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既解冻, 则散而为雨矣*。
雨水当日, 在新年伊始便闹得沸沸扬扬的柳书俞参简宁陵舞弊案正式启动了审理程序。
由真宗皇帝亲自批示的“秉公处理”起始,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三法司接旨后, 皆战战兢兢、莫敢懈怠。
几日后, 大理寺卿亲自上书, 当廷直言:年份距今较久,时日所限,相关证据大有真伪难辨、不尽不实之处……但, 即便如此,依当今所查, 为能更公正、更尽早地明辨虚实忠奸,他奏请真宗皇帝下旨, 命当地官员押解简宁陵自平江北上洛阳当面受审,与杨石戴当面对质。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心里一时都清楚亮堂得如明镜了。
——单单“押解”二字,已经完全足够表明三法司、至少是大理寺对此桩公案的最终态度了。
如果说在大理寺卿上奏之前,简家人尚且还忙着去四处罗织罪名攻讦柳书俞及他身后的永州柳氏……而大理寺卿的一句“与杨石戴当面对质”,却是毫不客气、当面狠狠打了尚且还抱有侥幸、心怀妄想的临安长公主与简家所有人一巴掌。
——在此之前, 从柳书俞上疏弹劾、到东宫太子转手交与真宗皇帝, 再到之后三司会审启动审理程序,柳书俞奏疏上所附着的所有证据移交三法司……整个流程走下来,其实临安长公主与简家人都并没有弄得很清楚:柳书俞提交的人证物证到底是什么!
杨石戴这个重要的证明证人, 简叔平当然也曾忧虑过,但是五年前简宁陵便曾拍着胸脯告诉他,杨石戴当时就已经被他妥善地“解决”掉了……换言之,杨石戴在临安长公主与简家人心里,应该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才对!
不然的话,简家人也不会在柳书俞胸有成竹地表示自己有人证、物证在手的情况下,还敢动作粗暴地去攻讦抹黑对方,进一步激化两边的矛盾。
而先前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对付柳书俞的根源,说到底,是自信自家当年“收尾”的手段足够利落,清理得足够“干净”。
包括临安长公主在内都以为,柳书俞所谓的“人证”,说不准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就算是真的,他们也不怕。
——既然那“人证”当年能做了漏网之鱼,肯定也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口供乃一面之词,到时候只要觑准了时机攻讦其与柳书俞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不正当”的交易,倒也难能真做得了什么数。
就是因为一方面看五皇子年纪小、又无强势外家与妻族倚靠,而真正关键的真宗皇帝又对此事态度暧昧、含糊其辞……简家人认为五皇子少年意气,一时激愤,行事偏激而决绝,但却未必有最后真正能成事的手段与决心。
一时轻视,满盘皆输。
而另一方面,同时又过高地自恃了自家人的清场能力,没有太把柳书俞所谓的“证据”瞧在眼里。
只大以为对方遮遮掩掩、只多半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人,意图以皇子威势逼得简家人自乱阵脚、先一步放弃自家嫡脉的长房长孙罢了……毕竟,都五年了,就是当时有什么残存的蛛丝马迹,如今还能留下什么呢?
早该被时间抚平了一切才是。
所以临安长公主当时才能毫不在意地与简叔平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查就查了!他敢动手段,难道我们就不会么?”
临安长公主,甚至包括简叔平,一直到那时候,都以为柳书俞的奏疏是五皇子背后动的手段居多。
换言之,他们以己度人,都觉得那其中所附的证据,恐怕多半是半真半假……说不清楚其中确凿真实、可用能信的能有多少。
但谁又能想到:五年啊,杨石戴一个无依无靠的穷酸书生,竟然能逃出简家当年的清洗,苟延残喘、苟且偷生到如今……
如果说真宗皇帝先前是因为一时的身心不愉,将此案按下不表,拖得民意沸腾、事态升级,惹得此案最后几乎朝野内外,只要读点书、识几个字的人都敢在茶余饭后摇头晃脑地拿出来与人说几句……潜移默化、影响深远,几乎在无形中把简宁陵与简家人的名声毁了个全。
——铸成了砍向简氏豪族的第一刀。
那么临安长公主与简家人在大理寺卿当廷奏请押解简宁陵入洛受审前,对事态形势的错误判断、将处理重点放在上书弹劾柳书俞本人与其身后家族身上……瞎白忙活十来天,回过头来,在群臣眼里,只是空作了朝堂上的一群跳梁小丑,自以为是,还丑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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