间。
“……你能不能体面点?”沈浔看着这个男人,邋遢的外表,阴沉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戴眼镜,看那侧颜的线条只觉得模糊不清。
“明天要上学是吧?待在这没用,里边也不让探视,你回去吧。”沈艺衡一点不在意沈浔直白的视线。
“你走吧,不是还忙实验吗?”沈浔想多待一会。
“最近项目不多,忙完了。刚忙完就过来了。”
“……呵。”沈浔嗤笑一声,他爹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暴露了什么,又似乎是压根不在乎会暴露什么。
也是,他从来没关心过楚倩和沈浔,科学实验在他眼里永远是第一位。疯子。
沈浔想了一会,理了理校服领子,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沈艺衡再没感情,责任感还是有的,该让他在这守着楚倩。
回到家,面对的又是一片狼藉。沈浔苦着脸把门关上,心思全然不能集中,在清理玻璃杯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手指。
“……操。”诸事不顺,他后知后觉地骂。
吮着指尖的血,又咸又涩,他捋着头发在玻璃渣旁边蹲下来。每一块碎片都是一段残破的回忆,割得他脑仁痛。
楚倩在几年前第一次发作,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样子,大半夜出去跑步的样子,刷爆信用卡买东西的样子,还有后来她在做菜的时候拎着菜刀砍断了水管的样子…桩桩件件他都记得。
有时候她也会从家里跑出去,行为怪诞,不知怎么就被附中的人看到了。
“你妈是疯子啊?”有人戳着他脊梁骨问。
他不言语,对方却笑得更开心:“我靠,真是啊?你妈是疯子!”
沈浔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把那人压着打了,疯狗一样拦都拦不住,硬是打断人家两根肋骨,把人揍进医院。
那个人是附中校长的小儿子。
他想着想着,头脑豁然打开,开始接收外界的信息。
楼下邻居家的小孩好像是考砸了,家长又在这时候教训起来,又哭又骂的,一声一声在头脑中震荡,吵得沈浔心底火气直冒。
“我操。”这特么还挺像他小时候的翻版。
他站起来一脚踢开玻璃,绕开狼藉回房间。
房门半掩着,他一眼瞥见门内光景,倒抽一口凉气后冲了过去。
那是……
他的木雕。
他辗转几个木材市场,天知道他那天淘到那软木画的时候心里是怎样一撇红、一撇黄的灿烂。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早都按捺不住要玩赏的心,结果……
还有那几个小木雕,即便品相低劣,那也是他一笔一笔,藏着掖着雕出来的。
他自己在这些个宝贝面前也不算个什么,划了手还嫌弃血迹沾污了木料。
可是此刻那软木画伏在地上,初成形的满山秋樱都化作齑粉,残枝败叶,满地只剩木屑和灰尘。像一场山火烧了他的心血,烧红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楚倩为什么突然发作了,她最近本来就开始情绪不稳定,像一滩喷涌而出的石油,而这些东西就是那个点燃石油的火星。
小孩子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弄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东西!
学艺没有前途!
你看你自己捣鼓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你指望靠这个吃饭?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浔浔这次又差一点才考第一呀……
回忆纷至沓来,沈浔咬牙切齿:“操他妈的,到底为什么啊…”
他已经很努力了,雕刻学习两不误,绝对不会让成绩掉下来的。
可是就这点小爱好,竟然像根肉刺一样时时刻刻戳着楚倩,没有共生的余地,必须拔掉,必须根除!
若是旁人,他管你说什么,反正他在这条路上就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可偏偏楚倩又是个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他不敢惹,也惹不得。
沈浔气得指尖也发麻,他想抬手抓头发又无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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