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教化者,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东宫太子轻声呢喃道,“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迢迢,孤没想到,你竟是最先想着在教化一道上动手,确实会很难,但若行之有效,功在千秋万代。”
“其实我压根没有你想的那么深,”裴无洙恳切道,“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只有读了书、识了字,才能有跟人毫无顾忌交流谈论的底气。”
“不然的话,渔夫的儿子还是渔夫,铁匠的孩子还是铁匠,祖祖辈辈卖豆腐,轮到孩子上,还是卖豆腐的,同样是来这世上走一遭,他们却又活得太艰难了。”
“最难的是,他们十有八/九,都一辈子挣脱不了生下来时带着的枷锁。”
东宫太子听得眉眼微动。
“哥哥,”裴无洙趴在东宫太子的案几前,撑着额角喃喃道,“你曾与我说过,你心里是认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你并不认为身居高位就可以随意俯视众生、视众生为蝼蚁草芥……其实在我看来,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平等的。”
“当然,世俗的眼光与身份的差异,总会将每个人划出三六九等来,”裴无洙其实没想好这话该怎么说,只得稍微有点语无伦次地随着心意道,“但人与人之间,最本真的那点东西,其实是并没有差别的。”
“并不是世家贵族就一定人品贵重、高人一等,也并不是下等贱民就个个低如草芥,活该被肆意玩弄……”
就比如郑想、比如梨园阁里的撞柱而死的洛青园、比如苦贤大和尚、比如香山寺那堆选都没有选择机会就剃了头的假和尚们……
投了个好胎,就真的非得要占尽如此大的优势么?
“孤明白你的意思,”东宫太子温声道,“科举取士,糊卷涂名,拔擢寒门贫苦之辈,便正是缘由于此。”
“是,科举是打破阶层的一个手段,但其实,科举的门槛也很高啊,”裴无洙撑着脑袋苦恼道,“想想吧,三年一选,举国上下选三个一甲,几十个二甲……举人秀才也不是普通人家读得起的,说到底,科举选士,还是在给上层选的。”
所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莫过如此。
“我是想着,如果松鹤堂的模式可以推广开来,每个人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有读书习字的机会,大家都站在一个相对公平的起跑线上,”裴无洙异想天开地低低道,“也许中层和下层之间,也可以慢慢打破隔阂、流通起来呢?”
东宫太子静默片刻,叹服道:“这个急不来,得慢慢试点、缓缓而行……教化之道,也许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看得出明显的成效来,但,拨出去的银子却是实打实的。”
“最关键的是,”东宫太子捏了捏眉心,平静道,“我们得想想法子,如何说服得了梅叙。”
“所以我,”裴无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小心翼翼道,“还准备了这个……”
81. 变革 太子殿下人品几何。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小寒者, 十二月节也。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
小寒前夜,下满了一整晚的凄凄寒雨, 第二天晨起时, 日头虽大,屋顶瓦檐上积残的雨水却也并没有被晒干。
梅叙走到约定好的一品居前,进门时候, 一个没当意, 走在了屋顶排水槽正对着的下口。
滴答。
滴答。
梅叙躲得及时, 也就溅落了两滴残雨在手背上,却也仍冰得他心神一个激灵。
进得内间后,就忍不住一边脱着最外的厚实披风, 一边对着早早到了里面坐着的内阁首辅梁任随口抱怨道:“今天这是个什么鬼天气……外面的日头看着大,却是个只有光不暖热的。”
“干冷干冷的, 冻得人难受、更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梁任扯了扯嘴角,无意去答复梅叙这没来由的随口抱怨, 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去看窗外正正向着此间而来的两人。
见得二人将至,梅叙霎时收了嘴上喋喋不休的抱怨,正襟危坐。
只是梅叙那本就被糟糕气候折腾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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