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他回过头来,直直瞪过去:“德育处给你多大权力,你他妈是不是整天就知道罚人检讨?”
沈浔面不改色,平淡地看向李旭:“德育处给我多大权力,你想试试?”
他嘴角挂着一点轻松的笑意,和呲牙咧嘴的李旭无声杀了几个回合。
李旭身后空无一人,而沈浔背后却是德育处那帮老顽固,他最后败下阵来:“行,四中的事有的是你没见识过的,我看看你能撑多久。”
话到这个份上,那女生也不再好意思留,趁着那边剑拔弩张,拿练习册遮着半张脸走了。
猩猩叹一声:“哎,你梦中情人跑了。”
那女生脸上臊的慌,新来的学霸、帅哥,这些称号都不好使了,这个沈浔简直就是新来的铁面包公。
反而教室里的“包公”本人其实也心情不佳,第一段自习刚结束他就拎包直接走人了。反正那帮老师都在劝他晚自习回家,没人会觉得他是逃自习了。
闻笛巷位于老城区内,一片小平房颓圮不堪,摇摇欲坠,墙壁上满是青苔。樟树茂盛的枝叶遮盖了天空,天热时蝉鸣不绝于耳。
沈浔从公交上下来,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一处好地方,不像主城那样喧闹,而且附中那群自恃甚高的人一个也不会往这边来,这便成了他一个人的小避难所。
这地方地形错综复杂,他心底藏了事,漫无目的地在小平房之间组成的狭窄甬道里逛,一时也不知自己逛向了何处。
*
时隐一两年前搬离了自家,一个人用打零工的工资,在闻笛巷租了一间小房间,也就是孙姨家的小阁楼。
虽说夏天蚊虫多,房间又里没有空调,甚至有时候还会断水断电,但他宁肯在这里受罪,也不愿和他爹时青易住一块。
晚间巷子里没什么人,他从便利店交接换班出来。
月亮藏匿在云层之后,昏黄的街灯扑闪,时隐的脚步跟着一顿。
身后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忽远忽近,忽疾忽徐。
他接着往前走,那声音又跟上来,如影随形。
凝神去听,蝉鸣声放大了,一切动静掩密在其中。
似乎有铁棍不慎摩擦过水泥路面,发出一声短暂的脆响。时隐视线朝眼尾的方向扫去,身后是泛白的路面和三两个模糊的人影。
跟得很近,就等他转身了。
“……”操啊,这帮人真的是阴魂不散。
眼看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时隐捏捏拳,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左侧道路狂奔而去。
闻笛巷道路狭窄,错综复杂,左或右,等待他的都有可能是一条死路。时隐咬了咬唇,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路痴的事实。
“追!”身后的人气急败坏。
腰间伤口在隐隐作痛,时隐听着自己身后追随而来的杂乱脚步,直视着前方的黑暗,眼里一团墨黑的光斑。
呼吸声渐渐加重,手心亦在冒汗。
那不是幻觉,前方的确是一堵墙。
好在是矮墙,时隐应付起来不在话下。他双脚离地,手臂撑着,轻巧抛出自己的身体。
再一头扎进黑暗,还好,只是黑了点,前面并不是死路。身后的几个混混身手笨拙,一时半会也追不上。
然而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见钢管擦地的声音再次袭来。
他猛地抬眼看向前方,那声音不从身后来,而是从前方。掺着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吹一声口哨,念着他的名字。
“小崽子,跑哪去啊?”
似乎早已布好陷阱,候着一只猎物。
被包围了。
时隐心脏狂跳起来,周围一片漆黑,余光里依稀看到一点红光——
侧边的甬道里也有人!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竟然全是死路。
甬道里的人指尖停一只火蝶,抽烟的动作略微顿了顿,似乎惊讶于眼前突然闪现的不速之客。
钢管擦地的声音近了,时隐腰间的疼痛却愈发明显。
啧,不能折在这里啊。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做好了打算。
前面人数未知,后面有三个人,而左侧虽然只有一个,但是甬道过于狭窄,根本不可能动手开路。
所以,原路返回,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
正要撤步向后,手腕上忽然受一股巨力拉扯,他被拉进了狭小的甬道之间。
“唔……”砖块擦破皮肤,火烧一般地疼。
黑暗中一点橙红从那人的指尖坠落,眼前只剩一个模糊的人影,匀称挺拔。
再反应过来时,他竟是被对方拉着在狭窄的甬道内狂奔。脚下踩到青苔,他差点滑下去,好在那只手紧攥着他。
一连几个拐弯,游鱼一般穿梭。
时隐手心冒汗,耳边风声呼啸,席卷着暴躁的怒骂。
“妈的!人呢?”
“找啊!”
“这里有个烟头还燃着呢!往这边!”
脚步声纷乱而来,从自己脚下生发的,从四面八方的墙壁回荡而来的,辨不清方向。
混混胸口的大银链有时会一闪而过,敌人近在咫尺,要遇上只是概率问题。所有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乱撞,他们每跑出一个甬道都像跨过一个鬼门关。
时隐猛地低头闪过当头一棒,问道:“你认路吗?”
“不认。”沈浔说。
“……”靠,那你他妈拉着我跑哪去啊?
情况危急,时隐忍着没骂出声。
偶然路过一两户亮着灯光的窗户,里面的住户惊慌地灭了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种你就给老子出来!”
“你们父子俩都是无赖!”
混混的叫骂萦绕耳边 ,时隐眉头一蹙。什么叫欠债还钱?自己从来没借过钱。
“跳!”沈浔突然一跃而起。
“什么?”时隐完全来不及思索,紧跟着就脚下一空。
身体猛地下坠。
幸而跳下来的地方不高,一呼一吸之间,他们就落到一片荒地,又往前缓冲了一段距离。
“操,你谋杀吗?”
时隐踩实地面,心脏才跟着落下来。
抬头一看,头顶的小路戛然而止,地势陡然下落,俨然一个小悬崖。而他们现在落到了低于小路约莫一人高度的地方。
“这不是没摔死吗?”沈浔摸了摸鼻子,其实他并不知道跳下来是这样,不过是跑着跑着突然没路了,等反应过来就已经一脚踩空。
时隐正欲说些什么,一颗不算小的石子从头顶落了下来,发出“踏踏”的响声。
两人立刻噤了声,紧贴墙壁躲着,心跳如雷。手臂近得快要擦碰在一起,体温顺着汗毛传递过来,时隐反射性地往一旁挪开。
是像这个夏夜一般燥热的温度。
突然,一束手电筒的光落下来,距离时隐的脚尖不到五厘米。刚才松开一点的神经又猛地绷紧了。
头顶的人来回照了一圈,时隐的眸子追着光影移动。
这里也没人……脚步声中混着咕哝。
混混不知什么时候碰头集合了,老大看着一群愣头愣脑的小弟,就知道事情没办成,气得破口大骂:“妈的,这他妈都能被他跑了?废物!”
破风声响起,钢管“噗”地打在骨肉上。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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